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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行诡闻录:南疆谜蛊》 作者:羊行屮

第7章 老槐鬼棺(2)

  我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阴雾,我们三个的阴人越来越清晰,从里面探出的鬼手似乎都能触到我的鼻尖。于是一横心,咬了咬牙,紧跟着月饼钻入了林子。

  这是一片巨大的槐树林子,奇怪的是,那片浓雾在槐林边上停住了,就像有灵性般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进林,那三个阴人也在槐林边上驻足不前。

  浓雾里面试探着伸出几条白色的触须,轻触林端,就像手接触到火炉一样,快速缩回。

  槐,木之鬼。槐林本是吸阴聚鬼的最佳场所,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月饼到貌似神经大条,满不在乎的跟着刘老汉走着。

  带着这个疑问,我们跟着刘老汉七拐八拐,我似乎觉得脚下的道路虽然纷乱,但是又很熟悉,月饼突然提声问道:“刘大爷,这是封魂阵么?”

  刘老汉终于停下蹒跚的脚步,回头森森的盯着我们俩:“是啊!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认出这个阵。”

  刘老汉说这番话时,中气十足,整个人似乎也站直了,脸上也带着红润的色泽。可能是我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仔细想想,他自从进了这片槐林,就再没有咳嗽过。而且,附在他身上的阴影也完全不见了。

  “碰到真人就不说假话。”刘老汉解开衣服的纽扣,裸露出身体,“你们看看吧。老子靠这个阵,多活了很多年。”

  我看到了惊悚异常的一幕!

  刘老汉脱下上衣,他的身体从脖子以下只有森森白骨,两个肩膀耷拉着几丝破布一样的黑色残肉。他一只手提着煤油灯,灯光从他的骷髅架子里照射出,骨头上泛着妖异的暗黄色,从地面的影子上看,就是一具会行走的骷髅站在我们俩跟前。

  难道刘老汉已经死了?这只是他一直要工作的怨念,支撑着他的尸体每晚来维护铁轨?

  我想到原来在学校碰到人头拖把的事情,那是我和月饼第一次合作,也是碰到一个怨灵。

  转念一想,我顿时恍然:这里是封魂阵!

  所谓封魂阵,就是按照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布置。阳鱼为生地,凝魂聚魄;阴鱼为死地,魂飞魄散。阴阳鱼交接之处,是生死线。

  而不知是哪位高人,巧妙地利用这片槐林“S”型的边缘,把槐林做为阴阳鱼的生死线。槐林外的为阴鱼,槐林内为阳鱼。

  我默默计算刚才所走的路线:我们碰到刘老汉的地方,正是阴鱼中的阳眼,在那里,将死之人可以靠阳眼之气续命。

  想到这里,我问道:“刘大爷,您家是不是往前一百二十七步,再往左转三十六步?”

  刘老汉赞许的点点头:“娃子果然懂点东西。还敢不敢跟我走?”

  我心里有些小得意:阵法这方面,月饼只能看出个大概,而师父说我天生就是学阵法的料。八卦中的“艮”为山,我们现在正处在以山林为基础的封魂阵中,我刚才所说的位置,正是艮位里面阳鱼的阴眼。

  将死之人在阳眼中补足阳气,身体却没有经脉循环阳气,只能靠阴眼中的阴气来抵消,才能够达到续命的目的。

  月饼这个家伙脑子里面肯定没有“不敢”这两个字,而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又上来了:这刘老汉为什么懂得封魂阵?这封魂阵是他布的么?如果是,那一定要去刘老汉家里看看,讨教讨教。

  想到这里,我见猎心喜。刘老汉已经穿上衣服:“娃子要是敢就跟我继续走。”

  我兴冲冲的就跟着刘老汉接着走。

  奇怪的是,这次月饼却犹豫了。

  “走啊。”我纳闷的喊着。心里想:月饼这是怎么了?

