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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宫·浮生锦》 作者:莲赋妩

第7章 喜得龙嗣宠眷殊

  她手里拿着一对翡翠耳饰,回过神来后,一一为我戴上,讪笑着道:“这样一打扮让奴婢突然想起了天上的神女。”

  “神女?”我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掺扶我起身,“娘娘是要出去走走吗?”

  “对,出去走走。”我笑着道,突然想起什么,“我的水晶雁呢?”

  苏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低下头道:“奴婢没见到。”

  我狐疑的看着她,没有哼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她提着裙摆追上来,“娘娘,你要去哪里?”

  “勤政殿。”

  我冷冷的吐出三个字,走得飞快。

  苏苏小跑着追在身后,“娘娘,你去找皇上干什么?”

  印象里,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又好像没有来过,皇上并没有在宫中,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我想如果这是山洞的话,我也能很轻易就认出谁在这里住过,我们已经太熟悉彼此的体味了。

  我打量着他的宫殿,目光突然定格在墙上一幅画上,不禁笑起来,“如果说我像神女的话,那画上的女子就是神女的画像了。”

  苏苏怯懦的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我苦笑着低下头,同时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我走过去,手指刚刚碰到紫晶雁,门外就传来皇上驾至通禀声。

  我下意识的收回手,身子像被定住一样站在那里。

  南宫月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袍子从外进来,看得出来十分匆忙,他连披风都没有穿,“无双……”

  他声音有些低喘,惶惑的目光看着我。

  我俯下身子对他行礼,“皇上,臣妾见过皇上。”

  “啊,你怎么过来了?”他走过来,把我拉到远离桌子的位置,我身子被他拉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那个紫晶雁。

  “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看着我问,仍旧显得十分不安,连声音都结巴了。

  “我……”我用手指指那边。

  他脸上强装的笑意渐渐散去,仿佛唯一的希望破灭,露出失望的表情,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不起,那个水晶雁你不准戴。”

  “为什么?”我直直的追问他,无所畏惧,自从复明后,我的胆子似乎也跟着大起来,不……

  我从前也很大胆,只是那是一种冰冷的对抗,而现在——则是对峙。

  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呀?那是蕙恩送给我的礼物,是护身符。”

  “那不是护身符。”他肯定的告诉我,“无双,朕送你回宫。”他抱着我往回走,小心避开我的肚子。

  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把它还给我。”

  “无双,听话。”

  苏苏站在一旁,吓得不敢上前来,南宫月强制性的把我抱出勤政殿,又一路抱回关雎宫,他说的一切我都听不进去,我只知道他拿走了我一样东西,漠明奇妙又势在必得,务必夺走。

  我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宽大的袖袍拂过,桌子上一尊精美的的玉瓷瓶应声而落,凌厉的碎瓷声吓得我浑身一震,同时愣在那里的还有身子刚刚走到门口的南宫月。

  他转身看着我,身后的日光照住他高大的身影,映下一片黑影,我遥遥看着他,只觉得那是一团黑,我怀疑自己眼睛又不好使了。

  “把它还给我。”

  “只是一个水晶雁你就那么在乎吗?”他痛苦的看着我,我冷笑,“是啊,只是一个水晶雁皇上又为什么那么在乎?我在乎是因为那是长姬送我的礼物,蕙恩说是护身符。”

  “恐怕不止罢?”他冷笑着道,脸上划过一丝讽刺。

  我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摇着头,喃喃的道:“你真是被惯坏了。”

  我如一只发怒的母兽一样站在那里,不肯退怯,他失望的看我一眼,冷哼道:“那是倾城的东西,你不配戴。”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针扎了,打了个机灵。

  他冷冷的转身走了,我就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苏苏过来叫我,“娘娘,娘娘……”

  我失魂落魄披头散发的跳上床,把床帐胡乱扯下来,掀开被子把自己窝在里面,“啊……”

  我痛苦的大叫。

  “娘娘,娘娘您没事罢?”苏苏的声音是一声悲悯的叹息。

  如他所说,我是太放肆了,所以他要惩罚我,至晚间时,外头长廊下宫灯一片通明,我躲在漆黑的被子里里,听太监用一种尖细的嗓音在外喧读,“则,关雎宫侍女减半,内侍减半,留用宫人每月俸银减半,淑妃娘娘每季宫装递减为三套,俸银全部收回,膳食照旧……”

  他一句一句念着,我盘腿坐在被子里咯咯笑着,还好,还好——他没有把我给孩子的膳食减掉,他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太监喧完旨,站在床前不敢就走,试探的叫着,“娘娘,娘娘?您要不……就出来接个旨罢,奴才也好交待。”

  我没有哼声,喧旨的太监看看一旁的苏苏,为难的道:“苏姑娘,要不然我就先走了,您好好劝劝娘娘,不过是去跟皇上认个错就好了,何必委屈自己呢?历来哪个妃子敢跟皇上这样叫板?”

