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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宫·浮生锦》 作者:莲赋妩

第3章 群芳妒朝歌夜弦

  这时,苏苏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奴婢找不到呢?原来是去了那里,奴婢竟忘了,只说从前皇上不准任何人去,竟想不起来皇上前几天是有过一道特许的,真是……都是奴婢的错,让皇上久等了。”

  她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我跟皇上之间无形的峰火,于是连忙止了话头,我笑着道:“不关你的事,你们都下去罢。”

  阿宝握着我的手用了一点力,我小心安慰道:“没关系,你下去罢。”

  他迟疑了一会,才不放心的跟着苏苏一同退下。

  我站在原地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不欢迎朕吗?”

  “没有。”我道。

  “要是我说,我想你了呢?”他目光里闪动着一道异样的光,妖邪得让人想逃,直直望着我,我低下头,有些脸红。

  他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过来罢。”

  “我自己可以。”我本能的想要抽回手,他干脆一把将我抱起来,放到榻上,“要你走得走到几时?”

  “我……”我无言以对,转了个话题道:“皇上怎么突然把从前那么宝贵的园子开放让人观赏。”

  “也仅止于你。”他笑着道:“因为朕觉得那些花儿没人观赏也很寂寞,你也寂寞,两个寂寞的人不如互相安慰罢。”他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说的不是花,而是我们,他寂寞,我也寂寞。

  可他爱的不是我。

  我低下头笑一声,有些闪躲,“原来皇上也是惜花之人。”

  “朕只怜世界独一无二的花。”他言语暧昧,轻佻,我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他轻笑,一手抬起我下巴,“或许你真的是她呢?”

  一句话如同惊雷过耳,我身子震了震,难以置近,他轻松一笑道:“紧张什么,朕说的是或许,反正你从前是谁你也记不得了。”

  “不,我记得……”我冷声道。

  他有些诧异,“哦?那你从前是谁?”

  我迟疑了一下,认真的道:“我从前有夫君,有孩子,我夫君和孩子也在那场事故中被贼寇杀死了,阿宝怕我伤心,就没有告诉过我,如果……”

  “如果什么?”他看着我问,眸子里的颜色由浅变浓,由浅至深,徒然生出许多情绪,许多颜色,他想到了什么,又拾起了哪个希望?我不知道。

  我苦笑着低下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应该进宫来,安安生生在怡香院做我的头牌也总比在这里强些。”

  “你在这里受委屈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

  “那……还是你骨子里本就是个荡妇,受不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受不了没有男人陪伴为你喝彩的日子?”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冷冽而讽刺。

  我不怒反笑,“或许罢!”

  他一手扣住我肩膀,突然愤怒,“别再激我,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我知道。”我淡淡笑着道,有些凄凉的低下头,他看着我道:“你怎么了?想你的丈夫跟孩子了?”

  我苦笑的摇头,“我根本就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他抬高我下巴,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又端起一旁的香炉,我再问你一次,这香炉里是什么药?”

  “是郁金草香。”我回道。

  他放开我,起身走到一旁,端了另一个香炉过来,放到面前让我闻了闻,“这个才是真正的郁金草香。”

  我闻着那香味,果然跟我平时用的不大相同,我迷惑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我用的是什么?”

  “这要问你啊!”他好笑的看着我,得新将我的香炉端起来仔细闻了闻,问:“这里头的香平时是在哪弄的?”

  “不知道,都是阿宝去买的。”

  “买的?”他不信的摇头,“朕找人问过了,这种香料平常的店里根本没有卖的,是经过特制调配而成的。”

  我彻底迷惑了,呆呆的坐在那里,难道真如他所说,这不是郁金草香,可是阿宝为什么要骗我,在我记忆里一直有香炉在,阿宝说那是郁金草香,于是我也万分相信,我只知道没有这香,我的眼睛就会变得酸涩疼痛。

  夜王认真盯着我的眼睛看着,灯光下我的瞳孔是异于常人的颜色,淡淡紫色,平时看不出,只有迎着光才会泛紫,他也必现了这个秘密,有些惊奇的道:“你的眼睛是紫色的?”

  我平淡的恩了一声,他冷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心下一哂,同样冷笑,“皇上没有问,再说……我为什么故意跑去跟人说,我的眼睛是紫色的?”

  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可是正常人的眼睛是黑色,褐色,朕知道很远的国家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可那也不是紫色,你的眼睛太奇怪了。”

  我有些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从前是听说过我的眼睛是紫色的,可是没人告诉我,你们的都是黑色的褐色的。”

  他低下头笑了,“阿宝在哪?”说着就站起身来。

  “你想……对他怎么样?不要强问,他想说的时候就会说。”我拦住他道。

  他拨开我的手,“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他的,不过……或许你的眼睛是可以医好的。”

  我摇摇头,“不用费心了,在宫外时阿宝遍访名医也曾经想过要为我医好眼睛,可是徒劳,大家都束手无策。”

  夜王沉默了,良久才道:“就算世界上都没人能医好,有一个人一定可以的,如果到时真的没办法,朕就带你去找他。”

  “是谁?”我本能的问,心里漠明升起一种感动,原来……他也不是全然不关心我。

  他看出我的羞赧,仰天一笑道:“是我爷爷。”

  闻言,我不禁疑惑,从没听说过夜王有亲人,他仿佛只是一个人,没有兄弟,没有父母,也没有叔伯姐妹,孤伶伶的一个人闯天下,创建大胤朝,朝中所有的王爷都是开国有功的功臣,赐皇姓夜,而后封王,此时突然听他说还有个爷爷,让人惊讶的同时又难免苦笑,是啊,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看到我脸上凄凉笑意,他重新在榻上坐下,“你怎么了?”

