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种感觉很是奇异。

　　就好像原先，陆致不过是处在一个模糊的、我看不到的位置，然而不知不觉，他却清晰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以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姿态。

　　那一瞬间心头的悸动，四目相对时候我的心跳的厉害，他在耳畔的声音竟然挥之不去……酒醉之后做了什么，成了困扰我不去的一个问题。

　　原先没料到，如今，就好像一张弥天大网，慢慢地兜头罩落，就算是故意忽略不见，都不成，他时时刻刻地被我想起，我想象不到，我竟会如此。

　　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周末，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放松，如常陪着小启看电视，玩游戏，拼图，摆弄小玩具……却总是透出那么一股子魂游天外。

　　周一出门，正巧陆致也开门出来，他明亮的眼睛看过来，那么清澈，我竟下意识转开目光，笑也笑不出……忽然有那么一种想法，也许，他的眼睛会看穿我心头所想，那些无法宣泄于口的小想法，神经错乱的小想法。

　　精神恍惚的周一，在他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又过了两天，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看了看手机号码，看了又看，最终拨通了张慎的电话。

　　于是，在我走出校门那一刹那，如愿以偿看到，张慎的车便静静地停在街的那一边，他站在车门处，正向着这边看，望见我的瞬间，微微一笑，冲我招手。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一整天的无所遁形的重负，终于卸下肩头。

　　我快步向着张慎那边而去，无视周围惊诧的目光，跟所有窃窃私语，张慎看看路边，疾走几步，伸手将我拉住，到了路另边上，我才发现，有辆车缓缓地停在了不远处。

　　因方才张慎用力，我的身子略倾在他的身上，我觉得好笑，竟然能大意如此，于是便一笑。

　　张慎也笑着低头，说道：“怎么这么着急？吓了我一跳。”他的手握着我的手，干净的医生的手，很坚定，很温暖。

　　我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想要快些过来……”

　　张慎望着我，笑意温和之极。

　　张慎打开车门，我低头之际，目光望见校门口站着的那人……陆致，他站在门首，双眉微蹙，面上却似笑非笑，带一丝冷意，望着我。

　　不知为何，竟觉得冷，我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状，合了合衣，弯腰进了车内。

　　也许是因有比较的缘故，同张慎在一起，很是放松，一起去喝了杯咖啡，说说最近的新闻，交流一下彼此的近况，张慎问道：“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情，说清楚最好……咬了咬唇，我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或者……鄙视我？”

　　张慎想了想，说道：“你要是知道我曾经等了多久，就不会这么疑问。事实上，经过那些……我最怕的就是你有了心结，而我以后再不能见到你……我不是那种做不成恋人就连朋友也没得做的人，你知道。”

　　我心头一动，望着他说道：“若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会很难过。”

　　张慎点点头，举起杯子，说道：“有你这句，已经够了。”

　　张慎送我回家之时，林佳已经带了小启到家。我进门之后，便同她说了几句，林佳说道：“看你春风满面的，难道是去约会了？”

　　我摇头，说道：“只是去见张慎了。”

　　林佳一阵紧张，说道：“你的约会对象是他？”

　　我噗地笑出来，说道：“我们纯粹是朋友关系，你别多想。”

　　林佳松一口气，说道：“上次你醉了也是他送你回来，不过我看人家文质彬彬的，……好像也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我饶有兴趣，问道：“哦？我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

　　林佳想了想，也笑了笑，说道：“我觉得，让你动心的，不会是张慎那种温柔无害型的，吸引你的，大概还是夏子谦那种，表面看似温文，实际上还带一点点危险性……”

　　我吃了一惊，说道：“胡说，当初我喜欢的是他稳重善良，我哪里知道他竟是那么危险。”

　　林佳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当初我看到夏子谦的时候，就倒吸一口冷气，觉得他危险横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如此。”

　　我很是震惊，说道：“你说的不对，就算他本性如此，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他那一种阳奉阴违的伪君子。”

　　林佳摇头，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会吸引你的，往往便是那一种类型的男人，有无限好，还有一点点坏……比张慎那张温柔性子，对你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我扶额沉思，半晌呻吟，说道：“真的假的……”

　　林佳笑道：“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叫我分析，是因你从小到大，实在太过平顺，女性的骨子里渴望一种野性，一点点刺激，如月，你就是这样。”

　　我笑着摆手，说道：“什么野性，什么刺激……你该去攻心理学。小启都这么大了，我也一把年纪了，又不是爱做梦的小姑娘，野性什么，又刺激什么？”