  苏苏陪着笑脸道:“是是,奴婢知道。”

  “那……我就先走。”他转头看一眼低垂的帘幔,摇了摇头,将手上圣旨交给苏苏,然后仰着肥胖的下巴出了大殿。

  苏苏执着圣旨挪到床边,“娘娘……该用晚膳了。”

  她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便自己退下去了。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我掀开被子,看见腥红帐幔下自己瘦弱的影子,终于明白了一点,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南宫月再也没来过关雎宫,其他人也不来,我整日都在这个狭小的犯围里活动,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这些不快。

  偶然心情好时,我也会抱着八个月的肚子坐在微凉的石凳上。看着从隔壁飘来来的芙蓉花瓣发呆,直到一双绣鞋映入视线。

  “是你?”我抬头看见来人,有些诧异。

  虽然进入春季,但贵妃娘娘仍旧披了披风,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娘娘快要临盆了罢?”

  因为前几次的纠葛,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也不想见到她,况且我现在的样子估计她是来兴灾乐祸的,我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她不以为意的笑着道:“皇上也真狠心,把你这样一位美人就扔在这里,不闻也不问,从前当成宝,我们姐妹还以为淑妃娘娘要一辈子荣宠了,没成想——帝王的恩宠也不过是短暂的黄粱一梦。”

  我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

  她在我身后冷笑道:“别急着走呀,我是来告诉你一件秘密的。”

  听她说是秘密,我便又重新坐了下来,冷冷看着她,“什么秘密。”

  她故作神秘的看了我一眼,并不急于说,而是道:“你还记得阿宝吗?想要见他吗?”

  “你知道他在哪?快说。”我看着她,十分激动。

  她好整以暇坐在那里,冷哼一声道:“当然知道,不过娘娘听了恐怕要伤心的。”

  “我为什么要伤心?”

  “被深爱的男人一再伤害的滋味简直比刀割还难受。”她掩着口,兴灾乐祸的笑起来。

  我冷冷看着她。

  她笑够了,直起身子道:“在地牢里,如果娘娘去求救皇上说不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地牢?皇上为什么要把阿宝关进地牢?”我站起身,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她轻笑着,“可能是因为怕娘娘知道什么罢?”

  我咬着唇若有所思,她接着道:“对了,从前送了娘娘一件水晶佛,娘娘还记得吗?”

  “记得。”我道,狐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紫水晶,而我旋即就想起了那个紫晶雁。

  “臣妾也是刚刚得知,原来紫水晶还有另外一个奇效,那就是可以帮你恢复记忆,所以臣妾想着,算是送对人了,娘娘失去从前的记忆一定很痛苦,又怕娘娘不知道这功效不用,所以现在来告诉一声,与多水晶接触,渐渐的会帮娘娘恢复记忆的。“话说到这里,她便停了下来,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看到我惊奇的睁大眼,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十分惬意的道:“人家都说娘娘长得像倾城,可是那倾城的故事娘娘一样不知道罢?”

  我如实的摇着头,“我确实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吗?”

  “哦?这样的话那夜王从前是南秦的皇上一事娘娘想必也不知道罢?”她冷眼瞅着我,红唇扯出一抹艳丽的笑。

  “南秦的皇上?”

  “对,南秦的皇上,你想不到罢?十几年前,八岁的北齐公主姒倾城被南秦孝文太后钦点为孙媳,嫁的就是现在的夜王,当时的太子,然而太子登基不久便皇步夺了帝位,后被人杀死,后来被高人救活,又经高人指点,才有了现在的夜王,现在的大胤,而那姒倾城,城破之时用自已为代价救出废皇,甘愿做秦皇宫最卑贱的妃,日久生情,后被秦皇收为贵妃,百般荣宠,然而……红颜祸水,终究是被人用毒箭射杀,她死了,天下才太平了三年。”

  她说完,看着我脸上错鄂的表情发笑,“怎么?吓着你了?”

  我摇摇头,“不是,你刚刚说死而复生??”

  “是啊,雪山有种花叫午夜魔竽,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可是……”

  “可是什么?”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还有一样东西也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只可惜,那件东西十足宝贵,大概几百年才会有那么一件出来,所以能得到死而复生机会的人很少。”

  “你想说什么?难道皇上就是靠那个死而复生的吗?”我看着她,难以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事情是我闻所未闻的。

  她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果然聪明,难道上一次太医没有跟你说这午夜魔芋的特性吗?如果皇上用的是那个,也跟你一样,盲了。”

  “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冷眼看着他,突然觉得手指有些发抖,搁在腿上不住颤抖。

  “哈哈哈,以后自然会知道的,不过现在,娘娘当务之急不是管这些。”她仰天笑着。

  “那是什么?”

  “阿宝啊,”她笑了笑,“今天先说这些,剩下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不过……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我告诉你这么多秘密,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

  “说罢。”原本我还想再听她说下去,但看出她是有意要卖个关子,于是也不再问,但内心深处,好像我也是怕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低头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指,知道恐惧是发自内心的。

  “皇上会怎么处置皇后娘娘?”她换下嘻笑的口吻,正色道。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是说她该死了吗?”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着我,听到这句话,我突然睁大眼睛,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躬身站在远处的苏苏。

  贵妃娘娘起身绕到我身前,挡了我视线,没有一丝慌乱与我对视,“多念念经罢,洗清罪孽。”

  她感叹着,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身子走到门口时又听她说,“皇后娘娘死了,才有看头。”

  我慢慢站起身,看着她离去的背京发呆。远处,苏苏站在廊下看过来,怯懦的的躲在柱子后头。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究竟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入色,宫中掌灯,苏苏还是跟往常一样侍候我梳洗,只是脸上多了丝惶恐,她手指颤抖着为我解开盘发,去了钗环,“娘娘,奴婢扶你上床歇息罢?”

