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就是凶手(2)

　　就在此时，传来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伤重死去的消息。古德费洛先生解剖了死马，并在死马的前胸找到了一颗子弹。这颗子弹的体积很大，是用来射击巨兽用的。警察随后查验了镇上所有的猎枪，发现此颗子弹只适用于彭尼费瑟先生用的猎枪。情况看来已经尘埃落定。

　　彭尼费瑟被关进了监狱，等待着判刑之日的到来。

　　古德费洛先生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着，希望法庭给予年轻的彭尼费瑟以自由，他愿以身担保。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作用。一个月以后，彭尼费瑟被押解到了P城。P城法庭正式开庭宣布。“彭尼费瑟犯有谋杀罪，将处以绞刑。”深陷囹圄的彭尼费瑟等待着绞刑之日的到来。

　　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古德费洛先生意外而又兴奋地收到了W城一家酿酒公司的来信。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

　　约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们收到了巴纳巴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一个订单，要我们为您寄送一大箱高级马高克斯酒。我们愉快的通知您。我们已经把一大箱精制的马高克斯酒装车运出。在您接到此信不久，箱子将会抵达贵府。请您转达我们对沙特尔沃思先生的最诚挚的问候。我们愿意永远为您效劳。

　　您最真诚的霍格斯·弗罗格斯·博格斯以及公司全体同仁。

　　18××年6月21日，于W城。

　　附带说明：这箱红酒内装马高克斯酒六十大瓶。在您收到此信的次日，我们会安排推车送达您的府上。此外，劳烦代我们向沙特尔沃思先生问好。

　　自从沙特尔沃思亡故以后，古德费洛先生已经滴酒不沾。现在他却认为，在经过一番折磨以后，这些酒则是上帝赐予他最好的礼物。他对此当然兴奋极了。古德费洛马上邀请他的左邻右舍，好友亲朋于第二日傍晚光临他的住处，准备开怀畅饮。他并未说明酒是什么人所赠，只是说他自己订购的。

　　翌日傍晚6时许，古德费洛先生屋子里高朋满座，晚宴即将进行。我当时亦在人群之中。大厅里陈设华丽，五光十色，宴桌上菜肴丰盛，香味诱人。人人对此羡慕不已。可是，箱装高级马高克斯酒一直到晚上8点才抵达。酒箱一到，宾客们一起动手搬取那只笨重的酒箱。我也参加了搬箱的行列。大箱子很快被搬进了宴会大厅。在这之前，古德费洛先生已经用别的好酒和宾客们大杯畅饮，都有些要醉了。此时他已面色绯红，满嘴酒气，说话语无伦次，走路踉跄。酒箱一进大厅，他就摆开双腿端坐了下来，并高声宣布。“诸位安静，安静！我的精制高级马高克斯酒已经抵达大厅！”接着，他把一些开酒的箱工具交给了我，让我开酒箱。

　　我当然欣然从命。我用鎯头和钳子轻轻地、慢慢地敲掉了箱盖上的一个个铁钉……就在此时，箱盖子突然蹦飞得老远。从箱子里猛然跳出了一个满身沾满血迹和污泥的老者。人们一眼就认出来，那位老者就是可怜的沙特尔沃思先生！老者背靠着箱子边缘，正好同古德费洛先生相视而坐。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大厅里顿时烟雾缭绕，灯光随之显得黯淡无无光，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无声。人们惊恐万分，满腹狐疑，面面相觑。原来欢声笑语、杯光酒影的大厅顿时显得恐怖无比，鬼泣神惊。老者悲伤的双眼直直地盯住了古德费洛先生。

　　接着，被害者开始说话了，话语中充满愤怒，满怀悲伤，但声音清楚明确，低沉缓慢，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老者语毕，就顿时倒在大箱子的边缘。

　　我很难描述当时的情景。死者说完话倒下后的一瞬间大厅里顿时尖叫四起，乱成一片，宾客们都似发疯般地逃出门外，跳出窗子。有些人由于惊吓过度，顿时晕了过去。但没过多久，人们的情绪又开始恢复了正常，一双双目光怒射到了古德费洛的身上。

　　古德费洛先生浑身瑟瑟发抖，双唇直打哆嗦，像一尊雕像似地僵坐在椅中。他慌乱失措的眼睛好像已经看清楚了藏在自己罪恶的心灵深处的那颗毒瘤。蓦地，他的双眼似乎闪发出了光彩。他从椅子中一下子跳了出来，扑向了倒在箱边的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尸体，嘴里不停地向死者忏悔自己的罪恶。大厅里所有的宾客都在倾听着杀人犯的讲述。古德费洛交代了整个谋杀的过程。

