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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 作者:墨宝非宝

十八子念珠

 ☆、第十九章 十八子念珠(1) 

 
  藏书楼,总有很多故事。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往来过多少人,隐藏过多少的□。但此处是江南,而曾经记忆中的那座楼,却远在西北。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周文幸从身上摸出老旧的长型铜钥匙,开了锁。 
  兴许是怕时宜爱干净,边推开门,边告诉她,这里每日都有固定的人来打扫,不会有任何的灰尘:“对了,你对灰尘和花草过敏吗?” 
  时宜摇头。 
  “我大哥哥对灰尘和花草过敏。”周文幸低声笑笑。 
  时宜点点头:“记住了,以后家里要一尘不染,而且不能养花花草草。” 
  周文幸笑起来:“他过敏不算很严重,”她忽然压低声音,像是偏向着时宜般,“所以你和他吵架了,就让他闻花香,他就会身上发出红色的小肿块,不多,但是特别有趣。” 
   
  时宜实在怀疑,面前这个女孩子是学医的。连她都知道,过敏是不容忽视的事情,虽大多病发不严重,但真严重起来,还是非常可怕的。 
   
  室内果真是一尘不染。 
  时宜从一楼到三楼,像是欣赏古物似的,从每个角落的摆设,到仰头看到的木雕,都觉得有趣。周文幸看起来对古文学没有任何兴趣,也说不出所以然,任由她走到楼顶。因为是古建筑,所以楼高足有十丈。 
  三楼的东面和南面,是有悬窗的,十几排的书架上,摆放着各色书籍。有书卷也有书册,幸好没有竹简,否则她真要怀疑自己所在的年代了。 
  周文幸接了个电话,因为信号不好,匆匆下楼。 
  她站在书架旁,随手拿起一本书,就听见有脚步声。 
  很快,周生辰就出现在楼梯口,他手搭在楼梯尽头的木雕扶手上,透过一排三米高的书架缝隙,很快就看到了她:“有没有喜欢的书?” 
  “我才刚到不久,”她放下书,“你不是说,家里有事情要处理?” 
  “结束了,”他微微笑著,“余下的那些妯娌间的事,应该不需要我插手。” 
  他的神色坦然,声音里仍有些不太自在。 
  毕竟都是一些家庭矛盾,的确不需要他来作主。 
  所以他匆匆离开,甚至走的步子有些快,只是想看看时宜看到这样的礼物,会有什么反应。而此时看到了,却发现她的态度并不重要。 
  背对着窗外的夕阳,她这种恬淡而又古典的气质,像极了传说中一顾倾城的女子。 
   
  “为什么不到窗边去看看?”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时宜愣了愣,瞥了眼半敞开的窗子,竟然踱步动步子。有种深刻的恐惧感,让她甚至有些手指发抖,呼吸困难。她并不恐高,十丈也不过是十层楼房的高度,可为什么会这么怕。她轻轻地深呼吸了下,怕他看出自己的反常。 
  他却已经先走到窗边,彻底打开窗子,将支撑的钩子挂上。 
  如此一来,视野更加开阔。 
   
  有风吹进来,临近窗边的书架上,有书刷刷翻过数页。 
  他靠在窗边,回身看她:“来,看看这里。” 
  时宜不敢动,觉得周身都有些疼痛,那种从骨缝里渗出来的疼痛,让她紧紧攥住拳头。 
  他看着窗外,未曾留意她的异样:“站在这里,你能看到整个老宅的全景,还有落日。” 
  声音淡淡的,在清凉的晚风里,让人如此熟悉。 
  时宜克制住自己心底里的恐惧,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过去,把手递给他。直到被他轻轻握住,带到窗边。她扶上窗棂的一瞬,眼前只有血红,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像是隔了曾水雾,听不清。 
  “身体不舒服?”周生辰单手撑在她身侧,低头看她脸色竟有些微微的泛白,“时宜?” 
  他唤她的名字,耳边是他的气息,还有他的体温。 
  所有现实的触感都把她从噩梦中渐渐拉回来,直到眼前恢复清明。 
  血光散去。 
  只是夕阳余晖。 
  连绵的白墙黑瓦,还有浓郁的绿,都被余晖拉长了。真的是一眼看不到边界的老宅,那些似乎是边界的风火墙,都隐在了暮色里。 
  美极了。 
  她想,他是想让自己看美景。 
  她额头有些浮汗,此时在即将散去的日光中,才被他看清楚:“忽然出了这么多汗,真的不舒服?”她摇头,还未待说话,周文幸已经走上楼来。 
  周生辰本想给她拭去额头的汗,刚才伸出一半的手,也因此而中途收回来,插入了裤子口袋里。好像他在第三人面前,永远都很矜持,矜持的像个不近女色的和尚。 
  时宜被他这个动作逗笑。 
   