  她声若坟咛的说。

  我冷冷的站起身,走到床边,“苏苏,既然你有办法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贵妃娘娘,那么也一定有办法让皇上也知道。”

  “奴,奴婢知罪。”她惶恐的跪到地上,“可是娘娘,贵妃娘娘她握了奴婢家人的性命,奴婢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她就要杀了他们。”

  我冷笑,伸手拈了帐幔上一缕流苏拿在手里把玩着,“我要见皇上。”

  “娘娘……”她为难的看着我,脸上带着泪。

  我扭头的绝决让她眸子里露出一丝伤痛,低下头道:“皇上不在宫里,已经走了近一个月了。”

  闻言,我不禁吃惊,丢了流苏问,“他去哪了?”

  “前阵子南秦来了封信,皇上见到信后十分忧虑,没过几天就御驾亲征去了南秦,听说没有入宫,直接去了太白山。“

  我不禁疑惑起来,站在那里久久不语,苏苏小心看着我的脸色,“娘娘,皇上走时特别交代要好好侍候娘娘。”

  我讽刺的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他恨不得杀了我。”

  “不是的,那封信的内容好像跟娘娘有关,所以皇上才会这么忧虑。”她小声辩解着,看我脸色越来越黯,终于没再说下去。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些赌气的道:“难道怪秦皇对倾城的感情诸加到我身上吗?呵!”

  苏苏担忧的看着我,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口。

  我低头看她一眼道:“那现在宫中没有人喽?皇后娘娘呢?”

  “被幽禁在宫中,封锁了消息,不许任何人传出宫外。”

  我缓身在床上坐下,想了想道:“去把水佛拿过来。”

  苏苏用一种奇怪的眼睛看着我,见我看她,又慌忙低下头,“娘娘……真的要听贵妃娘娘的话吗?”

  “我不是听她的话,我只是想清楚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我的目光陷入幽远,苏苏叹了口气,起身去将水晶佛拿过来交给我,“娘娘,紫水晶确实有让人恢复记忆的功效不错,可是……那是一种特殊的水晶,就像在南秦时,薇静送给娘娘的那块水晶雁,这只是普通的南山紫水晶,就算有这个功效,也是很小的,如果娘娘想要早日恢复记忆,不如去把那块紫晶雁找回来。”

  我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她,“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因为……奴婢的爷爷是乡野医生,奴婢小时跟着他,所以懂得一点。”

  “那么你……当初见到我时……”

  “奴婢只是知道紫水晶,和一些普通毒剂的知识,其他的一概不知,也看不出人生的什么病,中的什么毒,也不知如何研制。”她摆摆手道,显得很惶恐。

  我不信的看着她,“这些事情你跟贵妃娘娘说过吗?”

  她摇摇头,“没有,所以贵妃娘娘才会以为紫晶佛可以让娘娘恢复记忆,其实,那种机会是很小的。”

  我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她是你的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反倒告诉我?”

  苏苏尴尬的垂了眸,咬着唇不说话。

  我转身看她一眼, 也觉得自己伤害到她了,竟然有些心疼,转了话题道:“你真的不懂制毒吗?

  “真的不懂,不过奴婢有些好奇,娘娘今天……怎么一眼就看出那是贵妃娘娘?”她睁着奇异的大眼睛看着我,我不禁怔愣,是啊,我为什么能认出那是贵妃娘娘,自从我复明后,是没有见过她的,只是听过声音,可她当时并没先开口说话。

  我仔细回忆着什么,最后喃喃的道:“她身上有股淡雅的香味,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一种……一种药味,所以我记得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苏苏低下头道:“可能是因为贵妃娘娘最近经常在药房。”

  “在药房做什么?”

  “贵妃娘娘喜欢研制香料。”

  “哦,是这样。”我点点头,脱了鞋躺到床上,“你下去罢,如果皇上回来就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苏苏听话的道,上来帮我将床帐放下,我抱着水晶佛翻身转向里,没再看她一眼, 这个背叛了我的宫女,我没办法惩罚她,也不能赶她走,因为除了她我在这里不认识第二个人。

  我心里升起一种可悲的情感,借着帐下昏黄的光晕看着在灯下闪闪发光的紫水晶,从外表并看不出它与那块紫晶雁有什么不同,可是苏苏却能轻易的就分出它们的不同。

  我咬着唇,若有所思。

  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还没有皇上回宫有消息,我心情烦燥,几次走到门口都被守在门口的士卫拦下,苏苏扶我回来殿里坐下,倒了杯茶送过来,“娘娘不要再这样了,他们受到皇上的圣旨,除了皇上恩准,否则你是走不出去的。”

  “那为什么贵妃娘娘能进来?”我冷笑着道,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这茶里怎么有股酸梅的味道?”

