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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骨花园》 作者:成刚

第35章 前尘往事2

  石西慌忙赶过去抱住她:“你还要干什么呢,屋里的死人你也看到了,除了报警,我们现在根本不应该做任何事。”

  “穿雨衣的男人既引我们到这里来,一定会给我们再次留下线索。”

  “就算你找到穿雨衣的男人又能怎么样!”石西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林红怔住了,这是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找到那男人又能怎么样呢?为罗成报仇,那显然不是她的本意。那男人从未伤害过她,只是他在她生活中出现一定有什么目的,要说林红只是为了好奇便甘愿冒险,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低低喘息了一声,心里已经飞快想到了自己这么执着的原因。

  只有她知道,那穿雨衣的男人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

  如果连自己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岂非是件很遗憾的事?

  她用力挣脱了石西,又开始向前走去了。石西怔一下,飞奔上前,抢在林红之前进到屋里。他扯下床上的被单,闭着眼睛上前将梁上女尸给遮起来。

  林红在屋里简单地巡视,立刻便从西墙的墙壁上发现了那两行熟悉的文字,字迹殷红,显然是用酒鬼医生老婆的鲜血写成:

  在孩子们出发的地方

  父亲在永远地守望

  她呆呆地面墙而立,心中已再无怀疑穿雨衣的男人就是凶手。

  她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床边的衣架上有一件黄毡布的雨衣。她走过去,细细端详,确定这雨衣正是她家楼下那男人穿过的那种款式,只是她不能确定,是否就是那男人穿的那一件。

  接着,她在地上又发现了一个奶嘴,哺乳期的婴儿使用的工具。她想了想,把奶嘴取在手上,出门去找杜兰。赵飞显然已经报了警,正把手机合上。边上的杜兰眼尖,看到林红举在手中的奶嘴,神色大变。她抢上前一步,将奶嘴取在手中,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小天用过的,我认识它。”她哽咽地说。

  忽然间,雨声里有了些别的声音,它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但却可以让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林红赵飞与刚出门的石西凝神细听,那边的杜兰却已经失声尖叫了。

  “小天!小天!那是小天的声音!”

  这时大家都听到了混杂在雨声中婴儿的啼哭。但那哭声若有若无,能听见已经不错了,杜兰怎么会听出来那是小天的声音?

  林红正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但杜兰已经舍了众人,拔足狂奔。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夺门而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赵飞担心杜兰,也顾不上说话,随后跟了出去。林红石西走到门边,只看到俩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我们这个时候不应该分开的。”石西担忧地说。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林红问。

  “追上他们。”石西看了看雨幕中的小巷,停顿一下,再低低地道,“但愿他们不要出什么意外。”

  林红将雨帽拉上来,石西挽着她的胳膊,刚迈出大门,俩人忽然都怔住了。

  在狭长的小巷尽头,正有一个穿雨衣的男人慢慢走来。

  林红的身子立刻就软了,如果不是石西及时揽住她的腰,她立刻便能摔倒在地。石西此刻亦是满心恐惧,如果是他一个人,他早就撒腿跑了,但现在,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就在他身边,他绝不能丢下她。

  那男人渐行渐近,他身上的雨衣,正是那种黄毡布的老式雨衣。

  35

  林红与石西僵立在雨中,他们注视着穿黄毡布雨衣的男人越来越近。

  那男人离他们越近,走得便越慢了些。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林红与石西却能感觉到帽檐下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

  穿雨衣的男人终于走到他们身边了。

  他停了下来。

  时间似乎在这时静止,连哗哗的雨声都离林红而去。她紧张得心中好似装了一枚炸弹,她的身体随时都会被炸得四分五裂。但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人,等他摘下雨帽,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好像是感应到了林红的心意,面前的男人抬起了手,缓缓将雨帽向后拉了拉。

  现在,他的脸已经完全暴露在林红与石西的眼中。

  石西最先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他边上的林红却仍然保持僵立的姿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她的脸上现出些失望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他们并不陌生——秦歌。

  秦歌曾经当着林红的面,坦言他在监视林红。现在他又出现在凤凰镇的雨巷里,不言自明,自然又是跟踪林红而至。

  秦歌无奈地看着林红与石西,带些揶揄地道:“我真搞不明白,这样的雨天你们干嘛一帮人跑到凤凰镇来。如果现在你们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真的要怀疑你们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林红和石西这时能说什么呢,他们把秦歌带到了酒鬼医生的家里。

  秦歌一个人进了正屋,林红与石西在外面等候。片刻之后,秦歌从正屋出来,已是满脸凝重。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简单讲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然后合上电话,目光再落在林红和石西身上,里面已经多了许多审视的味道。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这里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知道那女人是凤凰镇卫生院酒鬼医生的老婆。”

  “那么她为什么会死在家里?那酒鬼医生呢?”秦歌再问。

  林红摇头:“我们现在知道的和你一样多,你是警察,我们不是。”

  秦歌皱眉,想了一下,再问:“那么,至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如果说你们是偶然碰上这起凶杀案,我想连你们都不会相信。”

  林红还在犹豫,石西碰了碰她的肩膀。俩人目光对视过后,林红轻轻点头,随即便背过身去。石西脑门上堆起三道褶子,想了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

  讲述大约用了十分钟时间,秦歌还是不能理解:“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你们应该报警,而不是自己采取行动。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报警的。”

  那边的林红忽然转过身来:“如果我告诉你那个男人可能是我腹中胎儿的父亲,这个理由你是否觉得充份?”

