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幸福破灭(1)

　　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正聊得火热，就听见门铃在响。

　　我拉开防盗门，愣住了，门前站着的是尹泽浩。

　　我不知道说什么，就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尹泽浩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他很自然地笑了笑就走进屋。

　　“泽浩来了啊，怎么不把秀秀和孩子们一起带来？”静瑜站起身，表示迎接他的侄子。

　　静瑜刚说完可能就意识到不该当着菁菁的面提秀秀，所以静瑜先是看了一眼菁菁，然后向我偷偷吐了吐舌头。

　　尹泽浩把塑料袋放到茶几上，他也坐下来，然后说：“是这样的，前几天薇薇来县城玩，就在丹丹家住下了，我今天想接她回去。”

　　尹泽浩也自然地和菁菁打招呼，他说：“菁菁也在啊。”说完转身对静瑜说，“小姑姑，待会儿，我去买菜，给你们露一手啊。”

　　静瑜看了看菁菁，又看看我，显然觉得尹泽浩在这里吃饭很不合适，但是拒绝也不好。静瑜说：“好啊，正好你小姑夫有事回不来，今天你就做我们的厨师吧，你先去超市买菜吧。”

　　“行，各位女士，你们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吗？例如最爱吃什么？”尹泽浩带着幽幽的笑意说。

　　“我爱吃什么，难道你忘了吗？”这个声音是菁菁的，她白了尹泽浩一眼，甩出了这么一句，这下气氛尴尬起来。尹泽浩说：“记是记得，不知道这些年口味有没有变化呢？”

　　菁菁貌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认准了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好办啊，丹丹呢？丹丹的口味变了没有？”尹泽浩把目光转向我，他这句话使我慌乱起来。他问我口味是不是变了，不是在说原来知道我的口味吗？

　　“我啊，随便，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食。”我觉得我的回答还算是自然，可是我感觉到菁菁却是在审视我。

　　事情的出乎意料令人难以想象，尹泽浩出门前，指着沙发上的手提袋对我说：“丹丹，我看你咳得厉害，就给你买了些梨膏糖。你赶紧吃一些吧。”这下我脑子更乱了，倒不是因为尹泽浩的关心，是因为我害怕菁菁对我严加拷问，我勉强说了句“谢谢”，尹泽浩就开门出去了。

　　果然，尹泽浩刚一出门，菁菁就洗了洗手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她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下，然后说：“丹丹，你和尹泽浩是怎么回事？”

　　静瑜也不敢忽视这个情节，她也赶紧坐到我跟前，还没等我说话，静瑜对菁菁说：“你瞎想什么啊，什么怎么回事？薇薇上中学的时候就每天在丹丹那里吃吃喝喝的，泽浩给她买点药难道过分啊？”

　　“就这么简单？”菁菁还是不甘心，她试图从我的脸上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我尽量放缓语气，说：“我到静瑜这里来的时候，尹泽浩就到我家接薇薇去了。我说薇薇不在，我要到静瑜这里来，他也就到这里等薇薇了。至于梨膏糖，前几年，我爸托他在外地帮我买过，不过，咱们这里也有卖的了，我还不知道呢。”

　　菁菁还是半信半疑，静瑜就又接着说：“菁菁，放开吧，都这么多年了，各自的孩子都要快成年了，还能怎么样呢？”

　　菁菁的眼圈红红的，她假装满不在乎地对我和静瑜说：“你们以为我还想着他啊，你们都错了！即使他和丹丹有什么，也影响不了我。可是，我首先要确定，他当时是不是脚踩几只船，一个秀秀就已经够我这辈子添堵了，如果再加上丹丹，你看我和尹泽浩玩命不？”

　　我和静瑜都被菁菁越来越高的嗓门给吓到了，一时间，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菁菁。不过，为了令菁菁清醒，我硬着头皮说：“菁菁姐，尹泽浩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没看清吗？他不止负了你一个人，当年那些被他迷惑的女人哪个不是死去活来的？你总觉得他娶了秀秀是对不起你，或许在他看来，你只是他诸多女朋友中的一个，你说，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菁菁止住愤怒，反问了我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