  “是奴婢加的,奴婢看娘娘最近烦闷,特地加了酸梅去火。”她微笑着垂了眸。

  这份用心让我有感动,却因为上次的事还对她有些顾忌,说不出感谢的话,我尴尬的放下茶盏,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苏苏也看出我有意疏远,脸上浮现一抹受伤的神情,悄悄退到大殿外。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那杯剩了一半的酸梅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后,终于传出皇上回京的消息,苏苏兴奋的跑来告诉我,“娘娘,皇上回京了,很快就要进宫了,奴婢帮娘娘梳洗打扮一下,等会皇上是必定要来看娘娘的。”

  我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一抹笑意,从桌前站起身,但很快,我又意识到什么,冷着脸重新坐下,“我已用不着刻意迎合他了。”

  苏苏脸上笑容僵了僵,走过来道:“娘娘,你还在为皇上把你关起来的事生气啊?”

  我摇着头不说话。

  她小心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

  一整天,我在宫里都失魂落魄的,到晚间要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皇上午时就已进宫了,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来。

  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两个时辰,听着外头更声响了三下,终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叫来苏苏,“命他们上了门闩罢。”

  苏苏看出我脸上落漠的神情,体帖的道:“或许,皇上有些累了,等明天,皇上一定过来。”

  我苦笑着摇摇头,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调了数百个士卫守住关雎宫,以防我逃跑,我被关在这里,像是犯了重罪的囚犯,没有自由。

  我起身走内殿走去,白色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隔外空灵,如一只荡在午夜的空闺幽魂。

  睡梦里,我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带着伤痛目光的蓝眸男子,还有那可怜孩子的声音,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我是你们口中的倾城吗?为什么这些话要对着我说出来?”

  半大的孩子点点头,“你是。”

  “你是。”那个男人符和道,我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跌坐到地上,惊吓的看着眼前两个人,这时,我才看清,在他们身后的地方,竟然站着南宫月,他远远的看着我,脸上露出伤痛的神色,伸长的手指似乎想要摸到我,但他却越来越远去,如会飞身的神灵,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啊……”我尖叫着从梦里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我低喘着,想要下床去倒水喝,却突然发现外面站着一个影子,我尖叫一声,身子本能的退向床的最里边,“是谁?”

  外头的黑影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

  我知道他不是南宫月,不由得更加紧张,“你是谁?再不出声我喊人了?”

  外头人一声轻笑,笑得鬼魅又残酷,“你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背叛我?编出这些谎言只是为了要逃离我回到他的身边吗?姒倾城,亦或……姬无双。”

  他终于说话了。

  这语声让我紧张,我确信是在哪里听过的,可是那个人……难道从梦里苏醒过来了吗?我紧张的头上渗出汗水,连声音都颤抖了,“我不是姒倾城。”

  “你是……”他发出一声幽叹,十分肯定的道。

  我恐惧的摇摇头,“我不是,我只是姬无双。”

  他冷笑一声,“好罢,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带你走。”

  我听到衣摆拖逦地面的声音,他没有脚步声,我的判断来缘于一种熟悉的香味越来越远,才知道他走远了。

  我回过神来,拉开床帐,看到外头空无一人,惨白的月光照在地面上,那里确实立着过一个男人,可是他消失不见了,我不信,又光着脚跳下床推开窗户,宫里一片寂静,连一声响声都没有。

  我怀疑这一切不是真的,掐掐自己的脸,“啊……”

  我会痛,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去,重新躺到床上,今天关雎宫的守卫有百十来个,如果他是真的人,那么一定武功高强,要不然不可能这样轻易的躲过守卫的目光闯进来。

  我用被子卷住自己,默默安慰自己,可能他只是个幽灵。

  我是在做梦,在做梦……

  我不住在心里默念着,到早晨醒来时,头昏昏沉的,抱着重不堪负的肚子唤道:“苏苏……”

  “娘娘起床了?”苏苏走进来,将帐子左右掀起。

  “嗯,我有些头晕,去帮我倒杯水来。”我从床上坐起身,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我身后,摸摸我的额头道:“有些发烧了,娘娘昨天睡得不好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走过去倒了杯茶过来,又担忧的道:“娘娘,奴婢去禀报皇上宣个太医来罢?娘娘快要临盆了,若有什么差迟的话奴婢担当不起。”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着了凉,没什么大碍的。”我漫不经心的说着,看着她站着的那位地方发呆。苏苏也注意到了,莫明奇妙的望着自己脚下道:“娘娘,奴婢的鞋有什么问题吗?”

