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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桥

辛立壬

我们这批毕业于警校九零零三班的同学,还能够联系到的也只有大师兄马浦了。

当初我们这个班几乎全是外地生,仅有的几个本地同学,日后不是升官就是开公司去了。这批人里资质最平庸的我也改行做了一个医院的法务人员,能够坚守在公安第一线的只有大师兄。他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现在是我市警界无人不晓的马队——刑侦大队的大队长。

大师兄最擅长侦破棘手的案件,最著名的莫过于曾轰动一时的驼峰山尸体消失案。这次我来找他,一是为老同学叙旧,二也是为单位里的一个难解之谜来请教他。

大师兄住在有名的六大道地区——这里因为保留了大量殖民时期建成的西式洋房而成为本市外地游客最常光顾的游览区之一。游客通常只看到矗立在街道两旁的精巧的小洋楼,欣赏着它们美妙的身姿,幻想着楼里曾发生过的传奇故事——毕竟它们才是这个地区的主角;很少有人注意洋房别墅之间夹杂着的一条条胡同——灰色的墙砖、坑洼的路面,不知通向何方。

我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迈步走了进去。绕过几株俊朗的梧桐树,再向右转,眼前便豁然开朗。大师兄的家就在曲径通幽的胡同深处。

我很喜欢他家的院子。盛夏时,乘着园内的树荫,我俩坐在竹桌前,品着香茗,谈古论今,适情雅趣,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所以见面后没有过多寒暄,我就开始向他描述一周前的奇遇。

我目前就职的仕林医院虽是一个地区级的小医院,但凭着一位挂名的退休专家,在治疗心血管疾病方面也算小有名气。住院部经常接收一些病人,但麻烦也出在住院部。就在不久前,一位住院病人突然向院里反映在病房里遇到了“鬼”。

最近住院部的病人并不多,为了便于管理,我们把几位病人安排在一个四人间的病房内。但其中一位年岁较大的秦姓病人家属提出该病人平时怕吵,而且是离休干部,希望能安排单间。可我们仅有的两个单间恰好都分配给了刚做过大手术的病人,用作监护病房。虽然没有单人间了,但我们四人间的数量是单间的双倍。考虑到该病人的实际情况,医院便把他安排到旁边的一个四人间里,权当单间使用。

四人间里一位姓刘的病人——也就是向我们反映问题的那个病人——偶然得知老秦和他一样都准备做心脏搭桥手术后,就经常去找他攀谈。一来二去两人谈得挺投缘。

上周五,老秦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报告显示他的身体状况暂不适宜手术,我们建议他住院观察,但他执意要出院。家属拗不过老人,就为老秦办理了周日出院的手续。但老秦不愿在医院多待,周六一早,就被家人接回家了,那位老刘还亲自送他到了医院门口。

但是当天夜里,老刘起来上厕所,发现隔壁病房的门是虚掩的。他好奇地扒头往里望了一眼,发现老秦的病床上居然躺着个人。当时老刘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他还以为是什么陪床的病人家属,困了,找了个空床位眯着。这种事在病房也不少见。

到了下半夜,老刘又起身上厕所,刚出门就看到老秦迈着他所熟悉的步伐进了隔壁病房。他当时非常纳闷,边走边想:老秦昨天不是出院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病房里呢?想到这里,他觉得不对劲。都到了厕所门口,他却顾不得了,返身又回到老秦的病房门前,使劲揉揉眼,打开房门向里面张望。

屋里虽然没开灯,但借着过道里的灯光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的四张床上都没有人。老秦病床上的被子却是摊开的,看样子有人睡过。老刘壮着胆子进了屋,往房门后面及四张床下面都瞅了瞅,都没有人,病房内空空荡荡的。他突然有些害怕,赶紧退出了病房,连厕所都没去就回了自己的病房。

第二天一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老刘找到值班护士反映这一情况,没想到护士当即否认了老刘的说法。护士说隔壁这间四人病房自从老秦出院后就闲置着,并没有病人入住。第二天早上,护士惯例查房,也没有发现病床有被使用的情况,每床被子都是叠放整齐的。

老刘蒙了,直接找到院领导说明情况。院长给出的结论是:老秦确实已经出院,门房、护士、大夫、其他病人都没有见过老秦或貌似老秦的人返回医院。

但老刘是个犟脾气,他明明在头天晚上看到老秦走进了病房,而且病床上还有摊开的被子。于是他按照老秦留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找到了老秦的家属,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老秦居然在出院当晚八点多,因心脏病突发在家中去世。这下,老刘被吓得不轻,他认为自己见到的只能是老秦的鬼魂。受惊的老刘病情发作,暂时也无法手术了。

事情乱作一团,老刘的家属不干了,找到院里讨要说法,院长便让我来做家属工作。可我对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仅说老刘看花了眼是过不了家属这关的。百般无奈,只好来找大师兄马浦帮忙,上学期间班上的同学就都服他,他总是能在复杂的谜团中抽丝剥茧、找到真相并提出解决方案。

马浦听我说完,微微一笑。

“建波,你说的老秦是不是秦国香?”

