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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 作者:杨志军

第33章 伊卓拉姆(4)

  香波王子说:“伏藏当然是设计好了的,但我们呢,我们的行动呢,包括丢失‘光透文字’,难道也会由别人设计?”

  梅萨严肃地说:“按照伏藏学的理论,历史和时间是一种设计,人生和事件更是一种设计。出生、死亡、福祸、荣辱、相遇、分手、敌人、朋友、爱情、仇恨、所有的状态、所有的心情,都是一种设计。历史早在发生以前,人生早在开始以前,开端和结果早在出现以前,就已经在冥冥之中设计好了。每种物、每件事、每个人都是被设计的一员。人类在天衣无缝的设计中一步不落也一步不超地走到了今天。一切生命、一切人都在已有的设计中挣扎着,奋斗着,苦闷着,欣喜着,不差分毫地沿着设计走向了终结,走向了新一轮设计的起始。”

  “可我的行动全是随心所欲。”

  “所有的随心所欲都是设计的一部分。”

  香波王子一把从她手里刁过绘有伊卓拉姆的小型唐卡,塞给一个正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神情矍铄的喇嘛:“送给你。”

  矍铄喇嘛看了看唐卡,惊喜地“啊唷”一声,盯了他一眼,快步走了。

  香波王子问:“刚才这个行动也是设计?谁设计了我?”

  梅萨想说肯定也是设计,突然闭嘴,推推他:“快走。”

  已经走不了了,黄昏的藏经楼门口,停靠着路虎警车和喇嘛鸟,王岩、碧秀、卓玛、阿若喇嘛和他的几个随从喇嘛立在车前,虎视眈眈地面对着香波王子和梅萨。

  香波王子没有逃跑,听天由命地望着那些跟他过不去的人,心说扑过来抓吧,我无所谓。或许还是好事儿,能告诉我“光透文字”的去向。这些人懂得它的重要,会不遗余力地寻找那个洗车的胖子。

  梅萨说:“就这样结束了,你难道会甘心?”

  香波王子说:“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叫,回头一看,藏经楼偏殿和正殿之间的木门前,那个矍铄喇嘛一边喊着“伊卓拉姆”,一边挥舞着小型唐卡。香波王子和梅萨几乎是靠着本能理解了矍铄喇嘛的意思,转身跑了过去。

  矍铄喇嘛指着木门说:“往这边跑。”

  香波王子说:“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矍铄喇嘛说:“在拉卜楞寺,你就知道我了,我是加洋博士。看来你忘了,不要紧,我知道你就行了,为救你我等了几十年。”

  香波王子说:“没忘,没忘,你是木匠扎西的哥哥,你们兄弟两个都是‘七度母之门’的守护神。”

  来不及多说什么了,王岩、碧秀、卓玛和阿若喇嘛已经扑到跟前。梅萨拉着香波王子钻进了木门。加洋博士迅速关上木门,咔嚓一声锁住了。

  就听门那边,阿若喇嘛和加洋博士吵起来。

  阿若喇嘛说:“看来你是叛誓者的传人,你正在叛变你的本尊,佛法密宗会清除你的,文殊师利在上,赶快让我过去。”

  加洋博士说:“你过去干什么?我在苦行殿给了你开启‘七度母之门’的‘授记’和机会,可你却荒废了它。你不如香波王子,本应该追随他协助他,却生出满怀的瞋忌之念,做了一个穿袈裟的警察。你才是个十恶不赦的叛誓者。”

  梅萨说:“还说不是设计,他等你都等了几十年。”

  香波王子说:“顶屁用,‘光透文字’又不能回来。”

  三个警察踹开门追了过来。香波王子和梅萨顺着石阶往山上跑,跑上半山腰的车道就听有人打喇叭。抬头一看,吃惊得不敢相信:前面竟然停着牧马人。

  几乎同时,王岩也看到了牧马人,他对碧秀和卓玛说:“继续追。”自己转身往回跑,心说你有牧马人,我有“路虎”,看谁跑过谁。

  逃跑的人上了车。牧马人在坑洼土路上走起来。

  香波王子问:“你怎么知道应该在这里等我们?”

  智美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把怀里的胜魔卦囊朝靠车门的那边拉了拉,算是回答,又问:“去哪里?”

  香波王子说:“往西走,绕一圈,返回塔尔寺。”

  这条道往前走会经过汉东,到达多巴。多巴是国家高原体育训练基地所在地,中国最优秀的田径运动员大部分都在这里集训过。香波王子的意思从多巴东返西宁,再从西宁南来塔尔寺。他还是想再去找找那个洗车的胖子。

  “不用返回塔尔寺了吧?”智美得意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梅萨,从胜魔卦囊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白纸,丢到了后排座上。

  香波王子拿起来看看,心里一抖,吼道:“原来是你啊,半路打劫,为什么要这样?”