  我咬着唇笑,慢慢的道:“阿宝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看着我,突然愣住了,仿佛陷入某种回忆里,幽深的眸子里有着鹿儿一样的温柔与怜爱,这不是他,他眼中我的不是我。

  他突然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朕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只要……答应朕永远不离开,就好。”

  他受了“离开”的伤害太深,所以怕我也会离开他,此刻我窝在他怀里,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夜王对倾城的爱,被我看得真真切切,现在他原封不动转加到我身上,让我这个孤苦无依的人享受同样的爱与呵护。

  我感谢他,同时也害怕。

  害怕这只是一时的,或者……我是怕他总有一天要醒过来,要扔下我。

  在怡香院里讨生活,最能长见识,也最能让人看透这世间一切,我早已看透了,其中最明白的的便是……期望越高就越失望。

  我抬起头,一滴晶滢的东西落在脸上,是他的泪水。

  “皇上,我不离开你。”女性天生的本性让我情不自禁抱住他,安慰他。

  夜王紧紧的抱着我,口里喃喃的道:“你还有朕,不是一个人。”

  窗外一道黑影黯然走开,我毫无察觉。

  夜里,皇上临时有事被叫走,我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叫来苏苏。

  苏苏举着灯进来,给房间点了几盏灯,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她将床帐左右掀起,分挂两旁的白玉钩上,扶我起身,“娘娘怎么了?”

  “苏苏,你看我的眼睛,是紫色的吗?”我问她。

  苏苏仔细看了看道:“对呀!”

  我的心沉了沉,低下头去,苏苏见我失落,不禁问,“娘娘怎么了,迎着光看娘娘的眸子更美丽呢?”

  我苦笑一声,“你是今天才发现的吗?”

  她怔了怔,道:“从前奴婢就看见过。”

  我不禁诧异,抬起头,“那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没见你问我。”

  “奴婢……哪敢问娘娘这么大不敬的话,不过倒是问过阿宝,他跟我说娘娘的眼睛天生就是那样的,异于常人。”

  我恍然明白过来,点点头,一语不发。

  她盯着我看了看,“娘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下去罢。”

  苏苏应了一声,又将殿里几盏大灯吹了,执着灯慢慢退到外殿床上睡下。

  夜王是说话算数的,他说一定不让我再受伤害,我以为也是跟前几次一样一时的恍惚,可是他竟然真的对我份外的好起来。

  那种好几乎是一种宠溺,宫中嫔妃如数,就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能够让皇上留宿三晚以上,可是他在我这里,一睡就是两个月。

  如此殊待让我何以承受,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树大招风,从前我只是擢得快了些,如今再得皇上连翻宠爱至深,宫中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到我身上。

  阿宝担忧的道:“娘娘,我们进宫已经四个月了。”

  我斜倚在榻上,微一沉思,笑道:“夏去秋来,是四个月了。”

  “娘娘……爱上他了吗”他突然问道,这一问让我手足无措,笑着坐起身,他忙过来掺扶,我的手搭在他腕上起身,“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娘娘再也不提走的事。”他直言道。

  我转身看他一眼,笑着道:“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为什么这么怕留在这里?”从前人说怕我被欺负,现在已经没人敢欺负我了,皇上也对我很好,可是你还是要走。”

  他慢慢低下头去,叹息着道:“娘娘果然是爱上他了。”

  我冷笑一声,我爱上他了吗?

  谁知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将话题转移回来,再次问道。

  面具下,他的表情是晦默的,可是隔着面具下的眼神却是清清楚楚的,一种隐忍的怒火正漰发开来。

  “因为我怕娘娘会再死一次。”他大声道,带着哭腔,然后匆匆跑走了。

  我愣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阿宝……”

  他早已跑远了,只留下一路呛呛呛长剑碰撞的声响,那是他随身戴着的一把剑,进宫后便没有再带,今天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我慌了,连忙唤来苏苏。

  “娘娘何事吩咐?”

  “你去跟着他,别出意外。”

  苏苏朝他跑远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对我行了个礼就快步追了出去。

  我慢慢走到榻上坐下,多日以来,我也早已熟悉了宫里摆设,苏苏因我不方便,一些零碎的摆设都没有再摆,怕我碰着。

  小桌上紫晶佛擦得光洁明亮,淡淡的檀香味夹杂着郁金草的香味慢慢弥散开来,我端起郁金草的香炉闻了闻。

  我一直没有问阿宝,这到底是什么香?

  可是如今看来,确实不是郁金草香。

  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越来越牵动人心,我像是在冒一次险,正慢慢的得到答案,可是他刚才说,答案就是我……再死一次。

  我拿着水晶佛的手微一沉,佛像失手落下,并没掉在地上,随即他带笑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出了神?”

