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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女皇》 作者:张宝瑞

第25章 弃暗投明(1)

  凌雨琦说:“会不会有贼来过?”

  风笛走进房间,搜索一番,说:“不像是贼,因为梳妆台抽屉里,金戒指、金项链没有人动,要是来了飞贼,这些值点钱的东西早就不翼而飞。”

  凌雨琦看到东侧卧室椅子上有一柄铁榔头,她觉得很奇怪,问风笛:“这把铁榔头怎么会放在椅子上,上次你们来搜查时有这把铁榔头吗?”

  风笛说:“没有呀,一定是来了生人。”

  凌雨琦判断说:“这个人并没有走远。”

  两个人来到院里,只见院墙的瓦掉了几块,划了几个道子。凌雨琦一纵身,上了墙头。她见外面是一条小巷,通到街上,墙角好像有个东西。她翻身下墙,拾起那东西,借着路灯的灯光一看,大吃一惊。

  一只绣花鞋!

  她拾起绣花鞋,返回院内,把这只绣花鞋递给风笛。

  “你看,有一只绣花鞋。”

  “这是霞姑穿的,我们上次在搜查这个住宅时,还发现了另外一双绣花鞋,这是绣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而那一双是镶有红色梅花的绣花鞋。”

  凌雨琦说:“难道是霞姑来了这里?她为什么重返危险旧地呢?”

  风笛说:“她胆子也太大了!”

  凌雨琦思忖一会儿,说:“说明这个住处还有要找的东西,那个铁榔头不知何用?”

  两个人又返回屋里。

  凌雨琦拿起铁榔头在屋内环顾。

  卧室内有一张双人床,布置齐整,枕巾是碎花蓝底,毛巾被是浅粉色,床下有一双拖鞋。梳妆台前的圆镜影像清晰,大衣柜内是霞姑平日穿的衣物,客厅一桌二椅,摆着一个孔子的木雕,两旁有一对联,左联是:千秋仁义之师,右联是:万世师伦之表。两侧屋内有个单人床,是霞姑给女儿霞飞备用。有一个写字台,风笛扭开台灯,藕荷色灯伞泛出幽幽之光。写字台上摆放着学生们的一摞作文本,竹木笔筒内搁着几支钢笔和毛笔。壁上挂着一幅李时珍山中采药的中国画,画面泛黄。

  书柜内放有《中国文学史》、《写作指南》、《中国通史》、《中国名医的故事》、《孙思邈传》等书籍,在书柜的最底层有几本相册。

  凌雨琦翻开相册,有一本是老照片,有霞姑在客栈前照的照片,霞姑幼时、少年时代的照片,还有她在乡村池塘旁的照片。有一本相册都是霞飞的专辑,再有一本是霞姑、霞飞母女两人合影的照片。有在武汉黄鹤楼、东湖击浆、古琴台弹琴、归元寺拜罗汉、龙泉山拜楚王陵、武当山访道、昭君故里采花、荆州古城墙写生等情景的照片。

  如果单纯从照片上看,凌雨琦怎么也想像不到霞姑、霞飞母女俩是梅花党特务。

  凌雨琦拿着铁榔头,这里敲敲,那里敲敲,又翻起画轴看一看,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后来她来到卧室,在靠床的一侧,她听到嘭嘭的声音,好像里面是空墙。她举起铁榔头砸了砸,砖头露了出来,再一砸,砸出一个夹壁墙,墙内藏有一个两平方尺左右的暗穴。

  凌雨琦和风笛惊喜万分,她们在这个夹壁墙里发现了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有一支白朗宁小手枪,两盒子弹和一个小相册。

  凌雨琦打开小相册,第一页是一个身穿国民党军服、上校军衔的中年男人。

  凌雨琦说:这个男人是霞姑的父亲,国民党军统武汉站站长徐飞,他在抗战时期被日本人杀害。第二页是徐飞和妻子的合影,第三页是霞姑一岁的光腚照,第四页是一个40来岁的男人和霞姑的合影,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非常亲密,照片的下侧有一行小字:1944年武汉东湖照相馆与爱人李彪合影。

  “李彪!”风笛惊叫道。

  “这不是那个鼎鼎有名的独行客飞贼吗?”

