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侦探悬疑小说 > 《酸》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1章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酸》 作者:李西闽

第21章

  每次李红棠出门,冬子心里都充满了希望,也多了份担心和牵挂。

  王海荣如愿以偿地加入了团练,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心里十分感激姐夫李骚牯。他以为加入团练后,美好生活由此开始,没有想到,刚刚加入团练的第一天,就受到了挫折。他领到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还有一把钢刀。他喜气洋洋地参加训练,李骚牯看他这个样子,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莫要得意,有你苦头吃的,你还是做好脱掉一层皮的准备吧!”王海荣对李骚牯的话不以为然,到训练场上后,才知道李骚牯的话不是吓唬他的。

  大清早,王海荣被叫醒,和其他团练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李家大宅大和院的院子很大,几十号人排列整齐散开了站着也不会很拥挤。王海荣是新人,站在最后面一排最尾的位置。李慈林亲自给团练当教练,每天早上,都让团练们扎马步,然后再教大家刀法。王海荣第一次扎马步,显然下盘不稳,刚刚扎下来一会,两腿不停颤抖。李慈林注意到了他,便走了过去,看了看王海荣,冷笑了一声:“你这也叫骑马蹲裆?”王海荣大气不敢出一口,面有惧色。李慈林突然一个扫趟腿干过去,王海荣就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得龇牙咧嘴。

  李慈林说:“就你这熊样,还来参加团练,你以为这里是混饭吃的地方哪?给老子爬起来,重新蹲好!”

  王海荣顾不得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重新扎好马步。

  李慈林对他扎的马步很不满意,给他做了个示范,王海荣按他的动作要领站好。

  李慈林说:“你蹲好了吗?”

  王海荣轻声说:“蹲好了。”

  李慈林又一个扫趟腿过去,王海荣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就这样,他一次次扎好马步,又一次次地被扫倒,而且摔得一次比一次重。在这样寒冬的早晨,王海荣浑身大汗,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惊吓造成的。最后一次被李慈林扫倒后,王海荣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冷笑的李慈林,用哀绵的目光向李慈林求饶。

  李慈林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你这样就报销了?没用的东西!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就这怂样,还想娶红棠!好自为之吧!”

  王海荣突然觉得特别痛苦和绝望,看来,当团练并不是个好差事,并不比修城墙轻松,最重要的是,要想博得李慈林的欢心,十分渺茫,也就是说,他要得到李红棠有天大的困难,这困难不亚于上天摘星。他想退出团练,回去做个本本份份的作田人,不再幻想,可已经回不去了。每一个加入团练的人,都在李慈林面前发过毒誓,如果背叛李公公,将不得好死!他如果离开,也许就会死于非命,只好硬着头皮待下去,未来会怎么样,只有靠运气了。

  李公公当皇帝的事情,唐镇最少有两个人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他们都认为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且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也为唐镇人的命运担忧,他们不像唐镇的其他人那样蒙昧和盲从甚至狂热,也不会被一些假象迷住双眼。

  一个是郑士林老郎中。

  唐镇的很多事情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比如游秤砣的死,比如胡天生的亡,比如朱银山家的遭劫,比如修城墙,比如李公公当皇帝……这一桩桩事情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关系,细想起来却有内在的某种关连。胡天生死的时候,口袋里的那小半块蛇糖掉在了郑士林的药铺里。那块蛇糖是李公公给胡天生的,有人看到过这个细节,他只吃了一半就从那棵古樟树下掉下来摔死了,要不是疯子或者自寻死路的人,谁也不会冒死爬上那棵灵异之树,是不是蛇糖里有什么名堂?如果说,胡天生的死和李公公有什么关系,那么,李公公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死于非命呢?这应该从胡天生放火烧铁匠铺来分析。上官清秋说他们那些日子不在唐镇是无稽之谈,难道真的有鬼在他的铁匠铺里作祟,明显是欲盖弥彰,后来看到成立团练,团练们手中的那些长矛大刀,郑士林就明白了许多。可怜的胡天生的死就变得合情合理,这也让郑士林对李公公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为了不让阴谋败露,他甚至可以让一个孩子去死……郑士林不得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也为唐镇人的命运担忧。

  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和李公公抗衡,也不会和李公公抗衡,说穿了,他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不会把心中揣摩的事情说出去,他知道,只要透露出一丁半点的口风,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郑士林,甚至连独生儿子郑朝中的性命也难于保全。他感觉到身处在唐镇的危险之中后,曾想过逃离这个地方。可是,逃到哪里去呢,这年头,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没有李公公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净土,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在他的心里,心是多么遥远的地方,有时连他自己也看不到摸不着。无心的人,活着或者没有恐惧,没有欲望,也没有痛苦。