  夜王将佛像重新放在我手上,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想什么出了神?”

  我低下头笑了笑,将佛像放到桌子上,向里推了推,“没想什么,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下朝?”

  他叹一声,有些烦乱的道:“看奏折太多眼睛疼,就过来看你在干什么?殿里怎么没有一个人,苏苏呢?阿宝呢?”他环视殿里。

  我喜清静,他向来是知道的,所以身体不会留太多人,顶多只是苏苏并两个宫女,我笑着道:“刚才想打坐来着,后来有点事就起来了。”

  他恍然哦了一声,盯着桌子上水晶佛,“这尊佛倒是挺漂亮的,不过一般的供佛大家都会供玉佛,金佛,不知贵妃娘娘哪里弄了尊水晶佛?”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一片心意罢。”我淡淡笑着道,眼前两道暗影晃了晃,我笑着道:“你干什么?”

  他一下子坐起身,扶着我的肩膀,“你看得到?”

  “我……”我睁大眼睛,也突然被自己吓到了,摇着头道:“我看不见,我只是觉得有光影,一明一暗。”

  他有些欣喜,“或许你的眼睛真的能治好的。”

  “是吗?”我笑着道,并没太多惊讶。

  他看着我道:“怎么?眼睛有希望治好你不高兴吗?”

  “没有,臣妾高兴。”我不想再就此多谈下去,俯身靠在他怀里,静静靠着,他轻轻拍着我的身子。

  这种感觉很微妙,似乎我们早已是相识相伴了多年的两个人,如今人老珠黄,斜阳西下,一起相偎着静静过日子。

  我的心有一刻恍惚,笑起来,“皇上,倾城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低头看我一眼,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从前,我刻意回避着她,但现在,我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过往,仿佛那是一种对我记忆空白的填充。

  他想了想,身子重新靠在后面,有些感慨的道:“她是一个聪明又冷漠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冷傲,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媚态。”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有些沉默,低下头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如果皇上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臣妾只是随口问问。”我笑着道,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他看出来,笑着将我拥进怀里,缓缓的道:“认识她时,朕还很小,她的聪明与理智还有美貌让人望而怯步,再见她时,大局已定,她注定了不属于朕,于是我冷落她,疏远她,害怕爱上彼此,那样会很煎熬,到后来直到把她推进别人的怀抱,再后来我想再把她要回来,却晚了,太晚了,经历了一翻生死之后,当我觉得有能力接她回来的时候,却传来她的死讯,真真切切,她死了……”

  他说这话时,显得十分落漠与忧伤,褐色的眸子闪着一丝痛楚,连叹息声都颤抖了。

  “她爱上了别人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声遗憾的叹息。

  我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男人似乎都这样。”

  他忍不住轻笑,将我拉进怀里,“你似乎很懂得男人。”

  “不,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笑着道,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涏香味,“皇上,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

  “熟悉?”

  “对,很熟悉。”我点点头道,对他透出一抹微笑,或许我前世真是一个妃子,常年伴着皇上,闻着他身上的龙涏香味,为他穿衣,喂他吃饭,为他歌舞,而后龙颜一笑,红颜一世矣。

  他笑而不语,手指穿过我发丝,感觉指尖细腻丝滑的触感,“无双,你身上似乎有许多迷。”

  “或许我只是个平凡女子。”我苦笑着道。

  “你一定不是。”此时,他笃定的态度不知从何而来,但仿佛真的断定了我不是,或者……他希望我不是平凡的女子。

  我笑了笑,并没有揭穿彼此的内心深处的声音。

  傍晚时分,他方才离去,临走告诉我说晚上等我。我脸上微红,低下头去,他哈哈大笑着出了殿门。

  苏苏早已在殿里候了多时了,我唤她过来,“阿宝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娘娘让他来回话吗?”

  “不用,让他歇着罢!”我急忙道,起身下了榻,苏苏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上前掺扶。

  我没有胃口用晚膳,早早让人梳洗了上床,殿里亮着灯,我让苏苏点了所有灯,我坐在床上,手指在眼前来回晃着,果然有微弱的光影。

  我不觉笑了笑,苏苏端茶过来,笑着道:“娘娘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我低下头不说话,接过茶喝了一口,问道:“皇上这两天似乎情绪不高,是朝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皇上继位快三年了,还是没有子嗣,朝中大臣借此为由,让皇上广纳秀女,可是宫中秀女早已多得数不过来了,他们无非是想让皇上纳几个自己的亲信入宫,皇上不应。”苏苏道。

  我淡淡哦了一声,接着问:“只有这些吗?我觉得皇上很忧虑。”

  苏苏低头想了想道:“哦,还有一件,南秦来使求见,就住在宫里,皇上一直不肯见他,平时只让下人传话,很奇怪,平时对别国的来使,皇上也都召见的,如果真要有什么忧虑的话,应该就是这件了。”

  我想了想,对他道:“皇上为何不见,从前大胤与南秦有过节吗?”

  苏苏摇摇头,“这就是关键啊,并没一点过节的,按皇上平时待人处事的样子应该不会做这得罪人的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偏偏不见这位使臣。”

  我点点头,“或许有他的想法罢!”