  所以周文幸走上来,看到的是时宜笑得有趣,自己哥哥却一本正经地看时宜,面上毫无笑意,眼底却有着细微的愉悦。 
  周文幸越发对自己这个未来嫂子有了好感。 
  要知道,这位科学家哥哥,可是对女人历来没兴趣的。 
   
  晚上周生辰带她去见外婆。 
  让她非常奇怪的是,他的外婆那么大年纪,竟然不住在老宅子里。 
  车开出山区,拐入不算太繁华的临近小镇,见到了独居在两层小楼的老人家。接近百岁高龄,老眼昏花,却思维清晰。 
  她坐在摇椅边,陪着外婆说话时,周生辰始终在耐心地四处检查着用具、设备。甚至淋浴头都要亲自检查,是否有任何细孔的阻塞。 
  “再耐心的人,终年对着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也会失去耐性。无论安排多少人在这里,总难免会有不尽心的时候,还是自己检查的好。”他对走过来,看自己劳作的时宜轻声解释。 
  时宜颔首:“陪护不是亲生子女,总会有怠慢。” 
  他笑一笑:“感同身受?” 
  她解释说:“以前我妈妈和几个舅舅轮流照顾外婆,就是因为发现,陪护不陪外婆说话,给她老人家晒的日光不足。都是些小事情,但做子女的就会照顾到。” 
  她看着他,忍不住去想,他在实验室是不是也是如此的耐心。 
  周生辰检查完浴室,拧开水龙头,清洗自己的双手。 
  她如此仔细看,发现他手心似乎是有伤疤的:“你的手,受过伤?” 
  他嗯了一声:“这很正常。” 
  他说的正常,自然是身处在实验室内,总有这些那些的小危险。时宜抿起嘴唇,有些心疼,却也觉得这是他的工作,没什么好多说的。 
  她看他差不多检查完了,就离开了浴室,继续去陪外婆说话。 
  周生辰低头继续洗手,一丝不苟,却不禁微微笑著,兀自摇了摇头。 
   
  时宜回到老人家身边,被摸索着,戴上了一串翡翠珠子。 
  外婆攥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未曾细看,就听见外婆说起话来。 
  “我啊,生了个女儿,一辈子对不起周生家,”外婆的口齿已不太清楚,她勉强弯腰凑过去听,“大少爷啊,不该娶她啊,要知道她和二少爷的事情,就不该娶她啊。” 
  时宜听得云里雾里,猜想,外婆说的大少爷并非是周生辰,而是他父亲。 
  外婆重重地叹了口气。 w w w.x iaoshu otx t.NET
  然后又握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翡翠手串,默默地诵起经来。 
  周生辰恰好出来,看到她手腕上的十八子翡翠手串,竟有惊讶自眼中一闪而逝。回程的路上,他才说出这个十八子手串的来历:“周长28厘米,十八颗翡翠珠,”他的手指顺着珊瑚珠下的绳带滑下来,“粉色雕花碧玺,还有珊瑚珠、珍珠。” 
  她抬起腕子:“很精致。” 
  “这是明末清初的东西。” 
  时宜恍然,忍俊不禁:“周生辰,你送我个保险箱吧?我要好好把它们锁起来。” 
  “这是念珠,多少代用来诵经念咒的手串,戴着吧,”他笑,“佛祖会保佑你。” 
  “这个我知道,”她用食指一颗颗拨弄着珠子,“这个是最小的,还有二十七颗,五十四颗,一百零八颗的,都是念经的手串。” 
  车在山林中开着,盘山路上很安静,空气更显得好。 
  有微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吹起她脸颊边的碎发,如此笑吟吟的神情,还有明显在小小炫耀自己博学的那份骄傲,让时宜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爱。 
  他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 
  倒是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他的轿车,还有随后跟随的四辆车,都保持的一定距离,相继向老宅而去。 
  却在快到时,远远看见,有很多的警车听在大门外。 
   