“不愧是大师兄,你怎么猜到的?”我吃了一惊——这也能猜到?

“这可不是我猜的。说来也巧,秦国香刚好是我手里一个杀人案的嫌疑人,我注意到案发时,他正是你们医院的病人。”

“怎么还有这种事?什么时候的案子?”

“上周六的上午。之后,他就离开了你们医院。”马浦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样看来,老秦周六晚上死于心脏病发也就不奇怪了,谁让他去杀人了呢。不过,当天晚上他又怎么可能诈尸回到我们医院呢?”我一口气说了下去。

“你还是这么着急,这么快就贸然下了这么多结论。老秦目前还只是嫌疑人,在他是否就是凶手这个问题上,目前我们内部还有很多质疑声。不过你这趟来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些新线索,我们索性去一趟医院,探访一下老刘。反正你们医院离我家也不算远,我们就步行去吧,路上我正好可以给你说一下案子的大致轮廓。”

说走就走。一出门,马浦就开始给我介绍案情。

“周六早上九点一刻,我们接到报案。位于北镇区的馨苑小区发生一起凶杀案,一个年轻人在小区门口被刺身亡。这个小区地处偏僻,小区后面的道路尚未开通。小区大门外,有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小区的外墙,不少业主就把这里当作临时停车场。

“案发时,一位姓陈的业主正从那里开车离开,发现了旁边空地上倒在血泊中的死者后立即报案。死者身份很快得到确认,是住在小区三单元四楼的唐某。据其母称,当天早上八点多,唐某被一个电话吵醒,九点不到他又接到一个电话后就匆匆下楼,之后就出事了。从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看死者八点五十五分来到小区门口,一般情况出小区都是往右走,但死者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向左望了一眼,似乎看到什么人,就往左面走去。而左边这条小路,我刚刚说过了,路尽头是小区外墙,所以推测凶手早在那里等待,通过打电话将死者约出,等到他到了门口便招呼他过去,然后刺杀了他。

“经过对案发前后监控录像的搜索,发现除了那位姓陈的报案人,没有其他人在那个时段从小区出来去案发现场。唐某的尸体倒在小路尽头的拐弯处,从小区门口这边望去是看不到的,那个报案人也是启动车子后才瞥到旁边的尸体的。小区门口的监控范围仅是小区门口这边,路对面的草坪是监控不到的,所以凶手只要穿过对面草坪就能躲过监控去到案发现场。根据监控中死者出现的时间和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死亡时间锁定在八点五十五分到九点十分之间,这一点也得到法医的确认。

“死者身上没有打斗痕迹,除了颈部的致命伤,没有其他伤痕。颈部一共被刺五刀,第一刀就是致命刀,但凶手又接连刺了几刀,出手非常狠,死者当场就因失血过多身亡。从犯罪手法上看不像有经验的罪犯,刀痕杂乱无章,再加上死者的财物无损,犯罪动机很快被确认为有预谋的仇杀。从事发前死者接到两个电话来看,凶手和死者相识。我们通过查询通话记录发现那两个电话系同一手机号码打出,但追踪不到此电话号码的使用者。

“死者平日少言寡语,不喜欢与人接触,社会关系简单,情绪易激动。很快引起我们注意的一件事是:去年,死者遭到女友抛弃,一气之下他居然在女友家门口向女友头部泼洒机油并点燃焚烧,造成女友头面部、颈部、胸部等处严重烧伤,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四十,烧伤深度达三度。虽经医院全力抢救挽回了生命,但严重的伤势令其只能长期在病床上度过,不时复发的伤口感染随时会波及到女孩的生命。此后唐家通过关系取得了唐某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证明,被免于起诉。虽然唐家给予了受害人巨额赔偿,但相比昂贵的医疗费用及孩子黯淡的未来,受害人家属始终无法释怀。这件事后,女孩的单亲父亲就因为精神恍惚发生交通事故去世了。这样一来压力都集中到了受害人的外公及小姨一家身上,而受害人的外公正是秦国香。”

