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友谊协会里的陷井(1)

　　1蒙面人

　　阴霾的天空，飘洒着零星细雨。海边雾蒙蒙的。

　　杰西与维森、珊杜，坐在一片礁石上，朝着海里观望。

　　这是暑假以来，他们第一次来海边。

　　如果说，三个侦探是来探险，或是随便捡点儿海里冲上来的小活物，倒不如说，他们是因为怀念那个苍老的蜥蜴人而来。

　　“你认为，他们是回到海里了？”珊杜故意用轻松的口气，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侦探自从坐在这里，就感到一阵沉闷。

　　老蜥蜴人那双充满绝望与忧愁的眼睛，就像是汹涌无常的海波，像弥漫渗透进每一个汗毛孔里的雾气，既无法捕捉，又挥之不去。

　　杰西耸耸肩，回身捡了一块石头，投进海里，心里把它幻想成一份礼物，赠给老蜥蜴人。

　　“也许那些蜥蜴人标本，也回到了海里。”杰西说道，“海底里应该有一个龙宫似的地方，至少应该有一个适合海洋人生活的洞穴。但愿那里，与我们人类生活的环境差不多。”

　　他侧眼看向维森。

　　维森眯着眼睛，侧歪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大海。

　　似乎，他又回忆起了自己从不曾告诉杰西与珊杜的秘密。

　　两个人一直认为，维森可能隐瞒了，在那一天晚上看到的什么密秘——

　　海面上很平静，海浪就像是一把木头锤子，一下一下，闷声闷气地砸到岸边的岩石上，发出像苍老沙哑的哼唧声似的怪响。

　　“我们干嘛要担心他们，”维森突然自言自语似地咕哝道，“既然他们能引起海啸，就无所不能。”

　　他反身跳起来，“还是多关心一下，身后一直跟踪我们的人吧。”

　　杰西与珊杜谁也没有回头。

　　但他们也都发现了，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跟踪三剑客。

　　在杰西刚才回身捡石子的时候，还注意到，那一个从芦苇丛中抻出脑袋，探头探脑地盯着他们的人。

　　“你认为，他自己敢走过来吗？”杰西看向珊杜。

　　“既然跟踪我们这么久，他就一定会与我们搭话。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珊杜把握十足地说道，又捡起一块石子，投向海里。

　　“恐怕这一次，我们又碰上怪案子了。”维森跳到沙滩上，脚下踢着一只海星，“最近，总是碰上这样的人。我真怀疑，他们成年人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却非要找上我们。”

　　“你怎么认为，他不是个拦路抢劫的人？”杰西看向维森。

　　“我想，他如果还不算太傻，一定能瞧得出，那三辆自行车要比我们身上的东西值钱许多。”维森说，“可他并不瞧自行车一眼，而是专注地盯着我们。”

　　“说说，这人会是干什么的？”杰西又看向珊杜，想让他出丑。

　　他认为无论如何，这一次，珊杜是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走运，凭借自己的推理臆断，而懵对跟踪他们的人是干哪一行的。

　　“他至少是一个，跟小商品打交道的人。”珊杜说着也跳下礁石。

　　三个侦探面对面，盯着芦苇丛。

　　藏在芦苇丛里的蒙面人，吓得不知所措，迅速抽回脑袋。

　　但紧接着，他就又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地，从苇丛里钻出来，走到三个侦探面前。

　　杰西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蒙面人。

　　他敏锐的眼睛也发现了，珊杜说得没错儿，这确实是一个跟小商品打交道的人！

　　他的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下巴上有一层淡淡的胡茬，神情本分，脸色和蔼。一双总喜欢眯起来的眼睛，正担心又犹豫地盯着三个侦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

　　这些搭配得极不协调的穿着，全是赠品。有的上面印着方便面图标；有的印着洗洁精的牌子；还有洗衣粉的长罩衫、巧克力的帽子。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印有涮羊肉调料商标的普通布鞋。

　　这个长相毫无特点的人的脸上，正蒙着一块印着电子钟表商标的小围巾。

　　杰西钦佩地看了珊杜一眼，“你说得确实没错！我猜测，这不是一个推销员，就是一个小型超市的老板。而且——是一个十分吝啬的人。”

