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生在县城做布匹生意，一次上南方进货时染上了一种怪病，身上奇痒无比，一层层脱皮。为这病秋生跑了多家大医院、用了许多新特药都不见效。后来，一个游走江湖的老郎中告诉他一个偏方：用新鲜天然牛黄，切片贴患处，不日可除。牛黄药店里有售，但都是人工合成的，天然牛黄极为罕见，新鲜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这天早上，秋生年轻的老婆柳叶刚打开店门，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头。老头佝偻着背，牵着一头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黄牛，走到柳叶跟前站住了，问她：“老板娘，你买牛吗？”柳叶没好气地说：“去去去，捣什么乱！”老头一听不高兴了：“上门的都是客，你咋能往外赶呢？”柳叶说：“你睁大眼睛瞧瞧，我这里卖的是什么？”老头往布店里瞅了瞅，不屑地说：“做买卖不能死心眼，啥赚钱就卖啥嘛！”柳叶不耐烦了：“别啰唆了，赚多少钱我也不会在布店里拴头牛卖的。”老头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送财上门往外赶，只因庸人没长眼呐！”说罢，牵了牛往别处走。可刚走了两步，那牛忽然趴在地上不走了，任老头怎样使劲拽，它就是不起来。
大清早店门口趴头牛，这生意怎么做？柳叶随手抄起一根卷布轴去打牛，被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了。柳叶一看是秋生。秋生自从得了怪病后每天很晚才起床，刚才柳叶和老头的说话声把他吵醒了。老头最后那句话使秋生睡意全无，一下从被窝里跳出来。秋生出来一看，老头竟是同村的茂奎老汉。秋生笑着说：“茂奎叔，原来是你呀？怎么，现在还贩牛啊？”茂奎是个牛贩子，有一套相牛经。茂奎告诉秋生，他早就不贩牛了，这次是替一个朋友卖牛，可没遇上一个识货的。茂奎伏在秋生耳边神秘地说：“别看这头牛又老又瘦，但低于八千块不卖。”
秋生一惊：“八千！值这么多？”
茂奎点点头：“知道吗？它肚里有牛黄！”
一听“牛黄”俩字，秋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真的？”
茂奎说：“长牛黄的牛因营养都供给了牛黄，所以奇瘦无比，你看这牛瘦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肚里有牛黄无疑。我相了一辈子牛，决不会看错。”
秋生忙说：“那这牛我要了，不过八千太贵了，能不能再便宜点？”茂奎想了想，让秋生跟他去见牛的主人，到那里取出牛黄把牛留下，肯定能便宜。
茂奎在前面牵着牛，秋生跟在后面，三拐两拐，来到一幢白色大楼前。秋生觉得这地方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哪里。茂奎把牛拴在楼前一棵树上，领着秋生走进一楼大厅，来到一个写着“收费处”的小窗口前。茂奎冲窗口里面说：“交费，302房4号。”里面说：“六千八。”茂奎示意秋生掏钱，说：“交上钱，等着拿你想要的东西就行了。”省下了一千二，秋生很高兴。
这时，一个白大褂推着小车走过来，茂奎招手让他停下，从外面把牛牵进来，径直牵到了小车上。啊！秋生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揉了揉眼睛，小车那么小，怎能放得下一头牛呢？只见白大褂推着小车进了一个写着“手术室”的房门，秋生更纳闷了：给牛割牛黄进手术室，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秋生和茂奎在外面等着。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白大褂手里端着个托盘走出来，托盘里是个黄色肉团。茂奎扯了秋生一下：“你的牛黄。”秋生上前从托盘里抓起牛黄，激动地对白大褂连声道谢。白大褂怪怪地看他一眼，说了声“莫名其妙”，转身走了。