  苏苏接过茶盏,我放松的靠在枕上,微微闭了眸,“算了,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去把我的佛珠拿来。”

  苏苏笑一声,放下茶盏去取佛珠,少倾走过来将佛珠递到我手上,“娘娘还真的认真念起经来了。”

  我轻笑,“洗清前尘罪孽嘛!”

  佛球轻轻在指尖滚过,我心里念的并不是佛经,而是漠明有种好奇,也有些期待。

  至三更天时,皇上才过来,我已睡着了,听苏苏说他只是坐了一会就走了,隔天就召见了南秦的使臣。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谁想刚刚坐下,宫人急急忙忙跑来告诉,勤政殿出事了,现在很混乱,皇上接见使臣后两人竟然大打出手,皇上下令不准人上去插手,宫人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看着皇上与那个人打斗。”

  听到这个消息,我急得从椅上站起来,“现在皇上人呢?”

  “不分高下,还在那僵持着。”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当即道:“备轿,去勤政殿。”

  “娘娘不能去。”阿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亟亟拉着我的手,我徒然一惊,往常他即便再急,也不会如此鲁莽。

  我抬头,“阿宝……”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放开我的手,却依旧不肯让步,“娘娘,你不能去,那里很危险。”

  “宫里这么多侍卫,哪里有什么危险。”我语声平静的道,只是试探。

  他顿了顿道:“刀剑无眼。”

  这时,过来禀报此事的李公公也过来道:“是呀娘娘,奴才在底下看着也十分惊险,两个人站在屋顶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不过幸好皇上轻松不错,可是……那位使臣听说是个将军,功力也不在话下,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说着,便摇头叹气。

  “是啊娘娘,别过去了,皇上不会有事的。”阿宝道,身子挡在前面,我想了想,回身在榻上坐下,“那就不去好了。”

  阿宝长长的叹了一声,我接着道:“你们都下去罢,阿宝留下。”

  苏苏与李公公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请了安慢慢退下,阿宝怯懦的看着我,“娘娘,你有话就说罢。”

  我冷冷笑了,“我没话说。”

  事到如今还用说什么呢?他分明就是有事瞒我,只是他不肯说,我问又有何用?

  阿宝往前挪了两步,跪到我脚下,“娘娘……”

  我的心微微疼痛,这个男人不论在何时都对我恭顺有加,可是自从进了宫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事事变得敏感,小心。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不问,只是因为我害怕,一直视为亲人的人,当有一天成了仇人,那种滋味一定比死还难受。

  我无助,恐惧。静静的坐在大殿里,身边香炉里腾腾升起不知道名的一味香,从前以为是郁金草,可它根本不是。

  我手指摸索着,找到香炉,轻轻提起来闻了闻,“即便它是毒药,那又何何?”

  阿宝听着我的话,突然吓到我,“娘娘……”

  “什么都不要说,阿宝,当有一天它真得隐藏不了的时候再说,或者,一辈子都不要说。”

  勤政殿里那一仗直到傍晚时才结束,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大家都以为皇上会把这个人押进地牢,或者当即处死,可是没有,两人打了一场,又一起去清泉池泡了温泉。

  或许,那人是皇上的仇人。

  或许,他们是仇人之前还是朋友。

  这些都不得而知,阿宝不准我去勤政殿,我便没有去,带着他与苏苏默默在院子里散步,透透气也好,心里那么多迷团都快憋死了,胀死了。

  中宫殿宫人送来皇后娘娘赐下的两道菜,一道八宝鸭子,一道翡翠虾球,我命人提进去,打赏了送来的宫人,又道:“皇后娘娘太多礼了,连着送了几天饭菜,我的身子早好了,回去告诉娘娘,以后就不要费心了。”

  “我家娘娘说了,淑妃娘娘现在侍候皇上操劳,应该多进补才是,明个儿有长白山来的人参,说还要给娘娘炖了补身。”

  长白山,这个名字从脑子里一闪而过,竟然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长白山是哪?”

  我不禁问道。

  苏苏长年在宫中,自然是不知道,阿宝张了张嘴,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那宫人道:“长白山在南秦,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山。”

  我恍然哦了一声,点点头,笑着道:“回去代我向皇后娘娘问好。”

  他谢了赏钱,转身退下。

  苏苏扶着我往里走去,“该用晚膳了,我们进去罢。”

  我不说话,回头看了看阿宝,他远远的跟在后头。

  入夜后宫里显得更加金壁辉煌,万盏宫灯凌乱散于宫中各个角落,就连最没落的冷宫都遥遥照得见,我叹一声,扶着苏苏进了膳阁。

  晚上,直到很晚,勤政殿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以为他今晚不会来了,于是梳洗了躺下睡了。

  到四更天时,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夜王被两个宫人掺扶着摇摇晃晃的过来了,满身酒气,口里含混不清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苏苏帮着把他扶到床上,脱了靴。

  李公公转过身,叹声道:“皇上喝多了,今天夜里娘娘恐怕是休息不好了。”

  “没关系,是跟南秦使臣一起喝的吗?”