  我微微有些发愣,没有听见她的话,直到她走过来。“娘娘,奴婢去找太医过来,你先躺在休息。”

  她撤了身后枕头,扶我躺下,我没有挣扎,扶着疼痛的额头,浑身无力的躺到床上,她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转身退下。

  我轻轻叹一声,难道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梦吗?可我真实的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让我忍不住恐惧。

  我闭上眼,昏昏欲睡。

  搁在肚子上的手指感受到里面小家伙的踢蹬,最近,他开始调皮起来,仿佛急不可耐的要跳出来了。

  我笑了笑,一种幸福的感觉浮上心头,暂时压了心中的不安感。

  过了一会,太医来了,认真的把了脉,跪在床前道:“娘娘感染了风寒,快要临盆了再用药对胎儿不好,臣给娘娘开一些温补的方子。”

  “嗯,有劳了。”我躺在床上道,隔了一层床幔,我看见他对我拜了拜,然后跟在宫女的身后出去,苏苏走上来,掀开帐幔扶我坐起身,“娘娘,以后夜里奴婢就还像从前一样睡在脚榻上罢,省得娘娘受风寒。”

  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可是抬头看到她的脸,我便想起她从前的背叛,强忍着没有将感谢的话说出口,从前我眼睛看不见时,她总是睡在脚榻上,如果我有事,叫一声她就起来了。

  可是现在……

  我在心里叹一声,无力的靠在枕头上。

  她见我无意要说话,于是低下头道:“奴婢去给娘娘熬些滋补的燕窝粥。”

  说着,便转身退下。

  我转眼看着她单薄怯懦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终是不忍心,况且她是真心待我的,虽然曾经受贵妃娘娘主使背叛,可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精心的照顾着我,没有一丝差迟。

  我想了一会,疲惫的闭上眼。

  过了一会,我听到殿里想起脚步声,没有睁眼,问道:“是苏苏吗?”

  没有回声,我不禁睁开眼,看到南宫月穿着一袭月白袍子站在床前,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我,“你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

  他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心疼的目光让我心中的怨恨顿时消失不见,却不肯原谅,冷冷的别过脸去。“别碰我。”

  他眸子里划过一丝伤痛,讪讪的收回手,“朕知道你还在生气,为了一个紫晶雁我们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不值得,朕现在把它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紫晶雁放到我的手上,“拿着罢,朕也希望这是你的护身符,可以让你平平安安。”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它交给我,这么轻而易举,甘心情愿,可是南宫月,难道你真的不懂吗?让我觉得痛苦的不是这块紫晶雁,而是你的那句,“你不配。”

  我冷笑着低下头,将紫晶雁握在手中,“除了这个,难道皇上没有别的话要对臣妾说的吗?”

  他缓身在我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有,这次朕去南秦是……”

  “不是南秦。”我冷声打断,目光凌厉望着他,他看到我因仇恨而瞪得通红的眼睛,显得有些难过,仰天吐了一口气,“是阿宝吗?”

  “对,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我以为他失踪了,没想到你是把他关了起来,你好残忍,明知道阿宝对我的重要性。”我几乎哭了,一想到他这么伤害我,就觉得心像刀扎一样难受,我那么相信他,自从怀孕以来,我一度以为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他……伤透了我。

  他没有辩解,只是轻轻的说:“朕没有伤害他。“

  “可你把他关了起来。”

  “朕也没有办法,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他风轻云淡的表情让我受不了,终于坐起身子,大吼道:“你到底要强迫他做什么?他不是你可以左右得了的,他只听我的。”

  “他是只听你的。”他苦笑着道,突然伸出手,望着我脸上晶莹的泪滴出神,“你是为朕哭的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今天怪怪的,一直显得伤痛而忧郁,眸子里时时泛起泪光,像是即将生离死别。

  “你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他抽回手,笑着道:“过几天,朕就让他来照顾你。”

  “我……”我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以为要大闹一场,没想到这么容易他就答应了,可是他当初为什么要关住他。

  “你……真的要放了他?”我不确定的道。

  他笑着点点头,“恩,再关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就像你说的,他只听你的,朕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冷眼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我一会,低笑着没有说话,站起身道:“你的眼睛恢复正常的褐色,很美……好好休息罢,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转身离去,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伤痛而又怜惜,似乎隐约泛着泪光,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却转身走了。

  我焦急的直起身子想要追过去,可又赌气闭了口,好罢,走罢,我是不想见到你,永远也不见。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的心像是落进了谷底,十分低落。

  低头看着手上的紫晶雁,它在灯下散发一种晶滢的紫光。是水晶佛所没有的,怪不得苏苏说它们不一样。

  我怀着心事躺下,很快便睡着了,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梦变得越来越真实,有时候躺着,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皇后娘娘被幽禁了两个多月后,虽然我被关在这里,可仍能感觉到大胤的天似乎变得不平凡了。

  苏苏的话变得越来越少,时常现出忧虑的神情,自从贵妃娘娘来过之后我是很少再主动跟她说话的,只是今天,看着她一人已经在院子里发了一下午呆了,仍不见动一下,于是我忍不住,撑着笨重的身子走到她身后唤道:“苏苏,你有心事吗?”

  她回过神来,惶恐的跪到地上,“娘娘。”

  “起来罢。”我慢慢说着,在一旁的花架下坐了,已经入春了,天气也不那么冷了,今天天气不错,坐在这里晒晒也挺好。

  她坐地上站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娘娘,奴婢总觉得宫里要出事了?”

  “何以这么想?”

