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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去死》 作者:京极夏彦

第27章 第六人(2)

  因为不管怎么样,只有“有罪”这件事是不会错的。

  我应该说服他吗?

  “也许你说得没错,光靠外表是无法了解一个人的。即使不了解,也是为了了解而观察外表。虽然这么做并不一定正确,但可以成为判断材料之一。再说,态度也是发表意见的一种方式,和语言一样。希望别人怎么看自己,怎么想自己,如果把这个理解为表现自己的手段,你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受人欢迎呢?”

  “是吗?这样啊……”渡来健也似乎不相信,“就那样吧,就那样就行了。希望别人怎么看自己——把我看成杀人犯就是了,因为我是个凶手。”

  “就算是这样,也要表现出对自己的罪行的后悔……”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是没错,但是作为一个人,或者道德上说……”

  “太难的东西我也不懂,而且我也没有信仰……”

  “就算没有信仰,但是有世人的眼睛看着你。”

  “如果别人叫我向亚佐美道歉我会做,但是如果有人叫我向世人道歉,有点奇怪吧?说什么世人……”

  是谁?

  是谁啊?

  “不是,世人听起来是挺冷漠的说法。但是既然是犯罪,产生的社会影响都不小吧!更何况,我觉得你并不会杀了人还满不在乎,你有在为你所犯的罪而自责。”

  也许有在自责——以这个人自己的方式。

  只是,难以理解?

  “渡来先生,你这个人真难懂。”

  “我这人其实超级简单哦,只不过因为人笨懂得又不多,所以才要这样一样一样地问你。”

  “是我在问你吧?”

  “这句话是我常说的。”渡来健也说道。

  他好像有点开心似的。

  “你说过?”

  “说过。因为我想知道自己做的事到了什么程度,想知道亚佐美这个女人曾经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向不少认识亚佐美的人打听了她的事。”

  这在资料里也有记载。

  “我请他们告诉我亚佐美的事,不管什么都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说了亚佐美的事,所有人都只会说自己的事,只会说自己怎么怎么了,还反过来问我问题。明明是我在问他们,亚佐美——到底是什么?”渡来说道。

  “什么意思?”

  “亚佐美不是乖孩子,不是淫妇,不是包袱,不是所有物,不是狗,不是孩子,不是受害人,不是尸体……亚佐美是人啊!因为是人,所以我才是杀人犯吧?如果她是那些不好懂的东西,就算弄坏了杀死了也不会惹人生气吧?但是,谁也不和我说啊,不管是上司还是朋友还是恋人还是父母还是警察,没有一个人说亚佐美是个人,还问我问题。五条先生也在问我,不是吗?”

  “是——的。”

  我之前想要问什么来着?

  是吗?

  我提问的方式不对。

  “我不问你的事——可以问问亚佐美的事吗?不,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亚佐美就好。”

  “我所知道的——亚佐美?”

  “对。”

  渡来健也与鹿岛亚佐美——是加害人与受害人的关系。

  “我想先问问这个。”我说,“你在车站前帮助了被仓田崇纠缠的受害人——亚佐美,对吧?”

  “算帮助吗?”

  “这个不重要。不管你怎么想,亚佐美感觉自己得到了帮助,然后,你们去喝茶了吧?”

  “喝茶嘛……喝的是甜瓜汽水。”

  “这种事……”

  不,有所谓。

  “亚佐美点的是?”

  “好像是热饮。”渡来答道。

  对,就按现在这个节奏。

  “然后你们就熟悉起来了?”

  “熟悉起来嘛……那时我其实什么也没说。因为是初次见面,没什么话好聊的,再说我手又疼。我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想到对方可能会来报复,心里挺担心的。纠缠她的男人好像不太正常,让我觉得有些不妙。所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基本上都是亚佐美在说。主要说的都是那个纠缠她的男人——是叫仓田吧?讲的都是他的事,我还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

  “因为她说她被强奸了。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和你说这个,不让人吓一跳吗?”

  “哦。”

  这个男人还挺正经的,我想。

  说是正经,不如说是普通更合适,肯定非常普通。被告人与辩护人——或者应该说犯罪者与守法者吗?反正,这种特殊的关系,将这份普通推翻了。不,在这种环境下普通的人才显得异常。如果不是像现在这样隔着拘留所的玻璃会面的话,也许是个可以很普通地进行交谈的男人。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

  不,这样不对。这个男的依然是个杀人犯,我应该划清界限,不这样做是不行的。

  “怎么了?”渡来很平常地问道。

  “没什么!于是你就把你的手机号和邮件地址告诉她了?”

  “是她叫我告诉她的,要是没告诉她就好了。”

  “是啊。”

  是吧。

  “然后你被她叫出来?用电话吗?”

