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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卿颜》 作者:凌千曳

第103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1)

  轩彰十二年末,年关将近,奈何风过天地肃杀、雪落万物苍茫,却是再无人能安心沉浸在更岁的喜悦中。皇上与韶王之间积怨日久,最终在这个凄冷荒芜的冬日中一触而发。再者太后崩殂,已经决裂的两人之间无一丝回转的可能。阵云密布,战事纷起,正值多事之秋的东胤皇朝,在经历深秋的饥荒、初冬的伤寒恶疾,又将面临一场皇族内部刀剑相向的动乱。

  据说丰熙先帝对幼子韶王甚是钟爱,亲赐其两省都会的兵权。当年挥兵北奴之际,当今皇帝对其亦是委以重任,自立下攻占北奴的赫赫战功后,更是信任有加。后韶王因涉嫌滇南叛乱,被处以酷刑,但皇上因一念之差而放弃捣毁宁州王府。现韶王身边有一众悍将、亲信拥护,再者得到定南王的虎贲军相助,如今纵然反戈整个朝廷,已逐渐显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我曾问起奕析定南王之事,他看着我,点头道:“当年确实是我擅自救走安福两姐弟,但是我并无暗助定南王叔。”“既然是你救了安福,为何她还要陷害你?”我道。

  奕析道:“不知道,安福或许是受了他人蒙蔽吧,我当时远在帝都,与宁州音讯不通。其实皇兄自雪芙殿刺客一事后就已生疑,他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派人搜查缉拿滇南叛乱中的幸余之人。安福大概认定我是为了避祸而将他们姐弟两人出卖给兄长,恼恨之下,所以才要不惜一切地要跟我同归于尽。”雪下得如同扯絮撕棉,愈到北地,雪就愈加阴冷,凭空搅着阴戾之气,北风兜头兜脑地一吹,那雪花纷扬地黏在脸上,像是一朵风干后枯萎的柳絮。

  此时,奕析已离开宁州,率兵南下,直逼帝都而去。我知道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再有退路。这一场以成千上万的鲜血为代价的豪赌,若他赢了,我们则生,若他输了,我就与他共赴死。

  当初尚在宁州时,我们得知太后死讯后,奕析一度感到愧疚和自责,他常常默然哀伤,看到我时就重复着一句话,“我们害死了母后。”我们害死了母后。

  我愔愔无言,我能懂得他此时内心的悲恸,毕竟太后是他的母亲,是他最亲近的人。母子情意深厚,现在太后猝然离世,虽说并非全部是奕析的过错,但他心里又怎会好过?同时,我也隐约有几分明白太后的心境,无论是奕槿还是奕析,她皆视为己出,要她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反目成仇,不管日后谁胜谁败,都是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盛年失夫,晚年失子,于女子而言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当年滇南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下去,朝廷对于韶王一事并未过多地放在心上。而韶王自宁州起兵后,一路势如破竹,终于引起朝廷的恐慌。但朝中一时寻不出足以与韶王抗衡的将才,后经人举荐,皇上决定启用昔日的大将军林桁止,林桁止因族人之事而连坐获罪,被罢免职位,并流放到蓝源矿山充当苦力。现在国难当头,所以皇上才不计前嫌,临危授命,令其戴罪立功,剿平叛乱。皇上要倚仗林家,对林家亦是百般笼络。废妃林紫嫣已被接回宫中,不仅恢复了往日的位阶,还进了一位,由六妃之一的慧妃晋封为紫慧夫人,其尊荣显赫比起灵犀也是分毫不让。林氏一时间风光无限,虽还比不得旧日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也惹得帝都中的权贵纷纷侧目。

  要说谁在韶王起兵一事中获益最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林氏,原本林氏遭圣上厌弃,谁能想到人人都道已失势的林氏,竟然这么快就能时来运转,借着平乱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重新在波谲云诡的朝廷中占得一席之地?这般惊人的运势,令人不得不感叹,看来林氏的气数未尽,还不到没落的时候。