  “不是,南秦使臣刚才已经收拾东西走了,皇上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闷酒,刚才直嚷着娘娘的名字,所以奴才就送到这里来了,要不然……也不会来打扰娘娘休息。”

  我苦笑一声,转头看看床上不醒人事的他,虽然不清楚,可是倾城跟无双,这两个字差之千里,我怎能听不出?

  我低下头笑了。

  皇上原本躺着,突然从床上一跃起来,叫着“倾城,别走……”

  这一声,分外清楚,李公公有些尴尬,红着脸要解释,我打断他道:“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罢,你放心罢,皇上就留在这里罢!”

  他顿了顿道:“还是算了,奴才就在外头守着好了,万一皇上醒来要茶要水的,娘娘身子不便,皇上用惯了奴才侍候,别人怕不顺手。”

  “也好。”我点点头道。

  于是他跟苏苏一起帮皇上脱了衣服,换了寝衣,又仔细的擦了脸,方才退出去,也不敢走远,就站在帘后听吩。

  “倾城,倾城……不要走。”

  他不断呢喃着倾城的名字,痛苦的在床上翻滚,紧紧抓着我的手,“倾城,是我错了,求你不要走。”

  我坐在那里,手臂被他抓出一道道青紫伤痛也不觉得痛,一颗心摇摇欲坠!飘飘荡荡跌入谷底。

  我轻轻抱着他,安慰的拍着他的背,“别怕,我不走,不走。”

  于是他便真的相信我是倾城,窝在我怀里委屈的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男人哭,他颤抖的肩膀和滢滢的泪都让我心疼不已,我怎么能够怪他太爱那个女人?不能。

  “她没有走,只是离得远了些。”我安慰着他,同时也在安慰我自己,他爱着她,说明他是个用情至深的男子,值得托付。

  托付,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个想法时,我也被吓了一跳。

  搁在他背在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惊怔了一秒,重新回过神来,对自己嘲讽一笑,姬无双,你怎么可以这么容易的就对一个男人动心?他对你好,不过因为你长得像他逝去的情人,并不是真的爱你。

  我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着,直到最后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究竟是倾城,还是无双。

  外头,李公公与苏苏对视一眼,互相叹息。

  他闹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才哭着沉沉睡去,我仰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被他压得发麻的手脚,起床下了床。

  我趿着鞋缓缓走到外头,苏苏与李公公两人一夜未睡,困得直打盹,一睁眼看到我,全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掺扶着道:“娘娘,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备水,我想沐浴。”

  苏苏怔了怔了,看了一眼李公公,最后恭敬的下去备水。

  我坐在温热的泉水里,闭着眸,仿佛快要舒适得睡着了。

  苏苏往里加了些香料,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娘,睡着了吗?”

  我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方向靠着,“什么事?”

  苏苏吓了一跳,笑着道:“还以为您睡着了呢,娘娘,今天奴婢给您换了香料,觉着怎么样?”

  她将一个白瓷瓶子打开,倒了些进来,屋子里顿时有种清苦的味道弥散开来,我不禁皱了眉,问:“这是什么香料,怎么这么苦?”

  “这不是香料啦!是药。”她慌忙解释着。

  我微一怔,接着问,“什么药。”

  “是……是助孕的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两颊飞红。

  我也有些尴尬,干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苏苏帮我揉着双肩,“娘娘,宫里的嫔妃都没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现在皇上独宠娘娘,要是娘娘能怀上龙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淡笑不语,漠不应声。

  她看看我的脸色,接着道:“娘娘,难道娘娘不愿意给皇上生儿育女吗?”

  我摇摇头,仍旧不说话。

  “那娘娘怎么突然这么不开心?”她不解的看着我,我垂眸笑了,浓浓苦涩蔓延心头,缓缓的道:“阿宝说我从前有过一个女儿。”

  苏苏恍然哦了一声,安慰道:“娘娘不用太伤心,娘娘面相不俗,必不是凡人,能与娘娘有母女缘份,那孩子也一定不是凡人,或许她只是下凡与跟娘娘了断前尘恩怨,反正娘娘还年轻,皇上也向强力壮的,以后还能再生,奴婢听人说这药挺管用的,娘娘用几次,肯定能怀上。”

  “要真是这么有用,那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怎么到现在都没怀上。”我轻笑。

  “这个……”苏苏迟疑着道:“皇上很少留宿中宫与贵妃住处。”

  我有些惊讶,睁开眸,“怎么……难道从前都没有夫妻之实吗?”

  苏苏摇摇头,“没有。”

  我难以置信的怔在那里,这怎么可能,从前只听说皇上不留宿,可惯例的照样翻牌子啊,怎么可能没有夫妻之实?

