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佳那段话带来的震撼久久不退。

　　在认识陆致之前，我一直以为“天才”这种东西应该虚无缥缈，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却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会认识陆致这种奇才。

　　林佳说过了之后，又叮嘱了我一顿，最后说道：“如月，我跟你说实话，虽然陆致是个天才，却更是个怪胎，不好相处，以前有几个老师苦口婆心的想劝服他，但是那个孩子不是个能亲近人的，就好像是一个人要用体温去捂热冰山一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唉，所以你，尽力就好了，最好别太接近他……嗯，也别太有压力啊。要他自己真的不学好，那也怪不得别人了，虽然是有点可惜……”

　　可是自从发现夏子谦外遇那一天，我跟陆致就好像有了一种奇怪的联系，可却不能对林佳直说，只点点头。林佳离开后，我胡乱翻了一会儿书，心底不知什么感觉。

　　如此安稳过了两天，一日陈博年说手续办好，夏子谦那边又来了电话，要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最后手续。我们便约好了时间。

　　再见夏子谦，望着他原本熟悉无比如今却已经透露陌生的脸，想到以前种种都成幻影，一时心如止水。

　　夏子谦并无说什么，我同他一并进去，顺利办完手续，出来之后，我向左边准备去搭车，夏子谦的车却停在右侧的停车位，我迈步要走，夏子谦叫道：“如月。”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夏子谦望着我，最后说道：“如月，我送你。”

　　我摇摇头，说道：“大家不同路，不用了。”

　　夏子谦看了我一会儿，才说道：“如月，你这种性格，会让爱上你的男人很辛苦。”

　　我一怔，心头微微觉得惨然，才说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了。”

　　夏子谦说道：“张慎固然是好，但是他爱的太小心，而我看，你也对他没什么意思，至于博年，我想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就算他的婚姻再怎么不顺，你也不屑，是不是？”

　　不愧是曾经同床共枕过的人，竟这么明白我的心思。

　　我微微一笑，望着他说道：“可是，我并不是非得需要男人才能过活的。”

　　夏子谦望着我，说道：“如月，那个叫陆致的学生，他……为什么会为了你那么做？”

　　我心头一震，而后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他是我的学生，这就已经是足够了。”

　　我说完之后，夏子谦默不做声，眉睫微微一动。

　　我想了想，又说道：“假如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夏子谦说道：“如月，也许是我多心，那个叫陆致的……不是个好对付的，你……要小心。”

　　怎么回事，这话张慎也对我说过，忽然之间，陆致成了大灰狼，人见人怕，难道我是小白兔？

　　我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了。”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以为意，夏子谦说道：“如月，以后有什么的话，我的电话不变，随时可以来找我。”

　　就算是我会死，也不会再找一个曾经那么威胁过我的人。

　　面上却依然笑着，说道：“好。”说完之后，转过身便走，再不回头。

　　离婚了，终于……跟过去彻彻底底的告别了，风吹乱发，我忽然很想大叫，然而眼泪却被风吹跑。

　　总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学校里的事务也走上正轨，而我也发现一个现象，对我带的班级来说，似乎只要陆致不闹事，一切就会十分正常，陆致好像有种能够统领所有的能力……譬如上课铃响起之后，还有很多人都在闲散游玩，只要陆致一个眼神，一个两个就会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回位子。

　　班内的同学都唯他马首是瞻，竟比班长的号召力强过百倍不止，然而后来我才发现……陆致的影响力，并不仅仅局限于一个班级而已。

　　当初我叫陆致当语文课代表虽然是被迫如此，但现在看看，却是个极其明智的决定。

　　因为我逐渐发现，自从换了陆致之后，班内的语文成绩大有提高，通过几次测验，连以前最调皮捣蛋交白卷的孩子，都能考六十分以上，到了第三次测验，已经没有一个不及格的，总水平到了七十分以上。

　　我对这现象很是震惊，又暗暗高兴。

　　起初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些窃喜想着是我的努力所致，后来在办公室内，英语老师大声抱怨说道：“怎么那帮孩子早自习都那么认真地在背诵语文课文？没有一个读英文的？好几天都这样了。”

　　我听着她好像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就赶紧出去，问道：“不是吧？我好像没有发现。”英语老师见我问，赶紧诉苦，说道：“我已经特意观察了三天，都是这样儿，还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发现，是班长跟一些班干部盯着，还负责监督他们的背诵熟练程度呢，那些孩子竟然没一个偷懒的。可是我一再的强调要考试，都没有人对英语上心的。”