　　我笑了笑说：“这还用说吗？他一直当我是个小孩子的，所以，他施舍给我的那些精美笔记本就说明了啊，那都是他的女朋友送给他的。”

　　菁菁轻蔑地笑笑，然后说：“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看到菁菁又充满敌意地看着我，我解释说：“你又想歪了，我是说他就是那么个朝三暮四的人！不值得你这样。”

　　静瑜叹了口气，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下，接着说：“哎……我大哥怎么生了泽浩这个桃花精啊！按道理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你们也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说了吧。”

　　静瑜捋了捋起伏的胸口，沉下气来，慢慢叙述：“他和秀秀也没好好过过日子。大概前年吧，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东北女人，那女人黏上他了，非逼他离婚不可。这不，昨晚我大嫂还给我打电话哭来着，说那个女人前天就跪在我哥嫂面前一宿。”

　　“有这种事？”我感慨道。其实关于尹泽浩的花边新闻我听说不少，女主角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这次闹到逼婚的地步，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是啊，本来东北女人没想和他结婚。可是那女人的爸爸知道后，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给气死了。所以啊，那女的觉得因为泽浩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痛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嫁给泽浩。”

　　菁菁听了，脸上的表情逐渐舒展开，她冷笑了一下，挤出俩字：“活该！”

　　这样的情节我倒一点不感觉意外，尹泽浩这辈子恐怕也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毛病，一想到薇薇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就觉得薇薇委屈，我不禁接着问：“那现在呢？那女的走了没？”

　　静瑜又叹了叹气，说：“哎……那个女人也怪可怜的，跪在地上一宿。早上我大嫂实在没办法，反过来给她下了一跪，恳求她先离开，这才暂时劝她走了。你说我大嫂这辈子向谁妥协过？”

　　我看了看满面愁容的静瑜，说：“家里那么乱，就让薇薇在我那里多住些日子吧，就要高考了，难得薇薇学习那么好。”

　　静瑜低头想了一下，对我说：“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你了，你家静涛又那么喜欢安静。”

　　“没事，静涛也喜欢薇薇。”我说。

　　静瑜环视了一下自己快要收拾好的房子说：“这样吧，我这两天收拾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了，我们就正式搬过来了，到时候，薇薇就跟我过来住。”

　　我点点头，说好。

　　菁菁明显心不在焉，她一面用抹布擦一件青花图案的陶器，一边低头想着心事。我看了看菁菁，又偷偷向静瑜递了个眼色，示意静瑜来厨房说话。为了显得自然些，我拿起茶几上的盘子，说：“火龙果挺好吃的，我再切点去。”

　　静瑜紧跟着我走，然后很随意地说：“你不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刚到厨房，我就小声对静瑜说：“你打电话让尹泽浩走吧，不然待会儿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静瑜看了看我，说：“还真是问题，你说菁菁怎么那么认死理儿啊。哎……”静瑜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待会儿你去卫生间打电话吧。”我小声嘀咕，然后换副大嗓门对菁菁说，“菁菁姐，静瑜给我们拿了好几个火龙果，待会儿别忘了带走啊。”

　　我没有听到菁菁应答，当我端着火龙果重新走进客厅的时候，静瑜就已经走进卫生间。可是，正是这个时候，薇薇给我打来电话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我收起电话的时候，却发现菁菁正倚着身子，把头靠在卫生间，在偷听静瑜打电话呢。

　　我知道菁菁缺乏理智，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涉及尹泽浩，她会如此不冷静。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菁菁已经开始敲卫生间的门了。静瑜打开门，表情很不自然。菁菁满脸怒容，对静瑜说：“难道我还吃了他不成？”说完，菁菁就一把夺过静瑜的手机。

　　我和静瑜再次面面相觑，静瑜和我一样手足无措，只好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只听菁菁对着电话说：“你小姑姑怕我把你吃了，我有话对你说，不来你会后悔的！”

　　菁菁合上电话，对满是惊恐的我和静瑜说：“看什么看？我吃不了他！”我和静瑜只好不再吭声。客厅的气氛有些尴尬，静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静瑜的心思我明白，她只不过想劝劝菁菁别让她给尹泽浩添乱了，东北女人的事情还头疼着呢。