  “用电话。”

  “她叫你出来时说什么了?”

  “啊……”渡来耸耸肩,轻轻地咬着右手大拇指,“说什么来着?就很平常啊。之前我还接到过她四五次电话,不过,只出去了一两次,那时候我刚定下了打工的事。”

  “她是怎么称呼你的?”

  只能从这里着手一步步来了。

  检察院会以什么为根据,会要求什么样的刑罚,完全看不出来,所以才必须先要了解一切,否则就无法回击。事件的核心在哪里,光凭阅读资料完全摸不到边,随机性残杀路人那种犯罪倒是更容易让人理解得多了。

  “健也君。”渡来回答道。

  “这个——这样听起来这种叫法挺自然的,不过还是有点亲密的感觉,你们只见过一次不是?”

  “是吗?”渡来说着,稍微向后靠去,“没有,一开始我们进店的时候,她是叫我渡来先生的,是我叫她别这么叫,我不习惯。渡来先生什么的,听着别扭,好像很了不起似的,不适合我。我说叫我健也就行了,她就叫我健也君了。”

  原来如此。

  “为什么问这个?”渡来问道。

  “因为……”

  当然是为了理清关系。

  渡来说和受害人认识。一直重复不是朋友,只是认识。那到底认识到什么程度,是什么样的认识法?

  渡来说和受害人见过四次。对这一点,他从头到尾都这么说的。另外他还供述说他们不是所谓的恋爱关系,也没有任何肉体关系。受害人既然已经死亡,就没办法确认了。

  就算完全信任渡来的自供——就算他们是没有肉体关系,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恋爱的感情成分。纵使渡来心里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感情,也不能推测受害人是怎么想的。

  光从资料上看,鹿岛亚佐美的人生并不美好。不,应该说很明显是非常不幸的。比起不幸,更应该说是不讲理的。鹿岛亚佐美的一生,是一直被无法抵抗的外在压力所折磨,只能不受自己意志左右走向黑暗的——不讲理的人生。

  自称是她恋人的佐久间淳一是暴力团的准成员,说得通俗点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混。

  受害人被这个混混包养——不,应该说是受着他的威胁吗?

  不可能幸福,不可能过得美好,这样的女人……

  就算她被这个路过的年轻人所吸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渡来这个男人看上去挺迟钝的,或许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这种感情。如果是这样,这里就产生了感情冲突,动机的萌芽也就由此而生。

  “我是想问一些细节。”我回答道,“第一次被叫出去时——也去喝茶了,是去你们遇到时去的那家店吗?”

  渡来点了点头。

  “在那里你们说了——不,先问一下,点了什么?”

  “一样。我喝的那个好像是甜瓜汽水,亚佐美——好像是红茶吧,记不太清了。顺便说一下,六成都是闲聊,三成讲的是亚佐美的经历,我说的话一成都不到。就算有讲几句,也都是打工被开除之类的事。”

  “聊了经历?”

  这个是关键。

  “她说她被卖了。”

  “被卖了?”

  “听她说的时候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以为是什么比喻,一般是开玩笑的吧。不过好像是真的,亚佐美的母亲……”

  “啊,那个……”

  无情的女人。鹿岛尚子是受害人的亲生母亲——唯一的亲人,但是,虽然她是受害人的亲属,我却怎么都没办法同情她。说实在的,对她感到的气愤远远大于眼前的这个杀人犯。这个女人不止无情,还让人厌恶。

  鹿岛尚子不工作,靠炒股、赌博,还有借钱维持生计。

  好像受害人被当成这位母亲借款的抵押。

  渡来所说的被卖掉,可以说与这个事实是相符的。

  不过,被当成借款的抵押的说法不准确。据资料说,当时鹿岛尚子欠的钱包括利息在内有二十万日元。

  二十万日元的面值是多是少——在这个情况下,并不是问题。

  首先“人值多少钱”之类的说法本身就是错误的,一百万日元一亿日元什么的人口买卖本身就没有讨论价值。

  就算如此——就算以把女儿当成金钱的抵押送人这种陋习为前提来考虑——二十万实在是太少了,实际上鹿岛尚子在那之后还重复进行着以数百万为单位的借贷。既然是重复,就说明她还得起,根本没有因为还不起区区二十万就用女儿来交换的道理。

  确实有人替她还了二十万欠款。替她还钱的是地下金融的催债人。也就是说,鹿岛尚子并不是还不起那二十万,而是为了图以后借钱和还钱的方便,来讨好催债人而已,为了讨好他人而把自己的女儿给了流氓。如果不这么想,其中的内情就让人想不通了。不。说到想不通,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受害人表现出的态度。为什么要对母亲言听计从?为什么甘心受到那样屈辱的对待?