  凌雨琦说:“霞飞很可能是李彪和霞姑的女儿。”

  两个人坐下来,风笛想凌雨琦讲述了李彪的历史。

  李彪是四十年代闻名武汉的飞贼大盗,外号“独行客。”

  据传他能飞檐走壁,贯使飞镖,神射、武技、骑马、驾车,样样皆能。他上过国民党的军官学校,当过部队师长的副官。1927年在武汉曾潜入过北伐前线总司令唐生智将军的官邸行窃,后混迹于洪湖和洞庭湖一带的黑帮之中。李彪是蒲伒黄龙乡人,出身武术世家,黄龙李家的名声在外。解放军渡江南下,湘鄂两省解放,此时李彪返回故乡,他的父亲由于是大地主上吊自杀,母亲撞死在棺木上,他的两个兄弟一怒之下,拿着大刀找工作队复仇,结果被击毙。李彪回乡后,见到此情此景,非常伤感。此时,工作队派十几个民兵去抓他,他开枪击中两个民兵,趁机从后门溜走。他摸进黄龙镇工作队驻地,见到镇长正在给县里打电话,报告飞贼李彪回乡的消息。

  李彪推门而入,大摇大摆与镇长隔桌而坐,镇长捂住电话问他:“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李彪将镇长踢倒在地,把电话筒抓在手中。

  李彪对电话筒喊:“镇长被李彪杀了,你等着,老子马上找你!”

  镇长爬起来往门口跑,李彪摸出飞镖击中镇长的后背。

  李彪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县城,直奔县衙门,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洋楼,一楼是警卫、服务员的住所。李彪摸上一棵树,爬上二楼阳台,钻进花窗,闻到一股汗臭味,借着月光看到一个大胖子睡在床上,他摸出飞镖,照准大胖子的喉咙扎去,大胖子惊叫一声呜呼哀哉。

  李彪用床单擦净飞镖上的血迹,拾起布鞋蘸着血在墙上写道:“杀人者独行客李彪。”

  李彪还以为杀的是县长,实际上那个大胖子是给解放军做饭的厨师。

  李彪乘火车来到武昌,在一个叫秋红的老相好妓女家里住了几天,他与青红帮的几个头目打麻将时,公安人员破门而入,李彪趁机抓起麻将牌击碎电灯,开枪击中公安人员,爬上屋顶,独自逃至江边,渡船窜到汉口;后来坐上北去的列车。列车上由于查票,他没有票,逃下列车,又截住一辆卡车,掏出一枚金戒指,让司机捎他一程,他要到北京报杀父之仇。

  卡车开到离邯郸不远没有汽油了,李彪只好下车,他又爬上一列闷罐火车,以后又打死两个路警脱逃。当夜,李彪又上了一辆由石家庄开往北京的火车,一个女列车员为她倒开水时,发现他酷似通缉令上那个打死两个路警的逃犯,她立即报告了列车长。

  列车长不让打草惊蛇,通知保定车站,在保定停车时实施抓捕。

  列车进入保定车站,李彪发现站台上满是路警,大吃一惊,他突然跳下火车,想越过围墙逃跑。

  路警和乘警一齐朝他开枪。李彪一边开枪还击,一遍朝围墙侧滚。

  他滚到墙根,立起身,飞身越过两米多高的围墙,在凌空飞越时开枪击中两个路警。

  谁料到围墙外是一个石灰坑,里面是泡好的石灰浆。李彪一头栽了进去,登时成了一个石膏人。石灰沾满全身。他双眼难辨方向,一头撞在围墙上,愤怒万分的路警一齐朝他开枪,李彪登时毙命。

  凌雨琦听完风笛这番叙述,觉得这个李彪比北京的军统特务头子赛狸猫段云鹏有过之而无不及,说道:“这些败类,越是身怀绝技,对人民的危害越大。”

  风笛说:“如此说来,霞飞很可能是霞姑和李彪的私生女。霞姑重返住宅就是为了取这本小相册和手枪。”

  凌雨琦说:“是啊,这把白朗宁小手枪或许就是李彪留给她的,对于霞姑来说,这本小相册可能比她的命还重要。”

  风笛把手枪、子弹盒和小相册放到油纸包里包好,交给凌雨琦,两个人返回市公安局,去见局领导。

  凌雨琦回到北京后,才知道霞飞自杀未遂。原来霞飞虽然招供,但是想到前途断送,非常绝望,又由于供出亲生母亲霞姑,内疚加剧,夜不能寐,一时患上抑郁症。这天早晨,看守人员打开她关押的房门,发现她已割脉,鲜血淌了一地。当时尚有气息,于是马上送她到北京公安医院抢救。

  龙飞见凌雨琦回来,对她说:“你回来的正好,你去公安医院看护霞飞,并负责她的安全。”

