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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皇太女》 作者:柳暗花溟

第二十部分

 

 
  第一零六章 初恋,请忘记
 
  我呢?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个儿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样,任我如何做也是掩盖不了的,干脆就这么大大方方晾着。
  “和我父皇争执了几句。”我故意撅嘴,摆出气呼呼的样子。
  涉及我父皇,阿邦和小武就不会太八卦。果然,他们虽然很心疼我“气哭”,但没有再多问什么。问了又能如何,还能说皇上的不是?自然更不能打骂了。
  我坐下,红拂连忙端上热茶来,然后拉着绿珠离开。
  这丫头最是机灵,看出我有话要说,当然就躲出去。一来不吵我们,二来还要守着点门。
  “阿邦,回头查查,过年前这些日子,一字并肩王的王府发生了什么事?”等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吩咐道。
  阿邦点了点头,对于正事,他从来不会马虎,也不会嬉笑对待。但他好奇,“他又做了什么事?”在他看来,一定是公羊潇洒气得我。
  我张了张嘴,嗓子却堵住了,好半天才说,“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京城,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不想说。只去查……公羊潇洒是不是大病了一场。还有,他和魏国人有联系吗?”我含含糊糊的说。
  因为我情绪不好,加上有事要做,阿邦和小武很快就离开了。
  临走时,小武还低声劝我,“跟老人家不要太计较,我祖父有时候打我打得很没理,我也要让着他的。”小武的意思,是让我和我父皇和好,不要再吵了。
  我明知不是这么回事,却也只好点头。等他们都走了,我才松了口气。好像装在脸上的那个、面对阿邦笔小武从不曾戴过的面具,可以摘下了。
  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成长。也会有所变化。若在一年前,我还不会和两个死党隐瞒些什么。今天居然不能坦承。只因为,我是女生!
  “到底怎么了?你说谎了对不对?你没跟皇上吵架。”曹远芳走近了,问。
  她只是脑筋爱短路,为人WWw.xiAosHuotxt.Net鲁莽又胆大包天,还加上点顾头不顾腚,却并不是真傻。况且闺蜜之间,仿佛有独特的心电感应,我的情绪是瞒不了她的。
  我走到床边。跌坐,而后整个人都趴在软绵绵的苏绣绸缎被子上,幽幽地道,“他要娶妻了。”我很想哭,却突然连眼泪也没有力气掉。
  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觉得珍贵。可是,我的初恋像一朵花,只含了苞,还没有开放就凋谢了。那种痛苦是没办法修复的,因为总有空的期待。没有满足过,隐藏在心里。
  “谁?谁要娶妻了?”曹远芳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瞪大眼睛。“你是说……你是说王世子殿下!”后来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又连忙按住嘴巴。
  “之前没听到一点风声啊。”愣了片刻,她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我也没听到,所以让阿邦去查。”我用力喘了口气,不然呼吸不畅快,“我想知道,是他要娶妻,还是他父王要他娶妻。”脑海里。浮现出他拼命望着我的样子,好像眨下眼。我就会跑掉似的。那般的不舍,就像……要分手的情人。
  我不是白痴。若说那眼神中没有感情,我说什么也不信。我只是迷惑,只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到了这一步。蒙昧之中,一切就变了味。
  “有区别吗?”曹远芳怒火中烧。可她急个什么劲儿啊。
  而我,因为她的问话愣住了。
  对啊,有区别吗?他总要娶别人,他愿意不愿意,都不能改变结果。再说,他就算不娶别人,我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且不说感情上,我们彼此不知对方的想法,何况我还是个“男人”!
  就算他喜欢男人好了,我还能娶个,或者他能娶个韩子高一样的男皇后?我曾认为,我们是注定的敌人。而今,我们感情的结局,也是注定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区别。”我想了半天,“我只是想知道答案罢了。”
  “不行,这样消极是不对的,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必须要把这件事搅黄了!”曹远芳当机立断,转身要走。看样子哪怕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也在所不惜。
  我连忙一把拉住她,不,拉不住,改为抱,抱着她的腰,把她往床上拖,同时把公羊潇洒要娶什么人,这桩婚姻对燕魏两国有什么好处,满朝文武都表示赞成,包括了我的父皇和她的男神顾荒城在内。还有……
  “明天,赐婚圣旨就要下达了。”那真是一锤定音。
  曹远芳傻了,虽然立誓要保护我,但和整个国家比起来,任谁都是可以牺牲的。何况,只是一段不知道前程,没有得到反馈的感情。
  “那纷纷,你怎么办?”她同情我,心疼我,眼里带了湿意。
  我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呈现出自我保护的肢体动作,“能怎么办?幸好没表白,幸好还没有深陷,所以我放弃了。小芳,你要帮我。”我抓过她的手,“肯定很难,肯定会一时放不下,肯定会伤心,但只要不死,就只能接受,学着放弃。”
  初恋,请忘记。
  但我真的放弃得了吗?我很怀疑。从前不知道那么喜欢他,当得知他要娶妻的时候,当知道他就要属于别人,再不会摸着我的头,说我个子小,不会笑眯眯的气我时,突然就懂了。
  “好好,我帮你。”曹远芳的泪水掉下来,“咱不要他,他有什么好?”
  “我以后会喜欢别的男人的。”我尽量说得轻松些。我一个人难过就够了,何必搭上别人。
  “对?不过不要等以后,现在就试着喜欢吧?”曹远芳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你从阿邦和小武中间挑一个,他们在国子监女生部的人气很高啊。依我看,先阿邦好了。若不是因为我有师兄了,一定死追阿邦。”曹远芳握拳。
  我忍不住微笑,虽然心里还是茫然的痛感,但曹远芳永远有斗志,这是她可爱的原因。
 