　　过了一会儿，尹泽浩还真的就提着菜回来了。我看见静瑜偷偷瞪了他一眼，表面却不露声色地接过尹泽浩买来的菜。菁菁对尹泽浩像是下命令似的说：“丹丹，你和静瑜做饭吧，我有话要问问他。”说着，她指了指阳台，示意尹泽浩跟她去那里谈话。

　　尹泽浩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看了看我，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我不自觉地皱紧眉头，朝尹泽浩摇了摇头，意思是千万不能提我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谁心意相通，可是，此刻的我多么希望尹泽浩明白我的意图啊。

　　我想，菁菁一定是疯了，她究竟要干什么？

　　静瑜无奈地摇摇头说：“没事，我都麻木了。”

　　“之前菁菁也找尹泽浩谈过？”我惊讶无比。

　　静瑜还是无可奈何，她说：“一直以来，菁菁就没有中断过纠缠，翻来覆去就几句话，无非是问泽浩当年是不是真的爱她，还有就是问秀秀到底比她好在哪里。”

　　这些我不好奇，静瑜不详细说，我也能想象到。我也理解菁菁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很冲动，强烈地想当面问问王子辰为什么移情别恋。可是，我终究不是菁菁，又或许，我爱王子辰远远不如菁菁爱尹泽浩爱得深吧。

　　静瑜一边淘米，一面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然后静瑜凑近我低声说：“泽浩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难怪菁菁要吃醋，我就没看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关心过。为了女人和其他男人动手打架更是前所未闻，说实话，你一点也不感动？”

　　我知道静瑜只是开玩笑，但我却极其严肃地说：“静瑜，这件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吧，在你家尹泽浩面前，你比我还不自然，这会令我很尴尬。”

　　“哦，我知道了，我是说……”静瑜试图继续她的话题。我赶紧打断，一边择菜一面对静瑜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可能是因为当初他太想得到我了。不过，我都快把这件事忘干净了，我也希望别因为这件事再生事端，我够烦了，呵呵。”说完我干笑了两声，静瑜也就不再追问。

　　“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提。”

　　厨房里安静极了，我和静瑜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菁菁令人发指的声音终于偃旗息鼓，这时候，静瑜把饭也做好了，在客厅大声喊开饭。听见喊声，菁菁气鼓鼓地走出来，还没等我和静瑜反应过来，她甩出一句：“你们吃吧，我走了。”说完迅速在客厅里消失。

　　我和静瑜对视一眼，她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去追。我看了看尹泽浩，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早就开始吃了。静瑜先是给尹泽浩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然后像模像样地以长辈的口吻对尹泽浩说：“泽浩，你给小姑姑透个底，东北那个女人，你打算到底怎么办？”

　　尹泽浩刚把排骨送到嘴边，还没吃，他就又放回到碗里，他垂下眼帘笑了笑，说：“小姑姑，我求你了，别提我的烦心事了。”说着，尹泽浩双手抱拳，做了个作揖的手势。

　　尹泽浩再一次停下筷子，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不过啊，菁菁家里最近出事了吧？之前兴师问罪没有今天排山倒海的架势。小姑姑，求你了，赶紧劝劝她吧，我投降了，还不行？她要是给我闹出点什么事来，比东北女人要难缠好几十倍。”

　　我不由笑喷了，静瑜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笑着捂着嘴，过了一会儿才正襟危坐，端着长辈的架子对尹泽浩说：“知道就好，以后什么样的女人也别招惹，急了都像菁菁那样，看你还拈花惹草！”

　　尹泽浩做无可奈何状，说：“小姑姑，我不是不想和秀秀好好过日子。可是，她总是大吵大闹，一见面就不依不饶的，根本就没办法沟通。那个东北女人就是很温柔的，还特别为我着想。”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尹泽浩提起东北女人，眼里透着一种光亮，还有一种幸福的神情。尹泽浩停下咀嚼，像是要长篇大论他和东北女人的浪漫，我低下头，表示不愿意倾听。