“哦……”我隐约察觉到这起案子与我们医院闹鬼事件的关系,不禁叫出声来。马浦也微微点头,并继续说下去。

“案发当日九点钟,秦国香的小女儿、女婿将他们的孩子托给邻居照看后,就去往仕林医院接老人出院,女婿的同事小张开车送他们到医院。这时,临时交通管制刚刚结束,各种车辆蜂拥上路,他们被堵在路上半个多小时,后来不得不绕道机场方向上了环城快速路。虽然快速路上车也很多,但总算是能走起来了,最终在九点四十分到达医院,后将老人接出。因为有邻居和同事小张的证言,所以我们排除了秦国香小女儿一家的嫌疑。原本我们对住院的秦国香没什么怀疑,但在对医院的调查中发现当天早上他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这使得我们的视线又回到他身上。

“早上八点,护士例行查房、换药,那时秦国香还在病房中。但是九点护士再次进到病房时却没有看到他,之后护士又去过两次,他都不在病房,直到九点四十分家属来接他时,他仍旧不在。十分钟后,家属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找到了他。秦国香的解释是一个人在病房觉得无聊,就到医院门口转悠,一来散散心,二来也想迎接他们,结果还是错过了。也就是说从早上护士查房结束的八点十分至家属在医院中找到他时的九点五十分,这中间有一小时四十分钟,秦国香行踪不明。所以,我们对他产生了怀疑,可对其重点排查分析后,却发现他不具备作案时间。

“首先,你们医院位于本市西南部,而馨苑小区位于市区东北部,相当于这个城市的对角线,平日开车从市区走直线距离,最快也需要五十分钟才能到达。按这样的路线计算,往返这两地至少需要一小时四十分,根本没有时间杀人。而且,即使是这个方案对于秦国香来说,其实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当天早上正在举行本市每年一度的全民健身周开幕仪式,仪式最后按惯例有一个健步走的集体活动,参与人员都将穿着整齐的运动服装,于八点三十分从市区的各大路口出发,徒步前往市中心公园及体育场两个集会中心,整个活动于九点结束。为此,全市交通从八点到九点这一个小时实施临时交通管制,任何车辆——包括公交车在内,都停止运行一小时。所以想从路面上快速到达事发地是不可能的。”

“可以走环城快速路啊,虽然绕点远,但速度可能会快。”我插嘴道。我是本地人,很熟悉本市的交通。

“开车走快速路的话,最好的交通状况也要四十分钟,一般情况下还要慢一点,而那个时段因为市区交通管制,车辆都绕到了快速路上,造成拥堵,没有一个小时以上是不可能到达的。”

“可以乘坐地铁。”我又设计了一个方案,“如果不考虑等车的因素,单程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是的,一开始我们也认为他坐地铁是最有可能的,但是当我们检查了地铁内的监控录像后却非常失望。距离仕林医院最近的地铁站是马场站,我们调阅了从八点十五分至八点四十五分经过的所有列车车厢内及站台监控录像后,并未发现秦国香。此后我们又将监控的调阅范围扩大到邻近的机场路站及莲花寺站,同时我们还调阅了事发地点馨苑小区附近的两个地铁车站在案发前那一时段的监控录像,均未发现嫌疑人。”

“会不会化了装?”

“判断一个人的真假,外貌只是其中一项,此外还有很多重要的鉴别依据。一个人可能很容易就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但身型、动作和走路的姿势却往往改变不了。所以,别光顾着你眼前能看到的,也许一转身,你的背影就会暴露你的真实身份。我们刑警的眼睛就是专门用来看人的,这次为了排查,我们也调来了秦国香以前的照片和录像作对比,确实没有在地铁里找到他的踪迹。”

“哦。”我有点灰心,大师兄说的这些甄别嫌疑人的常识,是警校教过的,我竟然都忘了,看来我真不适合干刑警。但我还是要猜一下可能的方案,眼光再放远点,城里不行还有城外呢。“他要是没有乘坐地铁的话,就只能是利用城郊的火车站了,坐过路车从南站到北站也就五分钟吧?”

“这点我们也考虑了。假设秦国香从医院出发,打车通过快速路到达火车南站。以当时的交通拥堵状况,最快也要三十分钟,算上出入站及列车行进时间,那么又花去十五分钟,这样倒是能勉强赶在九点之前到达案发地。但,八点四十分至九点,这两地之间并没有上行的列车,所以利用火车这点也行不通。”

“城西南的机场倒是离我们医院比较近……”我嗫嚅道,“不过我看就不用考虑了。”

马浦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没想到他的同门师弟会想出这么荒唐的方案。

“除了飞机,我们还做过多种交通工具的组合假设,但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市区交通管制及环城快速拥堵这两个关键点。这两个难点无法同时解决,时间上就没有可能性。”

“地铁,还是地铁。”我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为什么?”