　　杰西的声音很轻，生怕对面的蒙面人听见。

　　但他发现，蒙面人已经听见了。

　　他的一双眼睛里，飘出不自在的神情，两只脚轻轻地挪了挪，似乎受到了侮辱，想转身就走。

　　珊杜耸了耸肩，微跷起嘴角，向杰西暗示他说得对极了。

　　三个侦探盯着蒙面人，谁也没有对他想离开发表一通看法。

　　这让蒙面人感到意外。

　　他又转回身，直直地盯着杰西。这是一种似乎想要搏斗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杰西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也盯着蒙面人打量。

　　蒙面人微微哈起腰，拳头悄悄握起，将两肘抬起来，好像要给杰西一拳似的。

　　但他的眼睛瞥了一眼维森，立马停止了自己的愚蠢想法儿。

　　“我愿意奉陪到底！”维森抖了抖不太壮硕的胸肌，朝着蒙面人眨了一下眼睛。

　　蒙面人立马松开了拳头。

　　他谨慎地用着假嗓子叫道，“你们说得对极啦！我是一个十分吝啬的小超市老板。自己经营着一家卖各种杂货的便利店，平时收到许多的赠品，扔掉了怪可惜——我是说，有许多顾客是不喜欢这些便宜货的。”

　　“那么，您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呢？”杰西问道，“您可跟踪了我们一路了——谁也不认识您。”

　　“是的，你们并不认识我。”蒙面人含糊其词地说，“可我认识你们。我听说过你们。三个顶棒的侦探！”

　　维森十分乐意这个恭维，边晃着肩膀，边点点头。

　　杰西与珊杜用猜测的目光，盯着蒙面人。

　　“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们帮忙。”蒙面人犹犹豫豫地说道，好像并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委托给三剑客，而自己又急于想解开一些谜团。

　　“您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杰西问道。

　　“我的一个侄子与杰西同在一所中学。”蒙面人不敢确定地在三个侦探身上，看了一圈，又说道，“你们不一定认识他。但因为你们的名气，他可对你们非常了解。并且，十分崇拜！”

　　他的话不禁令三剑客眼睛一亮，立马露出友好的姿态。

　　“那么，我们能帮助您什么？”维森觉得，应该让蒙面人看得出来，自己在三剑客中间的地位可不是最没权力的。

　　“我叫欧阳，”蒙面人拉下了脸上的围巾，露出本来面目。

　　他除了有一双细眼睛之外，还有一个朝天鼻，一张厚嘴唇，长着四方大脸。看起来，既显得精明随和，又有些愚庸。

　　欧阳先生一一与三剑客握手，“也许，你们听了我的请求，只会嗤之以鼻。因为就现在看起来，这件事情并没有使我陷入困境。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反而让我得到了不少好处！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不踏实——对！我是因为一个友谊协会，才来求助你们的。”

　　他似乎很难将上面的话说出口似的，马上搓起了双手。一双略显精明的眼睛，轮流在三个侦探身上转了一圈儿。好像还在思考，现在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到底值不值得。

　　2友谊协会

　　杰西马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自从三剑客接到几个怪案以来，他就养成了随手记笔记的习惯。

　　“说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协会？”他一本正经地在笔记本上勾了几笔，侧着脑袋问道。

　　“你肯定就是杰西啦！”欧阳先生兴奋地叫道，“我的侄子对我说过，杰西总是拿着一个笔记本记来记去。”

　　杰西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要欧阳马上叙述。

　　“要说着急，我比你们要急得多！”欧阳先生依旧不紧不慢，一脸谨慎地说道，“你们得让我慢慢来，从头说起，不落下一个细节。因为我的侄子告诉我，想要让你们在最快的时间内，侦破什么悬案，当事人就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您说得没错！”杰西匆匆地说，端着笔，等待欧阳先生说下去。

　　欧阳先生又啰嗦地说了几句不相关的话，才开口说道，“我经营一家便利店，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却也十分惬意。而且，我酷爱收藏古玩，经常能凭借自己独道的眼光，廉价购到一些稀世珍宝。这使我的日子过得美妙极了！”