  这回呆住的不仅是秦歌,还有石西。

  林红说完这句话,好像卸去了心上最沉重的包袱,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而且,还有种如梗在喉的感觉。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这种身份的女人不该做出那种背经离道的事。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再重新选择。而且,我有什么身份呢,我自己真正又拥有些什么呢?我承认我曾经是个攀附权势的女人,无论我怎么解释,贪图富贵已经成为现实,它在我生命中再也摆脱不去了。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些权势与富贵并不能让我快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每个普通人都拥有的家庭。我想有一个丈夫,我想有一个孩子,现在,我宁愿拿出我的所有来换取这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石西身上,石西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我想,我爱的男人其实早就出现在我生活里,只是我轻易地就把他放弃了。那时,在我眼里,他远没有那些权势与富贵来得真实。而那男人也让我失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争取过我,他甚至不敢对我说一声他爱我。”

  石西的呼吸开始沉重,他的肩膀开始轻微颤动。

  “我知道那男人在畏惧什么,因为他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他不敢面对的缺憾。但有谁是完美的呢?就像我,贪图富贵在前,生活放纵在后。”她停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的放纵是在一种特定的环境下,但它毕竟是一种现实。我本来想把那一段记忆深埋在心底,但我有了孩子,我不愿面对的终要出现,所以,我现在只想对那个男人说,如果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如果他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疼爱我,那么,他还要犹豫什么呢?男人生理上的缺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脑子里的疾病。”

  秦歌微有些诧异,林红这时的激动是他没想到的,而且他还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时,他听到边上的石西蓦然发出一声低叫。

  “林红!”石西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哽咽让他泣不成声。

  林红对他的哭泣显然有些失望,但随即,她看到石西大步奔到她的面前,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石西已经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

  林红的身子微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变得柔软了。

  场中的变化是秦歌没想到的,他本为查案而来,现在倒目睹了一对男女的真情碰撞。他尴尬地转身苦笑,心里对林红的那番话倒颇有感触。

  秦歌留了足够多的时间,咳嗽一声:“我想转过身来,但又怕你们还未分开。”

  林红与石西此刻俱已泪眼盈盈,秦歌的话让他们都有了些羞涩。

  “好了,现在你可以转过身来了。”林红说。

  秦歌转身,看到俩人果然已经分开,只是下面的手仍然紧握在一处。

  “我记得你们是四个人,还有两个人现在去了哪里?”秦歌问。

  林红石西耸然动容,刚才一番真情表露,竟然忘了杜兰与赵飞循着婴儿的哭声追出去的事。俩人立刻把刚才的事说了,秦歌闻言,眉峰紧皱,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我已经与刑侦队通了电话,他们会致电凤凰镇派出所马上派人过来。如果那个穿雨衣的男人真的在凤凰镇上,如果刚才那婴儿的哭声真是他刻意安排的,我想,他的目的就是引杜兰出去。”

  “可是如果是我们四个人一起追出去呢?”石西说。

  秦歌微一沉吟:“那么你们四人现在或许都已身处险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红有些惶急,此刻,她对秦歌莫名生出了一些信任,也许,因为他见证了她与石西一段新的生活的开始。

  “队里的同志很快就会赶到,但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否则,只怕你两个朋友凶多吉少。我建议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们两个朋友。”他想了一下,叹口气道,“那男人之前没有伤害你跟杜兰,并不表明他对你们没有恶意。你看他杀死罗成与酒鬼医生老婆,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千方百计引你们到凤凰镇来,也许他需要借助你们,在某种特定场合完成什么仪式。”

  “仪式?”林红疑惑地问,“我们跟仪式有什么关系?”

  秦歌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能确定。从那男人在海城的种种行为来看,他必定心里有一个很大的郁结,而那郁结必定跟婴儿有关。杀死罗成那晚,他在现场留下了一个婴儿,现在,酒鬼医生老婆的尸体上,也有一个婴儿。这种杀人习惯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思。可是仔细想想,凶手杀人后留下某样特定的东西,一定是想告诉别人一些什么,我们只要找到凶手跟婴儿之间的联系,就能弄清他杀人的原委。”

  他再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林红,接着说:“你跟杜兰都曾在凤凰镇卫生院的妇产科工作过,从你们手中出生的婴儿一定很多。”

  林红明白了,秦歌的意思是因为她们曾经的工作,所以,那个男人才会找上她们。她想到了惨死的柳青,心里立刻便赞同了秦歌的分析。

  秦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交到林红手中:“你看一下这个人,当年你在卫生院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

