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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 作者:墨宝非宝

故事在城内

 ☆、第十章 故事在城内(1) 

 
  她心里静悄悄的,听见自己的心,在缓慢跳动着。 
  周生辰笑一笑。 
  她忽然听见房门外,有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这一层雅间的数量不多,所以招待的人也有限,整顿饭下来,听到如此往来的脚步声,仅有两三次。 
  而这最后一次,堪堪就停在了门外。 
  有一只手推门而入,探出个小小的脸,是个男孩子:“大哥哥。”周生辰有些意外的神情,门被推开,不止是一个男孩子,还有两个穿着旗袍,披着披肩的女孩子。走进来时,时宜看到有个女孩子已经小腹微隆起来,显然是有孕在身的模样。 
  她惊讶于这个女孩子的年纪,看她尚未褪去的少女婴儿肥,应该未到二十岁。 
  意外来客,让安静的雅间热闹起来。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他问他们。 
  几个人对视,小男孩子抢先解释:“我们被寒食节弄的没有食欲,不是冷盘就是冷盘,所以约出来打打牙祭。” 
  他们都很礼貌,除了见面招呼,没有把视线过多放到她身上。只是在看到她胸口的金锁时,都有些讶然,却很快地掩饰了情绪。 
  时宜坐到周生辰手边,将自己宽敞的位子让给了那个孕妇。 
  在简短的介绍中,努力记住他们的名字,一个是他的堂妹周文芳,有孕在身的,是他的堂兄嫂唐晓福,而最先进门的男孩子叫周生仁。 
  没想到,竟还有个男孩子姓周生。如果按照周生辰的说法,他是长房长孙,那么这一辈不会再有另外的人,和他同姓。 
  那这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姓周生? 
  她脑子里蹦出“儿子”这个词,很快扫了眼他们两个。看上去应该差了十三四岁周生辰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有些好笑地说:“他是我弟弟。” 
  他说的时候,小男孩子没异样。 
  但另外两个女人,明显静了静,很快就聊起了别的话。 
  那个唐晓福,听起来,是头次到镇江来。 
  非常不习惯那个老宅子,难免抱怨,夜晚睡觉时总怕有妖魔鬼怪出现。周佳人不以为然:“如果我是你,就仗着怀宝宝,逃开那个鬼地方。” 
  “我已经仗着怀宝宝,没有祭祖,再不住过去,怕会有长辈教训了。” 
  周佳人轻轻吐出口气:“好在四年一次,否则常住在那个地方,真会发疯。” 
  周生辰听了会儿,视线就移到窗外的湖面,像是看雨,又像是出神。 
  时宜看他一眼,猜测他会想什么。 
  忽然,他回过头来,看她。 
  太直接的对视,她躲都来不及,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在想什么?” 
  “早晨他们发来的试验报告,并不理想,”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想,他们的实验方法应该出错了。”她噢了声,又问了不懂的话题。 
  时宜啊,活该你冷场。 
  他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所以我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回西安,否则我怕前期的所有工作,都会前功尽弃。” 
  她点点头,想起他穿实验室白大褂的样子。 
  非常干净和严谨。 
  在返家途中,她问起那个小男孩是否是他弟弟? 
  周生辰摇头:“严格来说,小仁是我的堂弟,是我叔父的儿子。” 
  “那他,怎么也姓周生?” 
  “五岁时我父亲过世,周生只剩我一个人,”他说,“为周生家业,我叔父就继承了周生这个姓,所以,他的儿子小仁和我一样姓周生,但必须过继给我母亲。” 
  她点点头。好复杂的关系。 
  “我订婚后,算是顺利成年。叔父和小仁都会改姓。” 
  好复杂的关系。 
  时宜顺着他的话,构架出如此家庭。 
  “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 
  “还有弟弟和妹妹,是一对龙凤胎,”他的眼神忽然就温柔下来,“可惜都是性情乖僻,从不回家祭祖。以后有机会,你会看到他们。” 
  周生辰把她送回家,两个人在门口告别时,她欲言又止,想要问他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在他母亲明显反对后,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灯光橙黄,没有温度,却让人感觉暖意融融。 
  她舍不得回去,他也没有立刻离开。 
  两个人,此时此刻的样子,倒真像是约会整日,依依不舍告别的男女恋人。 
  他问她:“你父母的计划,是什么时候离开镇江?” 