  那些警车倒是安静,只是都开着车灯,四五辆车的苍白灯光交错着,将老宅门口的路和石雕照的清晰。林叔很快戴上耳机,低声吩咐后边车选小路走,不要跟上来。 
  时宜不解是因为什么,匆匆偏过头,看了眼周生辰。 
  他没有任何惊讶。 
  只是将挽起的袖口放下来,独自系好袖扣:“林叔,把时宜小姐的护照交给我。”林叔左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平稳地向着老宅门口开过去,右手则从车内的储藏格内,拿出了四本护照,递过来。 
  “时宜,你记住,”周生辰拿过她的皮包,把四本护照放进去,“你现在拥有四国国籍,而我在这里是有外交豁免权的,你名义上是我的妻子,所以,你也同样享有豁免权。” 
  他说的很平淡,时宜有些难以理解。 
  “简单来说,”他冷静的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可以不必理会。” 
   
  车缓缓停下来。 
  林叔先摘下手套,折叠好放在驾驶位,轻轻理了理西服,先一步走下车。时宜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两位警察走近,十分礼貌地和林叔握手,低声说着什么。 
  林叔很快摇头,欠身看车内,解释着。 
  安静的画面,听不到任何交谈内容,她却能感觉出事态的严重。 
 
☆、第二十章 十八子念珠(2) 
  仍旧在交谈。 
  窗外无声,她却已经胡思乱想了很多。 
  手边皮包里的护照,她甚至从未见过,更别说对这件事有什么了解。她以为周生辰只是个家族的长房长子,却未猜到他有如此能力,将自己国籍彻底换掉,甚至不需本人知晓。 
  而眼前的四五辆警车,平淡应付的林叔。 
  也说明他早就清楚这些,预料到了,所以先把两个人放置在最安全的身份上。 
  他有“外交豁免权”?他是哪国的外交使节? 
  林叔已经返身而回,走到周生辰那一侧,替他开车门,很快又跑到时宜这里,以同样的欠身姿势,为她也打开了车门。 
  时宜下车后,很快挽住他的手臂。 
  如此多的警车停靠在大门口,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她的手握的有些紧。 
  “周生先生,你好。” 
  为首的中年警察和一位亲自前来的检察官走上前,握手后,公事公办说出此行来意。 
  周生辰始终微笑沉默,时宜眼睛垂着,一直看着地面。直到听到关系到唐晓福的谋杀案,手指忍不住扣的更紧了些。 
  中年警察表示,已知晓他有外交豁免权。 
  但此次案件,不止简单的刑事案件。一系列非法拘禁、强制失踪、谋杀、实施酷刑等罪名,都或多或少牵扯到他,甚至有些罪名是跨国而来。她听得胆战心惊,始终紧紧攥着他的手臂,让自己不露出任何的异常表情。 
  他仍旧什么都不说,直到最后他才非常礼貌地道别。 
  沉默的力量,让人畏惧。 
  可又何尝不是令人遐想的黑洞。 
  这个面容清淡的华裔男人,是伯克利化学学院副教授,在十天前公开身份已是俄外交官。如此诡异的转换身份,甚至还有他身边这个女人,也在立案前脱离国籍,成为他在俄罗斯的合法妻子。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是为了应对这些指控。 
  “周生先生,我们希望你可以停止在西安的学术交流活动。” 
  他略微沉吟:“我很遗憾,但一定会尊重你们的意愿。” 
  出于礼貌,他以主人的礼仪,目送所有不速之客离开。 
  时宜想要动一动,却因为长时间紧绷着神经,已经双腿发麻。周生辰没有留意,往前迈出两步,再察觉已经来不及。因为他的移动,她跟不上,腿一软就跪在了地面上。 
  很疼,她蹙眉。 
  丝袜摩擦粗糙的地面,黏连在擦破的伤口。 
  “抱歉,时宜。”他单膝半跪着,蹲在她面前,细细去检查伤口。 
