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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依旧》 作者:日光生

第13章

  神清一向引发气爽,非浅本是最最头痛周一了,往往周一综合征犯得厉害,每每拖着沉重的脚步唉声叹气地踏入三十六层地狱。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句俗语概括了非浅目前的全部状态。这样精神头一足,好事也接二连三地前来报到,手上的几件无头计划竟然打好了招呼般一个接一个地露出眉目。更是在早晨十点钟的时候收到快递来的大型包裹,打开来清香四溢,整个办公室都是花香,羡煞旁人。非浅心里默念着,周少爷,您不必如此招摇过市吧。

  小鸥凑过头来张望,惊呼:“哇塞,非浅,这是谁啊,给你送那么多朵大白花,还是一串一串的,这花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叫,周围人都好奇地围过来。

  非浅说:“是梨花,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小鸥问:“谁送的啊?那么特别。”

  非浅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回答:“不知道。”

  尽管同事们笑得暧昧,仿佛能涌起长江的热浪,也着实是找不出证据寻不出把柄,翻遍了盒子内外也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只得悻悻然各回各的座位上,继续宣言姜非浅撞了桃花运。

  中午吃饭的时候说给初晓听,初姑娘瞪大了双眼:“梨花?这周仲微简直是立志孝感动天啊,三月开的花,腊月送到家。他这是在夸你,虽然表面看起来素,实则是雅,你在他的心目中如梨花般纯洁无瑕,如梨花般芳香沁人埃完全是处心积虑表达爱意嘛,啧啧,真是定位准确,手段老辣,本领通天。这招狠,比送玫瑰还狠。”

  非浅轻轻打了她一肘:“你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的。谁说一定是周仲微了,又没有名卡,也没来电话。”

  初晓嬉皮笑脸起来:“除了他还能有谁,要是真有了别人才奇怪呢。其实,我就喜欢周仲微这种人,做好事不留名,向雷锋同志学习嘛,可是把你感动坏了吧。”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做了挥剑架势,吟唱道:“一枝梨花春带雨,素面素心入梦来。”

  非浅也笑起来:“就是太招摇了。”

  初晓摇摇头:“姜小姐表面上说,这是谁送的啊,一点都不解风情。其实心里在想,死鬼,弄得这么肉麻干吗。”

  非浅实在是受不了了,一句话也顶不回去,起身走出餐厅。初晓跟了过来,一边小跑还在一边嚷嚷:“梨花好,梨花真是好,高手就是高手,别出心裁,独具慧眼,匠心独运。”

  可怕的就是匠心独运的事情在某些时候反倒成了无独有偶。下午时,刚刚从会议室回来,非浅就惊诧地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一盆君子兰的幼苗,略显肥胖的圆边小叶子鲜嫩翠绿,像是婴儿的臂掌可爱异常。她环视四周也不见多余人影。小鸥凑过来暧昧地说:“这回可不是快递,来了个小弟说是给你的,然后把花放下就走了,拦都拦不祝”

  非浅心里仍旧一阵轻微抱怨,上午一件下午一件,他是打算向天下人宣布领土归属吗。

  刚好经理走过来交代事情,也随口问了句:“又是谁送的啊?”

  非浅心里微愕,连经理都不顾威严地八卦起来了,自己还真是风头出得过剩了。翻了翻花盆和纸盒,照例没有只言片语,里里外外只是一盆幼嫩的花苗而已。她摊开手:“不知道。”

  三十六层继续大风刮着姜非浅路遇桃花的案件,并且被完整成了爱情故事。如果不是肇事者的现身,只怕连她自己都险些相信了那些绘声绘色地描述。始作俑者始终抱着琵琶遮着面,直到第三天下班时间才来了电话。

  仲微一上来就是开门见山:“你腊月二十九晚上空出来。”

  非浅问:“什么事啊?”

  他答:“聚餐。”

  她手上正有事情忙着,想也没想就说:“好。”

  仲微才笑起来:“你头一次那么痛快,遇上什么好事了,发奖金了?捡钱包了?中彩票了?”