“你刚说的路面上的两个问题是没法解决的,所以老秦要完成杀人,只有走地下。有没有可能他通过其他不被发现的方法乘坐了地铁呢?比如通过地下隧道进入地铁车站,然后趁着地铁进站的空当爬到地铁车厢顶……”

“打住,我们不要浪费时间。”马浦再次奇怪地看着我,“丁建波,你大概特工电影看多了吧?首先,我们的地铁隧道不通外面的下水道;其次,地铁前后都是驾驶室,两侧在站台内,透过玻璃都看得到,想不被人看到地爬上去是办不到的。”

“不过秦国香当天确实是因为心脏病发作去世的,说不定就是因为做了什么高难度动作造成的。”

“你说的是没病的正常人,一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患者不需要这么剧烈的运动,只要情绪上的突然波动都可能是致命的。”

“这……”我没话可说。虽然不是医生,但一直在医院里工作,见得最多的就是病人了。不得不承认,大师兄说得对,以秦国香的身体条件是做不了地铁游击队队员的。“也许真不是老秦干的,凶手另有他人。”我不得不提出另一种看法。一抬眼,已经到仕林医院了。

一进医院,马浦就开始抱怨我们单位简陋的条件,什么一楼大厅连个导诊员都见不到啦,什么过道里连个摄像头都没有安装啦,诸如此类。我赶紧解释我们单位是区级小医院,和那些条件优越的二甲医院没法比。最后马浦冒出一句“怪不得你们这里‘闹鬼’”。

我们来到住院部二楼。楼道左侧并排有四间病房,在最里面一间房我们见到了那位受惊的患者老刘。为了不打搅其他病人休息,我们三人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坐下,我赶忙给老刘介绍。

“这位马队是我们医院特意为您请来的著名刑侦专家,有他出马一定能解决您的疑惑。”

马浦的表情有些尴尬,老刘却一个劲地握住马浦的手,嘴里唠唠叨叨。

“太好了。专家,你不知道,这件事不给我解决了,我这心病是怎么也治不好的。”

“老人家,我已经知道了您的遭遇,但还有些疑问需要和您聊聊。”

“专家,你问吧,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我怎么配合都行。”

马浦点点头,开口道:“听说您和已故的老秦挺谈得来的,那么就请您谈谈认识老秦的经过吧。”

“不瞒你说,我呢,其实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又没有医保。可偏偏得了这么个病,大医院的手术费用非常高,我家里呢,有些负担不起,就从中心医院转到这里来了。费用呢,能比专科的大医院节省下一半呢。”

“是啊,医疗费确实是一大负担。”

“后来,我听说隔壁来了一位离休干部,人家可是条件很好的,怎么也和我一样,选择了小医院呢?我感到非常好奇,就去找他聊天。没想到老秦这人一点架子都没有,非常直率。他告诉我这里的主治专家非常有名,以前在大医院就是找他看病,现在来这家医院还是追着这位专家来的。他还问我有没有确定主治大夫,要不是这位专家的话,他可以出面帮我换成这位专家主治。你想啊,我一个没根没叶的普通老百姓,能这么轻易地得到他的帮助,我真是从心里感激他。所以,一来二去我们就混熟了。”

“老秦是周六一早出院的,对吧?那天早上您有没有和他在一起?”

“我记得的。那天早上,我起来后就去找他,但是他没在病房里。时间么,我也不记得了,大概九点多钟吧。后来我又去过,也没有见到他,再后来我见到了他的女儿和女婿,一问才知道他们今天来接老秦出院,后来他们就去找老秦。再后来呢,他们三个就一起回来了,我还帮着老秦收拾物品来着。老秦临走还没忘记给我一个他家里的联系电话,说是有事就打这个电话联系他……你看他,多热心啊。可是,我没想到,我送他们下楼,看着他出了医院大门、上车,在车里他还冲我摆了摆手,没想到,这,这居然就是最后一眼了……”

老刘开始哽咽起来。

“老人家,我相信他走的时候是安详的,所以您也不必太过伤心,还是保重自己身体要紧。另外,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解决您老的心病而来。之前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对您所说的情况也感到非常纳闷,不过看到医院的现场情况后我就知道真相了。”

“哦?专家,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所住病房这一侧一共有四间病房,您住在最后一间,前面一共有三间房。那天,您第一次上厕所时路过的并不是隔壁老秦住过的第三间病房,而是前面的第二间病房。当时您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所以搞错了房间,再加上那间屋子的病人正好睡在和老秦病床相同的位置上,所以您就误以为是老秦了。而当您从厕所出来回房间的时候,又错误地把那扇虚掩的房门当作参照物,糊里糊涂地进了第三间病房。正巧您的病床和老秦的病床在同一个位置,所以您其实是睡在老秦的病床上。当您第二次准备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碰到第二间病房的病人从厕所回来、进屋,等您走到厕所门口返回的时候,因为您此时已经清醒多了,所以这次您正确地来到了老秦的第三间病房。里面当然不会有人,而老秦床上的被子其实就是之前被您自己打开的。”

“哦……竟然是这样,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吓自己。那么那间病房里的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这么像老秦呢?”