  第一零七章 主动议亲
 
  但是我摇头,“我的未来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万一不好……他们俩因为是我的伴读,已经无可避免的被我牵连了,再与他们有了感情,我就害了他们一生啊。所以,放过他们吧。”
  “纷纷,你一定会有好结果的。我不会说!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宁愿……你装一辈子,我也当你一辈子老婆。只要让我师兄能找到幸福,我也可以不嫁的。”曹远芳哭起来。
  “那不行。”我坐起来,强迫自己精神点,“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幸福。我们是真正的闺蜜啊,会分享好多事,尤其是开心的事。所以,你一定要努力。以后,你也要吸取我的教训。”
  “什么教训?”再次的,我成功地转移了曹远芳的注意力。
  “千万别让顾荒城订亲。”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心中仍然有被刺的疼痛,“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密切注意顾家的动向。关键时刻,我可以让阿邦借你点人。然后,你要买通京城所有的官媒和名媒,顾家一旦散出给顾荒城说亲的消息,你必须第一时间知道,然后想对策。”
  曹远芳连连点头,我又拉她聊了半天,才打发她出宫,自己则去和父皇母后吃晚饭。父皇因为燕魏联姻,其中一方还是他看中的人而开心,母后却有些担忧的看向我。母女连心,之前母后就怀疑我喜欢公羊潇洒,现在我的眼睛还没消肿,她怎么能不发愁?
  “我可怜的皇儿啊。”给我夹菜时,她忍不住低声轻叹,满是心疼我之意。
  我已经很卖力表演无动于衷了,但因为母后这句话,我知道我表演得不成功。好在父皇没有知觉。怕越坐就越露馅。我连忙声称昨晚没怎么睡,困了。加上我身体本来才恢复,父皇母后连忙叫人送我回了玲珑阁。
  我喜欢公羊潇洒的事。只有曹远芳知道,但红拂和绿珠毕竟是我贴身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的。而公羊潇洒要娶魏国长公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才半天就传遍后宫,所以我收到了她们安慰我的眼神。
  我不想让人同情,不过就是失恋了。于是我什么也不说,老早就跑到床上去睡觉。只是又哪里睡得着,迷迷糊糊的总是做梦。梦中,全是公羊潇洒的眼神,看着我。令我浑身像着火似的,怕得要躲,却躲不开。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半梦半醒的到了天亮,才吃过早饭,阿邦就来了。
  “昨天睡得少吗?怎么还有黑眼圈?”阿邦担心的说,又凑近了看,笑,“纷纷你皮肤真细嫩,这么近。连毛孔也看不到啊。”
  废话!俗话说得好,十七八岁无丑女。再不好看的姑娘,在这样的青春年华里。也是动人的。可是我呢?我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的面对自己的性别。
  “好吧好吧,我娘娘腔总行了吧?至于说黑眼圈,也不是睡得时间短,只是睡眠质量不好而已。”经过一夜的折腾,我似乎平静了些,于是我举手投降,“快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怎么这么快?”
  “你要查亲王府出了什么事,可是与公羊潇洒的亲事有关?”阿邦答非所问。
  还好。我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此时在外表上从容多了。因而耸肩道,“这亲事来得太突然了。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可这对大燕来说,是非常好的联姻。”阿邦在分析国家大事上,一向冷静,“难道你还要搞破坏吗?”
  我想啊,我真想,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忘记自己身为太子的职责,对大燕好的事,我必须要努力拥护。况且,我跟公羊潇洒的关系并不明朗,全是猜测和试探。最重要的是,我连性别都不能说清楚。
  “阿邦。”我很诚恳的看着阿邦的眼睛,“我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也不会一味胡闹。假如我断定这桩亲事对大燕有益处,那么我会极力促成,谁拦着我都不行。”
  “对不起,纷纷。是我多想了,总把你当小孩子。”阿邦笑得温柔,同时轻轻拍拍我的头。
  我心中刺痛,因为公羊潇洒总是喜欢这样。当然,还会配合很多气得我暴跳的话。现在想来,他一直在逗我生气,然后让我心心念念要报复,由此每天想及他,让他在心里扎根。
  谁说的来着?敌人之间的彼此想念,比情人之间都多。而如果能彻底化敌为友,那种深刻的熟悉和惦念感,会变成什么?同性之间就是纯厚的友谊,异性之间就容易产生化学变化。
  那么多欢喜冤家,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从没有人比我和公羊潇洒更极端。
  “你知道的,每逢春节,三国之间会互相派朝圣队,到另两国的国都,向对方的圣上表达友好和祝贺之意。”阿邦开始说,“但这种事,表面上自然花团锦簇,实际上彼此并不放心,都会派鸿胪寺的人接待,实际上是监视。这个,你懂的。”
  我点头,“鸿胪寺有我们的人吗?”
  “那当然,你是未来的国君,自然需要在各处安插眼线。”阿邦一脸“你问得好奇怪”的神情,“赵生……我们的人特别仔细,除了日常的接待和监视之外,又加了特别的注意。齐国的使者倒是没什么,魏国使者却频繁出入亲王府。而且,是私下的。”
  “这么说,是魏国主动议亲的可能性很大?”我问。
  阿邦表示同意,“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派点不上档次的人员,私下聊几次就定下。而我们的暗卫一直盯着亲王府的,敢担保一字并肩王与魏国没有密切来往。若说正主儿两情相悦……”
  听到这儿,我异常紧张,手情不自禁的抓住桌布。
  阿邦投来异样眼神,却还是继续道,“可能性也不大。我虽然情窦还没开,但也知道真正的互相爱慕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至少,偶尔也得见个面。可你知道公羊潇洒,喜欢他的姑娘很多,他却没有特别亲近的,更别说和外国公主私下相会了。”
 