  非浅诧异,竟然把她的台词背得那么熟,上次就是这么问他的。记得他当时还生气地说:“在你眼里我的快乐就那么原始,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这下轮到非浅反问,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她赌气说:“有艳遇了。”

  他低笑:“姜非浅同志,你说话不要那么生硬,实事求是地说你想跟我去不就好了。”

  她仍是气:“是,我收了周仲微同志的花,需要还你一个人情。现在我后悔了,干脆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给你送回去得了。”

  他假装委屈地说:“你这样说我很心痛。”

  非浅说:“你也太脆弱了点吧。”

  他答:“你对我很不人道。”

  她继续义正词严:“对敌人要像冬天般寒冷。”

  他压低了嗓门叫了声:“同志。”接着说:“是我,暗号是天王盖地虎。”

  她咯咯笑起来。

  仲微也笑:“到时候我去接你。”

  她说:“好。”

  他这才想起来交代:“君子兰很娇气的,你要仔细照顾,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非浅一手轻轻抚摸着圆润的叶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还有你这样送花的。”事实上,她对那盆君子兰早爱不释手,这两天几乎是全部的人都知道了那盆花是姜非浅的掌中宝,如仙人球般碰不得。

  他作《正大综艺》的腔调:“猜猜看,是真是假。”

  非浅还没有说话便听到听筒那边有婉转的女声叫他:“哎哎,仲微。”然后就没了声音,原是他挂了线。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大概是他的同事,才有些释然。拿了台历过来数日子,时间过得真快,这个周五就是年三十了,这两天忙来忙去的,回家的机票还没有订好。忽然清醒过来,腊月二十九不就是明天吗。放下台历撇头看到桌角的梨花,第一天是一箱,这两天单只一枝,都是每日十点前来报到,准时得很。她就拿花瓶灌了水养着,好在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花倒也开得很好。她冲着那两枝梨花兀自笑起来:“你们的主子忘记问候你们了,他真是十分非常特别的很没良心吧。”

  到了年底,每个人都忙得四脚朝天,经理更是恨不得大家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非浅也是围着格子大的天地转个不停。如小鸥说的:“如果此刻天上能掉个馅饼把我砸死也心甘情愿。”非浅心里附和,莫说是馅饼,是石头我也认了。

  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她直起身舒筋展骨,目所能及处仍旧一片忙碌的狼藉。她端着杯子刚走到开水处,碰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林敬仁,恒星一般,身后随了很多人。她打招呼说:“林总。”

  敬仁看到她也是礼貌地打了招呼,磁声问:“还没下班?”

  非浅往身后指了指:“都没下班。”

  “你们这里怎么跟革命根据地似的。”即便是不听声音,不听语气,光只是内容她就知道是他。转身看过去,仲微一副正义的表情:“别怕,我是来解救你的。”

  她抿嘴笑起来,沸沸扬扬了那么多天的姜非浅桃花案件,男主角登了场倒是没人前来关心了,她越想越是笑。

  敬仁也是笑:“你们先聊。”

  一群人都走了过去,非浅摇头晃脑地问:“你怎么来了?”

  仲微保持一贯的调笑口吻:“最近风声很紧嘛。”

  她瞥了他一眼,咂嘴问:“你怎么总是那么闲。”

  他说:“你看敬仁也闲,前线有你们忙就足够了。”

  她低叫:“资本主义。”

  他不回话,盯着她的手看,看得她心里发毛,举了手起来瞄了瞄,没什么异样。

  仲微抬头说:“咱们走吧。”

  非浅使劲儿敲他:“我没有那个享福的命,手上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明晚又要跟你出去,所以全靠今晚了。”

  他笑:“那你快去吧。”

  非浅点头,跟他挥了挥手,转身回去。走进去的时候刚好敬仁出来正和王经理说着什么,擦肩而过。她回到座位上问小鸥:“林总来干吗?”