“这都是您精神作用造成的。白天您送老秦出院,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心里很是不舍,于是他的步伐就深深地印在您的脑海中。夜里,您刚从睡梦中醒来,视网神经尚处于一种迟钝状态,当看到有人行走步伐像老秦,很自然地就把这个人想象成老秦。其实他只是那天入住的一位普通病人,第二天他就转院离开了,刚才我已经向护士长证实过了。”

“原来是这样,隔壁来了一位新病友我居然都不知道。你看我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了,今天多亏了专家你帮我解除了这块心病,真是太感谢了。”

“这没什么。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您老就赶紧回房休息吧。”

老刘进了病房后,我赶紧向马浦致敬:“太精彩了,大师兄说得对啊。”

“对什么对,我和你一起进的医院,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找过护士长了?”

“是哦。”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蹊跷。好在问题解决了,老刘对这解释很满意,病人家属不会找医院麻烦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我感激地对马浦说,“反正你能帮我把问题解决了,我代表院方谢谢大师兄了。”

“不,你错了,问题并没有解决,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相反,我倒是要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位证人,让我解开了馨苑小区凶杀案里的疑点。”看着一脸茫然的我,马浦又补充道,“不过你的案子和我的案子一样,真相都已经在我脑海里了,我现在需要验证一下。你先去向院长汇报你的成果吧,无论真相如何,你的任务都算完成了;而我,现在要去找那天的值班护士。”说完,他转身下楼,与此同时我看到他掏出手机,迅速拨打了一个号码。

十几分钟后,我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找到了马浦。他正在起劲地看着手中的一份地图,看到我,他马上兴致勃勃地招呼我过去。

“我已经确认过了,现在可以告诉你秦国香百分之百是凶手。我已经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了。你来看看这份交通图,能找出什么线索吗?”

我拿着地图仔细地看着,但除了前面我们早已否定掉的几种方案,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不过,我还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毕竟大师兄刚帮我解决了难题,我总得从态度上表示一下吧。

“从地图上看,从我们医院到馨苑小区最快捷的路线还是坐地铁。其次就是走南面及东面的快速路。不过我看还有一条线路也不错,可以先向东走一段南面的快速路,然后中途向北回到市区,到胜利路站坐地铁一直上行到终点站北奥站,再向东走一段北面的快速路,然后中途再出快速路向南到达馨苑小区。快速路上的行程短,所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看顶多四十分钟就能赶到目的地。这条线路的地铁监控录像你们没有查过吧?”

“这条线路我们曾经考虑过,但从南面快速路出来到达地铁胜利路站这一段没有交通工具可乘,那一片都是工地和荒地,很难打到出租车。从北面快速路出来到馨苑小区这段路也面临相同问题,跑步的话每段路差不多都要十分钟,这样耽误的时间就把乘坐地铁节省下的时间抵消掉了。按这样的路线,南北两段在快速路上的时间,按当时的车况至少要二十分钟;地铁这段用时不到二十分钟,再加上两段无交通工具的路程……就算二十分钟吧,全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九点前是赶不到案发地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换一条路线。这次我走西面快速路去坐地铁一号线,在六松站下车,再走一段东面的快速路去案发地。怎么样?这次可以直接在快速路出入地铁站,时间省下来了。”

“看上去省时间,其实比刚才的线路还要费时间。首先你从快速路到植物园站这段路本身就比较长,以当时的车况,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达。然后,一号线本身全程二十多分钟,再走一段东面的快速路至少要十分钟。但从快速路到馨苑小区的那段依然没有交通工具可乘,跑步最快也要十分钟,全程超过一个小时,所以也不行。”

“那我再换一个走法,”我开始较上劲了,“我先从西面坐地铁一号线,然后在中心公园站下来转乘三号线上行到北奥站,再走北快速路的方式呢?”

