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步步紧逼(1)

　　耿忠民

　　为了金钱侍奉上帝的人，为了更多的钱也会给魔鬼卖力……

　　1.难言之隐

　　在本市一提到李冬凌，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是赫赫有名的散花广告公司的董事长，代理着全国几十家杂志的广告业务，资产上千万，员工数百人。按理说他应该是过着阳光灿烂的日子，可针偏没有两头尖。这十几年他一直被一种深深的隐痛折磨着，而折磨他的不是来自竞争激烈的生意场，而是出在独生女儿李婉婷的身上。

　　李婉婷人长得跟“景儿”似的，人见人夸，就是为人冷漠，被称作“冷美人”。她平时沉默寡言，倘若受一点儿刺激，就会歇斯底里般又哭又闹，寻死觅活。婉婷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依然待字闺中。

　　李冬凌最清楚原本聪明活泼的女儿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祸根出在十二年前。

　　婉婷十五岁时，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她上完夜自习回家，没想到在一条黑胡同里，被一名凶恶的歹徒强暴了。这种强烈的刺激几乎把姑娘的精神彻底击垮了。自信自强的她无法忍受这奇耻大辱，对生活、人生也失去了希望。她曾几次割腕自杀，幸好都被家人发现了。她的母亲也因此事气出了病，早早离开了人世。

　　这天是星期六，李冬凌照例不去公司，呆在家里陪女儿。说是陪，其实就是在家傻呆着，因为婉婷自从出事以来，几乎从不出自己的房间，关着门独自画画，与父亲也很少说话。李冬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尽量强颜欢笑，处处赔着小心。这天，李冬凌悄悄走进婉婷房间，坐下来柔声细语地说：“婷婷，爸爸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吧？”

　　婉婷没有吱声，继续画她的画。李冬凌见女儿没赶自己走，知道她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便继续说道：“爸爸已是快六十的人了，近来又感到身体不舒服。你也老大不小了，爸爸给你物色好一个人，万一爸爸有个三长两短，好歹你也有个照应的，爸爸走也放心了。”李冬凌说到这儿，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婉婷停住手中的画笔，愣在那儿依然没有说话。

　　这时，门铃响了。李冬凌冲女儿笑了笑，就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瘦高、眼小面黑、神色拘谨的年轻人。李冬凌招呼年轻人在客厅里坐下，将婉婷叫了出来，介绍说：“这是杨波，咱们公司策划部经理。”李冬凌特意把“咱们”两个字说得很重，然后说：“这是我女儿婉婷。”

　　杨波矜持地对婉婷欠欠身，笑了笑。婉婷瞅了杨波一眼，没有吱声。

　　李冬凌乐呵呵地让两人坐下，说：“杨波这孩子不错，为人忠厚，踏实能干，还是个大学生。你们年轻人先聊着，我去打个电话。”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便上楼了。

　　婉婷和杨波干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就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杨波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他站起身给婉婷倒了一杯水。婉婷则出于礼貌，不冷不热地让了句：“抽烟吧。”

　　杨波连忙回答说：“谢谢，我不会。”

　　“看来董事长对你印象不错。”婉婷淡淡地说。

　　“哪里哪里，是董事长高看我。”杨波受宠若惊地回答。

　　婉婷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说：“你用不着给谁低三下四的。我知道爸爸让你来的意思。咱们也不必兜圈子，人你见了，你是不是愿意娶我？”

　　杨波没料到婉婷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慌得手足无措，愣了愣才声音带颤地说：“愿意，愿意！”

　　“那好吧，你去跟我爸爸说，就说我答应了。”婉婷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倒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婉婷痛苦地想，这可能是世上最简短、最无味的恋爱了。她之所以一口答应，是心疼头发花白、日见消瘦的父亲，她不想让父亲再为自己操心了……

　　婉婷和杨波的婚礼举办得隆重而奢华。李冬凌满面春风，请来了很多老朋友。他最好的朋友，公司的法律顾问霍律师主持了婚礼。

　　婚礼很快就结束了。由于婉婷几乎没有同学和朋友，杨波家在农村，本市也没太多的关系，因此，婚礼场面虽热闹，晚上却连个闹洞房的人也没有。偌大的新房里只有艳丽矜持的新娘和踌躇满志的新郎，显得特别空旷冷清。

　　婉婷卸去婚装，洗漱完毕，满腹心事地坐在床上。杨波兴奋地走过来一把搂住婉婷，想吻她。婉婷推开杨波，淡淡地问：“你是不是很高兴？”杨波憨笑着说：“洞房花烛夜，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你是该高兴。不过，我想先给你说一件扫兴的事儿。”婉婷说完，将脸扭向了窗外。