　　静瑜看了看我，也做了个摊手耸肩的动作，她叹了叹气打断尹泽浩，说：“算了，不管你的破事了，我也管不了，总之别影响孩子们学习。薇薇就暂时先住在丹丹家吧，我正式搬来她就跟我住，孩子都要高考了。”

　　尹泽浩刷洗完碗筷才走，他在静瑜面前总是像个乖孩子，他示意我和静瑜可以去休息，然后就自己挽臂出袖，洗起了碗碟。我和静瑜都有点累了，我拉着她进了卧室。

　　我的体力还是很差，一进屋就躺倒在床上。静瑜关上门，随即也趴在床上。她用手托起下巴，然后说：“你说现在什么世道啊，我跟你说啊，泽浩在沈阳的时候，那个东北女人和泽浩还有秀秀居然就睡在一张床上。”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脱口而出：“啊？那……那怎么睡啊？”

　　静瑜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说：“这些啊都是秀秀亲口和我说的，她说晚上，泽浩搂着那个东北女人睡，她就在炕的另一头翻来覆去的。”

　　我不知道尹泽浩具体在什么地方做生意，但是有炕的地方，应该是郊区。“炕”这个词一下子激发了我的想象力：一条宽大的炕，一头睡着老婆，一头睡着情人，尹泽浩居然当着老婆的面搂着情人睡觉，秀秀该是怎样的心情啊。我突然在想，如果是李静涛这样对我，我是不是能像秀秀一样那样能容忍？

　　“秀秀为什么不和尹泽浩离婚？”我不由自主地发出疑问。

　　“要不怎么说呢？秀秀离不开他呗，就这样，秀秀还说只要泽浩不离婚，她是不会提出来的。哎……”

　　这时候，尹泽浩在卧室门外喊：“小姑姑，我走了啊，改天给薇薇送书过来。”

　　静瑜听到尹泽浩说话，赶紧下了床，去送尹泽浩。我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心里想着，这个尹泽浩真是个不仁不义的东西，秀秀今后可怎么办啊。

　　静瑜回来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嘱咐她，让她抽空给尹泽浩打电话，薇薇的书最好别送到我家去。静瑜表示理解，所以不住地点头。

　　薇薇是在尹泽浩刚走半小时来到静瑜家的，她刚一进门就搂住了静瑜，给了静瑜一个极为热情的拥抱，她说：“小姑奶奶，我可想死你了！”看到薇薇脸上绽开的笑脸，我也格外欣慰，看来那件事倒没有特别影响薇薇。

　　接下来，静瑜对薇薇的学习表示一系列关心。我们几个蜷缩在沙发上，唠家常。

　　突然，静瑜漫不经心地问了薇薇一句：“薇薇，听说你们换了语文老师，他是叫秦风吗？”

　　“哦，我们语文老师是叫秦风，可是都换了大半年了。小姑奶奶，你……你认识他？”薇薇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忽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静瑜。

　　静瑜说：“他是我的同学，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多关照关照你。”

　　薇薇显然很意外，她急切地问静瑜：“他人品怎么样啊？”

　　静瑜微蹙眉头，像是回忆，然后她笑了笑说：“现在的孩子，课下总爱八卦老师！”

　　静瑜点了薇薇的脑门一下，又接着说：“他这个人啊，特别好强。不过也有一些自卑。”

　　“自卑？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薇薇若无其事地说。

　　“是啊，他因为他爸爸的事，所以一直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上中学那会儿，谁不知道他爸爸啊，他爸爸当时是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因为强暴很多女学生被学生家长发现，最后坐牢了十几年。十里八村的都传遍了，丹丹，你没听说过？”静瑜转过头来问我。

　　静瑜叙述的这件事我是听说过的，当时只知道是一个叫秦岭南的老师，他强暴一个女学生，当他干完他所要干的事，却怎么也不能从女学生身体里抽出他的男人物件，后来被其他老师发现，被送到医院的路上，黏合在一起的男女身体才自然分开。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女学生也被家里人送到外地去了。据说草草地嫁给了一个中年男人。

　　静瑜叹了口气接着说：“当时，秦风就要辍学回家，是他妈妈给他下了一跪，他才勉强答应他妈妈读完初中的。不过后来他考取了师范，听说他自学的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