  林红接过来,看到那张纸原来是份通辑令,一侧照片中的男人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有种不同寻常的英武气息。林红忽然觉得有些晕眩,身上感到了一些凉意。

  她并不认得照片上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见过他,但她的目光凝视照片久了,那种晕眩的感觉便更强烈了些。这时,她感受到了某种气息,它氤氲不定,盘桓在脑际,挥之不散。而且,这时候她忽然又有了些想呕吐的冲动。

  她丢掉手中的通辑令,真的转身疾步奔到门边干呕了两声。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男人的手在白皙的肌肤上游移,女人敏感的触觉像某种藤类植物,缓慢但却无休止地蔓延。

  林红抚住柔软的小腹,感觉到了一个生命的萌动。

  林红的异常举动让秦歌与石西都变得凝重起来。石西想了想,还是过去扶住林红。林红直起腰时,整个身子都偎在了石西的怀中。现在,她只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一双肩膀的倚靠。秦歌捡起丢在地上的通辑令,眉峰紧皱。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现在已经确定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曾经从他手里逃脱过一次,现在,他决定再不给他同样的机会。

  他要亲手抓住他。

  “我现在有了一个计划,但是,我却不敢保证它一定成功。”秦歌犹豫了一下,走到林红与石西边上说,“如果我们等队里的同志来,一定可以抓人凶手,但是,也许抓住他之后,我们就永远不能弄明白他做这一切事的原因了。”

  石西怔了怔,问:“你要我们怎么做?”

  “如果你们相信我,我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们。”

  林红与石西对视,都察觉出了对方的犹豫。林红忽然轻声道:“我现在只想着这一切能尽快结束,而且,我不想它再在我生活里留下任何痕迹。”

  石西立刻便明白了林红的意思,他挺了挺腰板,重重地对秦歌道:“我们相信你的计划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秦歌还在犹豫:“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要尽快找到穿雨衣的男人。”

  石西与林红都沉默了,凤凰镇虽然不算很大,但要想从中找到一个人,那也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秦歌说:“穿雨衣的男人在海城既然故意留下线索,引你们来凤凰镇,现在,一定会留下其它一些线索,让你们能找到他。你们好好想一想,看你们是否遗漏了些什么。我相信,他一定会留下结索的。”

  林红闻言一怔,她想到了正屋西墙上那两行血字。

  她说:“我知道去哪里找那男人了。”

  “真的?”秦歌精神一振,“好,那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

  秦歌跟林红与石西说了他的计划,最后从腋下掏出枪来,当着林红与石西的面,把子弹上膛。枪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件极稀罕的东西,但它在这时候出现,岂非也可以让人多一些可依靠的力量?

  凤凰山下凤凰镇,凤凰镇紧挨凤凰山。

  现在,林红与石西正艰难地走在上山的小径上。雨在这时小了许多,但天空的云层却压得更低了些,似乎只要爬上山顶便能伸手触及。凤凰山不高,海拔只有三百多米,但山势绵延,有七座大小不等的山头。山路本来就滑,加上大雨如注,行走便艰难了些。遇到顺坡时,石西便走在林红的后头,防止她滑倒,遇到陡峭的山岩,他会先行一步,再伸手拉林红一把。林红身上透明的雨衣显然不适合在山上穿,它不仅影响行走,而且,风把前襟吹起来,那雨便直接落到了她的身上。林红的裤子现在一直湿到了腿弯处。石西的警用雨衣这时更显出它的实用性,它宽宽的帽檐拉下来,几乎可以遮住整张脸。

  林红与石西去的地方是凤凰山主峰的南坡。

  石西虽然跟着林红来过这里,但显然已经不记得路了。当林红把他带到松林深处的一个小土丘前时,他才吁了口气。林红的目光,此时便落在了那土丘之上。

  土丘其实是座坟茔,里面埋葬了一个名叫林林的婴儿。

  在凤凰镇及周边地区有这样的习俗,未成人的孩子夭折是不可以起坟的。所以林红只能把她孤零零地葬在这里。

  在孩子们出发的地方

  父亲在永远地守望

  如果林红真的在延续林林的生命,那么,这里就该是林林出发的地方了。而孩子的父亲呢——那个穿雨衣的男人,他在哪里?

  天色愈发昏暗,夜色已经降临,雨幕让山林变得更显幽深。雨幕连起的天地间,此刻仿似只剩下林红与石西俩人,他们孤单地站立,茫然四顾。

  林红想,难道是我错了,穿雨衣的男人并没有在这里等候?

  她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小小的坟茔上,脑海里现出她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情形。那一次,她带石西来南坡,南坡上开满紫色的蝴蝶花。蝴蝶花有两片对衬的心形花瓣,看起来真的酷似蝴蝶两片美丽的翅膀。她先石西到达松林深处,她眼中的坟茔已经支离破碎了。那隆起的土丘,如五马分尸般四分五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有个土丘,谁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是座小小的坟茔。

  林红与石西离去时并没有将土丘再度堆起。事隔两年多,林林的坟茔怎么会再度出现?除了那个穿雨衣的男人,谁还会这么做?