　　杨波怔了一下，笑着又上前搂住婉婷的腰，央求说：“我的大小姐，今天咱不说扫兴的事儿，行不行？”

　　这次，婉婷没有推开杨波。她摇了摇头，说：“不，今晚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处女，我被坏人强暴过。”

　　听到这句话，杨波像挨了一鞭子，猛地一怔，搂着婉婷细腰的双手僵硬了，身子在微微颤抖。婉婷似乎察觉到了杨波这些细小的变化，她下巴一扬，带着嘲笑的口吻问：“现在还和以前一样高兴吗？”

　　杨波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那人抓住了吗？”

　　婉婷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屋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声。突然，杨波像一头发情的公牛，猛地将婉婷抱起摁在床上，拼命撕扯婉婷的衣裙。婉婷想大喊大叫，又怕惊扰了父亲，只得咬牙含泪，忍受着杨波发泄般的狂风暴雨……

　　李冬凌当然不知道昨晚小两口的事，第二天一早，便喜滋滋地安排婉婷随杨波“过过门”，一起看望杨波的母亲。婉婷虽然怨恨杨波，但又不能不给老爸面子，只好半依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杨波的家在离市区百里外的一座小山村里。他们的轿车一进村，全村顿时轰动了，他们一下子被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给围住了。杨波下车给乡亲们分糖致意，一副兴高采烈、志得意满的神情。杨波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纯朴实在。她一见婉婷，喜得连嘴都合不上了，激动得又是宰鸡，又是打荷包蛋，忙得脚不沾地儿。

　　午饭后，杨波出去找小时候的朋友聊天去了。婉婷在屋里陪杨波的母亲说话。杨母像欣赏艺术品似的，看着婉婷清秀的脸，越看越喜欢。她拉着婉婷的手，舍不得放下，嘴里不停地说：“好闺女，好闺女！咱小波真是有福分啊！”

　　婉婷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递给杨母，说是孝敬她老人家的。杨母接过钱，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看这……新媳妇进门该婆婆给你点啥才对，可咱是穷人家，小波父亲又死得早，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呀。噢，对了，”杨母说着跑进里屋，一会儿，捧着一个小红布包出来，小心地塞到婉婷手里，说，“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一对玉坠儿。小波戴着一个，这一个你也别嫌贱，权当是个见面礼儿，就收下吧！”婉婷不好拒绝老人的一片心意，笑着收下，也没打开看，就装进了包里。

　　下午四点钟，杨波说公司有事，就和婉婷回城了。

　　2.同床异梦

　　婉婷和杨波回到家没两天，李冬凌就突然发病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到医院，一查，竟是肝癌晚期了。婉婷日夜守在父亲的病床前，哭得像个泪人。杨波忙完公司忙医院，还要照顾婉婷，累得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经过十几天的全力抢救，李冬凌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弥留之际，李冬凌让所有的人离开病房，只留下婉婷。婉婷知道这是父亲临终前要向她交代后事了。

　　李冬凌少气无力地抓住婉婷的手，老眼含泪，无神地望着女儿，断断续续地说：“孩子，看来爸爸不能再陪你了。今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杨波是个好孩子，我观察他好几年了。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儿，你就去找你霍叔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会帮你，另外……”李冬凌说着，努力想对婉婷笑笑，可笑容只在脸上露了一半，手就松开了。婉婷再也忍不住了，凄然哭喊着：“爸爸……”

　　李冬凌走了。办完了丧事，霍律师把婉婷叫到一边儿，交给她一个锁着铜锁的小银盒子，神情严肃地说：“婷婷，这是你父亲临终前让我替你保管的东西。我想还是由你保管的好。记住，你爸爸让你不要打开看，如果需要打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说完，霍律师轻轻拍了拍婉婷柔弱的肩，笑了笑说：“我倒希望你永远不要打开。”

　　婉婷郑重地捧着那只神秘的小银盒子，虽然她心里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晚上，婉婷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起去世的父亲，又忍不住默默流泪。此刻她感到自己像只小鸟，瘦小柔弱，孤独无助，她多么盼望有个真诚相助的人啊！

　　杨波似乎也没有睡着。他翻了个身，将手搭在婉婷的身上，问：“那天，爸爸单独跟你说了点啥？”“没说什么。爸爸还夸你了。”婉婷将杨波的手从自己身上推开。自从新婚之夜杨波强暴式地折腾了她之后，婉婷看到杨波就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

　　杨波坐起来说：“今天，霍律师好像给了你一样东西？”

　　“一个银盒子。”

　　“里面是啥？”

　　“不知道。”