“更耽误时间。换乘本身也需要时间,而且当时路面上的这两个地方都被设定为健身活动的集会点,所以不管是体育场站还是中心公园站都是进站不停车,所以根本无法换乘。我看你也不要纠结在地铁上了,秦国香应该很清楚乘坐地铁是无法逃避监控的,所以他肯定会有意避免乘地铁。”

“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总不见得真是飞过去的。”

“当然不是飞,但比飞过去还要快。”

“大师兄,恕我愚钝,你就别再卖关子了,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从这里。”马浦手指地图,从我们医院处划向馨苑小区。

“下水道?”我突发奇想地问道。

“当然不是,他其实就是从路面上过去的。”

“可是你不是一开始就说了,那个时间段所有车辆禁行啊,各大路口都聚集了准备进行健步走活动的人。”

“对,我认为秦国香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这倒是可以自由地在路面上行动,可一般人无论怎样也无法在五十分钟内跑到目的地,何况他一个病人。”

“靠两条腿肯定不行,但借助交通工具就可以了。”

“在交通管制的情况下,没有车辆能供他使用吧?”

“有啊,你想,凡是这种大型公众活动的现场都会出现什么交通工具?”

“警车!”

“对,他就是借助警车之力到达了目的地。”

“这也太……警车凭什么把他送到那里啊?”

“凭他的特殊身份。因为这次健步走是群众活动,其中不乏年岁很大的老人,所以秦国香才能混迹其中而不引人注意。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八点十分左右,他等护士查房完毕便迅速离开医院,来到离医院最近的一个健步走活动出发点。在路上他给死者打了电话,以某种死者难以拒绝的理由要求和他见面。然后他换上参赛选手的服装来到整装待发的运动员中,脱下的病号服很轻便,卷起来随身带着就行,凶器可能就包裹在其中。当他找到停在附近执行任务的警车后,便径直走过去开始上演一出好戏。他在警察面前装出一副心脏病发作的样子,要求用警车送他去医院。”

“可这样他不是又回到我们医院了吗?怎么会去馨苑小区呢?”

“不是你们医院,去什么医院是秦国香要求的。你看看在馨苑小区附近有什么医院?”

我在交通图上找到馨苑小区的位置,赫然发现小区的西侧有一家医院。

“哦!对了,那里有市中心医院。”

“正是,秦国香要求警方用警车将其送到市中心医院,理由是市中心医院是我市治疗心血管疾病的专科医院,这条重要的信息是刚才与老刘的谈话中,他不经意间提醒我的。刚才我打电话询问了当天负责那片地区安保的派出所,证实了我的猜测。八点十五,活动还没开始的时候,有位老人身体不适要求去医院。执勤的民警开车将其送往市中心医院,快到医院的时候,老人的情况有所好转,他不要民警陪护,说自己可以去医院。民警看到老人确实没什么问题就让他在医院门口下了车,自己调转车头回来了。据民警回忆,此时还不到八点四十五。因为健步走活动已经在八点半开始,虽然警车的车道和活动占用车道是分开的,但由于人多,怕出意外,后半程警车也不能开太快,因此本应二十分钟的车程延迟了几分钟。”

这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荒诞的画面:一辆警车疾驶在空旷的街道上,它正载着一位蓄谋杀人者去实施他的行凶计划。

马浦又说道:“以这样的交通工具,这样的道路状况,三十多分钟就能赶到市中心医院,同时也就到达了旁边的案发地点。凶手巧妙地利用了这次公众活动及我们在交通工具上的盲点造成时间差,来为其制造不在场证明。”

“后面的我就知道了,老秦穿过小区前的草坪来到案发地,然后给死者打了电话,等死者来到后将其杀害。对了,他身上应该沾有血迹吧?”

“以那样的杀人方法,身上沾到血迹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他一身运动员打扮的目的所在,可谓一箭双雕。因为背心、短裤、球鞋都是可以穿在里面的衣服,他只要把医院的那身病号服套上就不会有人察觉。”

“还真是这样,他都不用清洗沾在病号服上的血迹,直接脱在医院就行了。病号服上有点血迹很正常,谁都不会怀疑。护士一般不会仔细检查病人脱下的病号服,清洗工拿到时就更不会问了。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啊。”我也不管马浦要说什么,自顾自地分析着,“不过他从馨苑小区返回我们医院的时候就没有警车护送了,他必须换乘其他的交通工具了吧?”

“对,即便有警车也没用,因为那时交通管制刚刚解除,大量车辆涌到街道上,很快造成了交通堵塞。如果乘车返回的话,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他只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

“地铁肯定还是不能坐的,快速路也来不及,那就是乘火车啦?”

“这次你终于说对了。我之前就查过列车时刻表,九点十分有一趟从本市北站始发开往T市的下行普快列车,正好在南站有一站。秦国香只要能赶上这趟列车,就能在九点二十分到达火车南站并出站,从那里打车从南面快速路返回你们医院。此时市区的交通管制已经解除,快速路上的拥堵压力相应减轻,需要的时间在三十分钟以内,这样到达时是九点五十分左右,而他的家属那时已经在医院里到处找他了。当他们在一楼大厅找到他时,他其实刚刚从外面返回医院。”

“真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患有心脏病的老人能干出那么惊人的举动,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呢?”