  林红立刻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石西怔怔地听着,不发一言,却大步上前,双手将土丘上的土向两边扒开。

  林红虽觉石西的做法有些不妥,但却又想不出理由阻止。

  土丘土质松软,显然是新堆起来不久,石西很快就将土丘扒开,里面现出一个比热水瓶略粗一圈的玻璃瓶来。石西将玻璃瓶捧在手上,让雨冲净表面的泥土,玻璃瓶内现出一个蜷缩身子的婴儿。

  现在石西与林红见到婴儿已经不像初时那么恐慌了,人的适应力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瓶中的婴儿显然也是一具标本,它尽管也很恐怖,但和酒鬼医生老婆腹中的婴儿相比,便显得小儿科了。

  石西压低嗓音道:“这又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看来这里,还不是我们的终点。”

  林红忍着恶心上前仔细看瓶内的婴儿,她看到婴儿的身子已经有点发黑,这是人体标本离开伏尔马林浸泡后,时间过长会发生的现象。在密封的玻瓶内,她还看到有一些绿豆大小的黑色的颗料,它们落在瓶底,几乎将整个瓶底都覆盖住。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些颗料问。

  石西仔细分辩,还是不能看清,便索性将瓶盖打开,闭着眼伸手进去,取了几颗出来,捏在手中。

  石西的胆气已比先前壮了许多,这是不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那些黑色的颗料原来是空心的,边上还有裂开的口子。不需要太用力,便能将它捏扁。石西还没说话,边上的林红已经叫道:“棉籽壳。”

  石西摇摇头,他当然知道棉籽壳是绵籽剥取棉仁后剩下的外壳,却实在猜不透盛放婴儿标本的玻璃瓶内为什么会有这玩意儿。那边的林红还在低头沉思,石西想问些什么,但看她入神的模样,又忍住了。

  “凤凰镇十多年前就开始有人种植平菇香菇黑木耳这些食用真菌,而棉籽壳是种植真菌必备的材料。”林红说。

  石西精神一振,他似乎已经想到了穿雨衣男人的用意。棉籽壳仍然是他留下的信号,它必将引导他们去往另一个所在。

  这时林红的脸上已经露出释然的表情,石西立刻便知道林红已经有了答案。果然,林红抬头仰望了一下山头,低低地道:“藏兵洞。”

  凤凰镇的很多人都知道凤凰山上有藏兵洞。藏兵洞建于文革初期,当地驻军整整干了半年,结果却是半途而废。藏兵洞洞深十余丈,边上还有许多个像房间似的山洞。整个山洞用水泥加固洞壁,还在顶上凿洞引来泉水。藏兵洞是历史的产物,它还没有最后完工,便被废弃。藏兵洞在凤凰山最偏僻的第四座山峰背后,罕有人迹,因此很长时间无人问津,渐渐被人遗忘。直到十年前,有凤凰镇当地的农民向征性地交了点钱,承包了藏兵洞,在里面用棉籽壳培育食用真菌。藏兵洞阴暗潮湿,正适合真菌的生长。

  林红知道有这个山洞,但从来没去过。她用探寻的目光望向石西,石西重重地点头。于是,林红再不犹豫,与石西一道向着一侧的小道走去。

  36

  雨停,天空放晴,这都是转眼间的事。一弯勾月被淋得无精打彩挂在天边,只看得见淡淡的影子。山林间泛着苍白,空气中却透着清凉的气息。

  藏兵洞的两扇水泥门巍然伫立在林红与石西的眼前。

  林红已疲惫不堪,她踉跄地倚靠在一边的山石上,低低喘息。石西仍然穿着警用雨衣,帽檐仍然低低地卡在头上。他双手掐腰站大大门前,似乎在猜度洞里的情况。两扇水泥门的铁环被一把巨大的铁锁锁住,中间微许的缝隙可以看见水泥门至少有一尺多厚。这样的门即使不锁上,单凭林红与石西俩人之力都很难拉开,何况现在还有巨锁封门。

  石西在门前来回踱着步子,很快发现门左侧的地上,竖立着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它隐藏在边上杂草的阴影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他奔过去,取在手中,那原来是一个手电筒。他触动开关,一道光柱直射出去,光亮居然还很强劲。手电筒上没有潮湿的痕迹,显然是雨停后才放在那里的。看来穿雨衣的男人心思还算缜密,将林红与石西引到此处,知道天黑路滑,还给他们准备了电筒。

  林红迈着沉重的步子到石西边上,俩人对视一眼过后,石西便将电筒的光柱投到了石门之上。穿雨衣的男人留下电筒,意思已经不言自明——他是要林红与石西进入藏兵洞。如果不是这样,电筒的意义便不大了。

  但藏兵洞大门紧闭,他们怎样才能进去?

