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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基因》 作者:黄序

吃过一顿简单的自制午餐,法伊娜准备午休。好在法伊娜一出停尸间就把手彻彻底底地洗了几遍,否则江夏摸过尸体的这股别扭劲儿可就难过不堪了。法伊娜洗起手来认真仔细,和年轻时一般无二,甩净残水后同样用一只小瓶子里的液体护理双手。这是她一辈子养成的职业习惯吧?那双手摸起来细嫩软滑,灵动至极,哪里像是属于八十岁的人的。

躺在床上,江夏感觉全身骨节酸痛,腿上松垮垮的肉不住地颤抖。法伊娜半坐起身,摸到床头一杯淡盐水一口一口地喝了。

慢慢地,皮肉不再抖动,但身上仍酸软无力。法伊娜沉沉睡去,而江夏却睡不着。联邦侦探似乎在怀疑死者和帕特有什么关系。按年龄来看,帕特本人可以被排除了。帕特的儿子也不大可能,按纳什的说法,死者应该生于五十年代后期,那时候帕特已经快六十了,说是他的孙子倒有可能。

弗勒和纳什可能查到了法伊娜年轻时与帕特之间的情事。上次江夏见到那个四十岁老男人是在一九三五年。如此说来,帕特在利用完法伊娜后,还是选择了消失,从而给小护士带来了一生的伤害。以至直到今天,一听到帕特的名字,这个对任何事都不再起波澜的老太太还是无力自拔地动容了。

正想着,江夏听到法伊娜轻声地说起了话。

“亲爱的孩子……”

老太太可能是发了梦。江夏想。

“我知道你在听,在听我说话。”

江夏浑身一震,他驱动眼球环顾四周,仍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要怀疑,我就是在对你说。我知道,你是中国人。”

江夏沉寂了片刻。这真是见了鬼了!法伊娜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存在的?莫非她一直都知道?

“无论你是在什么年代、什么地方得到了我的记忆,既然你看到了我所见到的,感受了我的感受,经历了我的部分重要的经历,那么这说明你并没有好好利用你所拥有的财富……你所拥有的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被用来摧毁整个人类文明,也可以成就伟大的进步。然而遗憾的是,你险些选择了前者……你需要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要你学会摒弃它的邪恶……”

江夏听得一头雾水,但此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法伊娜在一九九七年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她的记忆会在若干年后被别人看到。而这个人的责任是要循着她的指示去完成一件事,一件大事。可怕的是,法伊娜竟然知道这个人会是他江夏!这显然是一个延绵了数十年的庞大计划,可他又何德何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呢?

“请你耐心地听我说,”法伊娜接着说,不紧不慢,“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是谁把我的记忆给了你,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至于这个人是谁,我有机会会告诉你的。不过这并不重要。”

“我的记忆被输入到你的大脑中可能是支离破碎的。不过我想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首先要建议你,把你所有看到的我的记忆按时间顺序整理出来,加上我的提示,你就可以知道我想要你做的事了。”

江夏听着心里着急:这老太太!明知道记忆是支离破碎的还这么啰里啰唆,能赶上您说这段话实属幸运了,先把事儿一气儿说了好不好呢?

法伊娜却不管那许多,她似乎边说边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一点儿都不着急。

“从哪里说起呢?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权当是回忆一下好了……我叫法伊娜o多尔戈卢卡娅,一九一八年生于苏联的格拉佐夫。我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我叫法伊娜?坎丁顿。”

江夏一惊!这个姓氏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苏联人。多尔戈卢卡娅是我母亲家族的姓氏。我的爷爷是一位外科医生,但是他在我父亲刚出生时就去世了……”

江夏突然想了起来,十九世纪末在波士顿有位可以同时开三台手术的天才外科医生就叫作威廉?坎丁顿!他会不会就是法伊娜的爷爷呢?