  苏苏接着道:“三品以上的嫔妃,皇上每每事后都会赐一避孕草药,但三品以下,皇上本就对这种事不是太热衷,就更不可能自己提出要求,所以宫里到现在都没有子嗣。”

  “为什么三品以上的嫔妃皇上都会赐下避孕草药呢?”我实在有些不解。

  苏苏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耐,“娘娘刚进宫很多事情不知道,表面上皇上统一四国,大胤现在很强大,可是朝中官员不能团结,零散党羽纠结,皇上现在着力打击乱党,派出许多兵力,仍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后与贵妃,都是纣国后人,云妃,是越国公主,还有朝中那些王爷,全都是当年投靠了来皇上收下的同谋,可是当初是同谋,现在谁又能保证没有外心呢?皇上不得已纳了后宫,可是却不想让她们母凭子贵,将来用孩子做为要挟,所以,娘娘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娘娘,你能理解皇上的心吗?他其实挺苦的,一个人孤苦伶仃,从哪来也没人知道,自打娘娘来了以后话才多起来,从前,对我们下人都不理不睬的,一天里除了必要的,鲜少说句闲话,就是对皇后娘娘也是如此,两夫妻之间从没聊过天,皇后娘娘怨也怨在这里。”

  我脸上笑意薄凉,挑了些水在身上,“哦?平时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人,没看出她与皇上哪里不和,也没看出她有怨气?”

  “皇后娘娘这人挺怪的,我们做下人的,也难得见她红过脸,都是和颜悦色的。”她笑着道,转身过去取了浴巾。

  “起来罢,娘娘也去睡会,省得白天没有精神。”她将我扶起来,小心披了浴巾,外袍,扶我进了寝室,换上寝衣。

  皇上睡得沉沉的,呼吸声均匀,仿佛十分满足,我在他旁边躺下来,轻轻盖上被子。

  他侧卧着,突然翻了个身面向我。

  我有些惊讶,随即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到我的唇上,轻轻舔吮着,“去哪了?”

  他沙哑着嗓音道,我慌忙低头,被他快一步挡下,轻轻抬着我下巴,将吻加深,“朕昨天喝多了,有什么没说什么?”

  “没有。”

  他没有说话,翻身压到我身上,一支手已经开始解我衣纽。

  我有些慌,双手挡在胸前,他笑着一一拨开我的手指,“特地用了助孕的草药不就是为了怀孕吗?朕给你。

  我脸上一阵臊热,无从解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皇上……怎么知道?”我尴尬的问。

  他轻笑,埋头进我颈窝深吸了一口气,“这种东西皇后跟贵妃每次都用,朕厌烦极了,可是她们乐此不疲,明明知道还是会喝下避孕草药,却还在用这种东西助孕,朕不管,就由着她们去罢!”

  “那臣妾现在也用,皇上会不会也烦臣妾?”我自嘲的笑笑。

  他扣住我下巴,在唇上印了一吻,“不会。”

  这答案让我意外,抬起头道:“为什么?”

  “因为朕……也想要个孩子,一个人的感觉实在不好。”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叹息着说的,他深深埋首于我胸前,感受着他沉重的叹息,吐纳,那是一个男人压抑的叹息声。

  “倾城,给朕生个孩子罢!”他带着叹息说,不知不觉的唤出她的名字。

  我咬着唇笑,没有揭穿他,双手自然的放开,他轻轻解开的衣纽,在胸前吻了吻,“有了孩子,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腥红的帐幔缓缓垂落下来,隔了外头天光,也隔了世人的目光,我躺在他身下,承受着他给我的快乐与痛苦,这个驰骋在我身上的妖冶男子,帝王的尊贵与冷傲下的外表下,其实不过是个需要关怀的孩子。

  刚刚泡过的药香味,随着激情蒸发,腾出一种浓郁的暖昧气息,我手指轻轻抚上小腹,平坦光滑的没有一丝赘肉,谁又能想到,我曾经是个孩子的母亲呢?

  我轻轻闭上眼,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爱,欲有时是可以分开的。

  秋日的光景越来越浓,上一次南秦使者带来的冲击很快就过去了,夜王还是从前的夜王,冷漠中透着忧郁,偶尔一声叹息便能让人忍不住将心沉下几分,和他一起叹息。

  我坐在关雎宫清静的佛堂里慢慢捻着佛珠,心无杂念。

  “娘娘,奴才有话要跟娘娘说。”阿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指间微停,未转身道:“什么事说罢。”

  “娘娘,炉子里用的香料快没了,奴才得出宫一趟。”

  入宫时带来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总是他在张罗,现在听说要出宫买香料我心下微微一哂,不动声色的笑道:“好啊,让苏苏给你取对牌,早去早回。”

  他低下头道:“娘娘不用操心奴才,奴才可能得有几天不在宫里,娘娘在自己保护好自己。”

  “好。”难以掩下心头突如而来的一击,这一句好湮去往年所有感情与寄托,没有牵挂,只是冷冷冰冰一句话,一个字。

  听出我的殊离,他站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铁面具下低沉的呼息仿佛撞着人心,沉重而压仰,良久,我才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娘娘保重。”

  尔后,重重在地上对我磕了个头,转身飞快的离去。

  我站起身,发麻的双脚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也忘了自己是个看不见的,疯一样追到门口,直到跘着门槛跌坐在地上。

  “阿宝……”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快要分别的感觉,失去的痛再次凌驾而来,我坐在地上,听着外头轻巧的没不带尘樱的风声,我知道他要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一个人慢慢挪回佛堂,抱着桌子上的香炉发呆。

  清静的佛堂里弥散淡淡的檀香味,本应让人心如止水,可是我坐在这里,佛前,只是觉得孤单,太过孤单。

  阿宝终于是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那种寂寞是透过骨子里的一种病,可以让人完全麻木,连痛都觉得是苍白的,天渐渐黑下来,一束光影慢慢出现在我眼前,是苏苏来掌灯了,她看着我,轻轻叫了一声,“娘娘,你怎以哭了。”