  林红拉着石西到了门的右边,在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他们看到有一个圆形的小门,小门大约和城市里的窨井盖差不多,上面还有一个钢筋焊制的把手。整个水泥门表面因为污渍斑斑,所以看起来并不显眼。

  石西试着拉动把手,水泥圆门应声而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洞口足够一个人进去,石西将电筒的光柱投进洞中,光柱似乎也刺不穿里面的黑暗,行不多远便自行消散。藏兵洞显然是穿雨衣男人布局的最后一站了,所有的谜底在这里都将被解开。但是,穿雨衣的男人先杀罗成,再杀酒鬼医生的老婆,手段其极凶残,而且,这还只是被发现的凶杀,未发现的不知还有多少。如果林红和石西进入这个山洞,有谁知道他们是否还能活着出来?

  林红和石西显然都有些犹豫。他们回头往来时的山路上望了望,没有秦歌的影子。秦歌的计划就是让他们俩按照穿雨衣男人的指引一路下去,而他在暗中保护。现在,林红与石西已经爬过了三座小山头,而身后的秦歌却不见踪影。

  要不要进去,成为摆在林红与石西面前的两难选选择。

  这时,林红与石西同时听到了什么声音,她们警觉地四下环顾,发现那声音正是从洞中传来。石西的头伸进洞中,那声音便清晰了些。他缩回头,林红不及问话,也是头伸进洞中,听到那声音正是杜兰发出的一些尖叫。

  林红变了脸色,头缩回来时已满脸惶急。叫声的喻意不言自明,现在不仅是杜兰,就连赵飞可能都已经成为穿雨衣的男人的阶下囚。他料到林红与石西在洞口的犹豫,这时候让杜兰发出些尖叫,这样,难道林红和石西还有别的选择?

  洞口已经越来越远,它变成了淡淡的一个亮点。每往前一步,林红的心里就多生出一些寒意。身边虽然有石西壮胆,但是,如果赵飞那样强悍的男人都遭逢不测,石西又怎么是穿雨衣那男人的对手?而且山洞里的黑暗像是包含某种力量,让人觉得压抑且恐慌。洞顶不时还有水滴落下,在不知名的角落发出嘀哒的声音,有时还会落在林红的脸上。电筒的光柱只能照清他们脚下很短的距离,在前面更长的黑暗里,她实在不知道究竟都隐藏了些什么。

  杜兰的叫声是林红和石西的向导,引导着她们继续向前。

  山洞原来并不是笔直的,他们拐过一个弯道,在前面的黑暗里,忽然有了一点光亮。林红与石西吁了口气,但同时心中狂跳。亮光处必是他们此行的终点,所有的谜底都会在那里得到解答,但也许,穿雨衣的男人也会在那里,安排下陷阱等待他们的出现。

  亮光从洞边的一间石室中发出,现在,林红与石西离亮光的石室已近在咫尺,他们只需要再迈一步,便能看清室内的一切。

  灯光在黑暗里是件很让人欣慰的东西。但就在这瞬间,它忽然熄灭了。

  林红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身子下意识地后退。石西赶紧上前一步,稳稳地把她抱住。与此同时,灯光熄灭的石室内,杜兰一些被压抑的叫声稍纵即逝。

  电筒的光柱投进室内,石西一只手揽着林红,缓缓向石室中走去。这时的石西,虽然也是惊魂未定,但却显示出了一个男人的坚强与镇定。进入石室中,石西示意林红站稳,他需要对石室作一番察看。

  杜兰显然就在石室中,她的呼吸似乎就在耳边,但却不知道她具体的位置。石西电筒四处扫射,立刻觉得头皮发麻。在黑暗中,他不知看到了多少个婴儿。林红的尖叫再度响起,她也看到了石室中遍布的婴儿标本。这些标本全部装在热水瓶大小的瓶子里,形态各异,大的宛若刚刚出生,小的不及巴掌大小。它们在电筒微弱的光柱里逐一闪现,依次排开,竟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林红与石西身子僵硬,纵是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些东西还是让他们如坠冰窟,整个人刹那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接着,他们便看到了杜兰和赵飞。俩人被一根绳索背靠背合绑在一处,赵飞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而杜兰却在扭动着身子,口中被一根毛巾勒住,说出不话来。她此刻一定已经看到了林红和石西,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林红低叫一声,飞快地向着他俩的位置跑去。石西欲要阻止,却已不及,林红已奔到了杜兰的身边。

  黑暗里蓦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就勒住了林红的脖子。

  林红一声尖叫尚末出口,便被堵了回去。她拼命挣扎,但那只胳膊却如铁般坚硬,她拼尽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那边的石西身子一动,似要冲过来,但迈出的步子又陡然止住。

  电筒的光柱落在林红身上,他已经看到了林红身后站着一个穿雨衣的男人。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很疲倦,好像等待是件让他很头疼的事,“幸亏你们够聪明,没有让我失望。”

  “我们已经来了,你先把林红放开。”石西上前一步,挺起了胸膛,“我们既然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穿雨衣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显然石西的话打动了他。弱小的林红根本不足为惧,就算前面那故作镇定的男人,他自信也可以轻易将他击倒,那么,他还有什么必要挟持林红呢?