  第一零八章
 
  不知为什么,我松了口气,还隐约有些高兴。似乎他没有主动,我就好受一些。其实多么幼稚,主动或者被动有什么关系,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这会儿,圣旨可能已经到达亲王府了。
  “若我说,肯定是魏国公主不知在什么场合偷窥到那家伙,被他美色所迷。”阿邦不能免俗的有点酸溜溜,“都是他那妖孽的长相惹的祸。”
  “我家阿邦才妖孽呢。”我大拍马屁。
  阿邦故意板着脸,“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妖孽不是好词儿吧?”
  “放在我阿邦身上就是好词儿。”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很高兴看到阿邦这个样子。高中男生们,本来就是会互相攀比和竞争的呀。这才像个少年人,不要总那么老成的好。
  有时候,我觉得阿邦为了陪伴我,也为了将来能好好辅佐我,压抑了很多天性。他不像小武,直来直去,自由明朗。而当某天,他知道他所努力的是一场空,我根本不可能成为大燕皇帝的时候,他会是多么失落,会有整个青少年时代都消失的感觉吧。
  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对不起他和小武,所以想对他们加倍好。
  所谓一个谎言要用一万个谎言去弥补,但没人会想到,谎言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于从小就生活在秘密中的我来说,那是非常强烈的内疚。
  “早上吃了喜鹊便便了?嘴这么甜。”阿邦白我一眼,真是风情万种。若非他经常跟我混在一处,还不能显得太嚣张以牵连太子失德,估计公羊潇洒要在女生人气中胜过他,也不容易。
  “继续说。”我心里疼,脸上却笑。真是分裂得很,“他……公羊潇洒……王世子最近怎么的了?那天在朝堂上看到他,似乎不太精神。照理说。定亲应该是喜事啊。难道……病了?”
  问完,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紧张个什么劲儿。
  “我猜,他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阿邦的目光一闪,近似于同情,“其实,他那个人骨子里很傲的,看起来春风拂面,实际上拒人于千里。那样的人,会希望自己做主。那个魏国公主是圆是扁也没人知道。更没人见过,只一个封号,公羊潇洒连咱们大燕的一等美人也没放在心上过,如何肯顺当接纳一个不曾谋面的姑娘?”
  “不是说两情相悦……”我低声嘟囔。
  “所以我判断公羊潇洒是躺着中箭啊,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看中了。”阿邦道,“对他来说就是素昧平生吧?盲婚哑嫁这种事,连国子监那个‘木头’都不乐意,何况他。正因为如此,他反抗才那么激烈。”
  “他反抗……”我喃喃地。心中、脑子里又开始混乱。
  “他最近瘦好多,是人就看得出来。”阿邦耸耸肩,“他不是生病了。据我们的暗线传出的消息,是被他父亲暴打了一顿。”
  我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根本控制不住情绪,身子都有点哆嗦了。
  幸好,阿邦在自己倒茶水喝没有注意到我,只按了按耳朵,“惊到了吧?叫这么大声。大家都知道,一字并肩王极爱自己的世子,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真不知他触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条了。被这样对待。你也知道,自从十二姑娘山为救你而受伤。又非要在养伤期间去带人翻山,找一件不能丢的东西。就落下病根。那本就会折他的寿,这次再被打得重,一条命几乎去了半条。如果是为了亲事,他的反抗可谓惨烈。我不明白,除非心里有人,不然娶谁不是娶呢?反正他爹志向远大,他早就该明白,他的亲事由不得自己。再说,好歹一个长公主,也不算辱没了他……”
  后面阿邦再说什么,我都听不进耳朵里去了。
  他挨打了,而且打得很重,所以他那么瘦弱憔悴。阿邦说得对,有什么了不得呢,娶个妻而已,为什么反抗到连命也差点搭上?如果他心里有人,那个是谁?我吗?不不,我不要太自做多情……没听他亲口说过,什么www.xiAoshuotxT.Net也不作数。
  还有,他的寿数。
  那是因我而起的因,我必须要负责。可是怎么办?我听说凤凰花会去了他的病根,再调养个几年,他就会恢复了。但我去哪里找凤凰花?如果可以,我宁愿把自己的寿命折给他。
  “纷纷,你怎么哭了?”阿邦发现我的异常,纳闷。
  “他……我是说公羊潇洒怪可怜的。”我胡说八道,拼命掩饰。只是那疼痛,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心肝脾胃肾无一处不疼,整个都为他揪起来。
  成亲而已,就成呗,干吗要把性命也差点搭上。
  阿邦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说辞。他太敏锐了,我不敢拖大,连忙捧心道,“最近看了几出戏文,都是这样苦情,我受不了这个,你别把我的傻样儿说出去。”不管阿邦信不信,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再这样下去,我说不定就心痛得晕倒。
  幸好这时红拂进来,说母后过会儿要来看我,才转移开了阿邦的注意力,只对我说,“算了吧,别白掉你的金豆子。这回大朝,想必一字并肩王已经说服他了,不然他在朝堂上可没闹起来吧?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年前的事。我是觉得他傻,反正都要答应的,却非要弄个遍体鳞伤,何苦呢?他平时是明智的人啊,这次真是……”
  “我母后要来,我去换件衣裳。”我打断了阿邦,“你先回去,过了初五,我找你和小武去玩。听说初六溜百病,在天水桥那边有大集。”
  “好。”阿邦也不啰嗦,走了。临走时,还顺走了他喜欢的栗子糕。
  而当他身影消失,我就再也忍不住的哆嗦了起来。眼泪没有那么多,只是不住的发颤,感觉整个人都空了似的。
  我母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我不想让她担心,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控制自己。而在母亲面前,所有孩子的心防都会卸下,都会无比脆弱。因为母亲是上天赐给孩子的天使,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孩子的。
 
