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卡法克斯女士失踪(3)

　　我丈夫不怕见世界上任何人。”她关上大门，带我们走进门廊右边的起居间，“彼特斯先生马上会出来。”她的话说得没错，我们还没来得及环顾这间布满灰尘、虫蛀破旧的房间，门就开了。一个身材高大、胡子净光的秃顶男人迈着轻快的步履走进了房间。他长着一张大红脸，两颊下垂，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是这副模样被那张残忍邪恶的嘴巴损坏了，“这里肯定有些误会，先生们，”他用一种虚情假义、油腔滑调的声音说，“我想你们走错了地方。如果你们到街那边去问一问，说不定——”“得了，我们不想和你在这浪费时间，”我的同伴坚定地说，“你是阿德莱德市的亨利·彼特斯，后来又化名为巴登和南美洲的牧师施莱辛格博士。我可以肯定这一点，就像肯定我自己的名字叫福尔摩斯一样。”

　　现在被称为彼特斯的这个人吃了一惊，狠狠地盯着这个令人生畏的跟踪者。“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的名字吓不倒我，”他镇定自若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请问阁下到我家有什么事？”

　　“是你把卡法克斯女士由拜登带到了这里，我想知道你把她怎么样了？”“如果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会很高兴，”彼特斯冷冷地说，“她还欠了我一笔账，将近一百英镑呢，只给了我两件形同废物的耳环，当铺的人看都不要看。她自己在拜登缠上彼特斯太太和我，还一直跟着我们，直到伦敦，我还替她支付了沿途的车票和花费。但到了伦敦，她就不见了，只留了下了那几件过时的首饰，算是支付她的账单。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能找到她，我将感激不尽。”“我‘一定’能找到她，”福尔摩斯说，“我现在就要搜查这间房子。”“你有搜查证呢？”

　　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把他的左轮手枪掏出一半，又放了回去，“就先用这个代替，直到更好的东西到来。”“干什么？你这是强盗！”

　　“你可以这么称呼我，”福尔摩斯愉悦地说，“我的伙伴也是一个危险的暴徒。我们一起搜查你的房子。”

　　我们的对手打开了门。

　　“安妮，去叫警察！”他说。过道里响起了妇女奔跑时衣裙的声音，门厅的门打开又关上了。

　　“我们时间紧迫，华生，”福尔摩斯说，“彼特斯，如果你想阻止我们，有你苦头吃。抬进你家的那个棺材在哪儿？”

　　“你要棺材干什么？正用着呢，里面有尸体。”

　　“我必须查看尸体。”

　　“得不到我的同意，绝对不行。”

　　“那就用不着你同意。”福尔摩斯迅速地把这个家伙推到一边，穿过了大厅。旁边有一扇半开的门。我们进去了，这是餐厅，棺材就停放在一张桌子上，屋顶挂着一盏半亮的吊灯。福尔摩斯把灯扭大，打开棺盖，发现里面躺着一具瘦小的尸体，灯光照射下，看清楚了，那是一张老年人干瘪的脸，这个枯瘦不堪的人不可能是仍然美丽的弗朗西斯女士，因为即使她受尽了虐待、饥饿与疾病的摧残，她也不会变得这么干瘦。福尔摩斯露出惊讶的神色，同时又大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喃喃道，“不是她。”

　　“哈，福尔摩斯先生，这次你犯了一个愚蠢的大错。”彼特斯说，他跟着我们走进了房间。

　　“这个死人是谁？”

　　“哼，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我妻子的老保姆，名字叫罗丝·史班德，是我在布里克斯救济院诊所里发现了她，并把她到了这里，请来费尔班克庄十三号的霍森医生，以基督徒的爱心小心地照顾她。她三天后就死了，死亡证书上说她是年老体衰，但这只是医生的意见。如果你想更清楚，记下医生的地址好了。我们订了肯辛顿路的斯蒂姆森公司负责殡葬，明天早上八点他们会来埋葬她。福尔摩斯先生，你能挑出有什么漏洞吗？你犯了个愚蠢的大错，这一点你还是老实承认的好。你打开棺材盖子时，以为是弗朗西斯女士，结果发现里面是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如果把你那副紧张吃惊表情的照片拍下来，我倒是很欣赏。”听了对手的嘲笑，福尔摩斯的表情依然镇定冷漠，但他紧握的双手也显露了他极端懊恼和愤怒的情绪，说道：