  她因为太疼,被她扶着胳膊,顺势就要坐在地上,却被他阻止:“不要坐地上,这里光线不好,也不太方便让人出来检查,我抱你进去。”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伸出手臂,把她打横抱起来。 
  很快迈上十几级青石台阶,林叔快速推开大门,他一路不停怠慢,几乎可以说是健步如飞。路上不停有人躬身唤大少爷,还有些略微熟悉的面孔,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 
  时宜头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跳的很急的心跳,呼吸竟然也快起来。 
  因为疼,也因为这样的横抱。 
  她看着自己膝盖上银灰色的丝袜,沾着血,还有一层层的跳丝,显得非常狼狈和难看。有种非常隐秘的心思,竟然盖过了刚才的恐惧,还有摔倒的疼痛,她想遮住自己的膝盖,很不想让他看到任何糟糕的地方…… 
  周生辰当然不知道她的心思。 
  直到走入自己的院子内,看到被林叔唤来的中医和西医,才算是松了些心弦。 
  等在厅堂的,不止有家庭医生。 
  可真是坐满了人。 
  时宜认识的,有他的母亲、叔父,还有弟弟周文川、弟媳佟佳人。不认识的,自然是家中远近长辈,同辈的似乎还没资格参与这件事。那些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各异,他母亲和佟佳人都有些色变,倒是周文川觉得十分有趣,感叹大哥越来越有情调了。 
  “我很快就会下来。”他简短说完,抱着她走上楼。 
  四个家庭医生都跟了上来。 
  等把她抱到房间的木椅上时,周生辰终于留意到自己的手,靠着她的胸口。 
  他看到的瞬间,她也看到了。 
  他很快抽离开手,嘱咐那些医生要快速处理后,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楼下很快传来争执的声音,有些大、有些小。措词非常激烈,却态度克制。 
  老式的小楼并不十分隔音,她大概听出,他在受母亲的责备,叔父的口气也非常的严肃。很快就有女人抽泣的声音,她想了想,唯一年轻一些的女人就是佟佳人了,可为什么她会哭呢? 
  连穗递给她温热的湿毛巾。 
  她接过来,看到连穗也分神在听着楼下的声音,忽然想起那天她说的话。难道唐晓福的早产,就是因为佟佳人?刚才那个检察官说谋杀案,她一定也脱离不了关系。 
  就如此纷繁猜想着。 
  四个家庭医生倒是神色平淡,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其中一个西医处理好伤口,另外三个仍旧不肯怠慢,一一重复检查。小小的膝盖伤口,被他们看得比谋杀案还严重。 
  骤然有瓷器碎裂的声响。 
  楼下安静了片刻,渐渐地争执都变成了他叔父的说话,内容有些模糊,她努力听了会儿,大意不过是如此大规模的逆市注资,周期会长达二十到三十年,违背家规。并且这次唐晓福的意外身亡,已经引来唐氏的不满,所以才将这件事晒到太阳底下,不肯私了。 
  “周生数百年蛰伏避世,不能毁在你手里。” 
  她清晰听到这句话。 
  心跳的太急,甚至有些疼。 
  她对他的家规,并不清楚。 
  但依稀从他的话中,猜到这是个家规比人更重要的家族。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想要做什么,而和自己马上订婚。但现在令婚期推迟的白事,已经演变成了命案,她虽懂得外交豁免权会让他避免刑事起诉,但却避不开,被驱逐出境的后果。 
  周生辰。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时宜小姐看上去有些累,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连穗轻声问她。 
  她点点头,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一会儿。 