  “大概是后天。” 
  他略微沉吟:“我把订婚仪式,安排在一个月后的上海,会不会让他们不舒服?” 
  “上海?”她脱口道,“不是镇江?” 
  说完,就后悔的不行。 
  好像真是急不可待。 
  他笑了声:“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你下午也听到我堂妹和兄嫂说了,四年一次祭祖才会来,所以没必要在这里。” 
  她嗯了声。 
  不太安心,犹豫问他:“你妈妈的意见,真的不重要吗?” 
  “在这件事情上,只有一个女人的意见,值得采纳,”他难得开玩笑,“就是你自己。” 
  很舒服的解答方式,语气也很笃定。 
  “我把这个送给你,就代表了我的立场,其它人都不会有权力干涉,”他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她胸前的纯金项圈,顺着细长的圆弧,捏住那个金锁:“每个姓周生的人,生下来都会打造这个东西,里边会有玉,刻的是我的生辰。” 
  他的手,就在胸前。 
  时宜的两只手在身后,自己握住自己,甚至紧张的有些用力。抬头想说话,却暮然撞入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虽映着灯光,却仍是深不可测。 
  她看着他。 
  他也直视她。 
  然后,听到他说:“在订婚前,这个东西会送给未婚妻。而你收下了,就已经定了名份。” 
  她的两只手在身后,已经搅的发疼。 
  “我需要每天都戴吗……” 
  “不用,”他不禁一笑:“收好它就可以了。” 
  他说完,松开那个金锁。 
  她松口气。 
  他其实早已看出她的紧张,好笑着说:“晚安。” 
  “晚安。” 
  她转身,打开门。 
  回头看了看,他已经走进了电梯间。身影颀长。 
  在叮地轻响里,他看了这里一眼,轻颔首后,走进了电梯。 
  后来母亲追问她,那天和周生辰父母见面的情景,时宜都一语带过,倒是记得他说的话,认真征询父母意见,是否介意一个月后在上海订婚。 
  这是个非常仓促的决定,但幸好,他给父母的印象很好。 
  不傲不浮,有礼有节。 
  从这些来看,就赢了长辈的高分。 
  他们离开镇江的清晨,周生辰特意来送,和时宜约定在上海试礼服的时间,并亲手递给他父母,订婚地点的详尽介绍,另有四个备选。 
  时宜坐进车里,他还特意弯腰,低头和车内的她道别。 
  “上了高速,要系安全带。”他说。 
  她忙拉过安全带,老老实实扣好。 
  回程路上,母亲坐在她身边翻着那本小册子,竟发现是人工手绘,文字也是中规中矩的小楷抄写,不免和父亲感慨:“这孩子,真是用心了。” 
  “何止用心,”父亲笑,“这孩子啊,真是规矩做的足,没有丝毫的浮躁傲气,像是搞科研的人。” 
  母亲嘴角待笑,看时宜:“平时你们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聊?” 
  时宜想了想:“不会。” 
  “不会吗?”母亲觉得有趣,“每天准时三个电话。早晨七点,中午十一点,晚上十点半,每次电话都不会超过三分钟,会不会太死板了?” 
  “不会啊。” 
  这样多好,每次快要到固定时间,她就会避开所有事,等他的电话。 
  谈话的内容也很简单。 
  她从没想过,可以这样有规律地和他联系。 
  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会很享受。 
  周生辰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把两个人的相处,当作了一个研究方向,非常耐心地执行每个必须的步骤。无论多忙,也要每天三通电话联系。每天早晨,一定会让人送来不同种类的鲜花。 
  他人在镇江,却就像是在上海。 
  因为清楚她特殊的工作时间,每当她在录音棚做到深夜,都会准时在十一点有宵夜送过来。而且总很细心地,为工作间每个人都备了一份。 
  到最后,连和时宜合作五六年的录音师都开始好奇,边吃着热腾腾的宵夜点心,边问时宜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还是追求者。 
  时宜说是男朋友后,就不再多做解释。 
  有晚,经纪人美霖来视察工作,也碰上了爱心牌宵夜,颇为诧异地看时宜眼睛里幸福的笑,都觉得自己和这小姑娘恍如隔世了。短短十几天没见,怎么她就有了个从不露面的二十四孝男友了? 