  凌雨琦把南下武汉的情况向他做了详细的汇报,并把从霞姑家里夹壁墙内搜出的白朗宁手枪、子弹和相册交给龙飞。

  龙飞说:“武汉李彪这个飞贼,我早就听说过,他的手段高强,射镖厉害,没想到他和霞姑有私情,特务和土匪往往勾结在一起。我想,霞飞被捕,她的母亲霞姑不会甘心,很可能会潜到北京,有所行动,你要多加小心。争取寻找新的破案突破口,抓获白蕾、霞姑和稻春阿菊一伙梅花党徒。五一节快到了,我心内如焚,搞不清特务们又要采取什么破坏活动,李副部长非常关心此事。”

  凌雨琦问:“晓菲有消息吗?”

  龙飞听了,眼圈一红,“奇怪得很,最近没有一点消息,敌人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公安医院那边,我会派朱江配合你的工作。”

  凌雨琦回到家,父亲凌云飞被老部下邀请去游黄山,母亲因游过两次黄山,最近关节炎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没有随父亲同行。妹妹凌雪琦身体已经痊愈,乘火车回哈尔滨上学去了。

  母亲看到女儿回来,非常高兴,嘱咐厨师烧了黄花鱼,炒了一盘宫保鸡丁,还拿出老乡带的新鲜海带,熬了一锅汤。

  凌雨琦一边吃饭,一边兴致勃勃跟母亲谈起了南下见闻。

  母亲说:“你们去的汉阳龟山西边有个钟家村,附近山上有个古琴台,我当年和你父亲去过。这个古琴台又叫伯牙台,碎琴台。相传春秋时期的音乐家俞伯牙擅长鼓琴,他弹琴时,正在吃草料的6匹马也停止吃食,伸长脖子听他弹琴。可见他琴艺之妙,但曲高和寡,一直碰不到知音。在一个中秋之夜,俞伯牙在汉阳江边的渔船上对月弹琴,不料琴弦忽断。他想必有知音偷听,急忙四下寻找,只见岸边有个樵夫打扮的男人正在聆听。他急忙邀请这个人上船饮酒,原来这个人是汉阳钟家庄的名士钟子期。俞伯牙续弦抚琴,始奏一曲意在高山。钟子期感叹道:‘多好听!琴声激昂如巍峨的山东泰山。’俞伯牙又弹一曲志在滔滔流水,钟子期又抢先说:‘多美妙啊,琴声如澎湃汹涌的长江之水。’俞伯牙大喜过望,激动地说:‘今晚我总算找到了知音!’于是二人结下不解的情谊。数日之后,俞伯牙辞别远行,二人约定来年中秋之夜再来此处聚会饮酒。不幸的是,第二年中秋之夜,俞伯牙如约再游武汉汉阳时,钟子期已因病亡故。俞伯牙悲痛欲绝,知音已去,琴留何用?他在钟子期墓前哭奏了一曲《高山流水》之后,割断琴弦,摔碎瑶琴,从此终身不再弹奏,这就是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古琴台所在的山也称作碎琴山,后人把高山流水做为友谊深厚的象征,知音成为心心相印的朋友的代名词。”

  凌雨琦说:“天下最难觅知音。”

  母亲说:“雨琦,自从路明走后,当妈的最惦记你的是你的婚姻大事,你目前有没有目标呀?”

  凌雨琦听了,脸一红,“妈,知音难觅啊。”

  母亲叹了一口气,“西厢记》中有一句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妈多么希望你能找到满意的人。妈的身体也不好,年岁一天天大了,我还想抱孙子呢。”

  “妈,看你说的。”

  “雨琦,我看你们组里新调来的朱江那小伙子不错,他不是没有结婚吗。”

  “妈,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比我还小3个月呢。”

  “女打一,还抱金鸡呢,女人比男人大,更知道心疼人。”

  凌雨琦放下筷子,“妈,咱们不说这个吧,换个题目。冰柜里还有西瓜吗?我想吃西瓜。”

  母亲唤来厨师,“老王,切个西瓜,挑一个沙瓤的,要那个北京大兴产的黑崩筋!”

  凌雨琦来到北京公安医院霞飞的病房时,已是下午两点。

  霞飞脸色苍白,斜倚在床头,呆呆地望着窗外。

  一个女公安人员坐在她的对面,正在看报纸。

  凌雨琦和那个女公安人员来到病房外面。

  “情况怎么样?”凌雨琦问她。

  “现在稳定一些了,上午神经科的专家给她会诊,换了药,左手腕的伤口没有感染,正在愈合,还得住一些日子。”

  凌雨琦见她眼睛里有血丝,关切地说:“这些日子你也挺辛苦,没有其他情况吧?”