  他缓缓松开胳膊,林红丝毫没有迟疑,向前疾奔,而穿雨衣的男人竟然也没有阻止。林红奔到石西跟前,石西一把将她拥住,然后再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现在,你们又站在一起了,你们一定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穿雨衣的男人声音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倦意。

  石西点头:“我们只想知道你千方百计引我们来这里,到底因为什么。”

  “我当然会让你们知道,但是,需要更正的一点是,我只是想让凤凰镇卫生院当年的三个护士能到这山洞里来,这不包括你和那个男人。”他回头看了一下不醒人事的赵飞,然后再轻轻叹息一声,“但你们既然来了,我也不能把你们拒之门外。只是,你们一定会后悔来到凤凰镇,一定会。”

  石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时,他身后的林红忽然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我现在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穿雨衣的男人一怔,接着摇头道:“我想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我要看。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要重回凤凰镇,就是因为想看看你的样子,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穿雨衣的男人又一怔:“我想你一定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我不知道!”林红大声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见过你,而且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情。现在,我要向你解释的是,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夜里都做过什么,你把它称为梦游症也好,称为双重性格症候群也罢,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能感觉到有个男人曾经出现在我生活里,但我记不起来任何一点细节。”

  林红觉得脸上发烫,她知道自己在说谎。她在梦里虽然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却能清晰而真实地感受到那种愉悦的体验。

  穿雨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但林红能感觉到他这一刻的震动。他没有说什么,但显然已经相信了林红的话。他抬起手,缓缓地把雨帽推到脖子上。林红抢过石西手中的电筒,光柱直照到他的脸上。他却一下子转过身去,向一边走去。

  光亮从他手中亮起,接着,更大的光亮出现,虽然还很昏暗,但是已经照亮了石室。林红与石西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清石室中不知摆放了多少个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有一个婴儿标本。同时见到这么多婴儿,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生出生理上的不适,纵是林红曾有过妇产科的经历,这时也觉得喉头发咸,一股力量涌到喉边,又被她勉强抑住。

  那个男人此刻就在亮光处,脸庞笼在阴影里,但眉眼五官已清晰可见。

  林红原本以为自己见到这个男人一定会很激动,但现在,她却觉得异常平静。无疑那是个颇为英俊的男人,而且眉宇间有种不常见的英武之气,但林红忽然觉得他很陌生,看着他,林红就像看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

  于是,林红在心里便释然了,那些氤氲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一瞬间便散了。

  ——事如春梦了无痕。

  林红现在忽然很想立刻离开这里。

  “现在你们看见这些婴儿了,如果你们知道这些婴儿之中有一个是你们的子女,你们会做何感想?”穿雨衣的男人揶揄地道。

  石西凝重地道:“我只知道,如果是你把这些婴儿变成标本,那么,你就算被枪毙一百回也不为过。”

  穿雨衣的男人点头:“我也正是这种想法。那么,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制作这些标本的人死有余辜?”

  石西怔一下,不知道他这句话的用意。

  穿雨衣的男人慢慢走向一边,停在一个黑乎乎的半人高物体前面。他向林红和石西招招手,俩人对视一下,小心地向那边走去。

  到了跟前,他们发现那半人高的物体竟会是一口缸。石西将电筒照向缸内,他立刻转身拉住正欲往缸里看的林红,林红觉得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林红轻声问:“缸里有什么?”

  石西压低嗓音:“你还是不要问了,反正你不看为好。”

  穿雨衣的男人摇头道:“她当然要看,我精心布置了这个局,把她引到这里来,如果她不看,我会很失望的。”

  石西还想说什么,但林红已经挣开了他,走到了缸前。

  缸里盛满液体,有股浓烈的异味扑鼻,林红一闻便知道那是伏尔马林的气味。在缸内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子完全浸泡在伏尔马林中。男人的身子蜷缩成子宫内婴儿的姿势,但脸却微微上仰。林红一眼认出他就是凤凰镇卫生院妇产科的酒鬼医生。

  她弯腰干呕了几声,吐出几口酸水。

  她的身子已经站不直了。

  石西扶着她后退几步,厉声道:“他是你杀死的!”

  穿雨衣的男人冷哼道:“是,难道我有什么错吗,你刚才不是还说,制作这些婴儿标本的人,就算枪毙一百回也不为过吗?”

  林红抬起头,喘息道:“这些标本是酒鬼医生做的?”