  智美迅速回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就像死了爹娘一样痛苦?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梅萨知道智美决不是开玩笑,他安排洗车的胖子盗走“光透文字”,是想证明自己不光会占卜。他的能耐足以形成一种警告和预示:尽管主要是香波王子在发掘“七度母之门”,但最后得到伏藏的必然是他。

  “有点过分了。”她小声说。

  智美不快地想:心疼他了?你可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我。

  香波王子继续数落着:“以后千万不敢这样,我都有了自杀的念头。当然我不会一个人自杀,梅萨已经说了,你死我也死。是不是梅萨?”然后“哈哈”一笑。

  “胡编乱造,又不是疯子,谁给你说这种话了?”

  香波王子知道梅萨是说给智美听的,报复智美似的唱起了仓央嘉措情歌:

  大河中的金龟,

  能将水乳分开,

  我和我的情人,

  没有谁能拆散。

  梅萨从香波王子手里拿过那张泛黄的白纸,放到太阳下面,看着渐渐显露的红、白、蓝三色文字,心情陡然豁亮,也跟着香波王子唱起来。

  智美厉声道:“别唱了,赶快翻译。”

  但显然现在不是翻译的时候,往西的路上,蛮横地堵挡着路虎警车。

  只要王岩驾驶“路虎”,那就是飙车的速度,牧马人不可能是对手。智美无奈地刹住了车,车上的人都瞪着站在路中央的王岩。而王岩的眼光却是弯曲的,弯到了路虎警车的保险杠下,那儿躺着一个人,一个被路虎警车撞倒撞烂的人,地上的血就像撕烂的晚霞。

  香波王子惊叫一声,他认出被撞的人就是那个曾经冲着王岩哭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的姑娘,那个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白度母,那个庄重美丽、和小型唐卡上的绘像一模一样的伊卓拉姆。

  香波王子打开车门,跳到地上。

  梅萨喊道:“小心警察,回来。”

  香波王子不听她的,跑了过去。

  伊卓拉姆死了,她一脸安详,表达心迹似的把一只白花花的手捂在胸脯上。

  香波王子望着白花花的手心惊肉跳,它曾经出现在菩提大银塔的基座上那道半人高的圣门之内,引诱他和梅萨走向了黑暗的地下庙宇,走向了苦行殿的南墙启示,走向了后来的一切一切,白花花的女人手。

  香波王子蹲在姑娘身边喊道:“伊卓拉姆,伊卓拉姆。”就像藏戏里的诺桑王子呼唤伊卓拉姆,就像三百多年前的仓央嘉措呼唤伊卓拉姆,每一个字都饱含悲怆和凄凉。

  王岩掏出手铐走过来:“她死了,都是因为你。”

  香波王子忽地站起来:“你为什么要撞死她?”

  王岩说:“是她扑过来的,她想自杀。”

  香波王子说:“你要是不想撞死她,完全可以停下来。”

  王岩说:“是有点说不清,车速太快了,来不及刹车。”

  香波王子瞅了一眼他举起来的手铐,一拳过去,打在了王岩的鼻梁上。王岩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一只手摁在了伊卓拉姆的鲜血里。他撑着血泊站起来,准备扑打时,香波王子已经钻进了牧马人。

  香波王子说:“智美我来开。”

  智美不紧不慢地说:“还是我来吧。”

  牧马人启动了,朝着警察王岩开了过去,那种暗绿色的坚硬和执着像是告诉他:你撞死了伊卓拉姆,我们就撞死你。

  王岩拔枪举铐挺立在车前,宁死不让的样子。牧马人冲了过去,也是宁折不弯的姿态。较量的其实是心理,坚定者胜,赌命者胜。

  香波王子鼓励着智美:“冲,冲,冲,冲到跟前再停下。”

  智美用面无表情的冷漠告诉同伴,他可不会冲到跟前再停下,既然对方已经撞死了别人,那就应该以牙还牙。梅萨似乎想阻止冲撞,看了一眼智美和手中的“光透文字”,又把头埋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王岩终于让开了,牧马人蹭着他的警服呼啸而过。但一瞬间谁也没注意王岩的手,那只手飞快地扔掉手铐,把满掌的血污抹在了牧马人的保险杠上。王岩说:“妈的亡命徒。”朝着牧马人开了一枪,打穿了后面的玻璃,打碎了悬挂在车内的金刚铃。

  香波王子喊道:“没打上我们,这是‘七度母’的保佑。”又咬牙切齿地说,“操你个杀人犯,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110:“一辆路虎警车撞死了伊卓拉姆,正准备逃逸。司机以为他是警察就可以执法犯法,人民群众是不答应的。”后一句话他连说三遍,心说但愿在下来的行程中,警察和阿若喇嘛统统绝迹。

  6

  王岩开着路虎警车返回塔尔寺,拉上了碧秀和卓玛,没开多远,就被一个黑脸交警拦住了。黑脸交警拉开车门,一把将王岩拽了下来。碧秀和卓玛赶紧来到车外。

  黑脸交警说:“早就听说我的同行有执法犯法的,今天终于碰上了,什么叫罪加一等知道不?就是警察撞死了人又驾车逃逸。现在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自己把自己铐起来。”

  王岩、碧秀、卓玛面面相觑。卓玛问:“什么意思?”