　　他马上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并强调说，“但我所说的事情，与这件爱好毫无关系。我并没有丢失什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有一个友谊协会好像对我情有独钟。”

　　“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友谊协会。”杰西边记着笔记，边说道。

　　“我得从头给你们说起，”欧阳先生说，“我那家便利店，虽然不是很大，位置也不是很好，但凭着我的信用和热情的服务，每天仍旧有许多顾客照顾我的生意。其中，有一位顾客华兹先生，已经到我这儿连续地买了一年多的东西。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这是您非常熟悉的一位顾客？”杰西抬起笔，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的。可以这么说，在我们那一片居民区里，没有比我再熟悉他的人啦！”欧阳先生拍着胸脯，一脸得意地叫道，“他经常在我那儿买些熟食，一两瓶啤酒。有时候也请我喝上两杯。我们经常谈收藏古董的窍门，通过我，他可是学到不少知识呢。经常喝他的酒，我可不好意思。别看我日子过得仔细，但对待朋友可不抠门。我也时常请他喝上一杯，我自己泡制的葡萄酒。”

　　一直沉默不语的珊杜，突然轻轻地跷起嘴角，“我们还是找一个地方坐一下吧。欧阳先生，您是说，跟他很熟吗？我想，他应该就是你们附近的居民，是吗？您还没有去过他家？”

　　三剑客和欧阳先生，走到海边一片海水打不着的礁石堆上，坐下来。

　　欧阳先生脸上带着点儿恼怒，好像十分生气珊杜的问话。

　　从他的表情看起来，他似乎认为，对于这个老顾客，没有他不了解的事情。

　　可细心的珊杜，正巧问到了他对此一无所知的事情上。

　　“是的！”欧阳先生粗生粗气地说，“虽然我们的关系好得像亲兄弟，可我除了知道他每天照顾我的生意，同样喜欢收藏古董、喜欢喝酒以外，毫无所知。”

　　他又愤愤地说，“可你们实在是想错了！我不认为，这个每天照顾我的华兹先生会是一个坏人。那简直是昧着良心说话！”

　　“您说得没错！”珊杜微微点头，要欧阳先生再说下去。

　　“从他频繁地去我的便利店里买东西，而且，从来不问价钱多少，我断定，他是一个有钱人。至少是一个有着稳定工作的人。没多久，就证明了我的猜测。他在一次酒后悄悄向我透露，他实际上是一个拥有着众多产业的老板。他还成立了一个协会，协会的会员都是非常有钱的人。他们在一起娱乐，参加各种有意义的活动，以排解生活的压力和枯燥。”

　　“他对我说，他已经观察我许久了，发现我不仅人品好，还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因为无论刮风下雨、遇到什么意外状况，我从不会让店面的大门锁上一天。他说，正是看上我这一点，才决定要我加入他们的秘密协会。他还说，就我现在的资产来说，连加入这个协会的会费都不够。可看在我非常真诚地对待他的情面上，他让我免费加入——想一想，这真是太好不过的事情啦！”

　　欧阳先生的脸上又露出自鸣得意的神态，似乎一下子觉得，将这件对自己十分有益的事情，透露给三个侦探，真是愚蠢行为。

　　可他渐渐收起不屑，吃惊地发现，三个侦探不但不对这件天上掉下馅饼的美事羡慕，甚至毫无表情。

　　这可惹怒了他。

　　他将脖子抻得老长，叫道，“你们别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协会。在华兹先生对我说完这件事情以后，我也像你们一样，毫不把这个协会放在心上。可第二天，刚打开便利店的门，他就来了，拉着我，说要带我去他们的协会里。我赶紧关了店门，匆匆地跟着他来到了友谊协会。”

　　一直沉默不语的珊杜，抬起头，盯着欧阳先生，“我想，您一定乘坐着一辆十分豪华的汽车，随着那个老主顾，到达他的协会里？”

