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提起这个范梅，就不怎么好说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跟这里的每一个人之间都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别看我现在在这里对她们评头论足，其实在日常的生活中，我们也是相当能处得来的同事呢。范梅在工作上倒是非常的出色，但是她的婚姻却是相当的不尽如人意。丈夫是个铁路职工，每天免费乘车游览铁路沿线每一个大城小市的站点风光，顺便清扫一下那些不讲文明的乘客遗留在车厢地板上的杂物，虽然工资高得离谱，但是几乎半月才能回家一次，于是不可避免的和那些同乘一趟车的女乘务员们传出了绯闻。既然她的丈夫对她如此的漠视和不忠，那么她身边的一些男士就有了非常充足的理由去关心她并向她大献殷勤，而这些人里面就包括我们的同事，长相英俊的刘俊祥先生。”
我听到他这话感到非常惊讶，可是程菲却依然不动声色。
“对她的这些行为我同样也不想归结到人品或是道德上去，因为每个人都是流着热血的活生生的人，都受客观规律的支配，所以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已经度过一段婚姻生活的盛年期男子或是少妇，在独守空房的寂寞中，长时间的能忍受孤独和空虚。”
“很好，何旭有先生，再谈一谈刘俊祥的情况吧。”
“刘俊祥别的情况我不太熟悉，不过，我见过他妻子一面，她的相貌，哎，我还是照实说吧，跟刘俊祥可真谈不上般配，一般的夫妻都说是郎才女貌，但在他们那儿，则刚好掉了个个儿，只是我还不太了解她，不知道她的才华到底在哪里……”
程菲大笑起来：“我们可是见识过她那异乎常人的卓越才能了。”
何旭有吃惊地望着我们：“你们认识？”
“啊，不认识，你继续！”
“嗯，刘俊祥除了和会计范梅关系暧昧之外，倒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人长得相当帅气，不瞒您说，在郑庄街上，倾慕他的少妇或是女青年可是不在少数呢！”
“啊哈，这倒是一个相当有趣的现象。接下来，你向我们谈谈储蓄所里每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吧？”
“好的，说起来我们其他的人都是些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精神状态都是良好的，就是四十多岁的叶主任毕竟已是上了年纪，每次值班后的第二天早上都表现得略微有些倦意。我这么说也并非毫无根据，因为这从他有时候的哈欠不断和眼圈发红上面可以判断出来。在这方面我敢说他是相当敬业的。”
“很好，今天的情况就向你了解到这里，何先生，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如果你还有其他更直接的有助于我们破案的证据，不妨也对我们讲出来，因为我们侦破一起案件，并不排斥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
“谢谢你，程警官，既然已经得到了你的允许，那么我要马上回到我的家里去，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停留了，要知道这里的空气是多么的令人紧张和难过啊。如果我想起其他的东西，我一定会随时打电话向你报告的。啊，但愿明天早晨来上班时，一切都能恢复往日正常工作的模样和秩序。”
“你的愿望会达成的，再见。”
“再见。”
何旭有走后，程菲把侦查员们事先取好的八个人的指纹卡拿过来，一张一张排好顺序，又把在金库里提取的指纹拿出来仔细比对，比对了半天，长叹一声说：“哎，作为一名刑事侦查人员，如果只是能分辨斗型纹和箕型纹，而不能在不借助放大镜的情况下一眼就看出哪两枚指纹是一模一样的，那是多么的不称职啊！”
听了他这句话我相当不服气，心想判断一枚指纹还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于是我站起来走到桌前低下头仔细察看那几份指纹。金库里提取的指纹按照刑事技术的说法是箕型纹，于是我便拿其中的一枚箕形纹去跟八个人的指印挨个儿比对，但是结果令我非常泄气，因为在我想象中无比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比对起来却发现它们是那样的相似！除了四位女职工的指纹略微小一些可以排除之外，其他四位男职工的指纹看起来几乎没有多大区别，看来除了专业的技术人员，我们两个在这里是弄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别在那上面白费力气了，交给专业的技术人员去分析吧，忙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应该到街面上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了，顺便到储蓄所对面的小店里去买包烟。”
储蓄所对面的小店还没有关门，我们去的时候，老板娘正收拾东西准备关张呢。
“买包烟，啊，就那种七元一盒的。”程菲说着把一张十元的钞票放在柜台上。
老板娘转身从钱箱里找出几张零钞来，有点好奇地问：“看你们不像是本镇的人吧，在这之前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们的。”