江夏一边听着法伊娜慢条斯理地讲解,一边回忆他在哈佛博物馆看到的史实介绍。

坎丁顿医生与布朗医生联合创办了波士顿儿童医院,后来又独立开办了名叫“第三台”的外科诊所。再后来“第三台”诊所的病人纷纷离奇地死去了,法伊娜的爷爷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抑郁而终。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天才医生竟然是法伊娜的爷爷!难道他在临死之前还留了一些秘密给他的后人不成?对于江夏来说,在哈佛医学院的博物馆里看到这则往事的时候,他心里最大的疑问就是,那些病人是如何莫名其妙地死去的。也许法伊娜想要告诉他的正是这个大秘密。

“爷爷去世后,奶奶带着我父亲来到苏联。从小就训练父亲成为一位外科医生,想要他继承爷爷的衣钵。但是他没有天分,虽然成了当地的一名外科大夫,却一直很平庸。”法伊娜停下来,捋了捋头发,侧过身子躺着,“我说他平庸,并不是说我的父亲是一名庸医。他是一位称职的外科医生,也可以说医术高超,只是和我爷爷比起来就相去甚远了。”

江夏不禁啧啧称奇。

由于坎丁顿医生的“第三台”诊所的病人离奇死去,加上又地处有“女巫之城”的萨莱姆市,人们自然认为是这位可以堪称大师的外科医生有着某种邪恶的力量。人们虽然不能再像十七世纪那样将那些被误为“女巫”的人吊死、压死,却也一定对坎丁顿医生的遗孀和孩子指指点点,避而远之。可想而知在当时这对母子所承受的是何样的压力,以至远避到苏联去了。

江夏记得在哈佛博物馆的史料中记载着,波士顿儿童医院的创始人布朗医生念在旧友情分上,将“第三台”收购了才置换出一笔钱给了坎丁顿夫人。至于后面的事,就再没有文字叙述了。坎丁顿夫人原来是做什么的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她可以教导儿子成为外科医生,自然也是个不凡的人物。或者说,也许坎丁顿医生曾经记录过一本外科手术秘籍什么的传了下来,甚至连法伊娜也曾见到过呢!

想到这,江夏记起法伊娜洗手时的细致入微,自一九三五年到一九九七年,这似乎已经成了她一生的习惯。如果不是长期接受专业医生的培训,什么人会如此在意手的洁净度呢?施韦尔曾经对他说过,一位好的外科医生应该特别在意他的手,虽然因为要除菌的原因在手术前需要洗手三分钟以上,但是要用一种特殊的乳液保持手的湿润度、柔软度和韧性。指甲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超过一毫米长,不能有毛刺,更不能劈。所有这些都符合法伊娜手上的特征。每当法伊娜轻轻揉搓双手时,江夏都能感觉那根本不像一位八十岁老太太的手。现在想起来,这六十年间,她的手仿佛都没有变过,仍似十六七岁般鲜活灵巧。另外,法伊娜在用刀切剖培果时,虽然拿的是水果刀,但是她的用刀是如此稳健,每一刀都严丝合缝,无论是力度还是角度都是那么完美无缺。难道……法伊娜竟得到了坎丁顿医生的真传?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一九三○年,奶奶和父亲带我来到了美国。我们当时就住在这栋房子里,把家安置下来我就被送进波士顿儿童医院的护士学校。然后父亲就回苏联继续去做他的医生了,而奶奶那时已经将近七十岁,留在这里照顾我。我在护士学校学习了两年以后,奶奶去世了。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送我来美国。我的父亲曾经和我长谈过很多次,他告诉了我一件关于爷爷外科诊所里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情。原来在我爷爷去世以后的四十多年中,他们一直在寻找答案。他们不想让爷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不想他们母子这么不明不白地流离失所。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要保护它不被邪恶之人夺去……”

“就在我读书的时候,我认识了同班的梅根和辛蒂,她们比我大五六岁,把我当小妹妹一样照顾。后来我和她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法伊娜停了下来,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江夏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法伊娜会接下来说她的父亲和奶奶告诉她的事情,想要保护谁,保护什么。

“护士学校毕业以后,我顺利进入波士顿儿童医院实习,而梅根和辛蒂都去了其他医院。再后来梅根把她的哥哥介绍给我认识,他叫帕特里克,”她长出口气,“我们都叫他帕特。他是一位生物学家,很有才华的生物学家。但是没有人愿意聘用他,因为他那反叛的性格。”

江夏心里有了疑问。他和帕特在一九三五年时见过一面,那时的法伊娜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小护士。虽然江夏很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却说不上什么理由。至于反叛,江夏更是没看出来,反而觉得帕特是属于很趋炎附势的那种人。他利用自己的男人魅力去诱惑女孩子的感情,来帮助他达到目的,这种男人简直是垃圾!江夏竟然越想越气愤。

