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星期日,上午10点30分
当我们走进起居室时,利厄·里威廉正四仰八叉地坐在一张矮椅上抽着烟斗。看见我们进来,他赶忙用力撑着桌子,努力要站起来。
“有什么进展吗?”他以吵哑的声音询问,迷离的目光在我们之间逡巡。
“目前还没有,”凡斯几乎没有看他,而是走向前窗,“我们正期待着也许你可以帮助我们呢。”
“我当然非常乐意,”利厄以一种温顺的口吻回答,“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帮助你们,我甚至不知道昨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赢得太多了吧。”他的语气变得尖酸起来,唇边还挂着一抹自嘲的冷笑。
“你赢了多少?”凡斯随意问道。
“超过三万元。我舅舅今天早上告诉我,他已经替我把钱锁在保险箱中了。”
“我想问你,”凡斯朝着房间中央走回来,并且在桌旁坐下,“昨晚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喝的水或威士忌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不,没有。”他的回答毫不迟疑,“今天早上我想过这件事,不过就我所看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但是,”他补充一句,“当时我非常非常亢奋。”
“你妹妹昨晚在你母亲的房间里喝了一杯水,”凡斯继续说,“然后她也昏倒了,和你的症状相同。”
利厄·里威廉点点头。
“我知道了,可是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真是噩梦一场。”
“没错,”凡斯停顿了一下,突然问,“我说,里威廉先生,你是否曾经想过你太太可能会自杀?”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惊讶地瞪着凡斯。
“自杀?为什么?不,不可能。她没有理由……”他突然停下来,“可是谁知道呢?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我以前没想过这种事……你真的认为她是自杀吗?”
“我们发现了一张她留下的字条。”凡斯不动声色地说。
“我可以看看吗?”过了好久,他才战战兢兢地发问。
“目前不在我的手上,”凡斯看着他说,“早晚我会给你看的。因为那是写给你的,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里面提到她在这里的不快乐,她还祝你在轮盘上有最佳的运气。简短、直接,而且摺得很整齐,就放在电话下面。”
利厄不再说什么。两眼直勾勾地不知在想什么。
凡斯突然再次发问:
“你是不是有一把左轮手枪,里威廉先生?”
他身体一下僵硬起来,以疑惑的神情看着凡斯。
“是的,我有一把……但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平时把它放在哪里?”
“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中,因为我们家以前曾来过小偷。”
“可昨晚它并不在抽屉中。”
“当然。我把它带在身边了。”利厄还是不解地皱着眉看着凡斯。
“你出门时,都会把它带在身边吗?”凡斯问。
“不,很少。不过在我去赌场时,一般都会带着。”
“为什么去赌场就这么特别?”
利厄顿了一下,之后,他的眼睛呈现出了一种憎恨的神情。
“我不知道在那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终于,他从牙缝间进出这么一句,“我舅舅和我之间没什么亲情,他想要我的钱,而我也想要他的钱。实话告诉你:我不信任他。也许昨晚的事证实了我的怀疑。”
“目前我们不作判断,里威廉先生,”凡斯冷淡地回答,“我也有我的怀疑。但以怀疑来推演事实是无益的。昨夜你带着左轮手枪到赌场去了,然后今天早上把它放回床头几的抽屉里,是这样吗?”
“没错!”
马克插话进来。
“你有枪支许可证吗?”
“当然有。”利厄的口气极不礼貌。
凡斯再度站起来望着他。
“那么,对布尔德呢?”他问,“他是你感到害怕的另一个原因吗?”
“我当然更不会信任他,”他毫不犹疑地回答,“在吉尔卡特的指使下,他会做任何事情,他是冷血动物。”
凡斯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实际上你母亲还告诉我们,他想要娶你妹妹。而你妹妹已经拒绝他的求婚好几次了。”
“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他语中带刺,“她追求艺术的热诚并没有那么深,她只是对生活感到无聊罢了。她终究会嫁给布尔德的。”他停顿一下,又带着冷笑说,“他们会是很好的一对的,这两个人。”
“很有启发。”凡斯点点头,“那么,凯恩医生呢?”
“喔,他不算什么。他对艾丽亚很好,简直是她的奴隶,她也比较喜欢如此。她就是这样自私。”
“病态的一家人。”凡斯批评。
利厄·里威廉露齿微笑说:“你说的不错。这个家庭里的每个人都不正常,就像所有的古老家族一样。”
凡斯带着怜悯的神情注视着里威廉。
“你懂得有关毒药的事情吗?”他突然发问。
“不懂,”他立刻说,“不过,显然这里有某个人懂得一大堆毒药的事。”
“在你家小图书室里有好多这样的书,内容相当广泛。”凡斯一边说,一边随意地挥了挥手。
“什么!”利厄猛地坐直了身子,“毒药方面的书——这里?”他仿佛很震惊,看了凡斯好一会儿,接着胡乱摸索着他的烟斗。
“这件事令你吃惊吗?”凡斯的声音特别温和。
“不,没有,当然不是。”利厄的回答几乎听不见,“也许刚才我有点……它好像可以证实什么。你使我想起家父的科学兴趣……那可能是他的一些旧书吧……”
“先谈到这里吧,利厄先生,”凡斯礼貌地说,“你可以上楼去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们会找你的。今天你最好待在家里休息。很抱歉,有关毒物学书籍的事情让你感到烦恼了。”
凡斯说话时,利厄已经起身,并且向门口走去。
“我没有烦恼,”他停步说,“你知道,凯恩是医生,布尔德在大学中拿的是化学学位,而吉尔卡特在他的一本旅行书中写过一整章有关东方毒药……”
“是的,我清楚,”凡斯显得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可是他们并不需要书籍的协助。假如这些书是用来指导昨天所发生的事情,那么只有你、你母亲以及你妹妹才需要。可是你和你妹妹都是受害人,所以只剩下你母亲可能是利用这些书的人了……诸如此类的想法曾经掠过你心头,对不?”
利厄·里威廉挑衅地挺直了身子。
“不可能的事!”他抗议道。
“算我没说,”凡斯的口气带着奇特的意味,“对了,里威廉先生,今天早上你收拾你的药柜了吗?”
“没有……我肯定我没有。”
“很好,但有人动了它。”凡斯不再说话。
利厄·里威廉耸耸肩,走了出去。
“你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了吗?”马克问。
“他正在受痛苦的煎熬。”凡斯沉吟着,“以致充满病态的想法,甚至怀疑他的母亲。可悲的人……”
“他说对昨晚的事他有他的看法,你干吗不叫他详细说说呢?”
“那会令他更痛苦的,是的,更痛苦的。马克。”凡斯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好半天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