  “没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好,你回去休息吧。”

  那个女公安人员走了,凌雨琦来到病房里,霞飞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凌雨琦说:“霞飞,你不要心理负担太重,你还年轻,这次表现挺好,给我们提供了许多情况,你不要担心你的工作和前途,党和政府对坦白交待的人是有政策的。”

  霞飞睁开眼睛,无奈地说:“现在医院里都知道我是梅花党特务,这叫我怎么生存呀?”

  “你涉世不深,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虽然参加了特务组织,但是没有多少活动,也没有血债,以后又主动坦白交待了一些问题;你不用太忧虑,以后只要清清白白做人,好好工作,政府不会为难你的。沈醉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曾经担任过军统云南站站长,手上沾满人民的鲜血,但是由于最终向政府投诚,政府对他宽大处理。李宗仁曾经担任过国民党代总统,去年返回祖国大陆,毛主席还亲自接待他,周总理到首都机场迎接他,他和夫人郭德洁女士都受到礼遇和优待。你一个年轻人,就更不要有什么顾虑,龙组长已经说了,你还可以回协和医院工作。”

  霞飞听了,眼眶里涌出泪水,说:“公安姐姐,我听你的,我再也不寻短见了。”

  凌雨琦用手托起霞飞的左胳膊,问:“伤口还疼吗?”

  霞飞摇摇头,“不太疼,好多了。”

  凌雨琦说:“人生总是难如人意,你要做一个强者,首先是精神上的强者,一个坚忍不拔的强者。在你面临绝境之际,在你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时,你要清楚,要看清方向,保持自己力争上游的天性,你就会胜利。强者,可能会倒下一千次,一万次,但总会一千零一次,一万零一次地站起来,顽强前进,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霞飞脸上泛出红晕,“公安姐姐,你说的太好了。”

  “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长河里,有时会误入泥潭,甚至走入犯罪的歧途,但是你要善于追悔,追悔,既是对错误的觉醒,又是改正的前提。既然懂得了追悔是对生命拯救的哲理,那么就应当在人生中敢于追悔和善于追悔。追悔,需要勇气,拿起解剖刀毫不留情割掉自己的毒瘤。如果在人生之途迷失了方向,追悔不是怨恨过去,而是为了校正现在。追悔不是无地自容,而是为了从现在开始端正。追悔也是一种特殊的情感,要使生命之树常青,与其低头流泪,不如昂首面对灿烂的明天!”

  霞飞支撑起身子,说:“公安姐姐,你说的这番话是真理,打动了我的心。”

  凌雨琦接着又说:“人都有自尊,特别是女人。女人如果没有自尊,就会被男人看不起。自尊就是力量,自尊的力量,能化腐朽为生机,变职辱为光耀,历史上多少人高举自尊的旗帜,在挫折中奋起,在逆境中拼搏,在厄运中挺进,司马迁被处以宫刑,顽强地写出一部伟大的《史记》。左丘明双目失明,奋发图强著作了《左传》;西施献出贞操,使越国转而复国;貂蝉失去了玉体,使董卓作乱被毙;昭君含羞北上,留芳于千古史章;香君隐遁为民,遗书载风流佳话。人生若是失去自尊,生命还有什么价值?”

  霞飞听得热泪盈眶,凌雨琦愈讲愈激动。晚饭时,凌雨琦用勺喂霞飞吃鸡蛋羹和面条,霞飞激动地对她说:“我认你作姐姐吧,你若不嫌弃,就收我这个妹妹。”

  凌雨琦点点头,“好妹妹,你要重新做人,自强自立啊!”

  霞飞依偎在她的怀里,眼泪簌簌而落。

  晚饭后,两个人又亲亲热热叙了一会儿,霞飞有些困倦,凌雨琦服侍她睡觉。

  霞飞吃力地下床,从床下摸出脸盘。

  凌雨琦问:“你要做什么?”

  霞飞羞涩地说:“两天没洗下身了,都有味了。”

  凌雨琦说:“好,我来帮你洗。”

  她夺过脸盘,到锅炉房倒了半盆热水,又兑好了自来水,来到屋里。

  霞飞从床边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姐姐,还是我自己洗吧。”

  凌雨琦摇摇手,说:“你手腕有伤,不能沾水,身子又虚弱,你自己怎么能行,还是我来帮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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