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封 疆（2）

　　这一切，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实际上，田舜年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他是想尽早地结束容美土司不能完全掌控几大属司的局面。但这一绝密计划，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而是暗地里在按计划一步一步地去实施。第二天一早，田舜年就带着容美土兵上山赶仗来了。吴参将也带着随从一并朝平山进发。平山山高路险，土民的战马如履平地。刚一入山，就听见虎啸狼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吴参将一行的战马则受惊嘶鸣，踢踏不前，人马几欲跌倒。

　　田舜年哈哈大笑：“参将大人，明儿回去，我挑十匹好马给你！你们的战马，不习惯走我们的山路哦！”“还是容美的马好啊，走山路也如履平地！要是得此良驹，就如得西域之汗血宝马！如若我军人人皆有此宝马，捣穴便指日可待也！”吴参将谢过，又留下了话外之音，意思就是你容美应该多多提供些战马，以资前方，区区几匹又岂在本王话下？“容美也无他，宝马有的是，参将大人只管放心就是了！”田舜年心想，我容美少出人，多出马，也可敷衍塞责吧？这时，吴参将见赶猎的百余人全都停了下来，就问：“他们在搞什么？怎么都停下来了？”“在敬猎神！”田舜年说完，催马而去。吴参将也扬鞭催马，跟了过去。

　　这时候，老猎手梅比已经把“梅山娘娘”神像放入土地庙中，给猎神竖了一根赶山鞭，然后摆上三个糯米粑粑，一块猪头肉，三炷香，几张钱纸，随后，率领众人给梅山娘娘三作揖、三叩首，便朗声念道：“梅山娘娘在上，弟子进山赶仗，祈求神灵帮忙，保佑莫打空枪，赶得猎物归来，再敬梅山娘娘！”“敬梅山娘娘喽！”众人应和，山谷也应和。接着，梅比又开始做“藏身躲影”的法事了。他化了一碗水后，便边走边念起了符咒：“弟子一扫天影、二扫地影、三扫人影、四扫鬼影、火影，光头和尚，赤脚蛮师，打在万丈金井永不动作。藏吾身、化吾身，弟子何处去藏身？吾去铁牛肚内去藏身。……弟子奉请东方青帝五猖，南方赤帝五猖，西方白帝五猖，北方黑帝五猖，中央黄帝五猖，翻堂打庙五猖，吃生吃熟五猖，黑毛吐血五猖，移树移枝五猖，拿人三魂五猖，捉人七魂五猖！”念毕，梅比又连喊三声：“哦--嗬--”众人也跟着一起三喊：“哦--嗬--”接着一排鸟铳齐鸣，猎手们就喊着“哦嗬”声进山了。

　　吴参将见如此兴师动众，便不解地问：“不敬猎神不行吗？”“不敬猎神，就会出事！赶仗就会打空手！”田舜年笑着解释道，“这是土民打猎祖传的规矩，违背不得的！”吴参将以为是迷信，类似法术、妖道，笑笑，却不以为然。一会儿，两只老虎就被赶出来了。花斑开始在林子里闪现，忽东忽西，吼声却东西南北四起。吴参将的枣红马顿时一惊，就飞奔起来，朝着悬崖绝壁直冲而去。正在这时，邓壶川见势不好，急忙抓起头上的长帕子，一挥而去，就把吴参将从马上提溜起来，只见那枣红马一步就跃下悬崖去了。天啦！好险！大家一齐赶过来，急忙扶起摔在地上一脸惨白的吴参将，哈哈大笑。吴参将很是尴尬，但立起身来还是往悬崖下望了一眼，只见万丈绝壁，深不见底！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好险！”回过头来，见救自己的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便感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容美真是人才辈出！到时候，我一定在吴王爷面前多多保举主爷！”“多谢参将大人提携！”田舜年哈哈一笑，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明地里还不敢得罪大清呢。

　　这时候，几十个人围住了老虎，吆喝着靠过去了，只见老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花斑虎影在林子间闪闪烁烁，永远跳不出土兵的包围圈。这时候，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猎狗们也在身边扑腾，那两只老虎就不再退缩了。一只陷入了土民的钩镰枪阵中，另一只老虎居然跳上了一块居高临下的岩石之上。那岩石嶙峋叱牙，就像龇牙咧齿走投无路的老虎模样，狰狞地展现在土民面前。这就是白虎石！传说这石头乃是白虎骨骸所化。这时候，土兵再也不敢上前了，只见那一群猎狗，“哧”的一声，都一齐窜了上去，老虎于是一声长啸，一跃就飞走了。猎狗们于是迅速掉转头来，又朝老虎的后背扑去，老虎又一个转身，纵身一跃，又返回了岩石之上。如是几次反复，猎狗们都扑空了，于是吠声一浪高过一浪，只差将老虎的咆哮声也淹没了。然而，老虎就是老虎，依然不倒林中之王的威风，也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猎狗们咆哮！猎狗们也不冷静了，也无视林中之王的虎威了，这就连续不断地扑咬起来。一些猎狗于是继续追赶，一些猎狗就腾空扑咬，于是那只高傲的老虎就被一口咬伤了，而它又反口一咬，就将咬住自己的猎狗撕下了一块皮肉！猎狗的惨叫声于是和着老虎的咆哮声，一同在山谷里回响。

　　这时候，另一只老虎也扑过来了，它已经被打伤了，一身的花斑都染成了红色！这时候，两只老虎见孤军不敌，于是大嚎一声，就朝悬崖一跃而去……天啦！吴参将惊得脱口而出，他不敢相信这里的老虎也是这般的刚烈！虎跳崖了！虎跳崖了！土兵们立即解下头上的长帕子，接成长长的绳子，便吊到悬崖下去了。一会儿，一只摔死了的老虎就被拉上来了，而另一只老虎却不见踪影了。田舜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参将大人，你看，要不是今天祭了猎神，你今天就回不去喽！”吴参将羞得一脸通红，忙说：“真是神了！神了！”田舜年说：“还有比这更神秘的呢！参将大人不妨多住几日，见识见识，也好替我容美多多美言几句嘛！”“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吴参将坦言道，“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到容美，就不知土兵的虎威了！唉，武陵土司，要是都有主爷这般开明，这般深明大义，吴王爷何愁大事不成？”“参将大人过奖！过奖！”田舜年又谢。于是，待梅比祭过梅山娘娘后，田舜年就带着土兵浩浩荡荡地下山了。这时候，夕阳染红了江天，田舜年一路谈笑风生的，吴参将却一改平日傲慢的神气，唯唯诺诺。田舜年见长了自己士气，灭了他人威风，就准备收拾水浕、五峰、石梁三土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