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半口哨声

　　成方改编

　　益美是个16岁的美少女。她由于身体非常虚弱，没办法正常上学，才跟着叔叔片桐敏郎来到著名的京都昆虫保护区休养。没想到无心插柳，益美在保护区的温泉宾馆认识了一个叫雄策的男高中生，雄策在东京读高三，是利用暑假来这里打工的。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渐渐萌生了爱意。

　　这天晚上，他们俩在茶室里聊了很长时间，分手后，益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十二点都过了，她还没有睡踏实。突然，只听“嘘——嘘——”一阵低沉的口哨声从窗外传来，接着就是“卡沙、卡沙”奇怪的声音。口哨声渐渐逼近，益美紧张得要昏过去了，她用仅存的一点力气，从床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奔到隔壁雄策的房间。

　　雄策醒了，惊问道：“怎么回事？”“雄策，口哨……口哨……”

　　雄策侧耳仔细听了听，接着又摇了摇头：“我怎么没听到？益美，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我真的听到‘卡沙、卡沙’的怪响和口哨声！”益美坚定地说道。

　　雄策扶着浑身颤抖的益美回到房间，打开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最后只好叮嘱她两句，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周围是静悄悄的，益美也很纳闷，就这样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益美躺在阳台的折叠椅上休息，叔叔一早就去了湖边。叔叔是日本有名的昆虫学博士，现在正拿着采集箱在湖边采集稀有昆虫。益美自幼父母双亡，姐姐又在去年过世，叔叔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跟着叔叔来温泉宾馆已经一个多月了。正胡思乱想间，有人轻轻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在欣赏风景哪？”益美一惊，见来人是雄策，就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起来吧，我们一起划船？”

　　“你一个人划吧，我有点头疼。”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雄策关心地问。

　　“雄策，我昨晚真的听到了怪响和口哨声。”益美争辩道，脸上又布满了恐惧。

　　“就算你听到口哨声，也不用吓得这样呀！”

　　益美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哽咽道：“你不知道，对我而言，半夜的口哨声，是可怕的诅咒！”雄策怔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益美，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益美泪水纵横的脸充满了恐惧，她看着憨厚热情的雄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这是我的家事，叔叔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雄策说。

　　于是，益美悲悲切切地讲起了她的家事：原来这半夜的口哨声对她家是可怕的诅咒。每次在半夜听到口哨声，就会发生不幸的事。她的爸爸、妈妈是听到口哨声以后死去的，姐姐也是。

　　其实，益美的姐姐是个非常坚强的人，父母去世后便勇敢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可是可怕的诅咒又落到姐姐身上……在去世前的几天里，姐姐对益美说：她在半夜里听到了低沉的口哨声，当时益美以为姐姐是心理作怪。可在姐姐去世的那天夜里，她也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口哨声。

　　那是去年4月4日的半夜，益美突然醒来，听到有人在低声地吹口哨，她赶紧跑到姐姐的房门前探听动静，没想到竟听到姐姐痛苦的呻吟声，她用力敲门，姐姐却没有回应她，她只好跑回房里拿钥匙……打开灯，姐姐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她跑过去拼命呼唤姐姐，许久姐姐才微微张开眼睛，颤抖着说：“益美……小心半夜口哨声……那可怕的恶魔毒手……毛茸茸的恶魔毒手……”话没说完，姐姐就咽了最后一口气。

　　说到这里，益美痛苦地捂住脸。雄策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当时家里还有什么人？”“叔叔和三个佣人。”益美说。“毛茸茸的恶魔毒手……”雄策低声沉吟，这时他看到益美的叔叔采集完昆虫，走向了宾馆。“益美，我会替你保密的。”说完，雄策匆匆跑出宾馆，打车去了市图书馆，直到太阳偏西，他才返回住地。在湖边他碰到了看管湖水的老伯伯。打过招呼后，老伯伯突然问他：“片桐博士明天要离开这里吗？”“不知道呀！”雄策疑惑地睁大眼睛。“没什么，”老伯伯笑笑，“只是片桐博士每天都会来买蚊子，但今天他却说已经不需要蚊子了，看来他要走啦！”