　　听到这话，杨波有些生气了，悻悻地说：“你们把我当外人是吧？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婉婷一听，大声说：“谁把你当外人了？谁把你当贼了？我是不知道嘛。”说着，婉婷起来拿出那个银盒子扔到杨波面前，“想看你就打开看。”

　　杨波拿起盒子，看了看，想了想，尔后放下，说了句：“算了，睡吧。”

　　接下来，杨波在霍律师的协助下，开始接管公司的所有业务。他能力强，工作认真勤奋，待人谦恭友善。公司的业务、人事，没有因李董事长的去世而受到丝毫影响。

　　婉婷像往常一样呆在家里，闷了就画画。日子过得像白开水，一点滋味儿都没有。

　　这天晚上，杨波打电话说在外面陪客人，不回来吃饭了。婉婷简单吃了点东西，早早上床睡了。

　　半夜，杨波醉醺醺地回来了，见婉婷侧卧在床上，借着酒劲儿，挨着婉婷躺下，然后翻身凑上去……

　　婉婷从梦中惊醒了，一见杨波喷着酒气的嘴，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她一把推开杨波说：“你干吗？”

　　杨波被婉婷一推，满腔春潮顿时一落千丈，不满地说：“我是你老公，你说我能干吗？”

　　婉婷冷冷地说：“我身子不舒服。”

　　“你是我老婆，你有义务陪我，我今天非要你！”杨波说着就去搂婉婷。

　　婉婷恼羞成怒，抬手“啪”地扇了杨波一巴掌，说：“杨波，你敢动我，我就去告你！”

　　杨波被打得一下子愣住了，他手捂着火辣辣的脸，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告去吧，就说我强奸你了！”

　　“强奸”二字像匕首一样刺到了婉婷的痛处，她的脸“刷”变得煞白，双手颤抖，嘴唇青紫，只听她“呀”地一声尖叫，光着双脚就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杨波怒气未消，没去拦她，一屁股坐到床上。当他猛地听到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时，才跑了过去。他走进厨房，只见婉婷蜷曲在地上，头发零乱地披在脸上，左手腕上一个血口子正往外喷着血，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扔在一边儿。

　　杨波大惊失色，没想到会闹到这一步。他不敢犹豫，抱起婉婷就往离家不远的一家医院飞奔而去。

　　幸好抢救及时，婉婷只是多流了点血，没什么生命危险。杨波给霍律师打了个电话，霍律师慌忙跑来医院看望婉婷。他安慰了一番婉婷后，就把杨波叫了出来。

　　霍律师严肃地问：“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杨波低着头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霍律师听完，叹了口气说：“本来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不该管，可你今后也得注意点儿。你知道她精神很脆弱，她父亲又刚去世，你让着她点儿。要是闹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杨波连连点头说：“霍叔叔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霍律师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婉婷伤好出院后，对杨波更加冷漠了。杨波再也不去惹婉婷了，他早出晚归，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的业务上。

　　这天，婉婷闲着没事，一时兴起，就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整着，理着，不经意间看见了杨波母亲送给她的那个小红布包。婉婷好奇地打开红布包，当她看到出现在眼前的玉坠儿时，顿时惊得双眼发直：这玉坠儿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从放首饰的匣子里又找出了一个玉坠儿，两个玉坠儿放在一起，明显是一对儿。婉婷一声惨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十二年前的那天晚上，婉婷遭到歹徒凌辱的时候，虽没看清歹徒的长相，但却从歹徒的脖子上拽下了这只玉坠儿，一直放在身边……

　　婉婷昏昏沉沉地瘫坐在地上很久很久，才慢慢爬起来。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在翻江倒海。天哪！老天爷真会捉弄人，强奸自己的罪犯竟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合法丈夫！婉婷恨得牙根发疼，要是杨波这时在场，她真会扑上去咬他几口。过了好一会儿，婉婷才慢慢冷静下来。她想给霍律师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他，但电话拿起来，最终还是没有打。一种强烈的复仇欲望使婉婷变得清醒坚强起来。她决心用自己的方式来惩治杨波。

　　3.神秘旅游

　　不久，春天来了。婉婷望着窗外最先透出的浓浓绿意-那些在微风中摇曳的柳枝，一个主意涌上心头。这天晚上，杨波一回家，婉婷突然对他说：“我想出去散散心。”

　　杨波看了一眼婉婷手里拿着的当天的晚报。晚报上刊载了一则广告，内容是：独特的创意！神秘的旅游！给你一份惊喜，一份好心情。小寨沟三日游，豪华大巴，金牌导游。落款是：百花旅行社。

　　杨波看完广告，在房间里踱着步，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笑着说：“好啊，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可惜这几天公司业务忙，我不能陪你一起去。”

　　婉婷冷冷地说：“你看我有让你去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