  第一零九章 粉丝
 
  “皇儿,别为潇洒那孩子担心了。听说,他已经想通了,亲自点的头,会迎娶魏国的长公主。”母后拉我到床上,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谁为他担心,我才懒得理他。”我嘴硬,可是声音却略略哽咽。
  “好好,我皇儿才不为那小子担心。”母后轻轻抚着我的后背,又解散了我的发髻,慢慢梳着,“人啊,这一生会遇到好多坎。但除非是死,不然都会过去的。”
  我不语,闭上眼睛。
  过了好久,我都没动弹,呼吸也沉重了些。母后以为我睡着了,就轻轻扶我躺好,给我盖上被子,手掌不断轻轻抚摸我的额头。
  小时候,我身体不舒服,就喜欢母后这样抚摸我。抚触,能传达爱意,不仅是情人之间的爱,还有父母和亲人、朋友之间。每一次,我都在母后的这种抚触中安宁下来,所以母后真的相信我睡熟了,才幽幽叹息着,“我可怜的皇儿啊,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娶别的女子,偏偏什么也不能说出来。只是这是造福于我大燕和百姓的事,母后纵然心疼你,也不能劝说你父皇。皇儿啊,你就……忘了他吧。”
  我翻身向里,仍然装睡,但眼底的泪水差点渗透出来。但我死撑着,最终真的睡过去。
  之后的三天,我一直待在玲珑阁,足不出户。名义上是调养身子,实际上就像小兽,在自己的地盘偷偷舔着伤口。
  没有人比我的初恋更悲剧,喜欢一个人,却迟钝到失去他的时候才知道。而那个人,甚至不知道我是女的。若说是暗恋,这暗恋却没有那悠长的、藏着心底小秘密的时间。很快就被现实打碎了。
  以后怎么办?这几天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曹远芳带来的。她说,本来打算和我一起把公羊潇洒劫走。就藏在皇宫里。毕竟,有谁想到绑架犯是东宫太子?可以说。她这纯粹是异想天开,但我感动于她为我殚精竭虑。
  然后她又气愤的说,公羊潇洒这个人不值得爱,因为年后几天,他已经开始主动迎接前去亲王府道贺的客人,还和魏国使节打得火热。最重要的是,公主府已经开始建造,选址就在亲王府对面那一大片临河的好地。
  到底是魏国长公主下嫁。就算公羊潇洒是亲王世子,成亲后也打算先住到公主府里。既然是外国的公主,自然没道理大燕国给她造府,当然是亲王府出钱。据说,花钱如流水般,上至亲王,下至世子,没一个心疼的,可见对未来的世子妃有多么看中。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当时我说,笑得连自己都觉得凄凉。“我们之间没有过正式的表白,更不用说交往和承诺,他为什么不可以对另一个姑娘好?再说。你确定他知道我是个姑娘吗?”
  一句话,问得曹远芳哑口无言。可她就是憋气,为了我憋气,无知无觉的公羊潇洒成了她憎恨的目标,又气我不努力,出宫后就没再回来。
  公羊潇洒真可怜,我也是。他是不得自由,我是好多话不能说出口。再回忆起初一大朝那天他看我的神情,似乎是很遥远的事。到后来我甚至怀疑有没有那个场景,还是我出现了幻觉。
  但嘲弄自己是有好处的。不断自我打击,令我渐渐的接受了事实。把我最真的爱与痛,都压到最深最深的心底去,埋葬,再也不会说出口。然后,我让自己忙碌起来,找阿邦和小武学习,玩乐,还开始每天三遍练习五禽戏,有时候还加餐,身体倒是见好。我还开始邦着父皇处理一点政务,让母后和父皇,以及喜欢关注我的老臣们大为欣慰。
  “我皇儿懂事了啊。”父皇高兴。
  “我们纷纷本来就明事理。”母后欣慰。
  “太子殿下雄起,我大燕威武!”老臣们泪流满面。
  其实,我只是让自己不想某个人。时间长了,我还真的麻木了自己的心。还偷偷到亲王府去看了看,在督造公主府的场地上,远远看到披着黑狐裘,坐在软靠中,散发着病弱之美的公羊潇洒。
  心,仍然疼。或者说,更疼了。初恋难忘,我是其中的极致。但,我可以很好的控制好自己的神情,甚至“愉快”的阿邦小武嘲笑还在打地基的公主府有多么土气。
  我觉得我可以拿奥斯卡的影后,不,影帝,因为表演得太好了,自然无痕,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虽然,骗不过自己的心。
  而放假,总是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阳春三月,国子监再度开课了。
  我照样从绿色通道进入,免去登记销假的麻烦。也照样,在门口等到阿邦和小武。照样有无数姑娘向我投掷各色礼物和香包。我照样挥手微笑,做大燕合格的吉祥物,展示皇室的亲民风采。
  这场景是何其熟悉,让我恍若穿越时空到去年夏天。只是那时,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只想着混过日子,别让御史们再参奏我,能顺利混到毕业就好。
  这一学期,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而公羊潇洒,是我区别过去与现在的惟一标准。因为他没有像去年那样骑着高大的金色宝马良驹来,而是坐着宽大的暖轿。轿门上,标记着亲王府的徽章。
  看到那暖轿,仍然和上学期一样,更多的女孩被吸引走了。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远远望着,看见他下了轿,被小姑娘们扯得东倒西歪,心都跟着揪起来。还好,他老爹给他配备了保镖,这样他才能顺利脱身。
  “他都订亲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仰幕者?”小武不服,“没看到我这单身的英俊少年在闪兴发光吗?”
  “仰慕者们有个名头,叫粉丝。”我按了一下小武的脑门。
  “围着公羊潇洒就算了。”阿邦指着不远处,“恨不得给外国太子跪地上擦鞋就太过分了。”
  赵关也从齐国官驿,也就是大使馆回来了,身边带着两个抬东西的仆佣,也有很多少女扑上去,比公羊潇洒的受欢迎程度差多了。
  