  另外一个人是李驼子。

  李驼子用他沉默的目光看着唐镇的变化,虽然没有能力直起腰,真正地抬起头用正常人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可他的眼睛能够准确地捕捉到了事实的真相……这也许就是李驼子的悲剧。

  他内心的想法和郑士林决然不同。

  谁也不知道,孤独沉默的李驼子会做出什么让唐镇人吃惊的事情。

  他没日没夜地扎着纸人纸马……好像要把一生的活计在短时间内干完!

  阿宝伸手摸了摸冬子身上那袭白丝绸棉袍,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双目迷离:“啧啧,要是我也有条这样的袍子就好了。”

  他已经不止一次如此羡慕冬子了。

  冬子口里呵出了一口凉气,捡起一个石子,往溪水里扔过去。

  他说:“阿宝,你真的喜欢我的棉袍?”

  阿宝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我和我爹说过,很快就要过年了,能不能给我做一身这样的棉袍,你猜我爹怎么说?”

  冬子说:“你爹答应你了?反正过年都要出新衣裳的。”

  阿宝的脸色阴沉,“答应个鬼呀,最近我爹的脾气特别不好,动不动就骂人。他朝我吼叫,说今年过年不要说新衣裳,就连年货也没有钱买!我顶了句嘴,他还要打我。”

  冬子说:“怎么会这样呢?”

  在冬子的印象中,张发强是个很好的人,不像自己父亲,成天凶神恶煞!

  阿宝说:“我也不知道,我爹老是说,这样下去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冬子无语了。

  阿宝说:“冬子,听说你以后就要搬进李家大宅去住了,听说李家大宅里有个戏台,天天晚上有戏看?是真的吗?”

  冬子说:“我才不要去那里住呢,不好玩,我又不喜欢看戏,况且,也没有天天唱戏呀!”

  阿宝叹了口气:“要是能经常看戏就好了,那我也不要新衣裳了。对了,冬子,你进李家大宅去过,我想问你,你看到戏班了吗,见到赵红燕了吗?”

  冬子说:“没有看到,甚么也没有看到,赵红燕是谁?”

  阿宝睁大了眼睛,“怎么,你连赵红燕也不晓得?”

  冬子说:“不晓得!”

  阿宝无限迷恋的样子:“就是那个长得最美,唱得最好的女戏子呀。”

  冬子说:“喔——”

  阿宝说:“能够听她唱戏,比甚么都好哇,我还梦见过她呢,她单独在梦中给我一个人唱,好享受哇——”

  冬子说:“阿宝,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你是不是长大了想讨她做老婆呀?”

  阿宝的脸发烫了,低下了头。

  冬子笑了。

  阿宝在这个冬天里,很难得看到冬子笑,冬子开心,他也高兴,于是,他也笑了。

  冬子说:“阿宝,不要再说什么女戏子了,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阿宝说:“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冬子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袍脱了下来,说:“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阿宝,把你的棉袄脱下来,我们换着穿!”

  阿宝十分兴奋,赶紧脱下了棉袄。

  他们在寒风中抖抖索索地换上了对方的衣服。

  冬子端祥着阿宝,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宝比他矮,穿上他的棉袍,显然太长了,袍子都拖到了地上。阿宝也看着冬子笑了,阿宝的棉袄穿在冬子身上,显然太小了,那袖子短了一大节,冬子的手臂露在了外面。就在他们交换衣服穿的时候,不远处了一棵水柳后面,有个人在向他们探头探脑,好像在监视他们。

  他们都没有发现那个鬼头鬼脑的人。

  寒冷肃杀的黄昏,天空阴霾,冽风卷着枯叶,在山野翻飞。李红棠拖着沉重的步履,艰难地走在回唐镇的山路上。偶尔有死鬼鸟凄厉的叫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传说死鬼鸟可以闻到死人的气息,死鬼鸟不祥的叫声预示着什么,是不是唐镇又有什么人要死去?恶年月最根本的特征就是死亡变得频繁和正常,这和好年月的太平是相对立的。李红棠饥寒交迫,出来两天了,还是没有找回母亲,心里又记挂着冬子,只好先回唐镇再说。她的头很痛,身心十分疲惫,她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陡然一惊,自己脸上的皮肤竟然如此粗糙,像是摸在松树皮上面,她突然想到了王巫婆的那张老脸,十分恐慌。李红棠在恐慌中朝前路望了望,翻过前面的那个山头就可以看到唐镇了,在天黑前,她可以赶回家。回家后,她想好好照照镜子,看看才十七岁的自己到底变成什么模样。

