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来，你一直流浪在外，是吗？你住在哪里？靠什么生活？”
洪韵略略仰头，盯着刘宇，旋即又低下头去。
“你什么时候联系王玫的？2月3号那天，她收到了你寄给她的信，据说里面有一张绿色卡片，我们在秦廉和王玫的尸体旁也找到了一张卡片，可是上面并没有字，只有血迹！”
洪韵依旧沉默。
“王玫是被你推下猴子雕像砸死的，是吗？”
洪韵颔首。
刘宇来了兴致，这是默认吗？
“你为什么杀王玫？”他问。
洪韵抬眸盯着刘宇，尔后扬起唇角诡异地笑着。
“一星期死亡，游戏输家的惩罚，女鬼要她去死！”洪韵此刻的声音有些飘荡。
听得刘宇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小妹妹，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坐在对面的胡宗再也忍不住了，他直起身子，骂道：“你小子傻冒吗！她不是开玩笑，而是无大脑意识，精神病人都是胡言乱语，你见过正常的精神病人吗？正常了还叫病人？”
刘宇愕然！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一年前，你玩过超越天才游戏吗？”
洪韵眼角掠过一丝惊慌的眸光，然而这眸光稍纵即逝，却被刘宇尽收眼底，这让刘宇更加确认洪韵绝对知道这款游戏。
“秦廉也玩过这款游戏吗？”
洪韵点头。
有反应了！刘宇激动地快跳了起来。
他接着问道：“你们是不是被开发商选中的真实玩家？”
又是点头。
“那么你见到了游戏开发商吗？”
依旧是点头。
“他是谁？是男还是女？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你能形容一下游戏开发商的容貌吗？真实游戏是什么游戏？其他的玩家的下落你知道吗？王玫的男友张客在哪？”刘宇发起一连串的追问。
洪韵点头。
刘宇不解了，为什么点头？这需要的是口头回答啊。
“白痴！”胡宗低骂了一声，“别问了，人家困了！”
刘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洪韵，只见她微微眯起眼睛，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一脸困顿的模样，由于是坐着的，她又处于半睡状态，所以整个头磕磕点点，和上课打瞌睡的学生很像。
原来刚才她点头是因为困了？
刘宇尴尬得无以复加。
“白痴，我走了！”胡宗丢了一句话后，走出了病房。
刘宇将洪韵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替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后，也走出了病房。
就在她走出病房时，洪晴和郑成迎面而来。
“晴姐姐，成哥哥。”刘宇叫道。
“你怎么在这里？”洪晴惊讶地问道。
刘宇不好意思地说道：“来看看洪韵！”
“那一起进去吧！”洪晴道。
“不了，我刚才……看过她了，她现在睡了！”
“睡了？”
“嗯。”
洪晴轻轻地推开房门，向里面探头，“她不是坐在床上么！”
刘宇眨了眨眼，“什么？”随后向病房一看，只见洪韵背朝着病房门口而坐，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就像精品店里的不倒翁。
奇怪了，他明明把她抱上床，替她盖上被子的，怎么才一会就起来了？
洪晴和郑成走进了病房，刘宇心下疑惑，也走了进去。
洪韵瞥了一眼郑成，朝他笑了笑，随后紧盯着手里的洋娃娃，轻声唱道：“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刘宇蹲下身子与洪韵呆滞的目光对视，他问洪晴道：“她很喜欢梁静茹的《勇气》？”
洪晴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刘宇，她将洪韵抱着的洋娃娃抽走，随后把另一杯水送到洪韵手里，才说道：“洪韵最讨厌听梁静茹的歌，说是内涵不够，音调低沉，以前我的手机铃声设置《勇气》的时候，她讽刺我跟不上时代，手机铃声设置周杰伦的才酷！”
刘宇指着洪韵再次问道：“那她怎么唱起了《勇气》？”
洪晴摇了摇头，随后道：“小孩子嘛，一时迷恋这，一时迷恋那，说不定以前及其反感的东西，某一天会突然爱上！”
一旁的郑成插话了，他说：“是啊，我小时候特讨厌吃西红柿，现在就非常喜欢！”