　　“我要搜查你的房子。”

　　“还要搜查吗？”这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彼特斯大声说，“我们很快就会明白。警察先生，请到这边，这两个人强行进入我们的房子，而我赶不走他们。请您帮忙把他们赶出去。”

　　一名警官和一名警察站在过道上。福尔摩斯抽出名片递过去。

　　“这是我的姓名和地址。这是我的朋友，华生大夫。”

　　“哎呀，福尔摩斯先生，久仰大名了，”警官说，“可是没有搜查证，您是不能待在这儿。”“那是当然。这个，我十分清楚。”

　　“逮捕他！”彼特斯嚷道。

　　“如果需要那么做，我们知道如何动手，”警官威严地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现在得离开这儿。”

　　“是的，华生，看来我们得离开这儿啦。”

　　一会之后，我们再一次来到街上。福尔摩斯同往常一样平静，而我却窝了一肚子火，也觉得屈辱。警官跟在我们身后。

　　“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您是知道的，法律就是法律。”

　　“对，警官，你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想你到这儿来，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也许我们可以……”

　　“警官，为了找一位失踪的女士。我们认为她就在这所房子里。

　　我在等待搜查证，很快就到。”

　　“福尔摩斯先生，就让我来监视他们，一有动静，我马上告诉你。”

　　这时只有九点钟，我们又准备出发，全力追查线索。首先，我们乘车到了布里克斯顿救济院。在那里，我们得知几天前，确实来了一对好心的夫妇，他们说那个痴呆的老太婆是他们以前的一个仆人，获得允许后他们将她带走了。当救济院的人听说她走不久就死了的消息时，并不感到惊奇。

　　我们的第二个目标就是医生。他曾被请去，发现那位老女人年老体衰，并且亲眼看见她死去，最后在正式的死亡证明书上签了字。“我向你们保证，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弄虚作假。”房子里没有什么情况让他怀疑的，像他们那样的人家居然没有仆人，这点倒是有点不寻常。那位医生可以提供的情况也只有这些。最后，我们又去了苏格兰场。要办理搜查证手续很繁琐，治安官到第二天早上才签字，我们不可避免地又耽搁了一些时间。假如福尔摩斯能够在九点钟左右去拜访，那样就可以同莱斯特雷德一起去办好搜查证。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快到半夜时，那位警官，我们的朋友，急匆匆的来告诉我们说他看见那座黑暗的大房子，有几间窗户有灯光闪烁，但没有人出入那所房子。我们只好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福尔摩斯很烦躁，无法和他交谈，他一个人坐着，不停地抽着烟，浓黑的双眉凝在一起，修长的手指紧张不停地敲着椅子扶手，脑海里肯定反复思考着这神秘案子的各种可能。整个夜晚，我几次听见他在屋中徘徊。早晨我刚醒时，他冲进了我的房间，但从他苍白的脸、深陷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显然是彻夜未眠。“下葬时间是几点？八点，是吗？”他急切地问道，“啊，现在是七点二十。上帝！华生，上帝赐给我的脑袋怎么了？快点儿，伙计，快点儿！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有一线生机，百分之一的希望。要是去晚了，我将永远不能饶恕我自己！”没出五分钟，我们已经坐在马车中，沿着贝克大街飞快的奔驰。但是即使这样，当我们经过大笨钟时，差二十五分八点钟，当钟打了八下时，我们正飞奔在布莱克斯顿路。不过，他们也晚了，八点过十分，灵车仍然停在门口，正当我们跑得口吐白沫的马停下的时候，三个人抬着棺材出现在门口。