  我每每想到这里,脸上总是隐着一丝冷笑,紫嫣啊紫嫣,你果然不会让人失望。我当时还担忧灵犀算计她输掉整个林家后她会一蹶不振,现在看来这种担忧委实多余。紫嫣是怎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扳倒?眼下林家执掌兵权,紫嫣又以夫人之尊重回宫廷,凭着紫嫣的个性,恐怕灵犀往后在宫中,休想再有高枕无忧的日子。

  在林家重掌大权五六天后,我接到了由紫嫣从帝都寄来的密函,将封口火漆拆开后,里面唯有八个字:速来帝都,共谋大事。用的是紫嫣平日素喜的草书,龙章凤姿,霸气昭显,气势凌云,每个字中的笔画都挥洒得如剑刃出鞘般锋利。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确实是紫嫣的字迹,就算字形可以模仿,字意中的那股狂傲却模仿不来。

  此时云嬗在我身边,她看了紫嫣的密函之后,忧心忡忡地问我:“她为何非要你去帝都?”“因为我是皇上正式册封的皇后,哪怕皇上有一日山陵崩,纵我一无所出,也是要理所当然地成为皇太后,紫嫣并非看重我这个人,而是看重我的身份。若是帝都一旦出现什么风吹草动,时局变动,就能把她的儿子名正言顺地扶上皇位……”我一时噤声,不再说下去。因为这时,我听到有窸窣的衣裙摩擦声传来,伴着女子轻曼的步调。我扣着瓷杯的手指轻轻一动,下意识扬起下颌,就看到韶王妃庞徵云正站在离我们约有一丈的地方。她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我看得眼熟,竟是碧桃儿,她手中拿着一个看似食盒的物什,垂首跟在庞徵云身边。

  云嬗亦是一愕。

  只见她款款地立在那里,眉目清婉如昔,自然流露着出身高门世家而独有的端雅清韵,就如同第一次在上林苑中遇见。她脸上依然含着合宜得体的笑意,当看到我时,神色间淡淡地无一丝异样,仿佛我就是应该处在这个位置,而她今日仅是凭一个旧识的身份来拜访我罢了。

  我略一沉吟,正犹豫着要如何称呼庞徵云,她走近几步,落落然笑道:“妾身私自以为,称呼庞六小姐或许更合娘娘的心意。”庞徵云这话中隐约有块垒,我不会听不出,但她看似无心的娘娘二字似乎蕴含深意。

  她在我对面旁若无人地坐下,命侍女将携来的美酒端出,正是尚好的玫瑰醉,她亲自斟满了两杯,含笑道:“娘娘来宁州多时,妾身迟迟未来拜见,真是失礼。但知娘娘素喜小酌,妾身于酒所知甚少,但还是有些酒量,今日欲邀娘娘对饮,不知可有雅兴?”我执起酒杯喝了一口,漫然赞道:“酒很好。”庞徵云说的是客套的场面话,但她真正的来意怎会仅仅如此。我不想跟她绕圈子,于是幽幽道:“庞六小姐既然来了,可有什么话要说?”话已说到这一步,她也不再回避,目光定定地凝在我脸上,深敛声息道:“妾身早年未嫁与王爷时,曾听闻王爷已有心仪之人,亦是郡主之母,外头的人都称她为秦娘子。妾身今日想问,这位秦娘子可是娘娘?”这一刻静得针落可闻,我却是眸色淡然,说出口的字极尽精练,无一丝冗余,答道:“正是。”“果然是你。”庞徵云神色倏然一震,惊得脱口而出,她整个人从石凳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指着我道:“你先是跟王爷在一起,后成了皇妃,乃至皇后。这是为什么?难道单单为了女子的至尊之位,不论旧情,就连当时年仅周岁的女儿都能抛弃?”我笑得风轻云淡,也懒得解释,自我揶揄道:“我贪慕荣华与虚名,庞六小姐觉得呢?”庞徵云看着异常平静的我,目光越发深,长长叹息道:“我倒宁愿如此,可惜事实绝非这样简单。”“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恕我不能一一回答。”我面容一肃,语意清冷地将她所有呼之欲出的问话,统统都压了下去,说道:“庞六小姐是聪明人,有些事自己能想明白,但有些事知道得太明白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话音甫落,我们之间气氛微微一滞,庞徵云蹙眉,低首思索着,忽地问出一句:

  “那么你要回帝都去了?”“是。”我抿唇一笑,“你既然听到了,何须再问我?”她显然微惊,说道:“朝廷已经重新重用林家,林桁止将军挂帅出征,林将军非寻常庸将,现与王爷隔着景江相持不下,林将军这道藩篱怕是不好过。”“我知道。”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帝都?”我一味保持着平静,倒是她愈加沉不住气,一时圆瞪了杏眼道,“你若这般,与盘桓观望、投机取巧之辈有何两样?当初眼看着皇室倾颓,你跟从王爷而走;现在起兵受阻,你又要重回帝都。”我淡然而笑,庞徵云的话虽字字尖锐如针,但我并不在意。我知道此时是非常时期,我若离开宁州,前往帝都,我本来就身份特殊,如此一来,他人的误会是决计免不了,就像庞徵云所说的盘桓观望、投机取巧,在韶王与皇上之间摇摆不定。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帝都?”她睁大眼睛问道,缓缓地向我走近几步。我摇头,说道:“此去帝都,势在必行。”我骤然感到脖子一凉,像是让一朵雪花猝不及防地钻了进去,侧首瞥见一柄出鞘的匕首抵住了我的脖子,庞徵云趁着说话的工夫借机靠近我,现在她一手扳住我的肩膀,一手用匕首抵住我的要害。“你!”云嬗和碧桃儿见到眼前这一幕,皆是震惊,云嬗更甚,竟是要抢身上来救我。“退下!”庞徵云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竟无一丝胆怯,喝道,“你若再进一步,就休怪我手中的匕首也再进一分!”“酒有问题。”我勾动唇角,若有若无地笑道。

  她不予否认,这名自小生长在士族的女子,显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我说道:“你答应不要去帝都!”我坦然无惧,说道:“不可能。”庞徵云一时羞恼,握着匕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但她声音一厉道:“那我今日就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对王爷不利。”我眯起眼睛,笑道:“你为什么就能那么确信,我去帝都就必定是投靠皇上,而对王爷不利?”她的脸因愠怒而透出红晕,“是的,我不相信你。韶王不是负心之人,你们之间若有人负心定然是你。既然你当年背弃韶王,进宫成为帝妃,就连年幼的女儿都不要,足可见你是一个冷心冷肺、不择手段的女人。能背弃一次,就能背弃第二次。我绝不能放走你,若你真的心怀叵测,我让你出了宁州,岂不是陷韶王于险境?”“好、好、好。”我连说了三个好,心底却触得轻微发痛,低低一叹道:“你说得很好,若有负心定然是我,但你哪里知道当年离开非我本意,进宫为妃也非我本意。”她闻言微愣,我却是乘势,在她失神的瞬间,一手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一手飞出白绫缠住她的脖子,手腕翻转用力一扯。她登时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上,情势陡然逆转,原先是她挟制住我,但在电光石火间,我已是居高临下地挟制住了她。

  我掌心牵住白绫,冷冷道:“真是可笑,你觉得那杯酒我会喝下去吗?若是连这点警觉都没有,这十数年来我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庞徵云惊骇得面无血色,随即不再挣扎,诮然笑道:“原来妾身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了。”云嬗此刻见我脱险,不由松了口气,但碧桃儿依旧脸色苍白。

  我静静地看着这个面容清丽的女子,说道:“庞六小姐一句冷嘲热讽的班门弄斧,我安心领受了。庞家的人算是有些胆色,但是你要杀我,多少还欠了几年工夫。”庞徵云笑了一声,却不见畏惧,反倒挑衅道:“怎么,娘娘敢杀了妾身吗?”“你要是以为我不敢,就大错特错了。”我冷笑,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白绫一点点收紧。渐渐地,她双手抓着脖颈,脸因呼吸困难而透出潮红色。

  “夫人,住手!”碧桃儿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叫喊,扑通跪在我的身边,她脸上半分血色也无,涕泪俱下地道:“这些年,奴婢皆是看在眼里,王妃是极好的人,求求夫人,放了王妃吧!”