  “皇上前些天不在朝中,奴婢隐约听到贵妃娘娘她们说朝廷有人想要谋权篡政,还说,那个被南秦轰出来的皇上……不配做大胤的皇上,还说……要为死去的人们报仇。”

  我听着她的话,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这些话千真万确?”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他们还说,派进宫的三个女人根本不被皇上看在眼里,还说让一个瞎子得了龙宠……”她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

  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本宫如今已不是瞎子了,恐怕他们又要失望了,再说,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的话,当年就不会丢掉江山了,现在连国号都被除了,拿什么复国?”

  “他们有的,听说后继的皇上人选就是皇后娘娘的哥哥,那个神智有些不正常的王爷。”

  “扶上去,无非也是被人利用罢了。”我冷笑,笑意越来越浅,想想也对,大胤国根基不稳,加之皇上连着这么多天都不理朝政,势必有人钻空子的,可是……我相信南宫月有办法稳定朝纲。

  就如他一人统一四国。

  我垂了眸,小声道:“苏苏,当年夜王凭一已之力创造了大胤,这点这事情他会处理的。”

  我轻轻抚摸着肚子,在安慰她,同时也在安慰我自己。

  苏苏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的道:“当年皇上有百万兵权,如今,他已没有那么强劲的后盾了。”

  我轻笑,以玩笑的口吻道:“是吗?”

  苏苏怯懦的看着我:“娘娘,你没发现守在门外的侍卫又增多了吗?”

  我扭头看着墙头延伸出来的红翎,笑着道:“是啊,是又多了,小小的关雎宫,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身怀六甲的女人,皇上居然要这么多人来看着我?真是可笑。”

  “不是的娘娘。”苏苏摇摇头,“事实上皇上只是在保护娘娘,皇上不在宫的日子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关雎宫,将来就算朝中真的发生什么变故,门口的这些人也会歇力保全娘娘与未出生孩子的安全。”

  “是吗?”我苦笑着低下头,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解释的理由,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升起一种莫明的情愫,我站起身,向里走去,苏苏跟在身后道:“娘娘,听说贵妃娘娘已经被王爷接回府中,另外,皇后娘娘近来茶饭不思,早上的时候我见有太医匆匆从门过经过,像是中宫殿出了大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冷漠的道,轻轻抚摸着肚子。

  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至今仍是个迷,她抵死都不肯说,这份执着与坚贞让我佩服,顿了顿又道:“她的孩子有几个月了?”

  “发现时就有三个多月了,现在应该也有五个多月了罢?”她看着我的脸道:“娘娘,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突然扶住胸口,说不出为什么,我突然变得有些恐惧,皇后娘娘的孩子就像一个梦魇一样。

  苏苏走过来小心扶着我,“奴婢送您回去歇着罢,外面起风了。”

  我不作声,默默进了殿。

  南宫月回宫后,只过来看了我一次很快就走了,想想,难免有些失落,像是被人遗弃了。

  我唉叹一声,翻了个身,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爱睡,有时候坐着就打着盹来。

  而宫里这些乱如麻的往事与恩怨,我也不怨再去多想。

  昏昏欲睡时,苏苏的焦急的声音一路传进殿来,“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死了。”

  乍听死这个字,我吓得浑身一震,撑着身子坐起来,“你说什么?”

  苏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站在床前,仍显得心魂未定,“皇后娘娘被皇上幽禁宫中,又背负着乱伦的罪名与压力,不吃不喝,今早上突然说肚子痛,叫了太医去诊治,后来又接来产婆,最后说是胎死腹中,皇后娘娘身子极弱,太医不敢用药催下死胎,接生婆也不敢下手,最后,皇后娘娘就那么……死了,一尸两命。”

  听着她一口气说完,我身子晃了晃,有些晕眩,勉强撑着发疼的额角,下午一直不明白心中的担忧从何而来,现在我知道了。

  皇后娘娘是牵到了整件事情的命脉,她的死必定会引起朝中的骚动,可是……如今怎么办?我抓着苏苏的手,问道:“皇上现在在哪?”

  “听说消息不知怎么走露了出去,或者是贵妃娘娘……”她突然想起来,接着道:“一定是贵妃娘娘跟他们说了,所以现在朝中大臣们全都在勤政殿外头的院子里跪地不起,说要皇上给个说法,要么就退位,将皇位让给傻王爷,要么就……”她说到这里有些迟疑,怯懦的看了我一眼。

  “要么就怎样?”我焦急的问。

  她为难的看着我,“他们说,要么就处死娘娘。”

  闻言,我怔愣了足足三秒方才反应过来,一笑道:“要皇上处死我?”