“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秦国香对被死者毁容的外孙女特别疼爱。因为孩子的母亲去世早,在秦国香眼里这个外孙女俨然就是已故大女儿的化身,奉为掌上明珠。好不容易看着外孙女出落得亭亭玉立,万万没想到又遭此不测,心中的悲愤之情可想而知。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件事被媒体曝光,在网络上被大肆炒作,各种说法铺天盖地,甚至有指责他外孙女水性杨花的说法,舆论一度竟也倾向了施暴的一方。偏偏对方还利用社会关系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大概从那时起,复仇的计划就开始在他脑海里产生了。”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像老秦那样的人会走上这条路。把一颗仇恨的种子埋在心中,最终只能是害人害己,而且我比较担心这样一来受害方立场转变,唐家会不会不再愿意承担秦家外孙女的治疗费用,甚至反而向秦家提出赔偿要求呢?”

“嗯,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媒体及大众视线在关注社会焦点问题时往往带有主观思维,而很少从当事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特别是只能在事件刚发生时给予足够的关注,一旦该事件被舆论盖棺定论,公众的关注热情便如潮水般退却,很少有人再去了解当事人未来的命运。”

我沉默了。马浦说得对,我在医院里从事的就是法务工作,看到过许多类似的案例,医院和医生们多数情况下也是爱莫能助。

“对了,大师兄,你刚说过我们医院那件事的真相尚未解开是怎么回事?”

马浦低头看了看表,说道:“我是要和你说说的。这样吧,我这边案子也破了,咱哥俩也有很久没坐下好好聊聊了。走,我请你去吃饭,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馆,那家餐馆正好在第一医院附近,我们还可以顺便去看看秦国香外孙女的情况。”

我当然没问题。

在路上,马浦慢悠悠地告诉了我真相。

“如果我告诉你老刘那晚并未看错,你不要惊讶。”看着一脸错愕的我,马浦继续缓缓说道,“当天晚上秦国香确实返回了医院。”

“啊?他不是在八点钟就死了吗?”

“那是秦国香家属的说法,真正的死亡时间已经被掩盖起来,无从查证,但肯定晚于周日凌晨。你别忘了,秦国香是死在家里的,医院出具死亡证明主要针对是否正常死亡,而不会太多关注死亡时间。”

“他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返回医院呢?”

“因为有他必须要取回的东西。”

“我知道了,是凶器!”我脱口而出。

“你又不假思索下结论了。你能带着刀具上火车吗?”

我摇摇头。

“凶器肯定是在从馨苑小区到火车北站的途中被他处理掉了。一把普通的没有指纹的刀,不能指向他。”

“那还有什么?总不会是要拿那身沾上点血迹的病号服吧?那东西暴露不了什么的。”

“他可不那样想。从他这次安排得这么周密来看,他是绝不会留下这个隐患的。血衣肯定不能丢弃在路上,因为这是一身运动服,如果被人发现,马上就会联想到他精心设计的时间差诡计,所以他一定会把血衣带回去,找时间尽快烧掉。他不敢冒险将沾血的运动服拿在手里,所以,他套上病号服遮掩。但这样一来,病号服里面多少会沾到一点血迹。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很可能打算出院时将这身沾上血迹的病号服偷偷揣走,可是偏偏那天返回医院后就被找他的亲属在大厅里逮了个正着。接着,那位热心的病友老刘又帮他一起收拾东西,他顶多可以做到背身更换衣服,不让老刘看到胸前的血迹,但无法当着老刘的面把病号服收进行李包里。”

“病号服会被护士收走,而且根本不会有人仔细看的。”

“问题就在于他和你的立场不同,看法也截然相反。你在医院工作,病号服偶有破损和污秽,在你看来并不稀奇,但在他的犯罪心理中他始终认为带血的病号服是一项罪证。他想得也并不错,那上面血迹虽然不会太多,但是死者的,是一项直接证据。于是在无法带走罪证的情况下,他只能将换下的病号服叠放整齐,塞在枕头底下。一来这个动作不会引起老刘的注意,二来还有可能不被护士发现这身衣服,从而给自己留下取走的机会。他那时就已经做好了重返医院的准备。”

“那他重返医院拿到病号服后,为什么不赶紧离开,却耽搁了那么长时间,以至于被老刘两次看到?”

“这是因为他拿病号服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秦国香偷偷潜回病房,赫然发现自己的病床上躺着个人,这使得他没有办法拿到枕头下面的东西。”

“又有一个人?谁啊?不会是老刘吧?”