洪韵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扭头朝着床边幽幽地一笑，然后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闭上眼睛，眼角溢出冰冷的泪水。
“不要再杀人了，好吗？”央求的语气。
“我愿意做替身，陪着你不再孤独！”肯定句。
“他们都是无辜的！”
洪韵唇角微微颤抖着并自言自语。
三人面面相觑。
“她在说什么？”郑成好奇地问道。
刘宇靠她最近，所以听得很清楚，他说道：“她说不要再杀人了，我愿意做替身，陪着你不再孤独，他们都是无辜的！”
洪晴疑惑地想：洪韵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旋即她叹息般地摇头，精神病人和常人不同，说话做事都是无厘头，洪韵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必要大惊小怪。
洪晴走上前握住洪韵的手，而后爱怜地将她揽在怀里。
“姐姐……”洪韵低唤了一声。
洪晴全身一颤，自从洪韵神志不清以来她不认识任何人，今天居然叫她姐姐？
“一星期死亡！”洪韵仰起脸森森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随后她挣脱洪晴的怀抱爬到床底，出来的时候洪韵的手里抓满了绿色卡片。她递到郑成的手里，死死地盯着他，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是我见到的最绅士的男人！”
郑成大惊失色！
他俊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旋即恢复正常。
洪晴和刘宇同时伸手从郑成的手各抽出一张绿色卡片，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看看床底！”刘宇提议道。
洪晴点头。
两人同时俯身爬进床底。
刘宇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亮光看清了床底零星散落着绿色卡片，还有一些上了霉的百合花以及几本测试智力的书本。
他和洪晴一张一张地捡了出来，细细数了数，有28张。
“怎么有这么多的卡片？这花是谁送来的？”洪晴不解地说道，“这里是医院，洪韵从来不出医院，我们也没有买这东西的送给她，这……”
“会不会是叔叔阿姨买给她的？”刘宇问道。
洪晴思索了一会，笃定道：“不会！爸妈几次来看洪韵，都是带些食物，没见他们买花，再说了送这个测试智力的书给洪韵做什么，她现在可是病人！”
就在这时，两个护士端着药走了进来。
洪晴赶紧问道：“最近除了我们，还有谁来过？”
其中一个护士想了想，说道：“几天前，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帅哥来看过她！”
“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人来看她？”洪晴责备道。
护士委屈道：“那人说他是便衣警察，还出示了警员证！”
“是谁？你还记得上面的名字吗？”刘宇忍不住问道。
护士脸颊绯红，她羞涩道：“那么帅的男人，我当然牢记名字了！他叫秦楷！”
“秦楷？”洪晴低吟了一声。
姓秦，会不会是秦廉的亲人？
“秦楷？”刘宇想了想，“这个名字没听过，不是我们警局的！”
随后刘宇又问道：“他什么时候来过，一般在什么时间段？”
“他来了五次，每次时间都不固定，最后一次是在前天晚上六点。”护士如实说道。
“姐姐，这个人很可疑，我们可以守株待兔！”刘宇兴奋道。
洪晴点点头。
这个人姓秦，很有可能是秦廉的亲人，他来探望洪韵一定别有用心。
一旁的郑成沉默了半晌，随后讪讪道：“晴儿，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我先回去了！”
“嗯。”洪晴应声。
郑成将手里的卡片放到桌子上，瞥了一眼洪韵迅速低下头去，匆匆地走出病房，头也不回。
在洪韵的病房一直待到晚上八点，也没见有陌生人来探望。
洪晴向护士做了交代，如果秦楷再来看洪韵的话，让他进去不要阻拦，但是要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她。
护士应允。
洪晴打了个电话给爸妈后，和刘宇一同出了病院。
等了九天，也没有等到秦楷的出现，洪晴有些泄气。
这几天郑成也变得奇奇怪怪，前段时间只要她来医院，郑成必定和她一起，但是自从那天洪韵给他绿色卡片，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后，郑成总是魂不守舍，几次晚上都从噩梦中惊醒。洪晴也没多问，她认为郑成的状态和前段时间的她一样。