  楼下渐渐恢复安静,悄无声息地,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潮湿闷热的感觉,好像要下雨了。她想起唐晓福的脸,甚至还能记起她轻声妥协的话语,还有对住在阴森老宅的不好感觉。 
  很快有人走进来,关上窗。 
  她侧着,蜷缩在躺椅上,睁开眼睛。 
  周生辰为了和她面对面,坐在了琉璃的矮几边沿,幸好是老旧的红木底座,撑的住他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 
  “一直没问过你,配音有趣吗?”他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题。 
  她笑:“很好玩,但要很有想象力。比如,录音师经常要求‘时宜老师,你要想想自己这走在倾盆大雨,在失恋,要欲哭无泪’,”她回忆着,低声说,“那时候很无奈,你看他们表演的时候,还能对戏,我只能对着稿子和麦克风,纯想象,是如何欲哭无泪。” 
  时宜举着各种例子。 
  周生辰倒是听得认真。 
  渐渐地有雨声,她能想象外边应该是电闪雷鸣,可惜看不到,他刚才在关上窗子的时候,也同时合上了窗帘。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润喉,然后就听到他问:“和我在一起,会不会不习惯?” 
  “会有一些,”她也给他倒杯茶,递给他,“会觉得很多事看不懂,怕忽然遇到什么事,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周生辰抿了小口,想了想:“会怕吗?” 
  她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生死轮回,她连死都不觉得神秘,会怕什么呢? 
  认真算起来,她只怕再也不见到他。 
  “你说,”她转而问他,“你换了我的国籍。” 
  周生辰颔首:“很抱歉,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没关系。”她想,总有必要的道理。 
  “关于你父母和家人,我也希望能为他们这么做,但毕竟是长辈,”他略微沉吟,“你怎么看?”她看他:“非常必要?” 
  “以防万一。” 
  她想了想:“等想到一个好理由再说吧,如果你是为了……嗯,规避法律才想这么做,他们可能会……”她犹豫着,不知如何措词。 
  周生辰哑然而笑:“我的确是为了规避一些东西,但是,”他略微瞧了她一眼,“时宜,我不会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是说,我相信你。” 
  “哪怕是今晚面对这么多指控,也相信我?” 
  今晚这么多指控,换作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 
  她沉默地看他的手,骨肉均匀,手掌比她的大了不少。男人的骨骼,总是比女人的要粗大、长一些。起初她想,这双手和她不一样,科学家的手肯定和大脑一样,和普通人构造不同。今晚却发现,不止是这点不一样,这双手握住的权力,也很难去理解。 ww w . xia oshu otxt.NE T
  他可以随意转换身份,让人摸不透。面对那么多可怕的指控,都坦然以对。 
  她很怕,有一天醒来,周生辰这个人就人间蒸发了,再无踪迹。 
  他看她纤细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攥住自己。 
  有种陌生的情绪,悄然流淌在两人之间。 
  他抬起眼睛看她。 
  时宜回视他,轻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只要你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会无条件相信你。” 
 