  第一一零章 学农、学军、学商
 
  “别理了,我们进去吧。”我抱抱手臂,“春寒冻死牛,今天怪冷的,我才不在这儿吹冷风。”
  事实上,我不想这么长时间看着公羊潇洒。
  人,是有耐疼性的。一个地方疼啊疼啊疼习惯了,就会产生麻木感。何况,我还每天故意揭开心灵的伤口。所以,我现在见到公羊潇洒,心中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我能平静的掩饰。正如他一样,刚才甚至看到我时,还微笑了一下。愈发衬得初一大朝时,他盯着我的眼神无比遥远。
  既然不能改变,就只好接受、适应。只是,我仍然不能长时间面对。再麻木,也是伤口。
  “哪有这么冷。”小武搭着我的肩,边走边说,“纷纷就算了,从小身体弱。可你们看公羊潇洒,这是春天了诶,居然还穿着裘皮。”
  “他大病一场,身子才恢复呢。”我为公羊潇洒说话,情不自禁又回过头。
  他似乎比之前的精神好些,但仍然很瘦。想必,还要将养一段时间吧?听说,他们将婚期定在今年九月。也就是说,今年我升三年级,而他要毕业了。七月毕业,九月做新郎,人生还真是计划得圆满。HTTP://WWW.XIAOSHUOTxt.net
  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大约也是麻木吧。
  “别在校园里勾肩搭背!”背后传来喝斥声。
  我们三人停步,同声叹气,同时转身,同样开口,“顾司业,您早。”
  小武的爪子从我的肩膀上滑下。
  顾荒城点了点头,大约才刮过胡子,英俊的眉眼显得特别年轻。不知道,还以为是和我们同龄的学生。
  “你身为太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敢说行如风、坐如钟,也不能……也不能这样!”
  我诧异的望着顾荒城,“顾司业。您的脸有点红,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热?”阿邦有点难以置信。就算十七八岁火力壮。连小武也只是觉得不冷而已,怎么会热呢。今年,可是倒春寒啊。
  “刚刚……运动了一下。咳咳,你们管这些干什么,正在说你们行为不端庄!”顾荒城板脸。
  我们三个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忍耐的笑容,嘴上却不好太过,低下头。完全是受教的模样,“是,司业大人,下次一定注意。”
  等我们离开后好久,我才问阿邦,“顾司业是怎么了?以前数落我们,多么理直气壮、声若洪钟,而今怎么看,怎么有点色厉内荏。”
  “我怎么看着像害羞?”小武抓抓头。
  然后,我们齐唰唰看向阿邦。这样难解的问题。智囊,你老人家受累了。
  “春天来了,情人还会远吗?”阿邦这个情窦还没开的。故作深沉的道,“话说顾司业年纪不小,也该找个姑娘成亲了吧?难道,顾老太师在给他说媳妇?”
  我一听,要不好,赶紧回住处,给曹远芳发小条。曹远芳很快回复:放心,哪个媒人胆敢上顾家门,我打断她腿!
  语气和字体看起来都好霸气。
  热闹又混乱的开学日就这么过去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又失眠了,因为感觉公羊潇洒就在离我不远处住着。心中难以平静。强迫自己半天,数了一万多只羊。公羊,天色将亮时才睡着。于是,在早上例行的、开学就要参拜圣人的活动中,就挂着一对黑眼圈。跟因为大病,不,大伤初愈的、眼底发青的公羊潇洒并排站着,脸色同样的青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子监是一间白日僵尸学校。
  眼看仪式就要结束,曹大祭酒在讲话的结尾处说,“今年,咱们国子监的教学计划会有所改变。我已经通过正式的奏折,上报给了朝廷。皇上亲笔御批,要在全监试行。”
  说着,看了看顾荒城,接着又说,“其实,这最早是顾司业提出来的。他初入国子监,新人新气象,比别人更心明眼亮,感觉到监内不少教育上的弊端。去年又经过了大比,还出了一些别的事,顾司业认为国子监的学习太书面化、理论化,与实际接触并不多。这样等到你们毕业,参加朝廷的选仕考试,成为我大燕的各级官吏,为国效命时就会无的放矢。因而,提出了六字方针,那就是学农、学工、学军!”
  他又顿了顿,等下面低声议论,各自好奇的学子们消化了一点,才继续道,“而所谓的学农、学工、学军,很简单,就是到乡间与农民们学习耕种,到各个作坊,和匠人们学习各项技艺,了解三百六十行的规律。不要做饱读诗书,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今年,虽然只是试点,但从明年开始,就准备逐年开展。至于说学军……就是要进行军事化的管理和训练。”
  若说前面学农和学工那两条,大家的反应还不大,听到国子监要变军营,底下就炸开了锅。
  在古人心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农民也就算了,毕竟很多学子来自乡间,也有来自耕读世家,更多是家里有庄子、有农田的地主阶级,或者封建贵族,好歹有所接触,虽然不情愿,却也可以接受。但学工就不一样,那是匠人所为,除了商人,如今匠人最贱。只是,站在了解三百六十行的基础上,是为了将来为官时铺垫,倒也能忍受。
  但是!神马?军营!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听过没?是,顾荒城顾司业是很了不起,可他是文武全才,文武状元,而且是做将军啊。兵和将军能一样吗?那那……朝中文官比武官的地位都高,一个五品武官,见了七品文官都要客客气气的。
  就连以学武为主的武学子弟,对此都不太高兴。因为对他们来说,进军队就是要当官,如果从小兵做起,那还来国子监学个屁?只要身体健康,所有乡民都可以入伍的。
  显然,事先顾荒城提醒过曹大祭酒,他也有所准备,所以见到类似于群情激愤的场面,并没有慌乱和着急,而是双手拢在肥胖如鼓的肚子上,半眯着眼睛沉默。直到那沉默被学子们意识到,渐渐收了声,他才继续说。
  