秋生把牛黄装在方便袋里，拿回家让柳叶切片。柳叶一刀切下去，那牛黄竟然淌出血来，柳叶以为切着了手指，不由得尖叫起来。看着血淋淋的牛黄，秋生也一愣，不过他马上又释然了，滴血证明才是新鲜的嘛。柳叶又壮着胆子切了几片，然后给秋生一一贴在患处。
说来神了，第二天秋生身上便不痒了，三天后就结痂痊愈了。那牛黄还剩下半个没用完，秋生就送到附近药店去卖。可没想到药店老板说啥也不收，说那根本不是牛黄，只是个肉瘤。秋生不信，又去找当地一个有名的老中医辨别，结果老中医也一口咬定是肉瘤，因为再新鲜的牛黄也不会滴血。
秋生一下子呆住了，肉瘤怎能治好自己的怪病呢？他决定去那个割牛黄的地方问个究竟。
凭着记忆秋生终于找到了那幢白色大楼，一看不由愣住了，这里居然是人民医院！这地方自己并不陌生啊，怎么那天就没认出来呢？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秋生更觉得不可思议，人民医院怎么可能给牛割牛黄呢？
带着满腹疑虑，秋生来到手术室查问那天的情况。医生翻了翻手术纪录，告诉秋生，所谓“牛黄”是从302房4号床上的病人身上割下来的。秋生隐隐预感到什么，问病人叫什么名字。医生告诉他，病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叫何福贵。秋生一听脑袋“嗡”的就大了，“噔噔噔”跑到302病房，但4号床已人去床空，一问，病人昨天已经出院了。
原来，何福贵就是秋生的老爹！秋生有好多年没回老家了，他是因为离婚的事和父亲闹僵的。前妻菊花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常年在外做生意的秋生思想开放，见识了花花绿绿的世界后开始嫌弃菊花。后来秋生结识了年轻漂亮的柳叶，就和菊花闹起了离婚。何福贵说啥也不同意，骂秋生是陈世美。但秋生铁了心离，何福贵一气之下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秋生和柳叶结婚后一直在县城做生意，后来他听说菊花离婚不离家，把本村的光棍汉双根招进门，共同担负起赡养何富贵的义务。其间，秋生也动过回家看看的念头，但都被厉害的柳叶阻止了。
此时秋生悔恨交加，他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自己老爹让别人养着，生病住院了当儿子的不但不知道，还让老人身上割下的“牛黄”治好了自己的怪病。自己还是人吗？
秋生提上那半个还在滴血的牛黄，又买了一大堆营养品，直奔老家。一进家门，秋生见院子里拴着一头皮包骨的老黄牛，咦，这不是那天茂奎叔牵的那头牛吗？
秋生刚想进屋，这时屋里传来说话声，就听一个女人说：“爹，咱家失踪了好几天的牛自己又跑回来了，你说怪不怪？”秋生听出这是菊花的声音，她来做什么呢？又听爹说：“怪事多了，给咱交手术费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呢？”听到这里，秋生一推门进去了，对两人说：“你们说的两个怪事其实是相连的一个事。六千八百块手术费是我交的，但多亏了茂奎叔导演的‘牛黄事件’，而所用道具就是院子里这头老黄牛，你们怎么说是失踪了又跑回来的呢？”
秋生一番话把屋里两人都说愣了。何富贵生气地说：“你这畜牲，多少年不回家，回到家就胡说八道。”菊花一脸狐疑地问秋生：“你真的看见茂奎叔了？茂奎叔还牵着牛？”秋生说千真万确看见了，随即把那天的事情简约说了一遍。这时，只见何富贵流着泪说：“茂奎兄弟，你在‘那边’还不忘帮我解难，让我可怎么感谢你啊！”菊花也喃喃地说：“双根去外地打工不在家，那天因交不上手术费我急得都快哭了，茂奎叔在天之灵看见能不管吗？我是他的儿媳妇啊！”
秋生觉得不对劲，问：“茂奎叔怎么了？”
菊花说：“茂奎叔已去世两年了。”
啊！秋生惊叫了一声，手里的营养品和牛黄掉在了地上。菊花把那一半牛黄捡起来，拿给老人看。秋生忽然发现，它已不再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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