“不是老刘,而且老刘第一次在病房里看到的也是此人,而不是秦国香。这个人出现在那里纯属意外,一会儿我们再说他的身份。”马浦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秦国香见暂时无法取得想要的东西,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于是就躲到隔壁第二间无人的病房中等待机会。至于他和老刘是谁先发现此人的我们已经无从考证,因为我们不清楚秦国香究竟何时到达医院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后面事情的发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机会终于被秦国香等到了,隔壁那人真的出门上厕所去了。秦国香看着那人走进厕所,赶紧溜进隔壁病房去枕头下面取病号服。非常不幸的是,可能是动静太多,老刘被吵醒了,他又一次起来上厕所。结果老秦进门的瞬间被那晚第二次出门的老刘撞上。秦国香自己也意识到被人看到了,所以进门后赶紧找了一个临时隐蔽处,暂时躲避。果不其然,老刘转身回来进了屋,但当发现屋内没有人的时候就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秦国香终于拿到那身病号服,迅速离开了医院。”

“等一下,我记得老刘说他检查过那间屋子,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秦国香藏身的地点?”

“我能想到秦国香临机想到的法子,其实这也是短时间里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老刘看到床铺下面没有人后就不再往那个方向关注,其实如果仔细的话,就会发现在床铺另一侧有床单耷下来形成一道屏障,秦国香就是这样躲藏在床铺另一侧的。他选择了最靠里的一张床,让白色的床单耷下来,床单的颜色和墙壁的颜色很接近,再加上当时只有昏暗的过道光,老刘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也很正常。”

“天啊,这一晚上的强度就是正常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个心脏病人呢,怪不得他回去就病发身亡了。”

“这就是人的精神力在发挥作用,支撑着他做完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当任务全部完成后,人体突然放松下来后,精神垮掉的同时人也不行了。”

“可秦国香的家属为什么要隐瞒前者的死亡时间呢?”

“因为当秦国香吃力地赶回家后很快就不行了,他的家属一定是在收拾遗物时,看到了染血的病号服。联想到白天公安局来进行的命案调查,感到了蹊跷,尽管他们可能也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如何作案的。当老刘打电话来问他的奇遇时,他们本能地想到秦国香当晚很可能为了某些重要的罪证——可能就是这件沾血的病号服——重返过医院。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谎报死亡时间至少可以摆脱这件事的纠缠。”

“我到现在还有一点不能理解。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他重新进出医院呢?”

马浦皱皱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这件事就和你们医院管理上的漏洞有直接联系了。首先是你们的监控系统几乎都是摆样子的;其次,你们那个门房,夜间多半都是睡大觉,起不到任何作用;第三,虽然秦国香是周六上午出院的,但我查询到的病人出入院记录,却显示他应该在周日出院。病人自愿提前一天出院,但正式的医保结算手续要到周日上午才能办理,医院照收一天的治疗费、药费及床位费,反正秦国香作为离休干部有全额的医保报销,也不会介意。不过,这显然是违反医保制度的。一般来讲,医院对提前离开的病人都要求夜间返回病房,以应付医保管理人员的检查,但多数情况下病人是不会再回到医院的。恰巧那天的当班护士,从外地来了一位年长的亲戚,暂时没地方住,那护士灵机一动就把他安排到医院里顶替秦国香的床位,可谓一举两得。那位亲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配合其他两人上演了一出‘闹鬼’的好戏。这事儿是违规的,所以当值班护士被问到的时候,她当然矢口否认。最后,秦国香虽然回了家,但因为出院手续算在周日,他实际上算是住院期间身亡的,所以在这件事上你们医院是有责任的,院领导担心家属抓住这点到医院闹事,所以对外一致口径是病人已办理出院后死于家中,不管看没看到反正都不能承认病人回到过医院。”

“唉,要说我们医院也有很多难处啊。”

“这些关于医疗的社会问题积压到一定时候还是会爆发的,问题迟早都要解决。”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第一医院,秦国香的外孙女就在这家医院的监护病房中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走进医院大门的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与我们擦肩而过。来到三楼的监护室,我们却没有找到女孩的病床,最后我们在走廊里的登记处找到一位护士询问。看到马浦的警官证后,护士在一堆底卡中翻了半天才找出一份病人资料,有气无力地说着:“三十五床的那个重度烧伤的女孩。是吧?她是前天死的,严重的感染合并发症,像这样的病情今年已经是第四次了,这次终于没挺过去。嗯——还有就是,家属这次终于在‘放弃治疗’一栏上签了字,而且就在刚才家属还来过,把前期预留的医疗费结清领走了。”

我抬眼看了看马浦,每次都能说对的大师兄,这次却默然无语。

(选自《岁月·推理》2012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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