  第一一一章 养好身体娶妻
 
  “之所以要学军,是为了各位的身体着想。军队,是最锻炼人的,特别是体力和意志。你们将来工作在我大燕国的各个重要岗位上,难道想因为辛苦而五痨七伤?没有好身体,一切都是浮云!”说着,目光向我扫了一眼。
  那意思是:太子殿下,我可真不是说您啊。您这小体格子,坐坐龙椅就好了,吃苦受累的事,让下边的人去干就行了。
  可是,我并没有因为这三大政策而气急败坏,因为我觉得顾司业说得对。而且所谓的军事化训练和管理,程度上也比真正的军队轻多了,基本上普通人都熬得过。再说国子监以学业为重,其他都是辅助,并不会占用多少时间。
  相反,我认为还要对学子们加强思想教育。不是说进了国子监,以后就享清福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将来要服务于大燕国,服务于百姓,脱离现实,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行?
  于是我在曹大祭酒再度停顿时,带头鼓掌。阿邦随后,因为他了解我想的什么。小武虽然不了解,但就是死忠,我做什么,他做什么,第三个鼓掌。接着是公羊潇洒,然后是赵关……
  渐渐的,鼓掌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一片,汇聚成海,全体掌声如潮。有人是跟风,有人是想明白了,有人想反正躲不过,至少争取个好态度。而我想,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受益于此。
  当然,立志当贪官污吏的人不算在内。不过国子监内有专门学律法的学生,将来进了刑部或者各告衙门任职,哼哼,那些心思歪的,自求多福吧。
  “谢谢你们能支持!”曹大祭酒也有些激动。“可以说,你们是先锋,你们勇者。在这开学的美好日子里。先让我在文圣面前,衷心祝大家一切顺利。早日成我大燕的栋梁之才!”他是煽情高手,几句话下来,最后持怀疑态度的人也热血沸腾了。
  誓师大会后,我再度在学堂的走廊上碰到顾荒城。他对我在开学典礼上的态度很满意,对我笑了笑。哇,真是花美男。而且是阳刚气十足的花美男,怪不得曹远芳非他不嫁,这绝对是有根据的。这时候我不得不说。曹远芳好眼光。
  反而我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有爱还不能说出口。就连暗恋,也显得那么黑暗和无力。同样是青春岁月,为什么我就这么悲剧?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仍然没什么胃口。正拿着筷子数饭粒,小武拿手肘碰了一下我的肋骨部位,对我一递眼色,满脸八封的模样。
  我一看,膳食阁内隔两桌的地方。公羊潇洒也在吃饭。登时,无比惊讶。不是说没有在这里遇到过他,事实上。只要上学,学子们午饭时就必须在膳食阁用餐,我几乎每天都碰到他至少一次。只是,他吃相一惯优雅,简直是贵族食文化的楷模。大约因为膳食阁的饭不好吃,有时候还偷工减料,他吃得非常少,比小鸟也差不多。之后晚餐时,他如何大吃大喝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有钱嘛,过午不时的规则对于贵族学生来说形同虚设。也是校工们得外快的重要来源,所以监内睁一眼、闭一眼。其实对贫寒学子来说。这也是个每天打破的规矩,只不过他们不花钱,想别的办法和招数。
  可此时,公羊潇洒面前堆着不少食物,他吃得很认真。是的,不是香甜,而是认真,好像吃饭是一个重大的任务,必须要完成。他吃得那么用力,下咽时都是皱着眉的,我在旁边只是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吃得像饿死鬼投胎。”我听到旁边桌,有同学低声嘟囔。
  瞬间,我心疼了,非常疼,麻木中透出的疼,令我的血液都冰凉了,简直无法忍受,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他是谁?全大燕少女梦中情人的第一名,永远光华闪闪的存在。以前我恨他,不就是因为他总是吸引众人的目光,成为万众的焦点,夺了所有人的心神吗?他是光明一般的存在,他近乎是完美的,怎么能有一天被别人嘲笑。
  于是我在小武和阿邦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他桌边,在他旁边坐下,“不想吃,就不要吃。”
  他抬头看看我,那眼神令我很受伤,虽然微笑着,但有距离感。怎么?要娶魏国公主做王妃了,所以不在意我了是吗?至少还是……亲戚吧?
  “必须吃。”他说了三个字,又低头咬了一口包子。
  “何必强迫自己?”我仍然不忍。因为,吃饭和食物,都是让人快乐的事,可他为什么做得那么艰难痛苦?他吃着是,我看着也是。
  “别管了,纷纷。”他冷着声音。
  我一听,又是气,又是不解,又是莫名其妙的伤心,泪水就要往眼窝里钻。我吓得赶紧站起身,生怕在膳食阁失态。国子监所有的学生,还有值班先生可都在呢。
  然而他却忽然拉住我的手,手指有力,却冰泠,印在我温热柔软的皮肤上,冰雪一般。而因为我的长袖垂着,他的手又在桌子下面伸出,没有人看到我们双手相握。
  “纷纷,多吃东西才能有力气。有力气养好身体,有力气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狠决。
  我听不懂,却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所以不着痕迹的甩开他的手,跑出膳食阁。
  到门口时不禁回头,见他继续攻坚那堆难吃的饭。
  他养好身体要做什么?娶妻吗?定然是这样的。
  ……
  过了不到半个月,学农、学工、学军的学习计划正式开始。
  首先是学农,因为现在是春天,正到了耕种的时节。国子监请了皇庄上侍候土地近四十年的一个老把式给大家授课,同时从皇庄上专门辟出一块地,做为实验田。开始时,同学们对上课有抵触,吊儿郎当的不太认真,就像在大学中混学分的那种。而那位老人家呢?面对着“高贵”的读书人,也很紧张,以至说不出话来。
  
  第一一二章 你说怎么办?
 