  “阿宝走了吗?”我不答反问。

  苏苏点点头,将宫灯放到桌子上,扶我起来,“对,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让我好好照顾娘娘。”

  “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吗?” 我突然变得有些欣喜,苏苏奇怪看着我,笑着道:“对,娘娘就别担心了。”她小声安慰着,一路把我扶进膳阁,“今天皇后娘娘又派人送了人参鸡汤,娘娘正好这几天精神不好,正该补一下。”

  我没有说话,默默坐下喝汤。

  苏苏察颜观色,也已看出几分,在旁侍候着,难免叹息,悄悄吩咐了宫人去请皇上过来。

  我想我还是太脆弱了,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哭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皇上,他走了。”

  “朕知道了,如果你想让他回来,朕可以现在就派人把他带回来。”

  “不……”我摇着头,“让他走罢,他待在这里不开心。”

  皇上搂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怕,你还有朕,将来,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是他给我的承诺吗?我俯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分辨不清,哪一次的加速是因为疼我,哪一次,是因为爱我?

  阿宝一走便是半个月,我在宫里的日子变得更加无聊,好在,我终于怀孕了,太医请过脉简直大喜,连忙跪地磕头,仿佛遇到了千年不遇的喜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一语即闭,满殿的欢呼声,宫女内侍纷纷过来,跪了一地,“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坐在紫金桐雕就的鸾榻上,也微微觉得有些喜悦,嘴角牵出了一抹微笑,“赏……”

  半个时辰后,皇上匆匆赶过来,沿路听见他的笑声,“无双,你真是朕的福星,无双……”

  他一把将我抱起来,在殿里转着圈,喜悦自是不言而喻,我微微扶了额角,有些头晕,他看出我的不适,抱着我在榻上坐下,关怀的道:“怎以了?都怪不好,忘了你身子凌弱。”

  “不怪皇上。”我低头笑着,有种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有一种漠明的寄托感,虽然我知道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臣妾怀孕,皇上真的高兴吗?”

  “当然是真的。”他想都没想的道,扶正我的身子,“无双,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问,显得生疏。”

  “还有怀疑。”我接着他的话头道,从前,也不是没体会过同样的滋味。

  他笑了笑,停了半晌道:“我们孩子快要出生了,等朕忙完手头的事,就带你去治眼睛,一定要让你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

  我只是轻轻笑了笑,仿佛他说的事离我很遥远,完全不可能实现。

  “你不信吗?你的眼睛如果可以看到光影的话爷爷说一定可以治好的。”他看着我道,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点点头, “我信。”

  “可你不开心。”他担忧的看着我,有些怜惜的把我揽进怀里,“他走了,朕知道你挺难过,不过现在好了,你有孩子了。”

  我脸上笑容沉寂,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小腹,是啊,我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亲人了。

  我喜得龙孕,各宫来贺,皇后娘娘自是不在话下,关切的带了许多补品来看我,还准我不用再过去请安,就在家安心养胎。

  我笑着谢了恩,又接受了各宫嫔妃的恭贺,收了礼,几个平日不大来往的妃子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去了,留下的只云妃,贵妃与皇后。

  我有种三面受敌的感觉,自从听苏苏说他们是从前逝去国家的公主,我便开始戒备了,上一次,皇后娘娘说树大招风,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别人还可,倒是她们三个是无论如何都会对我有些恨的。

  同样身为女人,我可以体会那种强制不准生育的痛苦,天下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皇上这样做是残忍了些,可是治国平天下,是不能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

  我笑着吩咐苏苏给娘娘们上茶,果品,一面在下首的位置坐下,笑着道:“多谢姐姐们关心,臣妾惶恐。”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位置,笑吟吟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翻最后目光落在我还平坦的小腹上,“能为皇室诞下子嗣是你的福份,皇上也对你疼爱有加,往后,这大胤的将来还要靠你来扶持。”

  我连忙低下头,“娘娘怎么说这种话,臣妾何德何能。”

  她笑了笑,有些尴尬的看看其他二位,没有言破,我已懂。

  打断她道:“娘娘,皇上只是一时的,将来还是有机会的,皇后娘娘的孩子才是大胤的嫡子,才能继承大统。”

  她笑了笑,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你好好养身子罢,以后有什么缺的,少的就着人来告诉本宫。”

  “多谢皇后娘娘。”

  贵妃娘娘自打进了门,说了声恭喜后就再没开过口,听不到她那尖细带着研媚的声音竟然让我有些惶恐,仿佛那声音随时能从背后跳出来吓我,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华丽里透着一丝阴霾。

  殿里有种奇怪的香味。辛辣的。

  云妃因从前过节,现在品阶又比我低了一层,自然也不敢多说。就只皇后娘娘无所顾忌。

  我有意活跃气氛,于是让苏苏准备了许多果品。

  苏苏道:“这可是我家娘娘从宫外请的师傅做的。”

  “哦?是什么好东西。”皇后娘娘来了兴趣,看着盘子里花花绿绿,造型别致的糕点。

  “这个是花粉酥,这个是光酥饼。”苏苏一一介绍道。

  皇后娘娘捡了一块偿偿,也觉得挺新鲜,“还真是没有吃过。”