　　福尔摩斯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他们。“抬回去！”他叫道，把手挡在最前面的人的胸前，“马上抬回去！”“你这混账，又想干什么？我再问你一次，你的搜查证在哪里？”彼特斯怒吼着，他的红润大脸扭过去，盯着棺材的另一端。

　　“搜查证马上就到。在它到达之前，棺材必须抬回屋中。”

　　福尔摩斯的威严声调对那些抬棺人起了作用。彼特斯已经突然钻进了屋里，所以他们才服从这些新的命令。

　　“快，华生，快！这是螺丝起子！”棺材放到了桌子上，他喊道，“伙计，这一把给你！一分钟内打开棺盖，赏一镑金币！别问为什么，继续干！很好！另一个！再一个！现在一起用力！快开了！松动了！快开了！啊，终于开了。”我们一齐使劲打开了棺盖。此时，从里面冒出一股强烈刺激使人麻木的氯仿气味。只见棺内躺着一个躯体，头部全缠着浸过麻醉药的纱布。福尔摩斯扯去纱布，露出了一个雕像般的脸庞，美丽脱俗，典雅高尚。他立刻伸出手臂扶她坐了起来。“她死了没有，华生？还有救吗？我们肯定没有来晚！”

　　氯仿有毒，加上窒息，弗朗西斯女士似乎不省人事了。半个小时过去了，看来或许我们是来得太晚了。最后，我们进行人工呼吸，注射了乙醚，采取能用的各种科学方法。奇迹发生了，出现了一丝生命的颤动——她的眼睑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泽。

　　这一切迹象表明生命正慢慢复苏。

　　一辆马车赶到了，福尔摩斯拉开窗帘向外望去。“莱斯特雷德带着搜查证来了。”他说，“可是他要抓的人已经溜走了。不过，还来了一个人。”过道里响起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他接着说，“这个人比我们更有权利照顾这位女士。早上好，格林先生，我看我们最好把弗朗西斯女士送走，越快越好。现在葬礼可以继续举行，这个还躺在棺材里的可怜的老太婆可以独自去她最后的安息地了。”那天晚上福尔摩斯说：“亲爱的华生，如果你愿意把这个案子也写进你的记录本里去，也只能把它看写成一个暂时受蒙蔽的例子，即使最精明的人犯错也在所难免的。这种过失一般的人都会犯，难得的是他能够认识到并及时加以补救。那天晚上，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认为我注意到了一点线索，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看到过一个可疑的现象，我思考了很长时间。

　　后来，天亮时，我突然想起了那句话，格林曾经向我报告过的，殡仪馆女老板说的话。她说，‘早就该送去的，时间长一点，要与众不同’。

　　她指的就是棺材，棺材才能与众不同，只能是棺材要按特殊尺寸来做。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么深的棺材，安放的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女人，还是无关的。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棺材去装那么小的尸体呢？是为了腾出空间再放一具尸体。这是用一张死亡证明书埋葬两具尸体。如果我的视线没有被蒙蔽，这一切原本十分清楚。八点钟就要安葬弗朗西斯女士。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棺材离开房子之前把他们截住。

　　“我们发现她仍活着的机会非常渺茫，但这次渺茫的结果表明仍是一个机会。据我知道，这些人从来不愿干杀人的勾当，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不会使用暴力的。他们可以埋掉她，还让人看不出任何证明她死亡的迹象。即使把她被挖出来，他们也有机会逃跑。

　　“我希望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你可以想一下当时的情形，楼上有间小房间，你可以看见，那位可怜的女士长期被关在那里。他们一定是冲进去，用氯仿捂住她的嘴，把她抬下来放入棺材中，再倒入氯仿，让她再也醒不过来，然后钉上棺材盖。真是聪明的办法，华生，在犯罪史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果我们这两位传教士朋友逃过莱斯特雷特的追捕，我预测，在他们未来犯下的案子中，我们可以听到更精彩更聪明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