  “对。”

  “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关着门在屋子里,外面有守卫不准人冲进去,可是……奴婢听说好几天皇上都不上朝了,而那些大臣们就一直在勤政殿外静坐着,不肯走,现在形势非常紧张,如果皇上真跟大臣们冲突起来,到时一定会被逼宫的。”她焦急的道,紧张的看着我。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一边下床一边道:“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不要娘娘,现在大臣们要联名处死娘娘,这个时候您再过去,一定会出现大乱子的。”

  “我不管,拿衣服来。”我语气坚定的道,冷冷的表情没有太多情绪,苏苏觑一眼,默默低了头认命的去取来宫装为我换上。

  她扶着我往外走,一路上都不说话,前面两个小宫女提着灯笼在前,照亮脚下的路,我慢慢走着,心中情绪万千,往事如走马灯浮上心头,挥之不去,说到底,我还是担心他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开了宫门,守卫严谨的侍卫盯着我们,最后认出我来,躬下身子道:“卑职参见淑妃娘娘。”

  “我要去见皇上。”我直言道,不想再浪费辱舌。

  “这……”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皇上有令,没有他的旨意淑妃娘娘不准出宫一步。”

  我脸色转为冰冷,淡淡笑意浮于唇角,上前两步看着他道:“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这……”他低下头,不敢哼声。

  苏苏上前道:“梁参军,你就帮帮我们罢,皇上现在宫中有大臣们静坐逼宫,淑妃娘娘是因为担心皇上。”

  梁参军面露难色,无耐的对她摊摊手,“苏苏姑娘,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奉命行事,现在形势紧张,可是早在前几天皇上来看望淑妃娘娘的时候就吩咐过卑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娘娘踏出这里一步,除非……”

  “除非什么?”我紧张的问,明显感觉到他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他低着头道:“除非南秦的人过来接娘娘离开。”

  “南秦?”

  “对,南秦,皇上说如果宫里有什么事的话,要我们抵死守住关雎宫,直到南秦派人来接娘娘。”

  我的心摇摇欲坠,抬头看着天上一轮被乌云遮挡的月亮,昏沉沉,让人心情也似蒙了一层灰。

  漆黑的夜空里,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怎么了?一阵暖一阵凉,一下天堂一下地狱,我扶着苏苏站定,觉得我快要死了,呼息困难,脑子像是被人狠狠撞开了一道口子,撕扯着,碰撞着,疼痛随即袭来。

  “啊……”这时,身后一身闷哼,接着,挑灯的宫人倒在地上,胸口一只长箭刺入,箭身犯着青光,看得出来上面有剧毒,是一滴至命的那种。

  “戒备,有刺客。“四下慌乱起来,梁参军喝令一声,四下侍卫戒备起来,他趁机将我推进门内,”娘娘就在里面别出来。”

  我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宫女,另一个宫女浑身发抖坐在那里哭泣,苏苏抱着我,感觉到我身子的颤抖,“娘娘别怕,别怕。”

  我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子里急光电掣般出现的画面如浪潮般袭来,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我接受不了,痛苦的抱着头,“不要……”

  “娘娘,你怎么了?别吓奴婢。”苏苏哭着道,冲对面吓傻的宫女大喊,“哭什么,还不去宫里叫人扶娘娘进去?”

  小宫女这才醒过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进去。

  黑暗冰凉的地面上,平躺在那里中箭身亡的女子,仿佛我是见过的,仿佛那就是我……

  我惶恐的看着这诡异的画面,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身体流出来。

  我咬着唇,终于忍不住那些不断在我脑子里来回变幻挣扎跳脱着的痛苦,叫喊出声,“南诺天……”

  昏睡之际,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他轻轻抱起我,“马车在外面,快点跟我走,趁现在还能走。”

  “阿宝……”我语声模糊,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阿宝的容颜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的脸显得憔悴许多,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娘娘别怕,阿宝回来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安心的闭上眼。

  东方升起一轮旭日,将一层金光散在宏伟的殿檐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的战火笼罩了整个后宫,人人惶惶不安,皇城里,百姓四下逃窜,给逼进宫的士兵们让出空地,起兵已势必行的事,然而夜王仍不肯露面。

  我坐在飞驰的马上车,撩帘看到外面熟悉的身影,重新闭上眸。

  苏苏怜惜的搂着我,“再忍一忍娘娘,很快就到了南秦的地界,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身下,一片鲜红的血渍赫然刺目,阿宝驾着车,飞快的向前驶去。

  我将紫晶雁紧紧握在手中。

  薇静说,它是我的护身符。

  暮春时节,南秦又添一桩喜事,浓浓的喜气蔓延了整个宫廷,碧落居里,皇室添丁,太后娘娘忙着上下张罗的同时,又在一旁露出忧愁的情绪,碧珠走上去道:“太后娘娘,既然瞒不住,不防就直说了罢。”

  “不,不要……”她摆摆手道,转身离开宫殿,碧珠独自站在那里,看着床上仍旧不醒人事的人儿,默默叹着气。

  另一边,长姬与薇静趴在小床边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长姬忍不住用小手摸摸宝宝可爱的小脸,“静,这是无双的孩子呀……好漂亮。”

  “是啊,好漂亮。”

  “无双以后就住在宫里不走了罢?”

  “是啊,不走了。”

  长姬抬起头,终于察觉出她的异样,“静,你怎么了?”