　　雄策猛地一惊。他回到宾馆时，天已经黑了。益美吃过晚饭，叔叔催她回房早些休息，可是想起半夜的口哨声，她心里就很害怕，不自觉地来到雄策房间，嗔怪道：“一整天你去哪了？”雄策只是笑笑，把手中的一根柳鞭在空中一挥，发出“咻”的一声：“这是我用柳树嫩枝做的柳鞭，你看还挺好玩吧！”说完他把鞭子扔到床上，请益美坐下。

　　“益美，你知道你叔叔在研究什么吗？”

　　“他在研究一些稀有昆虫啊！”益美说。

　　“错了，他在研究蚊子！”

　　“蚊子？他研究蚊子干什么？”

　　“是的，片桐博士每天提着采集箱，不是去采集昆虫，而是去看管湖水的伯伯那里买蚊子拿回来研究。哈哈哈！”益美听出雄策的笑声里有讽刺意味，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我惹你生气啦？别生气，我泡一杯你最喜欢喝的柠檬茶！”

　　“嗯，这还差不多。”益美的心情好了许多。喝完雄策为她泡的热柠檬茶，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便进入了梦乡。雄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提起柳鞭，蹑手蹑脚，潜入益美的房间，反锁上门，关了灯。

　　十二点半左右，只听见有人在门外轻轻喊道：“益美，你睡了吗？”接着就听见轻轻旋转门把的声音，见门已反锁了，这人才放心地离去。没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益美所说的低沉的口哨声：“嘘——嘘——”这时，雄策的心里也充满了恐惧，他一手抓住柳鞭，一手抓着手电筒，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随着口哨声渐渐临近，他的额头上渗满了冷汗，牙齿“格格”打颤。当口哨声戛然停止，床上却传来“啪”的一声。

　　雄策打开手电筒往床上照去——天哪！一只身长三十公分以上的大蜘蛛正张开毛茸茸的脚在床上爬行，被电筒一照，那大蜘蛛迅速抬起前面的两只脚，迎面扑了过来！雄策提起柳鞭狠狠地朝它抽去，“啪——啪——啪——”大蜘蛛吓得缩起了身子。这时“嘘嘘”诡异的口哨声再次响起。听到口哨声，大蜘蛛迅速爬到天花板上，一溜烟地钻进了天花板的洞里面。就在口哨声停止的那一瞬间，隔壁房子忽然传来了尖锐的惨叫声：“啊！可恶！是我……是我啊……”

　　紧接着，隔壁房里又传来“轰”的一声。

　　“糟了，”雄策冲进了隔壁房里，顺着手电筒的灯光，只见倒在地上的那人却是益美的叔叔片桐敏郎，他已经断了气，大蜘蛛尖锐的毒爪还在刺咬他的脖子……第二天，雄策带着益美离开了温泉宾馆。火车上，益美望着火车窗外的绵绵细雨，轻声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叔叔搞的鬼……”

　　“是的。那半夜的口哨声是命令蜘蛛的暗号。”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

　　“是这样的。那天，当你说到‘恶魔毒手’时，我突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本书。后来我在图书馆查到，那是一种生活在中国台湾南部的毒蜘蛛，任何人被它咬一口都会死，由于它毛茸茸的八只脚张开像人的手，所以当地人称它为‘恶魔毒手’。它还有个特殊的习性，就是喜欢听口哨声。片桐博士每天买蚊子就是喂蜘蛛，当我知道他不再需要蚊子时，我断定他肯定要对你下毒手。所以我在你喝的柠檬茶里加了安眠药，然后潜入到你的房间，没想到这个歹徒正是你的亲叔叔！”

　　“我不明白，叔叔为什么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呢？”益美显出一脸的落寞。

　　“傻瓜。还不是为了你祖父留给你们的遗产吗？他竟想出了这么可怕、残忍的阴谋！”

　　小泉八云（1850—1904），原名拉夫卡迪奥·赫恩。生于希腊，长于英法，1890年赴日，后从妻姓小泉，名八云。小泉八云写过不少向西方介绍日本文化的书，是近代史上有名的日本通。本文改编自《怪谈》一书中的《无耳芳一》。故事中提到的《平家物语》，是在日本传唱甚广的说书，讲的是700多年前，平家与源氏两大武士家族之间的斗争：安德天皇与平家在坛浦会战中惨遭灭门，从此，平家的怨灵就在坛浦一带徘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