  月饼又犹豫了一会儿,我眼看着刘老汉走出十多米了,不禁着急起来。月饼摇了摇头,却再没有驻足,紧跟上去。

  “这次碰上高人了,能多学几招。”我已经把刚才刘老汉恐怖的样子全甩到脑后,一门心思想跟他学点东西。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的弱点就是一旦碰上自己喜欢的东西,基本就不走大脑了。完全没有月饼冷静得几乎苛刻的性格。

  月饼还是没有言语,边走边从包里拿出一根指头粗细的竹节,拔开塞子,仰头往左眼里倒了一滴液体。

  我看得真切,这竹节里面是长白山里极为罕见的雪蛇的眼泪。这种蛇极为奇特,夏眠而不冬眠,夜出而不昼行,完全违背了生物规律。

  据师父生前说:此蛇本来就不是阳间的生物,是由游荡的魂魄被极冷的天气凝聚而成。此蛇性至阴至寒,用它的眼泪,能看到阳间的阴魂。

  月饼用这个干嘛?难道刚才有阴人冲破结界,跟了过来?

  不过月饼并没有回身看,而是仔细盯着刘老汉。刘老汉似乎有所察觉,肩膀耸了耸,我能想到他衣服里面那副骷髅架子抖动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恶心。

  “娃子在我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呢。”刘老汉依旧执着的往前走着,“不要以为老汉不知道。”

  “刘大爷,您这样活了多少年了?”月饼突然问道。

  刘老汉略微停了停,仰头想了想:“三十多年了。”

  月饼掏出手机,一边摆弄一边问道:“当年是谁帮您布了这个阵帮您?”

  刘老汉长叹口气,叹出了道不尽的沧桑:“哎!到家说吧。快到了,走吧。”

  我的手机在兜里微微震动(刚才在火车上罗警长问话时,我心里讨厌,才说的手机没电。),掏出来一看,一条微信,月饼发的:

  刘老汉已经死了!三十多年前就死了!

  紧跟着又过来一条微信:他的魂魄都留在封魂阵的阴鱼地了,刚才我想错了。趴在他身上的阴人,受阳眼里面的阳气吸引,不是要离体,而是想回到他的身体里。

  那他现在是什么?我拇指如飞。

  怨念人偶!

  又是人偶?

  这难道又和西域人偶术有关?我心头一惊!

  想到刘老汉苍老的脸和脖子下面的骷髅架子,我心里很悲。

  我可以接受刘老汉靠着封魂地苟延残喘着风烛晚年的日子,但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看上去很朴实的老人竟然已经死了三十多年,被制作成了人偶!

  究竟是什么样的怨念能让他行尸走肉这么多年?

  按时间推算,这应该是姓张的神秘人师父干的!他为什么要把刘老汉制成人偶?

  我心里纷乱杂绪,月饼收起了手机,眼里透出杀机,右手中指与大拇指连成圆圈,另外三指半伸,手掌中光芒大盛!

  我一把拉住月饼的手,摇了摇头。

  月饼怔怔的望着我,我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月饼的脾气,虽然平时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旦碰上刘老汉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消灭。

  “到了。”刘老汉森森说道。

  月饼收回手,我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刘老汉家。

  夜,深沉;星,朗疏;树影婆娑;微凉的夏夜里,一间很大的木屋安静的融浸在如水深夜里。

  宁静……

  安然……

  我心里却阵阵酸楚,近乎乞求的望着月饼:刘老汉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还担心咱们出事,把咱们带回来。

  月饼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看看再说。”

  我这才真的放心下来,月饼性子高傲,既然能这么说,刘老汉自然不会有事。

  忽然,在凝溢如水的夜里,我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似乎万千人的哭号声,隐隐从从屋子里面传出。

  凄惶的星光把残破的槐树影斑驳在屋墙上,幻化成奇形怪状的影子,仿佛有个巨大的人头,睁着空洞的双眼,紧紧贴在墙壁木然看着我……

  这里是阳鱼的阴眼,又在槐林里,阴气自然要重一些。我心里找着借口。

  随着刘老汉走到门口,刘老汉把推车放到一边,喊了一声:“老婆子,我回来了。带回来两个迷路的娃子。”

  看来刘老汉的老婆也健在?

  “想不到我这样子也会有老婆吧?”刘老汉自嘲的笑笑,推开门,“进来吧。”

  我故意先月饼一步踏进门,把月饼挡在身后。

  屋子里面很简陋,进门左边有一张小桌,右边有一个灶台(我原本想不通刘老汉怎么能够吃东西,但是想到他老婆还是正常人,也就恍然了。后来证明,我其实想错了),里面煮着某种肉类,在厚厚的油汤里翻滚着森白的骨头。

  再向屋子正前方看去,我的头皮阵阵发麻!