  美霖是急脾气,百般威逼利诱下,时宜终于说,是个化学教授。 
  “科学家?”美霖很是被颠覆了价值观,“你会喜欢整天在实验室的科学家?” 
  她笑,把港式红茶握在手里:“智商高啊,我喜欢高智商的人。” 
  美霖摇头,不太相信地笑著。 
  她轻声说:“而且,我们马上订婚了。” 
  美霖足足怔了五六秒,拍了拍她的手腕,长长地,呼出口气:“幸好是订婚,否则,我真是要被吓死了。订婚这种事,都是富家公子常玩的伎俩,你可切忌,不要太当真。” 
  时宜没理会她的调侃,反倒是认真地问她:“你觉得,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缺,送他什么比较好?我说的是订婚礼物。” 
  “什么都不缺?”美霖立刻抓住了重点。 
  “他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太感兴趣。”时宜刻意避开敏感话题。 
  “一个化学教授,什么都不感兴趣……”美霖无能为力,“我对化学一窍不通,你男朋友对我来说,和外星人没差别。” 
  “算了,不问你了。” 
  “好了,我也不问你了,反正你不是露脸的艺人,我不怕你被狗仔队偷拍,”美霖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获奖了……” 
  她看看表,还有一分钟,他就要来电话。 
  只要是工作日,晚上的那通电话,他都会改到十一点半打过来。 
  “让我打个电话。”她打断美霖,把她推出阳台,关上玻璃门,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为了她专门配了手机,号码薄上,只有她的名字。 
  细想想,何尝不是浪漫至极。 
  工作室的露台下是步行街道。春夏交接的季节,梧桐树已经开始郁郁葱葱地,绽出大蓬的绿叶,有清新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时间从11:29跳到11:30。 
  忽然就有来电显示,周生辰三个字闪烁着,在漆黑的夜色里,格外的醒目。 
   
 
 
☆、第十一章 故事在城内(2) 
 
  他的声音,非常平稳。 
  询问她何时开工的,又需要何时收工,宵夜是否合胃口。时宜一一作答,两个人忽然都静下来,她忍不住笑著,问他:“是不是每天,你都要问我这些问题?” 
  周生辰也笑,一时词乏。 
  “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还是生病了?” Www.xiaoshUotxt.net
  “昨晚受了些凉。” 
  “吃药了?” 
  “还没有。” 
  “那不说了,”她有些心疼,“快去吃药。” 
  “现在?” 
  “是啊。” 
  “手边没有药。” 
  她有些埋怨:“家里没有常备的药吗?” 
  她是真想说,我的大少爷,你该不是连生病要吃药的道理,也不知道吧? 
  忽然,远处有消防车开过,时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发现,在电话的那端,也有同样的声音由强至弱,直到彻底安静。她像是猜到了什么,马上看楼下四处,透过梧桐树枝叶的缝隙,看到街角处有辆车,而有个人就站在车边。 
  十层楼,太高。障碍太多,看不清。 
  “你在楼下?” 
  周生辰嗯了一声,带着些淡淡的鼻音。 
  她一时觉得感动,一时又觉得好笑。 
  这个人忽然出现,本来可以当作非常浪漫的事,却莫名其妙被消防车揭穿。然后?非常冷静地承认了,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她不敢再让他多等,只听他这种说话的鼻音,就好像感冒成了天大的事情,很快挂断电话,回到工作室迅速交待工作后,拿起包就往电梯跑。幸好已经录音完,在进行最后的mixing,否则一定败坏了她认真负责的名声。 
  不过,还是让经纪人和录音师吓了一跳。 
  看她脸发红,急的不愿多说一个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着火了。 
  在电梯关上的瞬间,美霖终于记起,还没有和她交待入围奖项的事。 
  最让美霖哭笑不得的是,这姑娘真是半点儿都不上心。 
  电梯迅速降落,她还在因为刚才的快跑,轻轻喘气。 
  下降的速度太快,让心有些稍许不舒服。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失重。 
  就在电梯门打开时,她一步跨出去,险些就撞到了一个人。有双手,稳稳扶住她:“别跑了,我就在这里。”太突然的出现,时宜有些傻,看近在咫尺的周生辰。 
  他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我猜你会跑下来,怕你穿马路太着急,就先走过来接你。” 
  她还在喘着气。 
  二十一天,整整二十一天没有见了。 
  期间她试过很多套他送到家里的礼服和首饰,收到他的花,还有父母也定时会收到一些礼物,偏就是见不到他的人。 
  也曾试探问过,他的回答是,我不想对你说谎,所以最近我在做的事情,不要问。 
  语气很严肃,她想,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对时宜来说,周生辰这个名字,永远都是最值得信任的。 
  “你今晚,还走吗?”她脱口而出。 
  周生辰嘴角微动,像是在笑:“走去哪里?” 