病房里，洪晴帮洪韵穿上衣服，将她扶到窗户边的椅子上。
又过了一会，洪秘和赵艳带着许多零食走了进来。
见爸妈来了，洪晴说道：“爸妈，我回店里，洪韵就交给你们了！”
洪秘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照顾妹妹是应该的！”洪晴笑了笑，随后她拿起床上的丝巾系在脖子上，走出病房。
出了医院大门，洪晴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却在轿车的镜子上看到一个黑色身影。
洪晴一怔！
她迅速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疾步匆匆。
是他！非主流粉丝，王玫死前曾和他说过话！
洪晴追了上去，“先生，等等！”
男人身形顿了顿，随后加快了步伐。
“先生！”洪晴边跑边叫道，“你认识王玫吗？”
男人压低了帽子，走到街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洪晴返身回轿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后驾车追向出租车。追了一段时间，出租车与络绎不绝的车子汇流，不见了踪影。
又没追到！
这是第二次了！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莫名的，洪晴的第六感告诉她，来探望洪韵的秦楷就是刚才的非主流粉丝。只是人未追到，第六感再怎么准确也于事无补。
洪晴沮丧地驾车回店。
车子刚在店门口停下，刘宇背着黑色书包从店里走了出来。
“姐姐！”见到洪晴刘宇又惊又喜，“我等你很久了，刚准备回警局，你就回来了。”
“找我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打电话给你语音提示关机。”
洪晴疑惑地掏出手机一看，原来她的手机没电了。
“找我有事吗？”
刘宇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印有照片的案卷递给洪晴，随后说道：“B市又有一个玩家和自己的妻子失踪了，失踪原因和超越天才游戏有关。”
洪晴盯着上面的字：林堤，男，B市白领，43岁。赵苏，女，家庭主妇，42岁。
两人关系：夫妻。
两人于2007年3月1日留下纸条后离家出走，06年，林堤迷上了超越天才游戏。
3月1日，不就是昨天？
刘宇说道：“昨天林堤的父母来警局报案，说儿子和儿媳留了纸条后离家出走，但是两人失踪未到24小时，而且他们也留了纸条，所以我们警局没有受理这个案子，但是我看到两人的年龄差距以及出走的时留下的纸条，与我之前调查的十名失踪玩家很相像，因此我调查了这对夫妻的爱好，得到了林堤喜爱超越天才游戏的线索！”
洪晴将案卷还给刘宇，不解地问道：“你调查了那么多的线索应该报告给上级，他们就会重视这个案子啊，为什么来找我？”
“前段时间我就报告了，但是上级一直没有动作，所以我才想靠自己的力量破这个案子！”刘宇说道，“我来找姐姐是想问问，你上次说要玩超越天才游戏，请问你成功了吗？”
“什么意思？”
刘宇嗫嚅道：“想要破这个案子，必须进入超越天才游戏，引出开发商。我和几个同事玩这款游戏都没能通过第一关的测试，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成为这款游戏的玩家，如果姐姐是玩家的话，我想借用你的玩家号登陆游戏。”
“不行！”洪晴摇头，“一个注册号只能对应一个IP，就算有玩家号码，IP地址不正确你也无法登陆游戏！”
听到这番话，刘宇一下子就懵了！
什么破游戏？一个IP地址对应一个玩家号？
见刘宇有些失望，洪晴马上说道：“我回去的时候查一下IP，然后把IP地址给你，上网的时候，你修改一下IP就行了！”
刘宇激动地应道：“嗯，谢谢姐姐！”
“不客气！”
刘宇走后，洪晴才猛然想起，当初登陆超越天才游戏的时候，是在家里不是在自己的住房，难道要回家？想到上次在电脑前看到的少女，至今她仍心有余悸。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食言。想到这儿，洪晴驾车回到老家。下车后，洪晴匆匆忙忙地开始爬楼梯。
阳光很昏暗，楼梯上溢出的积水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洪晴捂住鼻子继续向上，高跟鞋与水泥地碰撞声空荡而渺远。