  李红棠走上那个山头,路两边的林子阴森森的,仿佛藏了许多凶险之物。

  凶险之物随时都有可能朝她怪叫着扑过来。她并不害怕,有过黑森林的经历后,已经对这种险恶的环境淡然了许多。如果说唐镇西边的五公岭是乱坟岗,孤魂阴鬼出没其中的话,那么唐镇东面的这个叫松毛岭的地方,也不是让人心安的所在,传说这个山岭自古有狐仙出现,有些人被狐仙迷了魂就会走向一条悲惨的不归路。

  李红棠站在山岭上,薄暮中的唐镇在她的眼帘呈现,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黑雾之中,她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鼓荡。在走下坡路时,突然听到山路边的松林里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她的心提了起来,不会是狐仙吧?传说中的狐仙都是在三种时间里出没,一是在早晨,一是在中午,一是在黄昏。现在是黄昏,正是狐仙出没的时间。李红棠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瞟了一眼,那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她加快了脚步。虽然说不是很害怕,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得赶紧离开这个阴森之地。

  李红棠停住了脚步,突然想到了上官文庆,会不会是他在这里等她?这样的事情,他是做得出来的,尽管她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不要管自己的事情了,他是个十分执著的人,李红棠太了解他的品性了。她停下来时,那悉悉率率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似乎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李红棠突然转回身,大声地说:“上官文庆,你给我滚出来!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李红棠以为自己说完后,上官文庆的小身子就会从松林里的枯草丛中滚出来,微笑地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结果没有,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她不甘心,换上轻柔的声音说:“上官文庆,你出来吧,我不怪你,你出来好吗,天很快就要黑了,我们得赶紧回家。”李红棠说完,等了好大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上官文庆,这时,她心里就发虚了,脚心也发凉了,不禁心生恐惧。

  真的要是碰到狐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前年,唐镇一个后生崽,在中午时路过这个地方,被狐仙迷了,回到唐镇后说的话都变了,本来粗声粗气的嗓门,变得细声细气,像女人一样。这还不算什么,令人惊恐的是,半夜三更时,他家里总是会传来狐狸的叫声,他的身上也充满了浓郁的狐骚味。人们看着他慢慢地变得形容枯槁,不久就郁郁而死。据说,那狐仙的道行还特别高,唐镇的王巫婆拿它也没有办法,那个后生崽的家人请王巫婆到他家去作法时,王巫婆手中的桃木剑也被它折断了,惊得王巫婆落荒而逃,回家后大病了一场。类似这样的事情两三年总是会出现一次,唐镇人对此心怀恐惧。

  李红棠接着往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悉悉率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红棠心想,自己不会真的被狐仙瞄上了吧?

  她不敢再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身后悉悉率率的声音变成了脚步声。

  李红棠十分惊骇,小跑起来。

  后面的脚步声也变得快疾。

  李红棠的双脚发软,浑身寒毛倒竖。她心里哀叫道:“狐仙哪,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就放过我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妈姆还没找到,阿弟又没有长大,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放我一条生路吧——”

  后面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天色也越来越阴霾。

  李红棠此时才觉得上官文庆的重要,如果他在这里,她就不会如此仓皇,如此恐惧!上官文庆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侏儒,可他在李红棠心中是个男人,是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李红棠心里说:“该死的上官文庆,为甚么今天不来接我呢?你在哪里呀——”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姑娘,你别跑——”

  这声音怪怪的,是半生不熟的官话。

  这该不会是狐仙的声音吧?李红棠想想自己要跑也跑不脱了,无论他是谁,现在都要面对,她无法逃脱恶的命运的纠缠。李红棠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心捏着一把汗。

  她感觉到那人就站在身后,甚至可以闻到他的喘息声。

  李红棠缓缓地转回身,她的眼睛睁大了,嘴巴张开,惊叫了一声:“啊——”

  然后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www。xiaoshuotxt.Netxiaoshuotxt。com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李西闽作品集
死亡之书尖叫疯癫狗岁月血钞票幸存者救赎被恐怖笼罩的村庄致命伤死鸟温暖的人皮黑灵之舞拾灵者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