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是、只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转变，不知这样究竟帅不帅、有没有魅力，对吧？”

　　“呃……”好厉害，看透人心这点也是她们三姐妹的特征。

　　“这种品位，非此行的人，大概勉强可以在十年后‘非常努力’地达到。”意思就是说，也有人永远没办法达到啦？“别想太多，享受这难得的第一次上镜感受吧！该准备开工啦。”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人用力拍打车门大叫，“亦勤，你这边好了吗？叫他赶快出来，俞婷已经过去了，而男模特儿还缺一个，导演在发飙啦！”

　　“哎呀，快去吧！那个死老头不但挑剔，还特会发脾气，你赶紧带他过去。”她把门打开，说道。

　　门一开，马上冲进来一个绑马尾的女生，拉着我连看都没看就狂奔。受到她那焦急紧张的情绪影响，我开始在心中悄悄祈祷，希望待会儿不要因为糊里糊涂而被挑剔导演骂到狗血淋头，那可就出丑出大啦！

　　一到场就发觉气氛凝重，助理叫我安静，拉我到一堆模特儿旁边，交代我等下导演说什么，就跟着人家做。

　　她就这样把我一个人傻傻地留在陌生人之中。许多休息区旁的模特儿看到我后，就开始交头接耳，我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大家不会一开始就准备排斥我吧？眼前这种沉默的场面，还有陌生人的指指点点，让我产生逃跑的念头。虽然心里感到害怕，但脚却始终没有移开，全身僵硬地看着前方导演沉思的表情，我感觉快窒息了。

　　感觉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的安静，后方似乎有人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刚开始还以为是错觉，身体完全不敢动，生怕导演发火到这边来。

　　“阿杰，你僵成这样，是打算演雕像吗？”熟悉的女声从身旁传来，我缓缓地侧身看向来人。

　　“俞、俞婷？”吃惊之余，我还是强压低声量问道。

　　“是呀。怎么，认不出我来啦？”她也靠近我小小声地说话，然后露出她标准的周式梨窝微笑对我比了一个“Yeah”的手势。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出现一种恍惚的精神状态，很像那次发生车祸的瞬间，在撞上去的同时，灵魂从身体里抽离，一点儿痛觉也没有，像吸食迷幻药般轻飘飘的，回想当时的我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刺激兴奋感，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掉，若没有感觉就离开这世界的话，那么死亡也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你没事吧？”俞婷用力在我眼前挥手，我不得不拉回自己的思绪看向她。

　　“早知道就让你去找地方睡觉了。看你一脸神游的状态，跟淇贞一开始打工太累的状况很像，整个人的魂都没在身体里似的。”

　　“不、不是的，只是不习惯坐太久没动，略微感到疲倦。”我微笑解释。

　　“啊，你也觉得很累对吧？”她睁大眼睛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得紧，“我平常当跑腿小妹也是很累，但花这么长时间打扮，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累得睡着两次哩。”

　　“嗯……”很认真地看着她但却没有听进她闲聊的内容，兀自看着她的模样神游。

　　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装扮，可爱的脸蛋配上烟熏浓妆，真是诡异的组合，穿着露肩的短洋装，还是礼服？我也分辨不出来。只是这种成熟性感的风格，套在她身上居然出乎意料地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清纯味道。这个女人的确拥有不同的面目，而且同样地吸引我，看样子喜欢她不只因为她可爱那么简单。

　　哦，但还是要感谢上帝，真庆幸今天被拉来客串，大饱眼福，嗯，真爽。

　　“喂……你又神游啦？”她用力摇我。

　　“呃，没、没有啦。”被吓一大跳，我音量难免大了一些。

　　“喂。那边那两个，快过来！”导演居然在那边大叫，所有的人皆看向这里。

　　“哪两个？”当场令人反应不过来。

　　“他跟我吗？”俞婷指指我和自己对那个可怕的老头问道。

　　“就你们两个啦！快点。”导演旁边那些工作人员叫得可大声了。

　　“走吧，一起过去。”俞婷拉拉我的衣袖。

　　“嗯。”我忍不住吞口水，这怪叔叔究竟要叫我干吗？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的路程，却感觉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真恨不得路程再长一点，实在不想面对这可怕的景况。

　　“你们两个坐在这张椅子上，其他人统统到旁边去，快点！”又是一声大吼，吓得我乖乖地坐到他指定的那张椅子上，觉得耳朵快聋了。

　　“喂，死老头！先跟你说，他们两个都是临时模特儿罢了，充人数用的，你该不会想叫他们两个当主角吧？”

　　卉、卉卉……好勇敢，居然敢叫他死老头哩！太强啦。

　　“临时的？”那老头子一脸狐疑。

　　“嗯。”我赶紧点头。

　　“难怪呀……”导演本来一脸严肃，忽然笑起来。这老头是不是有病，刚才还看他心情很差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笑开来？