  贵妃娘娘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道:“皇后娘娘自没没吃过啦,这些糕点都是南方的小吃,我们这边,除了皇上知道,赏下来,否则谁能吃得到,也就是淑妃娘娘从前在宫外见多识广,才知道有这么些好东西,还特特请了厨子做来吃,真是好福气啊。”

  一开口,我才知道原来是酒味。

  这话说得半讽半嘲,让气氛有些尴尬,皇后娘娘低斥她一声,“你又喝多了?在这里犯浑。”转身对我道:“你别在意,她最近家里有事心情不好,时常一个人喝闷酒,喝多了说两句浑话,你就当她是撒酒疯好了。”

  我笑了笑,“怎么会,苏苏,去备解酒茶来。”

  “放屁。”贵妃娘娘突然勃然大怒,站起身道:“本宫没醉。”

  我怔了怔,不觉得气,倒是笑了。

  旁边皇后娘娘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云妃远远的躲开,不惹火上身,苏苏走过来护着我,我笑了笑,让她退下。

  贵妃娘娘走过来道:“姬无双,你真以为怀了皇上的孩子就可以随意捉弄嘲笑本宫吗?”

  “臣妾从来没有那么想,只是觉得贵妃娘娘喝了酒可能胃不适,好心好意让人备解酒茶,没想到还惹得贵妃娘娘生气,真是罪该万死。”我笑吟吟看着她,不慌也不忙。

  皇后娘娘过来拉住她,“贵妃,少在这时胡闹,也不看看地方。”

  “哈,这是什么地方?我倒要看看。”贵妃一声冷笑,四下环视着,不屑的道:“也不过就是关雎宫,也不过是皇上多来了几次,可本宫还是正一品的贵妃,她不过是淑妃。”

  她气狠狠的道,几次要冲过来,都被皇后娘娘按下。

  我平静坐着,“臣妾一直尊称贵妃娘娘姐姐。”

  “少来,别叫我姐姐。”她冲着我道,满口的酒气,瞪得通红的眸子里彰显着愤怒,这才是一个人的真性情,相反的,皇后娘娘那么从容淡定,才是该让人怀疑才对。

  皇后抱歉的对我笑笑,转身召来宫人,“送贵妃娘娘回去。”

  贵妃挣扎着不肯走,一把将一个稍显凌弱的宫女掀翻在地,她走过来,冲着我道:“你笑什么?”

  我冷笑着耸肩,不置可否。

  贵妃娘娘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就要冲过来,皇后在旁好歹拦下,赶忙命人架了出去,人走后,云妃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摇头叹了一声。

  皇后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对着我道:“宗亲府王爷最近因为乱党的事被皇上暂时押进了大牢,她做为女儿不能救父亲出来,自然有些烦乱,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

  我有些意外,原来是这样,笑着低下头道:“臣妾不敢跟贵妃娘娘计较。”

  “你懂事就好。”她欣慰的笑道,转身吩咐一旁宫人,“既然你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养着身子,这还是本宫年初祭祖时求的护身符,现在……给你罢!”

  她显得有些无耐,长叹一声,“好了,不多打扰了,云妃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

  “谢皇后娘娘。”我恭身行了个礼,亲自送到门口,她说什么也不肯让送了,于是我只好回来坐着,让苏苏把她们送出去。

  我坐在殿里,手里拿着护身符闻了闻,苏苏正巧进来,笑着道:“有什么味道吗?想必里面也不过是张符纸。”

  我摇摇头,“有些香味道。”

  苏苏接过来看了看,小心翼翼打开,笑着道:“里面果然是张纸,不过……这不是平安符,是观音送子图。”

  苏苏抬头看着我,有些担忧。

  我怔了一会,反而笑了,原来是这样,先前怀疑皇后的心不觉少了几分。我笑着道:“搁起来罢!”

  苏苏转身刚要走,我却突然叫住了她,她疑惑的转过身,“娘娘还有事吗?”

  “阿宝走时留下的那些郁金草香,还剩多少?”

  “足够用一年的了。”她笑着道。

  我的心微微沉了沉,不再说话,摆手让她退下,自己仰身靠在榻上,殿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感慨,突然很想弄明白阿宝身上的迷团,包括他脸上那个面具,还有这香炉里的郁金草到底是什么?

  可是他走了,逃亡一样的逃走了,走之前还告诉我这生的使命就是保护我安全,这不是太讽刺了吗?我不觉笑出声来,沉寂的殿里响起空旷的回声。

  为了能够早日带着我去医治眼疾,夜王最近总是忙到很晚才回来,他回来时,我往往已经睡着了,我醒时,他已走了。

  日子平静的一天天过下去,仿佛这是这样了,要过一辈子。

  我挑了个不错的天气,带着苏苏出去散步,走在满地落叶的石子路上,火红的枫树下,两个人正在说笑,一边拿着鱼食喂鱼,临岸看湖面上的水里的鱼争人武部着过来夺食,也十分有趣,听到响动,她朝这边看了看。

  “是贵妃与云妃娘娘。”苏苏靠近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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