　　我赶紧安抚英语老师。

　　听了英语老师这话之后，我心想这件事有些诡异。因此后来几天我特意去早自习观察了一阵儿，我一露面，大家都各干各的，十分安静，我离开之后，在窗边上偷偷看了看，却见大部分人都拿出语文课本来，大声朗读，十分积极。

　　早自习完后，陆致来交作业，转身要走。我赶紧叫住他：“陆致。”

　　陆致转头问道：“老师，什么事？”我问道：“陆致，这几天班内气氛不错。”陆致说道：“是吗？一直都这样儿吧。”

　　我看着他，觉得这幅一本正经的面孔下，也许正有个小恶魔在看着我唧唧地笑，于是我不敢放松，小心问道：“陆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陆致摇头，说道：“我只是在做一个语文课代表要做的啊。”

　　一派冠冕语言。

　　我望着他，说道：“陆致，别跟我绕弯子！说实话啊。”

　　陆致才笑，说道：“老师，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他们多看点书而已。”我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样很尽责，不过英文老师说早自习没有人学英文，你知道……她会有点不太高兴的，所以……”

　　陆致笑面如花，说道：“这样啊，我知道了。”

　　我心头一跳，这个孩子的思维有些不同常人，我可不知道他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万一正好起到了反作用，叫他去针对英语老师就不好了。

　　见陆致转身要走，我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说道：“等等。”

　　陆致回头，看着我。

　　我急忙撤手，说道：“这样，陆致，你要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适当地让同学们读读英文啊……其他啊之类的，要全面发展才好，不能一枝独秀就成了，知道吗？”

　　陆致噗嗤一笑，说道：“行了老师，难道我会去胡闹吗？”

　　我才松了口气。

　　后来，果然英文老师没了抱怨，反对我夸奖，说道：“果然柳老师厉害，这个班的孩子从没有这么勤奋过，这一次测验，成绩大幅度提高啊。”满脸兴奋的样子，又请我吃点心。

　　一切按部就班，前所未有的平常充实，我白天按时上班，教学，处理事情，晚上去幼稚园接小启回家，过平稳的家居生活。

　　偶尔会遇到陆致在放学的时候跟着蹭车，起初我拒绝了几次，后来见他表现极好，就想反正是顺路，所以就由他去，起初还担忧陆致有什么不妥的举动，防贼一样防备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十分正常。

　　没有再出现那一次把我魂儿都吓飞了的惊人之举，我渐渐地就觉得……大概以前他的举动，是有些青春期的冲动吧，像是如今，多么沉着冷静？乖得简直叫我要提名三好学生给他。

　　陆致有时候就会到我家里来，给我跟小启做菜，看不出，他竟然还很会买菜，经常会提着超市的袋子上门，我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看着小启吃的非常开心的样子，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真心的笑容……我忽然很满足。

　　生活原来可以更为美好，整个人就如同……死后又新生了一样。

　　我努力要学习厨艺，却被陆致大泼冷水，说道：“老师，你就不要叫我笑了好不好？你这样的功夫，会毒死小启的。”前面那句叫我恼火，后面这句却叫我惊悚，于是我就又拿出自己的“天赋论”来，我没有做菜的天赋，就此作罢，仍旧由得陆致去。

　　那天晚上，陆致早早回去，小启上床睡觉之后，我就在灯下看书备课，看了一会儿，电话忽然响起，我接起来，却是陈博年。

　　普普通通寒暄了两句之后，我逐渐地发觉陈博年的声音有些不同，再加上他一般都不会晚上打电话给我，就觉得古怪，不免问道：“博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边嘶嘶啦啦一阵响，接着陈博年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听你说话。”不知为何，信号很是不好。

　　我心头一惊，说道：“博年，你在哪里？”

　　陈博年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月，别担心我……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出来看看……夜晚的海边，很寂静，很美……”

　　我大惊起了身，来回走了几步，急着说道：“博年，你在海边干什么？”

　　陈博年一阵沉默，我这才听出，从听筒传到这边的，是海风呼啸的声音，海水涨潮时候哗啦哗啦的声响，我甚至能想象到海水扑面的腥咸气味。

　　隔了很久，陈博年说道：“如月，孙庆铭跟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