  “我是说,”她想了想,“你今晚就留在上海?” 
  他颔首。 
  她掩不住的好心情。 
  “先送你回家。” 
  她点头:“嗯。” 
  他松开她,和她并肩走出去。 
  时宜刚才准备上车,手机就拼命震动起来,是美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看到你了,还有你的化学教授。不过十层楼太高了,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他比你高很多——”时宜嗯嗯两声:“晚安。” 
  很快就收了线。 
  周生辰替她打开一侧车门:“这么晚,还有工作?” 
  她笑笑:“没有,”坐进去,对着前排善意笑著的人叫了声,“林叔。” 
  “你好,时宜小姐。” 
  见了几次他的司机,她终于知道这位穿衣考究,做事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也姓周。周生辰简单解释过,家的一些老资历的管家,都姓周,多少都有些远亲的关系在。但为了和直系有所区别,总会叫名字最后个字。 
  越是知道的多,她越是感叹他家庭的传统。 
  钟鼎世家,却也是书香门第。 
  这样的教养出来的孩子,很难想象出,会献身现代科学研究。时宜想到他口中所说的,那对双生弟妹,也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子? 
  过了二十几天,已要进入五月,城市的夜晚也不再寒冷,非常舒服的天气。 
  他替她打开车窗,她摇头,又把窗子都关上了。 
  或许因为车上有林叔,或许是很久未见,略显生疏的同时,她甚至不太好意思,当着第三人的面和他闲聊。每日三个电话的默契,荡然无存。 
  甚至他坐在身侧,稍微动动手臂的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 
  直到周生辰把她送到家门外,再没有外人了,时宜才试探问他:“到我家里坐坐?” 
  “会不会太晚?” 
  “我想给你泡杯驱寒的药,”她低声说着,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仍旧听得清晰,“大概二十分钟,最多半小时。” 
  周生辰笑了笑:“我只是掌握不好分寸,因为,从没单独进过女孩子家里。” 
  很坦然,坦然的让人想笑。 
  时宜轻声嘲笑他:“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吴歌的刺绣?怎么会,这么——” 
  “这么无趣?”他了然。 
  “有一点儿,”时宜想到他的试验派理论,“我想问个问题。” 
  “问吧。” 
  “你说,我们……嗯……是你的一个研究方向,”她看着他,“如果,研究方向是错的怎么办?”周生辰笑意渐浓:“我记得,你是中文系?纯文学学科?” 
  她颔首,不解他的问题。 
  “所以,你有了个概念性错误。” 
  时宜更困惑了:“什么概念性错误?” 
  “研究方向本身,并没有对错的分别。” 
  时宜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只有试验方法会出错。” 
  “那……如果试验方法错了呢?” 
  “方法错了,就换其它方法,但是,研究方向不会改变。” 
  听上去,很有说服力。 
  可这段话的比喻,说的却是他们之间的事。 
  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不会改变。如果有任何差错,那就换一种方式相处。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时宜从来都以为,文字的力量最能蛊惑人心,而此时此刻,却从周生辰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动人的方式。她轻笑了声:“科学技术不止是第一生产力,也是最好的……语言。” 
  她转动钥匙,终于打开门。 
  因为工作时间的关系,她已经搬出父母家,独自住了三四年。家里除了几个好朋友,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更别说是男人。房间里到处都是女孩子独居的痕迹,周生辰坐在沙发上,尽量目不斜视。 
  他因为感冒的疲累感,背靠着沙发,坐的略显随意。手臂搭在一侧,手指碰到了毛绒绒长型抱枕。嗯,触感……很特别。 
  时宜给他泡了驱寒的中药包,端过来。 
  他接过,试了试,还很烫。 
  “老人家有句话,□捂秋冻,”她拉过来一个更加毛绒绒矮坐,类似于小凳子模样的东西,坐在他面前,“春天不要这么急着穿薄衣服,这十天天气反复的厉害,很容易感冒。” 
  她说的很认真。 
  周生辰真的穿的不多,只有单薄的衬衫和长裤。 
  这么深的夜晚,衬衫的袖口还挽到了手肘,根本就不像个病人。 
  他低头,喝了小半口药汤:“只是感冒,按照定律,吃不吃药,七天都会好。” 
  “这是驱寒的草药包,”时宜指点他,“如果是寒症,到明天你就会好转了。” 
  他扬眉:“这么好?” 