爬上五楼，洪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还没等她开门，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幽幽地弹开，露出小小的缝隙。
洪晴站在门口，愣了好久。
家里有人？
她轻轻地推开门，试探性地叫道：“爸？妈？”
然而，没人回答。
洪晴走进客厅内环顾四周，客厅凌乱不堪，沙发翻倒，木地板也有好几个泥脚印，就连厨房里的锅碗也零散地落在地上。
这都是秦廉父母的杰作，那天她来接父母的时候，家里已是一片狼藉。因为爸妈当时心情糟透，加上洪晴急着带他们回她的住所安顿，就没有收拾屋子。
她卷起衣袖，蹲下身子收拾破碎的碗片。
阳光斜照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洪晴清晰地看到细细的灰尘在阳光下漂浮旋转，一阵冷风吹来，窗帘被吹得哗啦作响。
那响声由强到弱，最后变成女人的哭泣声。
没来由的，洪晴的心脏陡然收缩，全身的毛孔直立。
“爸？妈？”她握着手里的碎碗唤道。
依旧没有回答。
嘤嘤的啼哭声萦在洪晴的耳畔，仿佛哭泣者就蹲在她身边。
哭声渐渐变强，那声音似乎是从卫生间传来的。
洪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放下手里的碎片，颤抖着双手从肩上的皮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爸爸洪秘的手机，电话接通，洪秘问道：“晴儿，有事吗？”
“爸，你在老家吗？”
“不在！”
洪晴缓缓神，颤声问道：“妈妈呢？”
“我们都在医院看洪韵，刚才还见呢你怎么就忘了？”
洪晴脑袋一嗡，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爸妈都在医院不在老家，那么卫生间里的哭声……
小偷，还是……
洪晴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卫生间门前站着，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哭泣声。
忽而——
那哭声登时变成鬼魅的嬉笑声。
洪晴踌躇良久才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在门上，微微用力门便开出一个小缝，她不敢贸贸然地走进去，万一里面是手持尖刀的小偷，对方很有可能会持凶器杀人。报纸电视上报导因小偷被主人发现，情急之下杀人逃脱的案例数不胜数。
洪晴凑上脸，双眼通过缝隙看向卫生间。
马桶半开，里面的清水哗啦啦地流着，浴缸是空的，镶嵌在浴缸上方的镜子里映着洪晴的脸颊。
什么人也没有！洪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她抬手扣在卫生间房门的锁柄上，缓缓地关上。
然而——
虚张的门缝里闪出一张惨白的少女的脸。
少女着一身沙白的睡衣，头发凌乱地或披在身后或贴在脸颊上，一双猩红的双眼透出浓烈的怨气，紫黑的嘴唇微张，吐出低哑生涩地声音：“一星期死亡！”
洪晴惊恐地尖叫一声后，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少女的双臂如同老藤越伸越长，迅速地饶上洪晴的脖子将她拽进了卫生间。
“轰咚”一声巨响，洪晴被丢进了浴池里，池子上方的水龙头里的水突然倾泻而下，不一会儿，浴池里的水便爆满。
洪晴整个身子浸在水里，鼻腔被灌满了清水，呛得她脑袋生痛。想爬起来，无奈身上像被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挣扎了好一会儿，身上的压力消失，洪晴登时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抹掉脸上的清水睁开眼睛，四下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再看看自己，惊诧地发现她站在卫生间门前，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洪晴再次摸脸，手掌摊开在眼前，是汗！
来不及多想，洪晴径直走出房间锁上门，逃跑似的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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