“是的，我们是储蓄所里刘俊祥的朋友，有事要找他，可是今天储蓄所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哦，听说今天储蓄所里出了点事，可能他们都在忙吧。”
“不会吧，他中午不是进城了吗？”
“他又回来了呀，两点多钟我坐在铺子外面和隔壁的店老板聊天时，看见他从一辆车上下来走进了储蓄所。”
“你会不会看错？”
老板娘的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怎么会看错，他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坐车进城，然后在上班前回来，而郑庄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他呢！你们的朋友那么英俊，郑庄街上哪有第二个啊？”
“哈哈哈哈，你能这么赞美我们的朋友可真让我们感到相当的高兴呢，再见。”程菲把烟装进衣兜，向老板娘道声谢谢，便抬脚走出了小店。
出了店门，程菲在街上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切都是多么的荒唐啊。”说着他掏出手机接电话：“何旭有的情况我收到了，张林的行踪？……属实是吗？嗯，你们做得很好，先到我这儿来，把这几份指纹跟你们在地洞里提取的足印送到技术室鉴定一下，我想明早天色放亮的时候，我们就该收队回家了。”压了电话，他打了个哈欠说，“蓝雨，你有没有感觉到疲惫，我可是有点瞌睡了，不过我们还不能休息，在技术室的分析报告送来之前，我们需要仔细听一听刘俊祥先生离奇的爱情故事，我想等他讲完的时候，也就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当刘俊祥被再次请进候问室的时候，他脸上的汗珠开始滴淋淋往下掉，在这个充满寒意的秋夜，衣着单薄的信贷员先生额上冒汗，足可见他内心深处正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请坐，英俊潇洒的刘先生，你不想说一点什么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很热吗？你看，你脸上全是汗。”
“我有点不舒服。”
“说吧，说出来，一切就都轻松了。”
“……”
“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让其他人先回家去，也不会把你叫进来再次问话。”
“我确实什么也没有做。”
“我们没说你做了。”
“那么，你要我说什么？”
“谈一谈你的婚姻和家庭情况吧，刘先生。也许你谈这些有点困难，但是，你不想为自己辩解吗？丢了整整32万元现金，你不感到恐惧吗？好多人都看见你中午下班后提着一个大黑包搭乘一辆出租车进了城……”
“这是诬蔑，我手里没拿任何东西。”
“真的没提东西上的车吗？”
“真的没提东西上的车！”
“你进城干什么去了？”
“……我没进城。”
“可是你刚说你没提东西上了车。没进城你上车干什么？”
“这，可是这真是个误会，我是没拿东西。”
“现在我没问你拿东西的事，我问你进城的事。”
“……”刘俊祥把头低了下去，几乎埋在了膝上，“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好吗？”
“请你尽量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刚才你夫人来过了，她告诉我说，如果我赶天明不把你送到府上，她就要到我的家里去要人！”
“真该死，她没有在你们面前做出什么不恭的事情吧？”
“没有，你的夫人表现得相当理智。”
“噢，那就好了，这回我总算是没有在众位警官面前丢脸，要知道，你们让我关了手机，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的致命啊。好吧，你们不是要听一听我的婚姻和家庭情况吗？我就为你们讲一讲我那不幸的遭遇吧！
“八年前我毕业于省城很有名的那所银行学校，之后分配到分行工作，那时的我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幸运，能从事一份人人羡慕的职业，我的恋人也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迟早也会进入金融系统，只要她一参加工作，我们马上就可以结婚，建立一个快乐美满的家庭，可想而知我的未来是多么的光明幸福。可是，不幸找上了我，现在我甚至完全可以用‘噩梦’两个字来形容我的遭遇——梁副市长的千金看上了我，她要嫁给我。这个意向是说媒的人首先向我传递的，当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后只是微微一笑，我说我有未婚妻了，可是媒人的嘴是那样的厉害，他软硬兼施，先说如果娶了梁市长的千金会有如何如何的好处，保证我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几年之内就会得到一个不小的职位，以后更是前程不可限量，我丝毫不为所动，媒人马上露出了他那阴狠无耻的一面，说我要是拂了市长千金的美意，别说是以后难以升迁，就是现在的这份工作也难以干得长久。