“但是我当时被他迷住了,我喜欢他的执着、他的热情。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至少我是真的喜欢他。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能懂得什么感情的事呢?她只知道自己心中对爱的渴望。她把自己所仰慕的男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当成爱的提示。我当时就是活在自己所搭建的充满感动的世界里,直到有一天他要我去帮他偷那具婴儿标本,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帕特根本不是梅根的哥哥,而是恋人,直到有一天帕特和梅根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那时才知道,那充满色彩与温情的美丽世界都是我自己描画的,在那世界中的,其实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江夏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一颗心提得老高。

法伊娜摸过来一张软纸擦去眼角饱含了六十年的,却仍残存着少女青涩情愫的泪水。

不爱一个人可以伤害她三五年,而欺骗一个人却会伤害她的一生啊。江夏感叹法伊娜的不幸际遇,而陈夕亭欺骗他的场景又浮现出来。自己的心痛和法伊娜的心痛交织在一起,江夏感觉胸腔都要爆开了。

而那具婴儿标本又是何许人也?值得帕特和梅根设计出这样的骗局?很显然,帕特原本是指望梅根去盗取婴儿标本来提取脑细胞。然而梅根没能如愿进入儿童医院实习,所以这两个人就打起了法伊娜的主意。

法伊娜半晌没有说话。江夏感觉她的眼珠动了动,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又像是揉进了沙砾,酸痛难当。法伊娜没有大反应,恐怕是失明得久了,早已习惯。

当听了法伊娜自言自语的这番话,江夏隐隐觉得那具只有半边身子的婴儿似乎和她爷爷的死有关。江夏努力回忆着他见过的那个盛着死婴的玻璃罐上的蜡封标签,那记录着标本的制作日期。

1889?1889年5月26日……

没错!是这个日子。

这日子和“第三台”诊所发生病人离奇死亡的年代应该是比较接近的。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会不会法伊娜交给帕特的死婴就是“第三台”诊所死去的病人之一?他提取了婴儿的脑细胞,难道是为了通过获得婴儿的记忆来寻找他们的死因?而詹奎斯将法伊娜的头固定住自然也是要做些脑部实验吧?法伊娜的记忆,婴儿的记忆,自己的记忆。这一场跨越时间空间的记忆纷扰实在让江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该如何去思考。

沉默了许久,法伊娜长长叹了口气。“先不提那些事了吧……你只要记住,”法伊娜突然压低了声音,“真正的婴儿,我在一九七○年的时候交给了西班牙康普顿斯大学生物学系的格里戈?高斯坦。”

法伊娜把身上的薄被子向上拉了拉,又把手缩了进去。

“他是我认识的一位小朋友,人很可靠,你见到他以后……”

法伊娜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连江夏都要很费力才可以听得到。而她的嘴唇却开合得很明显,于是江夏一边感觉着她口唇的动作一边集中精神听着。

“你见到他后把那瓶红酒交给他,他就会把标本交给你了。”

酒?什么红酒?这让江夏感到很是突兀。他正自纳罕,只听法伊娜开合干瘪的嘴唇嘟囔道:“这倒是个问题……酒……我错交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也不知道在你看到我这段记忆的时候啊,能不能拿得回来了……”

江夏无可奈何地把法伊娜的话默默记在心里。但酒是没有的,这西班牙看来也不必去了罢。

在被子下面,法伊娜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搭在一起,缓缓地摇了摇。

突然,眼前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江夏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光亮!那光亮中隐约地有几片扇叶划过。他心中一惊,定睛观看,却看到了叶广庭的脸。

那束光亮是周轻子拿在手里的手电。

江夏眯着眼睛看看两个人的脸,满心的不快。但身体并不像第一次那样虚弱。

叶广庭单腿跪在江夏面前看着他。轻子把手电光移开,也凑了上来。

“你们俩约会去啦?我那边老太太都快老死了!”

叶广庭望了望轻子,一笑:“这冤枉劲儿的!早知道咱就真出去一趟了。不过二十分钟也不够我们干什么的呀。”

“死远点儿!”轻子笑着骂道。

江夏坐了起来,晃了晃脖子,听到几声筋骨相错的声响。轻子伸过手来帮他轻轻揉捏。

“广庭你刚才说什么?你们等了我多久?”

“二十分钟呀,”轻子回答道,“不是你叫我们二十分钟拖你出来吗?”

“哦……”江夏低头不语。

“你怎么了?”轻子关切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在这二十分钟里经历了法伊娜一天多的记忆。”

“哦?”叶广庭说,“那么说,这东西还不一定是同步的?另外,怎么着?你刚才说老太太?”

“是啊,我这回看到的是一九九七年的法伊娜,得八十了。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眼前是一片漆黑,老太太已经老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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