  借着煤油灯光,我看到无数个人偶娃娃站在床前,黑洞洞的眼眶里里衍射出死寂的空洞。在人偶娃娃身后的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端正的坐在床上,散乱的长发下隐约能看到枯黄色的皮肤,五官塌陷,神情非常怪异,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一张假皮。

  我定睛细看,胃里上涌强烈的呕意:那个女的不是在脸上贴了一张假皮!而是一个陶土制作的人偶脖子上安置了一个萎缩的人头。

  刘老汉眼睛里带着温柔,柔声对那个人偶女人道:“老婆,我回来了。”

  月饼本已经走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警觉的推到门外。我却傻呆呆的站在屋里,不知如何是好。

  刘老汉从墙角拎出两个马扎子:“到外面说吧。”我机械的跟着刘老汉走出去,满天星光里阵阵的槐花香,让我乱腾腾的脑子稍显安静了一些。

  刘老汉把马扎子展开扔在地上:“坐吧!我坐地上就行。我啥样你们俩还不知道么。”又回屋从灶台锅里舀了碗肉汤,端了出来。

  我和月饼左右围着刘老汉坐下。刘老汉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从里面撮了把烟叶,用均匀的洒在一张纸上,捏着一头卷起,用舌头沿着纸边舔了舔,又用大拇指按了一圈,做成一个纸烟,掏出盒火柴,把烟点上。深抽了口,烟雾却没有从鼻子里喷出,而是从衣服里面四处外冒。

  我忍不住想笑,月饼也有些忍俊不禁。我又看了一眼屋内,黑暗暗的人偶娃娃密密麻麻站在那里,那个女人却好像微微抬起头,漠然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凉,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喝口肉汤,暖一暖。”刘老汉很和蔼的说道,“我身子虽然成这样了,但是抽烟吃肉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这是野兔子肉汤,香!”

  我本来就晕车,再加上最近胃病犯了,只能看着香喷喷的肉汤咽口水。月饼推辞不过,喝了好几大口。

  我的口水差点把我自己呛死。

  刘老汉一边抽着烟,一边挥手驱散从衣服里面冒出的烟:“娃子们见笑了。”说罢,又深情的看着女子:“她是我老婆,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她生前跟着我受了苦,哎!死后也不落个安生。让我这个活死人陪着她。你们想听么?”

  “您讲,”月饼伸长了腿,摆出一副舒服的姿势,“我们听着。”

  下面是刘老汉的讲述:

  我成分不好。你们也应该知道,在那个年代,成分不好是什么后果。秀珍是我们村的共青团干事,主抓我的思想工作,一来二去,也许是前世的孽缘,我们俩就好上了。

  这个事儿在当时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儿。我们俩就这么偷偷摸摸的处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秀珍说县武装部长的儿子看上她了。

  我当时就傻了,本来我就觉得配不上她,心里面就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秀珍是个处大事的人,就商量着我们俩私奔。

  我开始还不同意,想着不能毁了秀珍的前程……

  (刘老汉说到这里,我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当时心里想:你都把人给糟蹋了,想甩手不管啊!那个年代,女人的清白比命都重要。也许刘老汉看出我的想法,补充了一句:“我们那个年代,连拉手都不敢,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小窘一下,轻咳掩饰。以下接着是刘老汉的叙述。)

  可是秀珍说我要是不和她私奔,她宁可死也不嫁给武装部长那个傻儿子。我一咬牙,当天晚上就和秀珍搭上了火车。

  唉!也不知道当年这个做法是对是错。

  我们一路向南,到了这里,秀珍说这里山好水好,就住了下来。

  那时候社会很混乱,到处是大串联的学生,查户口差的也不严,我和秀珍就在这里安了家。我会点修理,就在这里当了铁路维护员。秀珍上过医学中专,在这附近的村里当上了赤脚大夫。

  小子日虽然苦点,但是也是有滋有味。

  直到那一天……

  我和月饼安静的听着刘老汉讲述三十多年钱的往事。老人的叙述很朴实,可是我们俩听得却挺感动。

  刘老汉沉默半响,才又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接鬼胎么?”