  薇静勉强挤出一抹笑,摸摸她的小脸,“公主,这是你的弟弟。”

  长姬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会把无双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没错,不过……她似乎生病了,她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她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沉睡在床上的人。

  薇静跟着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公主……”她轻轻唤了一声。

  “恩?什么事?”长姬仰着头无邪的望着她。

  薇静低头看她一眼,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般闭上眼,咬着牙道:“她不叫无双,她叫姒倾城,她是你的亲娘……”

  长姬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转身跑出去。

  薇静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轻轻弯下身子帮她掖了掖被角,眸光有意无意的忽略她太过苍白的脸,似乎……

  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一样。

  她颤抖着将手放到她鼻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有呼息。

  感觉到身后有些异动,她忙直起身子,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人, 不知他已站了多久,憔悴的面容显得十分疲惫。

  “皇上。”她躬下身子行礼。

  南诺天看着床上那人,慢慢走进来,“她怎么样了?”

  “吃了太医开的药似乎有些成效,只是身子太虚弱了,又加上生产,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他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太后娘娘来过了吗?”

  “来了一会又走了,太后娘娘似乎挺伤心的,时常看着孩子落眼泪,对了,太后娘娘还亲自给孩子起名叫做月儿。”

  南诺天默默听着,漫不经心的道:“这些就都听她的罢。”

  “是皇上,不过……娘娘醒来要怎么跟她说呢?”

  “什么都不用说。”

  薇静抬起头,用异样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下去罢。”他冷冷的道。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南诺天的心微微有些刺痛,仍曾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却神奇般的回来了。

  他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是上天的捉弄,一次又一次的错身走开,只是这一次……会再是短暂的相遇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抚过她脸上光洁的肌肤,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她走。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苍白如雪,静静的躺在素净的床褥里,紫闭的眸……安静又祥和,再没有往日嚣张与咄咄逼人,他长时间看着她,陷入某种久远的沉思。

  凤鸣宫里,新封的贵妃娘娘坐在紫金鸾榻上,微长的凤眸轻挑,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你说什么?她生了一个男孩?”

  “对,是一个男孩,很健康。”

  贵妃娘娘如听了什么讽刺的话一样,放肆的大笑起来,重重将茶杯搁到桌子上,轻溅出的水花湿了她罗袖也不察觉,只是笑着,吃吃的望着远处天空某一处发着呆,底下人不敢哼声,四下宫人都吓得后退一步。

  贵妃娘娘脸上斜长的一道疤痕,因笑容而更显得诡异又骇人。

  殿外,一个身穿锦服的男孩跑进来,“娘,孩儿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来看看。”

  见已经被封为瑞皇子的儿子仪表堂堂,云湖脸上撤下愠怒之色,换上一脸温和笑意,把孩子揽进怀里,“儿子,娘没事,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娘为什么不舒服。”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仍是个孩子,他用一种童真的目光看着娘,云湖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因为有人要来抢你的位置了。”

  瑞儿低头想了想,“娘是说那个突然住进宫女人生下来的孩了吗?又不是皇上的,娘心急什么?”

  云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皇上的?”

  “不是说是从大胤逃难过来的吗?现在大胤陷入战乱危机,皇上还特地派了冷将军过去帮忙。”

  云湖若有所思,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你不懂的,有些时候男人是个傻瓜。”

  瑞儿看着她,一时也猜不透娘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偎进她怀里不再说话,云湖命人端了点心茶水过来,一一拿给他吃。

  这么多年了,她仍保持着这个习惯。

  往年日子清苦,她寄人篱下,总以为孩子饿,有什么好吃的也第一想到给他,那是她能为儿子做的唯一事情,可现在不同了。

  她低头看着乖巧吃着点心的儿子,这个跟着她,因为是私生子而倍受冷落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向往,可是凭空地又杀回来一个孩子,那个女人也跟着杀回来了。

  她说过了,往日的恩情她已谢过。

  如今再要跟她做对,可不会念在往日恩情上放她一马,不可能。

  她姒云湖一辈子的任务就是与姒倾城为敌,这是她老早便知道的,等哪一天,她死了,她才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这儿南秦后宫,再也没有太多的威胁,让她吃不下,睡不着……

  宛若一条不安的毛毛虫,时刻担忧着被螳螂杀死,。

  她伸手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一道冷笑划过眼眸。趁着月色显得诡异三分,瑞儿在她怀里动了动,如同在她心头动了动,她将他抱得更紧,“儿子,娘一定会给你这天下的一切。”

  碧落居里弥散着清苦的药香味,殿里宫人端着热水来来回回穿梭于内寝殿里,苏苏接过一盆热水进了殿,对坐在妆镜前的女子道:“娘娘,小皇子很健康,长得跟皇上一模一样。”

  我呆呆坐着,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一言不发,紧咬的唇颤抖着。

  苏苏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不禁湮去,在心里叹一声,拧了条热毛巾走过去,仔细为我擦着手,“娘娘,您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好,这一切都是老天注定的,不是你的错。”

  “可这分明都是我的错。”我喃喃的道,转头看看安睡在小床上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睡得很沉,睡梦里都在笑。

  我起身走过去,静静看着它,它好小啊!真小……

  “娘娘你看,孩子多可爱啊!”苏苏在旁道,我沉着脸没有说话,逃似的往床边走去,“你退下罢,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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