  我料不到碧桃儿会这般求情,而且我也不想伤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一时已收了手,脖子上的桎梏解脱后,庞徵云缓了过来,她身形踉跄,幸好碧桃儿扶住她才未跌倒,只是抚着前胸大口大口地喘息。

  “庞六小姐,你杀不了我的。”我冷眼看着,说道,“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来过。”说罢,顿了顿又道:“我与韶王之间种种是非你不清楚,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于他不利的事。”“你能发誓吗?”“没这必要。”我对上她略微带着希冀的眼睛,胸口蹿出一股幽凉的气息,怅然自问,我与奕析为什么走到这一步,我们的感情在旁人看来脆弱到不堪一击,甚至连无关之人都可以来质疑我,要我发誓我不会对奕析不利。

  我想到了奕析被宣召进宫的那一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义无反顾地挡在韶王前面,不惜以整个家族起誓,也要证明韶王和宸妃之间并无私情,这是何等的勇气,何等的深情。

  我冷然一笑,说道:“六小姐对王爷的感情应是极深吧。”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道:“我既已嫁给王爷,这一生一世就是韶王府的人,哪怕是为他死了,亦是在所不辞。”宛若誓言般,字字顿顿地说出,仿佛融入了这个女子一生的精魂和鲜血。

  等到庞徵云走后,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到云嬗立于一旁,我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她有句话,虽是一时偏激之言,但说得还真不错,她说‘你们之间若有负心者定然是你’,这么多年来,确实有太多时候都是我对不起他。”我神情寂然,仿佛迎面的风中夹着阴寒彻骨的雪粒子,一张口就将每个字都冷冷地冻住,碎成细小的冰凌,淡倦道:“我不如凝玉,也不如徵云。你说若是韶王此生不遇到我,或许于他而言反倒是件好事,世上不乏能不惜性命、真心为他的好女子。无论是凝玉,还是徵云,或者还有别人,都比遇到我好吧。”云嬗仅是摇头,“你若真的这样想,就是真的对不起韶王了。”帝都城,高峻孤峭的城头上,盘旋着萧索的寒风,砌筑帝都城墙的白石,全部来自东郊七百里外的严楞山。严楞山的白石素来以质地坚硬著称,但历经长年累月的风霜侵蚀,岁月的印迹终究沉淀在灰白的岩石表面。严楞山亘古不变地耸峙着,也记录着一季一季的变迁与更迭。

  眼下的帝都外有动乱,内部的局势亦是错综复杂,皇上自受丹毒侵害而重病后,龙体每况愈下,对于朝中许多大事的操控亦是有心无力。今年国中事端频发,饥荒之后紧接着一场伤寒恶症,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而林家却在此时临危受命,借着平乱之机将兵权全把握在自己手中,一时间权倾朝野。林家在朝廷中重新确立声威后,那些在林家失势时落井下石的官员,现在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唯恐林家挟私报复。在林家锋芒正盛之际,无不是夹紧了尾巴做人。而帝都中的权贵巨室,在太后薨逝的消息传出后哗然一片,但多数是怀着隔岸观火的态度,现在情势混乱,皇上与韶王之间谁胜谁负尚无定数,又冒出一个林家擅权独大,行事手段变本加厉,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头的战事打得热火朝天,而皇宫中对于储君之位的争夺亦是激烈异常。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朝廷中不乏有人进谏皇上,宜早立储君,以绝韶王不轨之念。当今圣上的四皇子,乃是林氏的紫慧夫人所出,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四殿下身后的林家势力庞大,眼下皇室正倚重林家,理应封四殿下为太子对林家加以笼络,再加上平乱后林家居功甚伟,册立拥有一半林家血统的四殿下,那更是实至名归。但皇上的皇子不止一位,尤其是以三殿下为首的一干人等在旁边虎视眈眈,三殿下本身不足一提,但其后台却是灵犀夫人。灵犀夫人绝非等闲之辈,苦心经营多年,现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听命于她,掐住六部三辅的要脉,其中还不包括她暗中培植的势力。林氏再怎么擅权,但若不能彻底拔除灵犀的党羽,在朝廷仍然做不到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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