我立即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我们贫苦出身的农家孩子，能上大学就已不错，有份工作更是不易，如果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砸了饭碗，休道是我的父母难以接受，就是我自己，连生存下去都成问题呢。万般无奈之下，我答应和梁市长的千金见一面。刚刚你说你们见到她了，她现在的这副尊容，绝对不会比八年前更出色，我当时就拒绝了，可是，她缠上了我。我们主任每次见到她都毕恭毕敬地站着，而我却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也不动。上司想要找一个下属的不是之处，那将是非常容易的，去趟洗手间说你无故脱岗，认真干工作说你对待客户态度生硬，待人热情说你和顾客调情，程警官，你们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做些什么？我除了选择妥协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我抱着我的恋人痛哭一场之后，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原指望着媒人的花言巧语能够实现，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岳父大人出事了。按理说不再是市长千金的妻子也该收敛一下她的小姐脾气，可是成为普通主妇的她比起身份更迭之前更加地变本加厉，每天吃过晚饭就开始逼问我之前跟其他异性交往的经历，直到把我以前的恋人逼得离开此地才算完事。如果我不想每天早上脸上带着几道血印子到同事们面前去丢人现眼，那么我就只能忍气吞声不和她发生任何冲突，也许你们会问我为什么不拿出一点男子汉的气概去遏制一下她的霸道脾气，可是你们也要知道有时我只是稍微流露了一点不顺从她的表情，哪怕是一个眼神，她就会用比你们警车开道喇叭更响亮的声音吵醒满楼的邻居。更令我自愧不如的是她继承了中国古代穷文富武的优良传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要我敢于表现出一点点将要跟她过招的迹象，她就会立即先发制人将我干净利落地擒拿！我敢保证，程警官，你们两个警察也不是她的对手呢！我建议你们公安局高薪聘请她去做格斗教练，那样你们警队的素质和效率将会大大提升，你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休息，也好让我回到家里不再心惊胆战度日如年。这样对谁都是拯救，你们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我竭力地忍住笑，低着头迅速地做着记录。程菲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咯咯地笑着递向刘俊祥：“对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必要的时候一定向局长代为转达。你继续。”
“谢谢，我从不抽烟。我活着就是苦难，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但有时在绝望中也会看到曙光，我和我的一位同事相爱了，爱得是那样深沉彻底，有时候我想她就是造物主刻意安排到我身边弥补我的。她是那样的宽容大度，温柔善良，对我无所求，只有相爱。每天下午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我必须得准时回到家里老老实实地呆着，而到了中午，我就可以进城和她尽情欢聚。当然我得时时提防被夜叉妻子嗅到风声，否则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在我看来我宁愿以盗窃巨款的罪名锒铛入狱，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冷酷的家里和她面对面地呆上一时半刻，你们刚才说天明之前就要把我送回家里去，可你们实在是无法想象我呆在这里的感觉其实远胜家里数倍，至少你们把我当成一个犯罪嫌疑人看待时也并没有大声呵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离婚呢？蓝雨，这句话不要记录。”
“假如你是法院的首席法官并且敢于在法庭上敲下法槌，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起草我的离婚诉状。”
“如果有一天我能调到法院工作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这个忙。蓝雨，继续记录。刘先生，请把你今天中午的行踪详细地叙述一遍。”
“两位警官，之前我并不打算讲出上面那些话，因为如果不是我亲口所说我完全可以在妻子面前抵赖，但是我现在什么都对你们讲了，希望你们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否则，不定哪天早上你们出门，就会发现你家的门口吊着我的尸体。”
“我刚刚对你的一位女同事讲了，那些涉及到你们隐私的问题，我们即使知道了也要想法设法忘记，我们破案需要的是逻辑，而不是市井里流传的小道消息！请你相信我们，继续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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