  鹿岛亚佐美不是孩子,不可能判断不出那是多么不合理、多么吃亏的事情。这不是说一句“为了母亲”就能解释得通的。如果真的为了母亲着想的话,就应该阻止母亲这种自甘堕落的生活方式。就算不那么做,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父母所说的话就一定要听。不管是父母还是长辈,做错了事就是错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

  这应该是可以商量或者逃避的。

  更何况,就那区区二十万日元,鹿岛亚佐美应该具有很轻松就能付得起的经济能力。她有存款。死亡时鹿岛亚佐美自己名下还有定期存款,金额超过了二百万。

  那是解决得了的,但为什么却什么也不去做?只能认为她们母女关系异常。“事情我大致了解。”我说。

  啊,也是。

  “嗯。这么说——从一开始聊的内容就挺严肃的啊。”

  “严肃?”

  “不,你不是……”

  “我们聊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沉重哦。”渡来说道。

  “不沉重?那是她在逞强,故意表现得很乐观吧?”

  “故意的吗?”渡来把两手交叉起来,“故意——的吗?我是没感觉到。”

  “想想你们聊的内容,说的可是被母亲卖掉的事啊,而且还是卖给黑社会。这种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事情简直太稀奇了,而且对女性来说这还是很屈辱的经历,我想这可不是能平静地聊的事情。”

  “故意的吗?”渡来露出无法接受的神色。

  “说这种事需要故意表现出很乐观的样子吗?”

  “什么?”

  “那时候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和我这种一看就知道既不成熟稳重也不聪明的男人,她干吗要对这样的我装作很乐观的样子说这些事情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

  问题在于——为什么是这个男人。

  “你觉得为什么?”

  “没为什么吧。”

  “一定有原因的,因为事实上她确实向你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本来这种事怎么着也是会藏着不让人知道的吧?”

  一般都会隐瞒的。

  就算暴露了也会想办法蒙混过去。

  对于这种经历来说是这样。

  “会藏着吗?也是,我也觉得这不是那种可以大说特说的事情,在单位也不能说出去。不过,在单位里别的东西也不好聊吧,那种在公司这样的地方大讲别人八卦的人烦死人了。亚佐美不像个说话不会看场合的人,所以,反倒是因为亚佐美想说吧?”

  “不懂你的‘反倒’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是想说却没有能说的地方。”

  “想说?”

  无法理解。

  “不是想隐瞒吗……”

  “如果想隐瞒就不会自己说出来了啊,我可半个字都没问过她,再说我对这种不太熟悉的女人的经历什么的也没兴趣。说实在的她说给我听,我也没回应。她说什么都无所谓,说什么我都是‘是吗,这样啊’地回应她。”

  这个男人——他什么想法也没有吗?

  “听到那么悲惨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发生这种事,我又不能怎么样。不过,五条先生……”渡来突然将后倾的身子向前俯来,“我是想,正是因为我是这副样子,所以亚佐美才想说的吧。”

  “这副样子是什么样子?”

  “就是说,我这个人不管听到了什么也都是这副样子。怎么说呢,就是心里没啥想法吧……我这个人,对什么事都觉得随便咋样都无所谓,因为我笨嘛。而亚佐美她呢,她也不想勉强别人听她讲那些遭遇,听她倒苦水,就算是想说却不能和任何人说。而对像我这样笨的人,不是正好能说吗?”

  “等等,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说到底……”

  为什么想说?

  “这个就好像是——炫耀自己的不幸吗?”

  “没有炫耀哦。话说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更何况,亚佐美并不算不幸。”渡来说道。

  “不算不幸?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怎么理解的才得出她不算不幸的结论来的?你要知道,鹿岛亚佐美小姐的母亲为了贪图方便借钱还钱,可是逼她做了暴力团的准成员的女人啊,而且还被人又转给了手下。你知道吗?她被当成了东西送来送去,她自己并没有欠债,也不是连带担保人。鹿岛亚佐美根本就没有理由要遭到这样的对待,但事情却怎么样?被那些反社会的人玩弄,送来送去,你还说这不算不幸吗?”

  “干吗?干吗这么激动?”渡来说道,“我知道五条先生很了不起,您是律师,您聪明,很多事情您是对的……但是,亚佐美自己没有说过自己是不幸的,也看不出在勉强自己,我不觉得她是故意表现得很乐观开朗。当然,我这个人不会看人,平时和别人说话也瞧不出对方的心思,所以也没法判断是不是真的。不过,因为亚佐美没说过那样的话,而我也没那么觉得,所以我就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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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去死姑获鸟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