　　“正好适合，就他们两个吧！”

　　“啊？”三个人异口同声。这三个人当然是我、周俞婷，再加上卉卉。

　　“他们没受过训练，你要是气到吐血不要又在那边大叫，我可不负这个责任。”卉卉道。

　　“他们行的，一定可以很顺利。”死老头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看看坐在身旁的俞婷，她耸耸肩，一副“就随便他”的态度。

　　“你叫什么？”导演劈头就问。

　　“阿、阿杰。”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你呢？”

　　“俞婷。”周俞婷回答得可真利索。

　　“OK，现在我要你们加点情绪进去，阿杰得想象在表面上和俞婷是好朋友，但私底上却偷偷喜欢着俞婷，但又不敢说出来。而你在这里面给阿杰的感觉是爱着别人，不过在你内心喜欢的人就是阿杰，无奈他不知何故，就是不愿大方地表白。这样清楚吗？想象、想象一下，可以吗？”

　　“嗯，没问题。”俞婷居然说她没问题，没搞错吧？

　　“没问题？”我略微提高语调询问她。

　　这么八股的烂剧情想象，她竟然回答得这么快。而且我喜欢她是事实哩，叫这样的人进入这种剧情中，简直是莫大的折磨吧？

　　“两个人都没问题就开始吧。工作人员准备，要开始了，来。”

　　切！完全没有行不行的问题嘛，他说行就决定的事，干吗还假装民主哩，真是讨人厌的死老头。

　　接下来我只好先傻傻地接受一些奇怪角度的拍摄，一开始我和俞婷是分别捕捉影像，都只是叫我做些简单的动作，比如说在水池边晃、坐着拨头发发呆，我看她也跟我差不多。

　　“卉卉，”我趁空当叫她，“我准备要去上课啰，还剩十分钟课就开始上课了。”终于找到落跑的机会。

　　“哦，忘记跟你说，我刚才碰到黄老师，说要外借你帮忙，他很高兴说会给你加分，放心吧！”

　　“啥？！你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今天没拍到半夜就偷笑了，怎么可能五点就让你走？你可是主角呢，放心吧，快去。”我又被推回拍摄现场，当下再找不到任何先离开的借口，呜。

　　就这样，不但要更换好几套衣服和造型拍摄，中间甚至还跟着人家吃发下来的盒饭作为晚餐。

　　“OK，拍完最后这一场，就暂时让大家先回去休息。”

　　导演终于说出一句人话，原来拍这东西实在很费时间，俞婷说大清早六点就开工，而现在都已经晚上十二点多，还不肯放人，这行业真不是人干的！

　　“这个给你，要先蒙上眼睛。”助理拿出一条红丝巾给我。

　　为什么要蒙着眼呢？疯子拍广告，还真不是我们一般人可以理解的，唉。

　　“来，我帮你。”俞婷仔细地把丝巾折叠出刚好遮住双眼的宽度，因为丝巾过于柔软，她得小心翼翼地帮我绑上去。

　　她的手先贴上眼睛调整位置，然后慢慢地在我后脑勺游移，呼吸的微风在身后稍稍吹动，我心底有一种不能言喻的暖流，缓缓充满整颗心。倘若能像导演说的，在她心底真正喜欢的人是我，那么或许就能得救，要不然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把这份喜欢着一个人的心意和感觉给消除掉？更别说要马上换个目标去爱别人，困难程度根本没办法想象。

　　“好了。”她轻声道。

　　“谢谢。”我嘴角不由自主浮起笑容。

　　“你们两个先背靠背不要动。嘿，不要这么僵，有点浪漫的情调好不好？拜托，这是一般人也有的演技，广告拍得很意象，很容易办到吧？”导演大呼小叫地一直念。

　　敢问这样可以有什么浪漫的情调，得了吧！我看拍场吵架的戏码，可能会比较容易一点。

　　“那个阿杰呀，你不要像个木头人好不好？俞婷根本没办法配合你，帮个忙，你先靠在侧边的椅背上，脸朝俞婷的方向，对！就这样侧着脸，虽然遮着眼睛，但要想象自己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不需要有刻意的大动作，等一下也不要说话，自然地坐着即可。然后俞婷呀，刚才教了你说一句台词，等下别忘记带入，现在画面就由你来移动身体即可。准备就绪了，好，来，开始！”

　　顿时，所有的声音安静下来，不知是否因眼睛被遮住，所以听觉变得灵敏，我似乎微微听见树梢因为风吹而晃动的声音，一阵风袭上身来，略带着寒意。

　　嗯，天气变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