 
☆、第二十一章 十八子念珠(3) 
  她一念恐惧,怕他突然离开自己。 
  所以这是第一次,她真正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有些忐忑地,告诉他,他对自己有多重要。 
  越是不了解这个家庭的真正背景,越是害怕,像是已经被人推到了漩涡边缘。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想要了断有多容易,可能一个人行横道的转弯,就已天人永隔她甚至会想,会不会她松开手,自己就是这个老宅里的下一个唐晓福,毕竟她对这个家庭来说,也是新的来客,也是如此格格不入。 
  而显然,连他的母亲都敌视自己。 
  时宜攥着他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时宜,”他有些动容,用右手,轻拍了拍她攥住自己的手,“你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意外。我好像总把握不好,怎么和你相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他略微沉吟,声音有些低下来,“谢谢你,相信我。” 
  非常正式的回答,简直可以写成标准的感谢邮件。 
  她抽回手,继续往躺椅上一靠,颇有种怒气不争的感觉,低声笑著,用影视剧里被用烂的话抱怨:“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的声音,当真是好听。 
  他笑了声:“说错了,没什么沟渠。你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 
  他不说,她倒真是略去了这句。 
  她噢了声,蜷缩着腿,脸贴在藤椅上,刚刚落下去的心又飘了起来。藤椅上垫着柔软的白色狐毛,和他曾经喜欢坐的椅子相似,她记得,自己总喜欢悄悄地爬上去,趁着他读书写字,甚至是他在珠帘外怒斥部下时,靠在上边安静听着。 
  他的声音,曾经好听极了。 
  她在心里演练过成千上万次,如何学他说话的音调,从起音到收尾,那时的她想过,只要自己能开口说话,第一个念出的就是周生辰。 
  “周生辰。”她叫他。 
  “嗯?” 
  “周生辰。”她换了个声音叫他。 
  “嗯。”他看出她的意图。 
  “周生辰。”她坚持又叫了一遍。 
  “嗯。”他配合她的小心思。 
  觉得自己开心极了,要开心的疯掉了。用脸蹭蹭狐狸毛,眯起眼睛看他,看这个已经是自己合法丈夫的男人。他今晚穿的是淡蓝色的衬衫,纯色的,袖扣是深蓝色,银灰色的裤子,非常舒服的颜色。原本和自己的丝袜颜色很搭配,可惜现在她只能光着两条腿,膝盖被包上了白色纱布。 
  “是5月11日。”他告诉她。 
  “是什么?”她奇怪。 
  “以后的结婚纪念日,取了你名字的谐音,很好记。” 
  她有些恍惚,觉得好不真实:“好记?难道你会记不住?” 
  “不会,我对数字很敏感,况且,”他顿了会儿,清淡地笑著,“总有几个重要的日子,必须要记住。” 
  那晚她就只记得,真是开心极了。 
  后来想起来,都只记得是开心的,竟然连多余的华丽语言都没有。她两世记忆加在一起,开心的日子并不多,尤其深刻的是纵马长安城,还有这夜他说,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时宜记得,后来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太有逻辑性,总是忍不住笑。窗外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可房间内却暖意融融。最后他和她道晚安离开后,她留意到躺椅的狐狸毛下有个很古旧的雕紫檀蟠龙的木盒。 
  小心翼翼打开来,并列着两枚戒指。 
  祖母绿戒指,还有一个非常简约的黄钻戒指。她想,这应该是他早已准备好的。 
  盒子的盖子上,别着张纸。 
  他的字迹,简单写着:祖母绿是订婚戒指,尊重家族传统。黄钻是结婚戒指,方面平时佩戴,希望你喜欢。 
  最后,他竟还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新婚快乐。 
  好吧,这样的方式送戒指,还有祝自己合法妻子新婚快乐的男人,或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做的出来。她捧着盒子,思考了很久,自己把那个黄钻戒指戴上了。 
  对这种实验室在自己面前爆炸后,还能冷静转移材料,继续到其它实验室工作的男人,她想,自己真的不能有太多要求。 
  单单是5月11日,这样的日期选择,就已经足够了。 
  5月11日,511,我的时宜。 
  凌晨五点,她听到他离开的声音,跑过去打开房门,问他是否要自己陪着吃晨膳。他站在楼梯口,略微沉默了会儿,告诉她今天不是个好时机。时宜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怪自己被好心情冲昏了头,忘记如今正是多事之时。 