  (以下是刘老汉的讲述)

  那天我和秀珍在家吃完瞎黑饭(晚饭),秀珍正收拾着碗筷,一个小伙子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我还以为我和秀珍的事情被发现了,结果那个小伙子满头大汗,结结巴巴说老婆要生了,请秀珍去接生。

  秀珍是个热心人,二话没说就拎着药箱跟小伙子走了。

  那晚我记得月亮特别圆,送秀珍出门时我看到小伙子身边却一点光亮没有。我们那个年代,真没人相信鬼怪妖物。这里民风淳朴,秀珍也不是第一次夜诊,晚上都是病人家给送回来,所以我也没太当回事。

  秀珍路上询问小伙子产妇的情况,小伙子支支吾吾却不说话。这种情况秀珍以前也遇到过,这里有个风俗,待产前产妇的亲人都避免和不是本家的女人说话,怕沾了阴气,产妇生不出男娃。秀珍也很理解,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着走。有几次走到山路的缺口处,小伙子回过头来给她照路,因为手电光太强,秀珍也觉得小伙子周遭漆黑一片。

  大约走了不到半小时,秀珍觉得不对:这附近就三个村子,而小伙子带她走的这条路,是往山上槐树林里走,那里就没有人家!就要往回走。

  谁料到小伙子跪下来说家里祖祖辈辈是住在山上的猎户,很少下山,产妇实在等不住了,又给她磕了几个响头。秀珍看小伙子老实,头上磕起了大包,心一软,就跟着小伙子接着走。

  在槐树林里绕了一会儿,一幢木屋出现在秀珍眼前,小伙子抢先进去了,里面还有女人的号声。

  秀珍她觉得这个地方挺眼熟,听到女人号声,心下着急,也来不及细想,跟着小伙子进了屋。屋里没有电灯,也没有蜡烛。小伙子招呼她坐下,把手电筒放在一张桌子上照着她,便进了里屋。

  秀珍正想着不知产妇咋样了,一个老太太,大概是小伙的妈从里屋出来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递给了她。

  这是这里接生前的规矩。

  等秀珍吃完了蛋,老太太又拿了手电筒,端了一盆开水,领着秀珍进了里屋。

  一切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秀珍要用酒精把脐带剪消毒,但是老太太坚持要用开水烫。她拗不过,把剪刀在开水里烫了一烫,剪断了脐带,把婴儿包好,递给了小伙子。

  小伙子一手接过哇哇啼哭的婴儿,一手递给她一斤粮票。秀珍接过粮票,倒了盆里的污水,便出门往回走。

  秀珍心里还有些不高兴,这家人也不说送送。

  走了大概半里路,她突然想起还有脐带剪没有拿走,便连忙转身回去。来到刚才接生的地方,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木屋?她那只脐带剪正在一座坟头上,反射着白森森的月光。她再往周围一看,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年前难产死去的老张家小儿媳妇的坟吗?坟边的槐树涨高了不少。那个媳妇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娃还没出来,母子双亡。

  这事儿在这里可是不吉利的大事儿,老张家偷偷请道士做了法,村里干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做法时秀珍也去了。

  秀珍再看她手里的粮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张冥币。她吓得连忙撒手,没命的狂奔,我在院子里码着柴火垛子,看秀珍慌慌张张跑回来,也不说话,拿起瓢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哪知水刚咽下,就见她嘴一张,呕出好多只通红通红的蚯蚓。

  打那天起,秀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要带她去医院,秀珍也不让,她说这得的不是病,没得治。

  没过五六天,秀珍就这么走了。

  说到这里,刘老汉老泪纵横。

  “那后来呢?”月饼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接着问道。

  “后来……”刘老汉凄惶道,“秀珍死前跟我说是接了鬼胎。我气不过,想给秀珍报仇。就杀了条黑狗,满满灌了一桶黑狗血,晚上带着锄头就偷偷摸摸到了张家儿媳妇的坟头。”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树林里风吹的像鬼号一样。我对着坟包子泼上黑狗血,就觉得那个坟包子往外直冒阴气。我拿着锄头,手里直哆嗦,就这么抽了几颗烟,一咬牙,开始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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