  “当然。” 
  时宜看他半信半疑,忍不住笑:“你是不是想,我是找借口让你进来的?” 
  “我的话,并不是拒绝,”周生辰的声音,因为感冒,有些微微泛哑,倒更让人觉得好听起来,“是慎重。对于订婚的要求,是我做的太唐突,所以想要慢一些相处。” 
  她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认真。 
  有些词乏。 
  没想到他却笑了声:“想不想听句实话。” 
  时宜被吊起好奇心,点点头。 
  “其实,我很想进来。” 
  她讶然,他却已经低头,继续去喝着那烫手、烫嘴的药汤。 
  最后他离开时,差不多真的是半小时之后。时宜发现自己和他接触越久,就会越来越守时。她穿着拖鞋,把他送到电梯间,周生辰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外的手,去按电梯。在电梯门打开时,他却忽然想起什么,用手背抵住电梯门,看她:“我这次回来,是因为你入围了提名奖项。” 
  时宜怔了怔,隐约记得,似乎美霖说过这件事。 
  “所以,你是来看颁奖的?” 
  “差不多,”他抽出左手,替她把披着的外衣拢在一起,“剩下的时间,用来准备订婚仪式。” 
  忽然亲近的动作,却做的自然。 
  她还在为近在咫尺的“订婚”而神游,他的手已经松开。 
  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快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个凌晨三点半更文了。。。。困。。。。 
 
 
☆、第十二章 故事在城内(3) 
 
  他走出时宜家时,已经是12:45分。 
  抬头看她的家,是十二层。这个位置,黄橙橙的取暖灯光,应该是在洗手间洗澡。舌尖上还有酸苦味道的药,刚才看她拿过来,他其实很想说,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喝了太多的中式汤药,早已对这种味道抗拒。 
  可是很难拒绝,不是吗? 
  就像在广州白云机场,她光着脚追上自己,要求留下来等她时,也是很难拒绝。 
  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太干净。宛如水墨中走出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是被蒙蔽了。 
  却在拿到她长达两百多页的资料后,找不到丝毫疑点。 
  周生辰驻足立了会儿,看到取暖灯的光灭了。 
  接着,就是卧室灯亮。 
  低头看了眼腕表,25分钟。嗯,她洗澡需要这样的时长。 
  “大少爷,”林叔走过来,“时间差不多了。” 
  林叔的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远远地,有四五辆车也在停着。他颔首,转身头也不回地坐上车,开始那四五辆车只是远远随着,车速非常快,从上海到镇江的老宅,只用了两个多小时。老宅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完全不像是凌晨四点的样子。 
  他下车,觉得有些冷,把衬衫袖口拉下来,扣好。 
  忽然就想起时宜说的话。 
  对林叔说:“春捂秋冻,林叔,你听过这句话吗?” 
  “百姓家的常话,时宜小姐说给大少爷听的?” 