　　下面就是古德费洛供词的主要内容，在那个星期六的早晨，古德费洛先生骑着自己的马匹紧跟在沙特尔沃思先生后面出发了。

　　在树林的污水池附近，他的枪弹射中了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紧接着他用枪托猛砸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头部，置他于死地。他杀死沙特沃尔思后取走了沙特尔沃思先生随身带的两皮袋钱币。

　　当时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已经奄奄一息，古德费洛以为它必死无疑，就把它拖到了灌木丛中。接着，他把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尸体放在自己的马匹之上，并把尸体转移到了离路边相当遥远的一个小树林里藏起来。当晚，他又偷走了彭尼费瑟先生的马甲、西班牙小刀和一颗大型子弹。他随即把马甲和西班牙小刀放到了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然后利用为死马解剖的机会，假装称发现了一颗子弹，以此混淆大家的判断，达到隐瞒罪行、借刀杀人的目的。

　　当古德费洛的忏悔之词接近尾声时候，他已浑身瘫坐在地下，两眼无光，声音变得嘶哑虚弱。他颤颤巍巍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向墙壁处扑去。可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就此一命呜呼！

　　我在开始讲述本故事时说过，这是一件轰动拉特尔巴勒小镇的奇事。至今，那里的人们仍然认为是一个奇迹！古德费洛先生在被杀者面前的忏悔来的正是时候，他使即将走上绞刑架的彭尼费瑟先生免于一死。

　　读者现在不能理解的是，难道沙特尔沃思先生被杀后真的一度起死回生，返回人间，钻在酒箱里面，从而利用宴会之机，揭露凶手吗？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也绝不可能如此！

　　安排这一事情的经过者，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我本人。

　　我心里非常清楚，古德费洛先生挨了彭尼费瑟一拳以后，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原谅他的。那次争吵时，我正好在场，古德费洛先生从地上爬起来时的那种恶毒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神情对我来说仍记忆犹新。我当时就认为，他根本就不会宽恕彭尼费瑟先生的。别的人认为古德费洛先生善良、忠厚，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他总有一天要报此仇的。

　　在搜寻失踪者的过程中，古德费洛先生竟然发现了那么多“罪证”，尤其是从死马的前胸取出了那颗大型子弹，更使我心生疑惑。上面已经提到过，子弹是从坐骑前胸的一端穿进，从另一端飞出。可是，古德费洛居然在解剖时从马胸又发现了一颗子弹！这是从哪儿来的子弹呢？不用想，这准是古德费洛先生另外搞来的。

　　此后，我花了几乎两个星期的时间，到处搜寻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尸体。我当然不会在道路附近寻找，而是在离道路较远的偏僻之处寻找。我终于在一个小树林里的枯井中发现了尸体。

　　下面的安排当然是清楚不过的了。我记起了沙特尔沃思先生曾经对古德费洛作过的许诺，要赠送他一大箱精制高级马高克斯好酒。一天深夜，我把沙特尔沃思先生的遗体运回到花园里的一间小棚屋之中。我随后特地购买了一根约一英尺长的坚固的钢丝弹簧。我把弹簧的一头固定在尸体的颈部，接着就把尸体放进酒箱之内，并把尸体卷曲起来。这时，系在尸体上的弹簧也随之卷曲起来。卷曲后的尸体已经高于酒箱的箱盖。由于弹簧的弹性极强，我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盖紧紧地压住酒箱。我把身子随之坐到了箱盖之上，并在箱盖周围钉上了数枚铁钉。对于以后将会发生的情况，我想只要酒箱盖子一揭开，由于弹簧的强大弹力，盖子将会飞得老远，尸体也必然会从箱子中跳将出来。

　　我把箱子运到了外地，再从外地把它运给了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我还以酿酒商的名义给古德费洛写了一封信。我暗中指使我的仆人在古德费洛举办大型晚宴的8点钟左右把箱子运抵他的住处。

　　沙特尔沃思先生的说话声“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当然不是出之于死者之口，而是我经过无数次反复的练习，模仿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声调说出的。由于当时大厅中一片惊恐、不安和混乱，加上古德费洛已经喝醉，而且心中有鬼，我又紧靠在死者附近，使得这一模仿获得了空前的成动。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坚信，这是死者亲口说出的话语。大厅里散发出的血腥味，是我预先放在酒箱中的一种能挥发出类似血腥味的药水。至于弥漫开的阵阵烟雾，是我偷偷地把点燃着的卷烟掷到事先放在桌下的一个生烟物上引起的。

　　古德费洛在忏悔自己的罪行时，我并不感到吃惊，因为这是我事先估计到的。但我没有想到他会顿时死去。

　　彭尼费瑟先生回到了拉特尔巴勒。他已宣判无罪释放，恢复了一切自由。因为沙特尔沃恩先生生前未曾来得及立下新的遗嘱，他继承了巴纳巴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所有家财。

　　年轻的彭尼费瑟先中从这一不幸的事情中突然醒悟，他立志痛改前非，从此过上了平静的日子，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