  石西一怔,知道了缸中的男人就是酒鬼医生。穿雨衣的男人颔首道:“当然是他做的,我又不是医生,而且,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婴儿。”

  林红低头沉思,她感觉现在已经触摸到了一些问题的关键,只是在脑子里还不能成型。所有的答案还必须从穿雨衣男人口中道破。

  “现在,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你们听完故事,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我一定会耐心地回答你们。你们要知道,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凶残,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我的理由。”穿雨衣的男人语音里又带上了些疲倦。

  林红与石西不说话,但林红能觉出石西的身子僵硬,显然在全身戒备,她心下稍安,同时,她对穿雨衣男人的故事真的生出许多好奇来。

  “三年前,我和我的妻子来到凤凰镇。我们选择在这里定居,因为我们妻子怀孕了,我不能再带着她四处逃窜。”男人停了一下,再接着道,“忘了向你们介绍,我的身份是一个逃犯,我在南方的一个城市杀了人。我的名字叫蒋青。”

  ——街头盛开木棉花的南方小城,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消散了。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像木棉花般落寞的女人了。

  林红看他此刻脸上现出的忧伤,忽然想起来自己真的曾经见过他。不是在梦中,在凤凰镇卫生院的妇产科里。那一次,她面对的是一对面带倦容的外地年轻夫妇,当她告诉他们妻子已怀有身孕,将为人父人母的喜悦在他们脸上稍纵即逝,俩人一起忧形于色,好像怀孕是件让他们很头疼的事。

  “我和妻子在凤凰镇上住了九个月,妻子分娩在即,我不能送她到海城的大医院,只能送到去凤凰镇卫生院。那一天,我记得妻子躺在产床上,一个满身酒气的医生让我去买些卫生纸与脸盆,说是孩子生出来后要用。我就去街上买东西,但回来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我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两个警察,而且他们还认出了我。我央求他们让我去医院看看我的妻子,我只要看着我的孩子平安降生,就算他们立刻把我枪毙了,我也心甘情愿。”

  穿雨衣的男人声音变得激奋起来:“可是那两个警察根本不听我的哀求,他们连让我见妻子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红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同情这个男人了,她身边的石西微微低下了头,似乎也为穿雨衣男人的故事打动。

  “我不能就这样跟警察走,我必须见到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所以,我趁那两个警察不备,打倒了他们,飞快地逃走了。那一次,我不敢再在凤凰镇停留,我爬上一辆过路的货车,逃往外地。我以为我会很快再回凤凰镇,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这一逃,就是一年多。”

  石西忽然压低了嗓音问:“你怎么能一个人打倒两个警察?”

  “我当过兵,在部队里是特种兵。”

  石西不说话了,身子也软了下来。本来他还想着有机会能击倒对方,但现在,他几乎完全放弃了这一想法。

  “我是全国通辑的要犯,我需要不停地变换藏身地点,在不同的城市之间逃亡。一年半之后,我终于有机会重回凤凰镇,但是,我却再也没有办法见到我的妻子了。”穿雨衣的男人忧伤地道,“他们死了,我去找了当年租房子给我们的房东,那是个老太太,她还记得我。她说我的妻子一年半年死于难产,我的孩子也在那一次一同死去。刹那间,我简直要崩溃了,要知道这一年多时间里,是我的妻儿支撑我的生命,我活着的所有动力就是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他们。”

  “妻子难产死去,我不该把过错强加到医生身上。如果,我不是意外地发现了那个酒鬼医生的秘密,也许我现在早已经离开了凤凰镇,那么,我一定不会打搅你们平静的生活。”

  “酒鬼医生的秘密就是这里?”林红道。

  “不错,没有了妻儿,我已是万念俱灰,那天傍晚,我守在卫生院的外面,只想等替我妻子接生的那医生出来,问一些当时的情况。但酒鬼医生那天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根本不愿意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我看他很着急的样子,还有些慌张,便悄悄在他身后跟踪了他。我没想到,他最后把我带到了这个藏兵洞。在洞里,我发现了他制作婴儿标本的秘密。”

  “你们可以想象我见到石室里这么多婴儿后的愤怒,我抓住了酒鬼医生,在我的拳头面前,他跟我说了他制作标本的用意。他早就是个废人了,他的老婆跟人通奸在卫生院里是个人尽皆知的事情。所有人都来嘲笑他,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王八,而他生活里惟一的乐趣,就是将医院里死亡的婴儿带到这里,做成标本。藏兵洞里有很多这样的石室,承包山洞的农民根本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所以,他就向他们租了其中一间,用来放置这些标本。他喜欢一个人独自呆在石室里,对着这些死去的婴儿,他才能得到一种快感。这些婴儿都是女人罪恶的凭证,她们在享受性爱的欢愉过后,死亡便接踵而来。他憎恶女人,看着这些婴儿标本,他便能看到女人躺在产床上的痛苦。”

  林红面上已经现出痛苦的表情,蒋青的话触动了她心上最痛苦的回忆,那些在血污里挣扎哀号的女人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蒋青低低喘息了一下,接着道:“你们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看着石室中那么多婴儿标本,我知道这其中必有一个是我的孩子,但我却不能认出他来。我的愤怒就要把我燃烧了,我恨不得将面前那个变态的男人千刀万剐。我发誓要为我的妻儿报仇,我找到了另一种支撑我活下去的力量。我想到了凤凰镇卫生院的妇产科里除了这个酒鬼医生,还有另外三个人。”

  林红颤抖地道:“她们就是我、杜兰和柳青。”

  蒋青点头:“是你们一起害死了我的妻儿,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把你们带到这间石室,让你们也看一看这里的婴儿标本。这里每一个婴儿身上都保留着你们的罪恶,我要让你们永远和这些婴儿呆在一起,让你们也尝尝死亡的滋味。”