  周生辰不置可否。 
  从镇江到上海不算是长途跋涉,但也耗了些体力,尤其他还在感冒。但没有任何办法,他现在仗着老旧家族的规矩,想顺利接手周生家大小的事情,就需要按部就班,按照规矩来。比如,六点晨膳,是规矩,必须在镇江。 
  不过因为他早起的习惯,改为5:00。 
  他不觉得什么,但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上百年的规矩,硬生生改了。看上去,只是晨膳的时辰,别人口舌心底里,想的却不止是吃个饭这个简单。 
  这个十四岁进入科研轨迹,从不关心家族事情的男人,用无声的方式,宣告了地位。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灰色格子的手帕,轻轻按住口鼻,避开庭院里的花粉气味,一路无声向内而去。不断有人欠身,唤句大少爷。 
  待到正厅,十三桌上的人,都差不多到了。 w w w. xiao shuotxt. n et
  他认的不全,也都一一颔首招呼。 
  走到主桌上坐下来,身边只有两鬓雪白的周生行和频频瞌睡的小仁,母亲与辈分长些的女眷都坐在临近桌旁,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盘发,描了双狭长的凤眼。 
  安静的一顿晨膳,放了碗筷,天才朦朦亮起来。 
  他想走,母亲却硬要留他,待只剩了他和叔父、小仁和母亲后,气氛却比方才更冷了。 
  周生仁自从生母意外身亡后,就不太爱说话。 
  倒是和他亲近,拿了本书,靠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看书。看到不解处,用笔勾了递给他。周生辰笑笑,接过来,随手写了几个推导公式。 
  “昨晚睡的如何?”叔父嘘寒问暖。 
  他把书推回去,给小仁:“昨晚在上海,还没有时间睡过。” 
  叔父精神矍铄,已经和他开始聊起,家中大小事宜。 
  周生家到他这一代,不止是内姓谢绝从政,甚至是直系也开始禁止,与其说是中庸,倒不如说是避世。而祖辈又思想老旧,始终认为商人地位不高,所以从商者也是少数。 
  只是积累两百多年,根深叶茂,经过几次国门开放和紧闭,百年来,每每在新兴行业露头时,都乐于扶持一把,之后也从不插手经营,只做最原始的股东。 
  渐渐有了如今的财富。求稳,不求变。是祖训。 
  可惜,他这次回来,要做的就是颠覆性的改变。 
  “记得南家吗?”叔父微微笑着,说,“几年前,在赌船上和你母亲合作,已经和伊朗当地的政府合资,打通了当地汽车市场。南淮很大方,回馈丰厚,我和你母亲商量下来,决定送给你未婚妻。另外,如果有可能,让她跟着你母亲三年,开始学着如何管家。” 
  “时宜?”他略微沉吟,“她不需要。” 
  母亲淡淡地看他:“嫁过来,都要开始学。” 
  “她不适合。”他丝毫不留情面。 
  “你也不适合,但也要接手,”母亲柔声说,“既然你挑中她,她就必须适合。如果你已经发觉她不适合,还来得及换个乖顺听话的。” 
  “婉娘,”叔父摇头,试着化解两人的争执,“那个女孩子的画像我见过,很乖顺,或许比那些自幼养着,专学管家的小姐们,要好些。” 
  母亲笑得冷淡生疏。 
  周生辰也不说话。 
  母亲微笑:“做的都是哗众取宠的行当,有名声,也是人捧出来的。看不出什么好。” 
  “她很适合我。” 
  “你这个理由很单薄。” 
  他不再理论。 
  小仁低头排列他给自己的公式,终于磕磕绊绊把题解开,出声唤来人,要把点心换成七返糕,茶也要从‘神泉小团’换成了‘恩施玉露’。小少爷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好的时候怎样都好,不好的时候,最会刁难下人。 
  小仁说换,另外三个大人当然不会和他计较。 
  很快就有人上来,悄无声息,撤换每人手边的茶点。 
  有闲杂人在,周生辰的母亲又恢复了安静。 
  他想找借口离开时,小仁很快又推过来书。他以为又是甚么题,扫了眼,不禁微微笑著,曲指敲了敲男孩子的额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你的那个时宜,很喜欢你。这个,我倒是看得出。 
  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她总是能避就避。别说红毯,就是列席都一律推拒,早几年美霖还做了些努力,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惜,她是典型的,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就连被提名这件事都到最后才告诉她,料定她必然会拒绝参与。 
  这次却出乎美霖预料,她竟然一口应承。 
  对时宜来说,原因很简单,因为周生辰那句话。 
  她甚至开始期待,在那一天,和他并肩坐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台上的庆典,让他坐在台下,看自己被提名,甚至是获奖。 
  周生辰送来的订婚礼服里,有些并不适合订婚仪式,反倒很适合电影节。 
  她看着衣柜,甚至开始猜测,他是不是早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送来这些? 