　　欧阳先生的脸突然红得发紫，“我看准了，就你一直在找华兹先生的茬！”他叫道，“你认为，他是一个图谋不轨的穷鬼，对不对？可他确实给了我不少好处！”

　　欧阳先生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珠，气喘嘘嘘地盯着珊杜半天，又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每周都能拿到丰厚的酬金——我可是个诚实的人，要对你们实话实说。华兹先生那天早晨赶过来，碰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跟他走。可我发现，他身边像往常一样没有汽车，只有一辆自行车。我跟你们一样，也对他产生了怀疑。”

　　“但华兹先生的一句话，马上解除了我的疑惑。他说他人到中年，身体已经发福，有许多慢性病，需要锻炼身体。所以，每天无论他去哪里，都骑着这辆自行车。我看了看牌子，光那辆自行车就需要好几千块呢。他在说话间，递给我一根香烟。那是我连卖都卖不起的外国货，一支就要几十块钱。”

　　欧阳先生看了三个侦探一眼，又为那个骑着自行车的老主顾，得意起来。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珊杜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一脸兴致地问道，“那么，你们是骑着自行车去他的友谊协会了？”

　　“我是想那么办来着，”欧阳先生说，“可我听了他的话之后，立马改变了主意。友谊协会的地址在城市的另一边，如果骑自行车去，起码要耽搁一个上午。我可不想因此浪费掉整个上午的时间。就劝说华兹先生，我们能否开着我那辆面包车去。”

　　“要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一个这么有钱的老板会坐我的面包车吗？但让我意外的是，经过三番乞求，他居然同意了。我们就驾驶面包车，赶到了友谊协会。”

　　“友谊协会一定设在某一个大厦里啦！”一旁的维森快言快语地喊道。

　　欧阳先生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态。

　　他缓缓地说，“你们也与我当初想的一样。当时，我并没有站在某栋大厦前，而是一栋藏在七扭八歪的小胡同里的四合院门前。华兹先生马上对我解释说，现在的有钱人，都已经不喜欢大厦和别墅了。而喜欢风格独特的四合院、草原上的蒙古包、深山里的茅草房。”

　　“他还说，这就叫做时尚。我忽然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许多度假村、农家院，马上就对他解除了疑惑。何况，当他领我进入四合院的时候，我简直看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仙宫。”

　　三个侦探谁也没有发表看法，等待欧阳先生再说下去。

　　欧阳先生一到兴奋的时候，又搓起手指。此时，他眯起眼睛，遥望雾气腾腾的海面。

　　他说道，“小院里栽满了各种奇珍异卉。在我眼中，珍贵的不仅是这些难得一见的花草，更是装盛它们的各色花盆。那可都是古董啊！我还蹲下来仔细瞧过，几乎没有一个赝品——”

　　“在这些花草中间，有青石铺砌的羊肠小路。头顶浓密的葡萄藤上，垂下一串串半熟的葡萄。在一个石桌上，还摆着一把皇帝用的紫沙壶。等到走进小路尽头的厢房里，更让我大开眼界，大吃一惊。这里所有的摆设，几乎无一例外，全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华兹先生对我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在他的家里，连马桶都是皇宫里流传出来的宝贝。”

　　“他还让我随便看。我目不暇接地穿梭在这些古董之间，几乎把友谊协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直到耳边飘来的一句话，让我突然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我回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士。‘你快点儿走吧！’她微皱着眉头，冲我使着眼色，好像我落入了什么陷井里似的。”

　　“我马上问她，‘为什么要我走？我一个小便利店里的老板，能有什么值得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垂青的。这里，即使一件再便宜的古董，也比我那辆面包车值钱啊。’那位女士摇摇头，露出怜悯的眼光，盯着我。”

　　“这时候，华兹先生突然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那位和我搭话的女士一闪身，顺着一条小路，走进了其它的房子里。‘你在跟她说话？’他掠过阴影的眼睛，试探地盯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撒了谎，我说我只是问她，这些葡萄是什么品种。他微微点头，面露微笑，带我走进了又一间厢房里。说真的，当时我真是满腹疑惑，不明白那位女士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难道她是为了自己的某一个差事，和某件利益，想编织谎话撵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