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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 作者:花半里

第8章 :说到做到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心事、悲哀、难过还有苍凉,你同情我,或我怜悯你,其实并不太需要,这不过是殊途同归的同病相怜罢了。

  也许今日她看向成德的目光是同情与哀怜,那么程洛山看向她的呢?又是什么?

  她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啊!

  他掌握了她的秘密,她随时会被揭穿身份。她想要见一见锦础元,或者崔氏也可以。至少有人可以给她出个主意,或安慰她,告诉她没有关系,就算会被拆穿也没有关系,她仍旧可以活命,她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这里是皇宫,她是孤立无援的,并且注定了,往后的每一步,她都要如履薄冰一般地独自走下去。

  锦段向荷花池走去,她习惯在那里坐上一会儿。刚过了白玉石桥,却看到太子成郢站在荷花池旁,正专注地看着一池半开的荷花。

  过去?还是躲开?

  尚在犹豫间,成郢却似脑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发现了她,回过头,对她只温柔一笑,锦段便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成郢望着荷花,问她:“你猜,今晚它们会不会全部盛开?”

  锦段摇了摇头。

  成郢侧脸看她,“不会吗?”

  “奴婢不知道。”

  成郢道:“如果今晚它们都盛开了,我便将它们统统送给你,好不好?”

  全部送给她?这可是郑太后的荷花池!况且花又不是人,成郢说让它们开,它们便会开吗?她可不信!不过,既然成郢有此雅兴,她自然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锦段抿着嘴角笑问:“那如果它们开不了呢?”

  成郢温柔浅笑,“会开的,我一定会让它们在今夜盛开的。”这样温柔如熏风吹柳一般的语气,说出如此霸道的话,却让锦段莫名地相信,他说到,便一定能够做到。

  成郢说今夜荷花会开,那便一定会盛开。

  锦段回到含章殿,郑太后并未多问什么,只是笑着与她说闲话。锦段将椒房殿里那个冷漠悲伤的木皇后压进了心底,不管木皇后试图在她身上发现什么,还是怀疑她的真假,她都不愿再去多想。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你说……太子要今夜一池荷花全部盛开?”

  锦段抿着嘴笑,“是。”

  郑太后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语气里却隐着且试天下的傲然,“古时曾有则天皇帝下令一夜百花开之典故,今我孙儿也要荷花一夜盛开……我这老太婆,就且拭目以待吧!”

  锦段眉峰动了动,瞬间喑哑。堂堂太子,为一池荷花与宫女打赌,郑太后不但不责怪太子胡闹不知自重,反倒一副极为骄傲的样子。她对太子……可真是看重啊!低着眉站在锦榻下,锦段正胡乱地想着,眼睛突然瞄到了地上丢着的一本书。

  她仔细看了看,素白的书页带着浅色横纹,犹如丝绸一般。这不是那日程洛山丢在凉风台的那本书吗?书页也仍旧是那日翻到的那一页。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福明宫?而且还……被丢在了地上!

  郑太后看着锦段的目光被那本书吸引,突然轻笑,道:“你去把它捡起来。”

  锦段低首称是,慢慢地将书捡起,又轻轻拂了拂书页。

  “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锦段摇了摇头。她没有读过,不知道。

  “这是《陈王歌》。”郑太后又轻轻地笑,指了指那一页,“你把这首诗念给我听听。”

  抬眉偷看了一眼面前郑太后的笑脸,锦段没来由地心惊。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程洛山的这本书,本身就有问题?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削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她一字一句地读得缓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太后的表情。

  郑太后却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等她念完,郑太后问她:“你可知这陈王是谁?”

  锦段低头,“奴婢……”她名义上是锦家金玉堆里养出来的长女,不敢说她不知道,却也不敢说她知道。

  好在郑太后也没有一定要她回答,径自道:“他是三国时魏武帝之子,文帝之弟,生前为陈王,曾与他的父兄争过一个叫‘甄宓’的女人,死后得谥一个‘思’字,乃文帝之劲敌,一生为文帝所忌恨。此人素喜作诗。这首诗,叫《野田黄雀行》。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你看,这是多么波诡云谲的环境啊!他说若无护佑友人之能力,又何须结交那么多的友人?多……怨啊!”

  锦段低眉听着,她不明白郑太后的意思。陈王的诗,怨,又怎样呢?文帝与陈王,不过是兄弟之争……难道她是指太子与四皇子?

  郑太后待太子与四皇子明面上是同样的疼宠,但她却看得出来,太后抱着四皇子叫他“心肝肉肉”时,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与见到太子时发自心底的喜悦全然不同。

  为了皇权皇位的兄弟之争……这是郑太后想要表达的吗?

  “‘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哼,女人就是祸水!陈王怨诗,只怨不怒,怨又何怨?如此无能之人,文帝诛他,原不亏他!”

  冷厉无情的语气,听得锦段生生打了个寒战。

  同为孙子,郑太后偏心太子原是应该,只是如此狠厉无情却是为哪般?四皇子才八岁,而太子的位置早已坐稳,又何必如此防备一个……不为生母喜欢的、可怜的孩子?

  一夜辗转,锦段想不明白郑太后偏生要她来读那首诗究竟是何意,还有,她为什么要如此防备四皇子成德?难道是因为木皇后?还是为了……冷宫之中的阳废后?

  可是不管郑太后究竟为的是谁,找上她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郑太后想要借此告诉她什么?还是想要警告她什么?

  她突然想起四皇子在面对程洛山时的那一声“哥哥”。

  莫名其妙地心惊肉跳。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利害关系不成?她始终没能想明白,四皇子为什么偏偏要叫程洛山哥哥;为什么程洛山会出现在椒房殿;为什么程洛山可以在宫里恣意横行,且毫无顾忌。连备受皇帝宠爱的四皇子成德都不敢太过任性随意,为什么他就可以?一个太子侍读,他凭的,又是什么?

  越想,便越觉得这个皇宫里,真的是处处皆秘密,处处皆危险;越想,她越思念身在锦府的妹妹,和虽然清贫却安宁的芫荽村旧屋。

  如此辗转半夜方才入睡,锦段感觉没有睡多久,在她入宫后便负责服侍她的大宫女初雪就惊天动地地推她,“锦姑娘,锦姑娘……”

  她头脑昏昏地睁开眼睛,声音含混不清地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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