  她这么想着,就已经忍不住好心情。 
  挑来选去,仍旧踌躇不已,到最后,反倒是坐在了衣柜里。有记忆纷沓而至,绵延不绝,她记得,曾经的自己初次和他有约,是怎样的装扮。月青色宽袖对襟衫,臂间有鹅黄披帛,而他呢?记不起来了。是什么原因,让她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她向后仰靠,整个人都躺倒在数件礼服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抓不住。 
  时宜,你又庸人自扰了。 
  她笑笑,用脸蹭着礼服的下摆,现在这样多好。 
  能看到他,能和他说话,就已经很好。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她特意叮嘱美霖,给自己安排两个空位。 
  可惜周生辰忽然来了电话,要迟一些,她只好把美霖的手机说给他听,要他如果到了,自己又不方便接听电话时,能有人带他进场。 
  在确认他记住后,她挂了电话,趴在自己的座椅上,看往来的、寒暄的、吹捧的、握手的、拥抱的各色人。“笑什么呢?难得看你这么高兴。” 
  美霖安排好所有签约的艺人后,终于想起这个被‘放养’的美人。 
  她笑,指着自己座椅上的字条:“时宜。” 
  美霖颔首:“你没坐错,这是你的位子。” 
  她的手指,又去指身边没有任何字条的座椅:“时宜的某某。” 
  美霖忍俊不禁,摸摸她的脸:“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快幸福死了?” 
  她抿嘴笑,侧脸靠在前座椅背上,嗯了声。 
  “搞科研的,能有这么大魔力?”美霖真是对那个‘外星人’非常好奇,“万一哪天你们吵架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让你人间消失了?比如搞点什么浓硫酸之类的。” 
  时宜好笑瞥她:“真没文化,就知道浓硫酸。” 
  “你知道的多。” 
  “比你多一点点。” 
  “比如?” 
  “H2SO4。” 
  美霖愣了愣:“这是什么?化骨水吗?” 
  “浓硫酸,”她自满地看美霖,“换种说法,是不是显得很有文化。” 
  “嗯”美霖有些挫败,“这好像是初中学的,我怎么就忘了?”她兀自在脑子里绕了会儿化学式,忽然发现自己非常不务正业,竟陪着时宜在聊化学。而面前这个穿着样式复古的月青色长裙的美人,竟也非常投入。 
  “说好了,今晚庆功宴我也不去了,就单独和你,还有你家化学教授吃宵夜,”美霖被好奇心折磨的不行,主动邀约,“我一定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好,”时宜想了想,补充说,“如果他来得及赶来的话。”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来?” 
  “说不定,”时宜也有些忐忑,“他这段时间都很忙。” 
  如果周生辰真的不来,她肯定会失望,但是会生气吗?时宜假设着情景,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对他生气。只是,她真的没料到,自己的这个假设,在一个个奖项揭晓后,慢慢变成了现实,他真的没有来。 
  时宜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嘉宾念出自己的名字,从座椅上起身时,仍旧心不在焉。 
  这是她第一次现场领奖,从后排,一步步走上去,穿过不断鼓掌的人群。 
  还有嘉宾主持的调侃和寒暄。 
  配音演员的奖项非常少,她的名字很多人知道,但她的脸,鲜少有人见过。台下,很多红得发紫的女演员的影视剧配音,都出自于时宜。在她走上台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惊讶于这个陌生的脸,对应的竟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谦虚地笑著,想要马上接过,就退场。 
  却在视线滑过第一排时,惊讶地停驻了目光。 
  满座衣冠,都已淡去。 
  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在看着她,略有疲倦,却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一排坐着的都是业内前辈、最当红的演员、大投资人。周生辰就坦然地坐在最右侧,非常低调地穿着银灰色西服,白色长裤。 
  这个位置有些偏,不会有直播镜头拍到。 
  而他为了怕人打扰,还刻意空出了身边的位置。 
  只可惜,他不了解这个地方,这并不是他曾经去过的国际学术会议。以这种方式,坐在这样的位置,分明就是高调的出现。那些和他整晚坐在第一排的人,都在猜测着,这个男人是谁?又是为谁而来。 
  没人知道答案。 
  除了台上那个仿佛是因为获奖,而紧张的说不出话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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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要地老天荒轻易放火一生一世,美人骨轻易靠近永安调很想很想你一厘米的阳光至此终年念念不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