  “但你知道这些其实并不是我们的过错。”林红分辩道。

  “难道你能否认,是你们的手让这些婴儿走向了死亡。”

  林红说不出话来,她明明知道蒋青的说法是错误的,但偏偏无法反驳。

  “于是,我用了半年时间调查你们三个的去向。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了针对你们三个人的计划,我要逼迫你们回到凤凰镇,这样,我才有机会为我的妻儿报仇。”蒋青的语气变得冷漠,还带有了些杀死。

  “我穿着雨衣带着婴儿标本站在你家楼下,我把婴儿标本悬挂在柳青家院中的树上;我还抱走了别人家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把他放到杜兰家门口,等他们生出感情后再抱走他。我不知道这样能否达到我的目的,但随后不久,一件意外的事让我对自己要做的事充满信心。”

  林红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她已知道了后面的整个事情。

  “你无意中遇到了我,而且,还跟我回到了家中。”她说。

  蒋青迟疑了一下,他凝望着林红,低低叹息:“是,而且,我还从你的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了林林,知道了杜兰不育,还知道了你的丈夫罗成是个极端卑鄙的家伙。”

  “于是,你就利用从我口中知道的这些秘密,精心布置了这个局。”林红说。

  “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选择。”蒋青道,“现在我心里惟一放不下的,就是跟你之间做下的事,我担心到了最后,我不能狠下心来。”

  林红身子摇晃了一下,心里又有了呕吐的冲动。她边上的石西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你精心布下了这个局,现在你成功了,我们按照你的计划来到了凤凰镇,来到了藏兵洞。我知道你不会再放我们离开,现在我还有几个疑问,因为在你的计划里有些细节,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石西说。

  蒋青已经有了些不耐烦:“我现在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做的这些事了,现在,我的计划成功了,我将你们全都带到了这里来,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妻儿不会复活,从此以后,我不知道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只想这一切能早些结束,我要离开这里,再不会回来。也许,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我能开始我新的生活。”

  石西丝毫不理会蒋青的感慨,他重重地道:“你怎么能自由出入林红的家,你又是怎么杀死了罗成?”

  蒋青摇了摇头:“我遇到林红跟她回家的当晚,就拿走了她的钥匙,配制一把后,然后趁她不在,再到她的家里将钥匙放好。至于罗成,他撞见了我跟林红在一起,然后偷偷跟踪了我,我就引他到了苍梧小区墙外的河边,杀死了他。”蒋青不耐烦的神色更浓了,“还有酒鬼医生的老婆也是我杀的,酒鬼医生临死前肯求我杀了他的老婆,甚至他已经为老婆设计好了死法。我只是满足了一个死者临终前的愿望,而且,那个丑陋的胖女人也实在该杀,如果不是她在外面四处勾引男人,也许酒鬼医生就不会如此变态。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石西怔了怔,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想如何处置我们?”

  蒋青沉默了一下,好像这是个让他很难回答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叹口气:“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全部留下来陪伴这些婴儿吧。”

  石西忽然发出了一些笑声,他上前一步,重重地道:“如果我们不想留在这里呢?”

  蒋青有些愕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这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对石西并不陌生,他知道这个男人性格懦弱,体质也不好。他自信只要自己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但他现在忽然就没有了信心。

  “除非你能把我打倒。”蒋青也加重了语气,“我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你想试试,现在就可以过来了。”

  石西摇头道:“我打不过你,但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凶残的人,在你逃离南方小城之前,除了那桩杀人的案子,你根本没有其它犯罪记录。”

  蒋青凄然地道:“那是因为那时我没有开始四处逃亡。逃亡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保护自己是逃亡中惟一遵循的规则。如果我不变得残忍,我便不能活下去。逃亡让我懂得了生命的残酷。”

  “所以,你便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别人而心安理得。”石西重重地道。

  他再上前一步,离蒋青只有两米之遥:“但是这一回你错了,因为你再没有残忍对待别人的机会了。”

  蒋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瞪着石西,脸上现出些疑惑来。

  石西缓缓将头上的雨帽掀到后面:“我并不喜欢穿雨衣,但是你教会了我穿雨衣不仅可以挡雨,而且还可以隐藏自己。”

  蒋青这一刻变了脸色,瞬间的惊愕过后,他已是一脸萧瑟。

  面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石西,而是一个略显面熟的男人。

  “我曾经在凤凰镇卫生院门口让你逃脱过一次,我相信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那男人重重地说,同时,一把枪飞快地对准了蒋青。

  ——秦歌。

  这就是秦歌的计划,他料到蒋青一路留下线索,一定是想告诉林红些什么,而林红只要循着这些线索,就一定能找到他。所以,他与石西更换了雨衣,与林红一起来到石室。在最后,用枪口对准了蒋青。

  蒋青纵然是个特种兵,但他在秦歌的枪口下,还有什么机会呢?何况,秦歌上次曾大意让他逃脱,这回,他发誓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秦歌的计划虽然冒险了些,但结局,却让大家满意,除了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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