  周生辰察觉她的失落,从楼梯口又走回来:“不要多想,我只是怕你太难堪,”他低声说,“因为今天早晨,我会遇到一些难堪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她重申着自己的理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在那里没有胃口吃,回来这里,我陪你吃早饭。” 
  他颔首:“好。” 
  他离开后,时宜反思刚才自己的表现,活脱脱个小媳妇她有些窘意,也有些担心,昨晚的激烈争吵,她并没有旁观,却听了七七八八。只是这么听着,就已经能推测出,他刚才所说的“难堪”,会是如何的情景。 
  她在房间里,有时坐,有时又站起来。 
  天从五点的朦朦黑,到日头初升的透亮,不觉就过了一个小时。连穗连着问了三次要不要准备早饭,她都说再等等。却不料等来了他母亲的传话,要她陪着一道去进香。 
  连穗说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 
  她本想问连穗,大夫人偏好什么衣服,在话要出口时,堪堪止住。周生辰提醒过她的话,她记的很清楚:这个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间,人很多,也很杂。她感同身受,并非真源于什么影视剧,而是曾经的真实体会。 
  昨天的事情并不难理解,他也被困在这样复杂的漩涡里,步步为艰。所以在这里,除了他以外,时宜告诉自己,对每个人都要小心一些。 
  腿有伤口,还包裹着纱布,不能穿裙子,也穿不了贴身的裤子。 
带来的衣服,倒是有运动服能穿。 
  她想到他的家规,还是咬咬牙穿了旗袍,自己把纱布拆了几层,勉强穿上了不透明的黑色丝袜。还算妥帖,只是高跟鞋穿不得了,有些怪异。 
  因为要拆卸纱布,小心穿上丝袜,耽误了些时间。 
  她到大宅门外,已经是此起彼伏的车门闭合声,却没有任何车发动。周生辰远远站在第二辆车旁,在等她,在看到她的衣着装扮,神情有瞬息的怔愣。 
  “姐姐,”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被推开,穿着黑色背带西裤的周生仁探出头,“我母亲让你和我们坐一辆车。”时宜刚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看他。 
  周生辰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她忐忑着,尽量以最快的步子走到车前,周生仁跳下车,替她开车门。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他母亲独自坐在后座,身着暗色花纹的旗袍,搭了件深紫色的披肩,妆容一丝不苟,笑容也非常有涵养:“时宜小姐,请上车。” 
  疏远的称呼。 
  他母亲难道不知道,周生辰已经和自己合法夫妻?还是真的不肯承认?她越发忐忑,余光里看了眼仍旧站在车旁的周生辰,坐了进去。 
  车队很快离开,她和他母亲并肩坐着,竟然格外安静。到开了好一会儿,倒是他那个十几岁的弟弟,从前排扭头看过来:“时宜姐姐,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你很好看。” 
  她笑:“谢谢。” 
  周生仁也笑笑。 
  她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话不多的男孩子,在试图缓解车内几近凝固的气氛。或许因为他们两个的简短交谈,真的起了作用,他母亲终于轻轻摇头,笑著说:“小仁,看人不能只看脸。我告诉过你,‘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还记得吗?” 
  她怔了怔。 
  周生仁悄悄递给时宜安慰的眼色,却在一本正经回答自己的母亲:“记得。母亲说过,这句话是说,美色和俗曲都会乱人心性,切忌沉溺。” 
  小男孩坐的角度,恰好足够和她交流眼神。 
  时宜悄悄地,也自嘴角扬起个弧度,感激于周生仁的善意。 
  自此一路再无话。 
  她正襟危坐,想,或许他母亲真的很生气,毕竟周生辰没有按照家里的安排娶妻。或许就像高门大户的婆婆,总要给未来媳妇一个下马威。她悄悄安慰自己,幸好是这样的家庭,他母亲再性格怪异,该有的礼数却一个不少,总不会当面给什么难堪。 
  长久维持一个坐姿,她膝盖有些隐隐作痛。 
  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如此又保持了二十几分钟。最后耐不住,轻轻地挪动自己的腿,看到窗外,已经有了山林古寺的风景,暗暗松气。车停下来,周生仁先跳下车来,给他母亲打开车门。 
  “时宜小姐,”在车门打开时,他母亲说了句话,“关于你们的合法夫妻关系,周生家不会承认,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是否坚持要和我儿子在一起。” 
  她始料未及,身侧人已经下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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