  本太子殿下我一见情形不动,立即跳出来主动的、亲自向老农虚心求教。
  老人家被我金光闪闪的名头和身份吓晕过去整整三次,才能战战兢兢的讲话,慢慢的越来越熟练、越平静。同学们呢,听来听去就觉出滋味来了,哪想到每天嘴里吃到的米饭、馒头和各色蔬菜、水果是这么来的,都有了兴致。
  “猪肉是怎么得来的?”宋先华闹了个乌龙,很大声的问。
  “难不成你以为猪肉是种出来的?”何藻又好气又好笑的答。
  登时,课堂哄笑一片,可见这些贵族子弟对平民生活无知到什么程度。我见闻广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可惜就是到了田间后,分不清野草和稻草,把菠菜和小白菜搞混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wWw。xiaoshuotxt。net
  农学课每逢三九日上一堂,国子监的学子全体出动,像蝗虫一般扑向皇庄。谁也没想到后来这是一门广受欢迎的课,因为还可以整个下午出门兜风。而且吧,学农的主要目的,是让学子们了解下农事,谁也没指望真让我们种什么,或者在农行也出个状元。
  真把地给我们种,国子监肯,农家还不肯呢。都是极淳朴的人,看不得田地被糟践。
  不过学习过程中还是很有些乐趣的,平民学子倒罢了,出自贵族的同学只是拔草时割伤了细嫩的手,叫得鬼哭狼嚎,以至附近的乡民以为有杀猪的,都跑来看。造孽啊,春天杀猪,那是长膘的时候啊。结果可想面知,惨叫之人受到了广泛的嘲笑。要么就是人家插秧、播种都做完了。他们才出地头,而且弄得歪歪扭扭,自己都觉得丢人。
  我呢?毕竟是女生。田地中经常会遇到蛇虫类的东西,经常吓得尖叫。还有一次扑蝴蝶的时候。直接踩空,跌进了臭水坑里,被人用捕鱼的网子捞上来,一脸黑泥、深身恶臭的被单独送回去。其实那蝴蝶比不得御花园里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种类,而且也不漂亮,但就是那种野趣,那种被放到乡野田间的自由吸引着我。吸引着我们所有的人。
  当时,是顾荒城捞的我,送的我。他倒不嫌我臭,只骂了句:贪玩!
  语气和表情没有多少责备,而是有些奇怪的宠溺,这让我感觉心里麻酥酥的舒服,就像家中小妹被哥哥宠着的感觉类似。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所谓的臭水坑是沤肥用的,里头全是粪便。我知道以后,三天吃不下饭。监里还流行了好一段时间的笑柄。其表现就是,某人故做惊慌失措的样子,冲进人群或者课堂上。大叫一声:不好了,太子掉粪坑里了!
  然后,哄堂大笑。
  真是,丢死人了!
  这其中,以赵关笑话我最凶。小武和阿邦哪能看我受欺侮,某天逮到机会下黑脚,把赵关也踹进粪坑中一回。不愧是大齐太子,人家是自己爬上来的。但阿邦事先通知了所有人,所以围观者众。大家忍受着恶臭。就为了看到赵关玩出水芙蓉。