  黑脸交警说:“装,还要装,早就有人报案了,你们撞死的人叫伊卓拉姆,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

  对这样一个询问陷阱王岩轻易躲开了:“你先要搞清楚报案的人跟她是什么关系,谁报的案?你连谁报的案都不知道,怎么就断定他说的是真话?我告诉你,这个报案的人是我们追捕的罪犯,他撞死了人,要栽赃到警察头上,你有没有脑子?”看对方还在疑惑,又说,“不信你看我们的车,哪里有撞人的痕迹。”

  黑脸交警在车头部位仔细检查了一遍,真没看到任何撞人痕迹,大声诅咒着报案的人,骑上摩托就去追。

  路虎警车再次启动时,开车的换成了卓玛。

  卓玛开了一段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王岩不吭声。碧秀说:“车头朝哪里就往哪里开。”

  卓玛打开GPS卫星导航仪,看了一眼说:“车头的朝向是重镇多巴。”看王岩不理会,就问,“王头你怎么了?你好像……你真的没有撞死人吧?”

  王岩突然一掌拍在座垫上,愤怒地吼起来:“我什么时候给你们说过假话?一个警察肇事逃逸就是往绝路上走。但是我现在真的想撞死人了,开快一点,追上牧马人,只要见到香波王子,我不撞死他我就不姓王。”

  卓玛放慢速度,渐渐停在了路边。

  碧秀说:“为什么不走了?你想放跑罪犯?”

  卓玛说:“我觉得你们情绪都不对,好像八辈子的仇人,不搞死人家不罢休。这不是警察应该有的。”

  碧秀说:“我们还轮不着你来教训,你算老几?”

  王岩长叹一声说:“你是对的卓玛,往回开。”

  卓玛和碧秀吃惊道:“往回开,为什么?”

  王岩低沉地说:“我想去看看那姑娘。”说着摸了摸口袋里的钱。

  他们开着车原路返回,很快来到了撞死伊卓拉姆的现场。他们走到跟前,和几个交警碰了碰眼光,再往地上一看,突然就僵住了:惨不忍睹,撞死的姑娘好像重新死了一回。全身裸露,平躺着,腿岔开,从脖颈到右腿右脚,排列着一溜儿十四个血洞,每个血洞都很深,明显是一种特殊钻器钻出来的。

  卓玛惊叫起来:“怎么还有这样杀人的?”

  一个年长的警察说:“懂吗?都是‘肾经穴’的穴位。”

  王岩诧异道:“为什么要伤害穴位?”

  年长的警察说:“不是伤害穴位,是通过穴位伤害性命。”

  王岩把攥在手里的钱装回口袋,眼光从血肉烂开的身体移向面孔,姑娘的面孔是完整的,依然庄重而美丽。他问年长的警察:“凶手抓到了吗?”

  “对不起,我们是交警。”

  他们回到路虎警车上。卓玛开动了车。

  王岩骂道:“妈了个蛋的香波王子,不抓到他我就不当警察了。”

  碧秀问:“你认为是香波王子干的?”

  王岩说:“不是他是谁?”

  碧秀说:“那就快点卓玛,你这么慢,能追上吗?”

  卓玛说:“你以为快就能追上?动动脑子吧,我们从北京雍和宫开始,到了甘肃拉卜楞寺,又到了青海塔尔寺。这是一条什么路线?宗教传播总是有流向的,有人称它为信仰传播带。就好比一条河,它有源头,有上游、中游、下游。我们只要不离开这条河,就能从下游走到中游,再走到上游,最后到达源头。”

  王岩“哦”了一声,回味着卓玛的话。

  卓玛又说:“雍和宫、拉卜楞寺、塔尔寺都是藏传佛教的顶级寺院,这些寺院应该是宗教流向的坐标,如果我们把雍和宫看成是下游,拉卜楞寺和塔尔寺就应该是中游,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到达的是上游和源头。而藏传佛教流向的上游、藏族信仰传播的源头,是不难判断的。”

  碧秀说:“还没到达,你怎么知道在哪里?”

  卓玛生气地说:“你没到达黄河上游,难道就不知道黄河上游在哪里吗?弱智。”

  碧秀大笑:“问题是罪犯怎么可能乖乖地沿着黄河逃跑呢?难道他不会跑到长江、金沙江去?你几岁啦?是警察吗?”

  卓玛平静了一下,不再理会碧秀,转向王岩说:“他们在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而伏藏作为信仰的载体或者信仰本身,一定不是胡乱放置的,一定有它的方向、线路和范围,不然仅靠两三个人的力量怎么发掘?”

  王岩摆摆手:“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拿出手机,打给了阿若喇嘛,“你们在哪里?我们失去了目标。”

  阿若喇嘛说:“我们也失去了目标,你们在哪里?”

  王岩说:“正在赶往多巴镇。”

  阿若喇嘛说:“多巴往东是西宁,罪犯肯定回西宁了。”

  王岩问:“多巴往西呢?”

  阿若喇嘛说:“往西就不知道了。”

  关了手机,王岩说:“阿若喇嘛不肯告诉我们的,正是他们要去的。我们也应该往西走。”

  卓玛说:“我也这么想,宗教和自然的分布应该是一样的,上游和源头都在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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