　　林佳说道：“爱做梦不是小姑娘才有的权力，中国女性总体上活的比较压抑……如月，你真的想一生都如此，无波无澜？或者你可以想想，找个张慎那样的男人，过一生，你愿意吗？”

　　我想象不出，于是我拒绝这个答案。

　　林佳笑着看我，又哄着小启玩了会儿，便离去了，我送她出门，开门瞬间，林佳说道：“对了，陆致搬到这里的事，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古怪……”

　　我听到“陆致”这个名字，差点便要呻吟出声，只好说道：“我会留心。”

　　林佳沉思，小声说道：“不过陆致最近表现的倒是前所未有的好，我也佩服你竟能降服他。只不过这些孩子么，你也知道……青春期什么的，是受不住刺激的，而且再过一年，他跟那教授的约定就到期了，我也不好插嘴，你有空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准备……好歹也曾经是天才儿童，万一到时候真的轰动起来，陆致什么却拿不出，那可就……咳咳，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不过也不要逼得他太紧了，逆反心理很恐怖啊。”

　　我心头一沉，却仍点了点头。林佳说道：“老爷子听说陆致最近情形，真是‘龙颜大悦’，恢复到好的不得了，很快就要出院了。”

　　我心头更沉，却只笑着，说道：“你务必要多留心，别掉以轻心。”林佳答应，便自去搭电梯。我便关门回来。

　　坐在沙发上，便想同林佳的一番谈话，小启就在地上玩他的过山车，忙的不亦乐呼。过了一会儿，问道：“妈妈，今天没见到陆致哥哥。”

　　我的心一跳，说道：“哦……”

　　小启说道：“我有点想他，为什么他不来了呢？”

　　我皱了皱眉，笑着说道：“陆致哥哥大概很忙，妈妈来陪你玩。”说着便起身，也跟小启一般坐在地毯上，陪着他玩，小启才开心起来。

　　过了片刻，外面门响，我心想难道是去而复返，她总是丢三落四的，便扫了一眼周围，看看有无她的东西拉下。没发现什么，又赶紧去开门。

　　门打开，刚要说话，却见门外站着的，是陆致，我一怔，脸上的笑不知不觉便僵了，陆致望着我，说道：“老师回家了呀？”

　　我生硬地咽了口唾沫，不知要怎么回答，陆致两眼不眨，却缓缓一笑，说道：“老师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实在不想请他进来，而且双腿也有些不能动弹。正在此时，身后小启叫道：“是谁呀？”爬起来过来，一看，欢呼叫道：“陆致哥哥！”便向着这边跑来。

　　陆致手上略微用力，将房门推开，扫了我一眼，同我擦身而过，笑道：“小启，哥哥来看你啰。”

　　我被他轻轻撞了撞，脚下一动，略靠在墙上，回头看了看，才慢慢反应过来，便将门轻轻地合上，一瞬间，似乎千斤重担压下来，心头无比沉重。

　　陆致抱着小启，说道：“在玩过山车呢？”小启说道：“妈妈陪我玩呢。”陆致回头看我，说道：“怎么不玩啦？”我勉强一笑，说道：“你们先玩。”陆致将小启抱在怀中，陪着他玩了一会，小启明显比刚才更加开心，不停地腻着陆致，我看得惊心动魄，全无平日的欣慰。

　　不知不觉，小启玩的倦了，便在陆致怀中，哈欠连天，我叫他去睡觉，他却仍要玩一会儿，然而片刻的功夫，竟缩在陆致怀中睡着了。

　　陆致轻声说道：“我送他进去睡。”我本想接过小启，听他这么说，只好点点头。陆致就抱着小启，进了卧房，将小启放在床上，细心盖了被子，才拉拉我的衣袖，一并退出来。

　　房门关了，我就有些不自在，回头看一地的玩具，便过去收拾，一边说道：“的确也有点晚了，陆致你也回去吧。”

　　因回来的急，只穿了过膝裙子，便跪在毛毯上捡那些玩具。陆致说道：“我有话要跟老师说。”

　　我回头看他，却见他已经到了我跟前，我一怔，怀中还抱着些火车厢之类的东西，陆致单膝跪地，便在我的身前，我向后一倾身子，陆致伸手将我的腰抱住，我一晃，怀中的玩具哗啦啦地落了一地，陆致望着我，说道：“我有话要跟老师说，很重要的话。”

　　在他的目光之下，我忽然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