  于是从那天开始,笑柄改为:不好了!“又”有太子掉粪坑里了!
  这一个“又”字。信息量很大啊,哈哈。一想到他的丑闻令我得到了部分解脱。我登时觉得身轻如燕,通体舒畅。
  学农、学工、学军是顾荒城提出,原则上是所有学子都参加,但老弱病残就不用,规定还是很人性化的。国子监中有一小部分中年甚至老年学子,自然在此规定之内,剩下的就是生病的,或者生病才好的。残疾人,国子监中没有,要知道入学是要体检和测试体能的。
  公羊潇洒就是大病初愈的这类。
  他本可以舒舒服服待在国子监,可他坚持要参加,就算不干农活,上课时也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在皇庄上劳动,呃,应该说玩的时候,他就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看起来很是孤独可怜。
  好多次,我和阿邦小武,甚至还有赵关他们打闹得开心时,一回头就能看见他望着我。但每次,我们的目光一接触,他就立即转到别处,好像他的目光根本不在我身上。只是他唇角的那丝笑意,泄露了他因为我的快乐而快乐,我做的一切都感染到了他。仿佛,在这春光里,本来就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时节,他只要能看到我就好。
  伤才好的他,唇色极淡,下巴尖削,就那么懒懒的倚坐在树下的草坪上,一身白衣衬得脸色像是透明,带着些病态的、奇异的美。看着如今的他,我心跳加速的同时,再想想从前生龙活虎,没事就气得我暴跳模样,心底就像铺满了沙石,扎扎的疼,粗糙的难受,可是却又捕捉不到,于是毫无办法。
  四月中,正式学农结束,大家只要交作业就能拿到学分。所谓的作业,在开始学习时就布置好了,就是在一个规定的时间内交出一定数量的蔬菜。国子馆的学生因为住的地方大,人数少,中间还有个小花园,土地问题自己解决。其他馆的学子,则由监内统一分配。
  据说,后院的池塘边(就是家境贫寒的学子们偷偷钓鱼以填肚子那个),开辟出了一大片菜地,以竹枝分隔为很多个小块,大家抽签,四人一组,每组一块。
  我们国子馆统共只有八个,有商有量的决定把小花园的名贵花草拔了,改为种萝卜、黄瓜和小油菜。正捋胳膊、挽袖子的准备大干一场,仍然在旁边看热闹的公羊潇洒说,“你们这样和焚琴煮鹤有什么两样?风雅和现实也不冲突。难道花草不是生命,为了种菜而拔掉花草同样是不珍惜自然礼物啊。”
  他这话第一就深得阿邦的心。说实在的,我们国子馆这八个人,就阿邦和公羊潇洒搭得上风雅二字的边边。其余不是像我和宋先华、何藻、张书玉那样的纨绔子弟,就是小武和赵关这样纯粹的武夫。别看赵关号称文武全才,骨子里却和文艺半点不搭调。
  “你说怎么办?”赵关闷声闷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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