  小鸥兴奋地说:“林哥哥真是绝顶好男人。”

  非浅笑:“好啦,知道你花痴,还是快快还魂吧。”

  小鸥说:“林总交代明晚六点员工聚餐,在莞丽,自备家属。”凑过来,低声问:“你的兰花君子明晚来不?”

  非浅也凑过去神秘地说:“明晚埃”又捞起文件夹,继续工作:“再说吧。”

  小鸥撇嘴:“小气。”

  拖到十一点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开,非浅回到家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倒在床上蒙头大睡,醒过来的时候接近三点钟,才爬起来洗漱。看到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一闪一闪,捡起来,有四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妈妈打来的,其余三个没有号码,她知道是仲微,显示不出号码的就只有他了。赶紧上网把回家的机票订好,犹豫着要不要给仲微回个电话,想到都这样晚了,就继续回去睡觉。朦胧中听到有开门的声音,慌忙跑到客厅去,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大门已经被打开,周仲微站在明亮处。

  她急急惶惶地问:“怎么回事?”

  仲微冷静地说:“等等。”然后合上门,对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才又进来开了灯。

  她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你怎么开的门?”

  他坦白:“请的开锁匠。”

  非浅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这么晚了,从哪找来的?”

  仲微一边淡笑着:“花钱雇来的。”一边脱了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给我倒杯水。”

  她困得厉害,有些没头没脑地指了指饮水机说:“自己倒。”转身走回到卧房。过了很久,非浅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才恍然清醒起来,掀开被子跑出来。

  仲微看了她一眼,问:“柠檬在哪?”

  她问:“你怎么来的?”

  他笑得眉舒目展:“你睡醒啦?”

  非浅继续问:“那么大动作,物业怎么都不管?”

  他答:“他们管了。”

  她纳闷:“那怎么还让你撬锁进来?”

  他严肃地说:“不是撬锁,是开锁。我跟他们说,我老婆发疯把我锁在门外了,我要开门,名正言顺。”

  她瞪眼睛:“他们居然相信?”

  仲微倒了水,泰然地坐在沙发里面,说:“相信啊,我交了一年的停车费他们就深信不疑了。”

  非浅直吸凉气:“我的清白算是被你给毁了,你到底什么居心?”

  他说:“我能有什么居心,我是好心。怕你过劳死,一个人在家里挺尸也没有人知道。”

  她愤愤地说:“谢谢你的好心,看到我活着,你可以走了。”

  他也是愤愤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埃”

  她指着他稍大声地说:“你算强盗。”

  仲微一把抱起她来抛到沙发上:“强盗就强盗。”

  非浅惊叫:“你要干吗。”

  他指着她的脚说:“我看你那年糕脚不顺眼,又不是牲口怎么总是光着脚在地上跑。”

  非浅咬牙切齿:“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你不来我干吗要在地上跑。”

  他也是理直气壮:“谁让你不接电话的。”

  非浅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周仲微就是有这样的本领,怎样的事情在他嘴里都是有凭有据,尽是他的道理,她就是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说:“好,是我错了,我睡觉没听见电话。”

  他得意起来。

  她转了口气似是横眉冷对:“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仲微又像模像样地板起了脸。非浅看着他的变脸,忍不住笑起来,起身摸摸他的头顶,说:“算了,今晚住这吧。”

  他脸上闪烁着异样光亮,非浅忙解释道:“你睡沙发。”

  他撇撇嘴:“你以为呢,才不会随便便宜了你。”

  非浅还是笑,指指卧室说:“要去洗洗吗?”

  他仍是不屑的表情:“你怎么那么直接。”

  非浅甩手:“不洗拉倒。”

  他嬉笑起来:“我去我去。”

  等仲微洗漱出来,非浅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也许真的是累坏了,她一脸满足的表情,纯净似婴童。仲微弯下腰,轻轻吻了她的唇侧,又像是受了蛊惑,一吻再吻,她仍是熟睡。他摇头笑着:“怎么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想起来晚上的时候,其实这个时候哪个人是不忙的。他也知道她必定是在加班,自己找了借口去找敬仁,却从三十六楼下了电梯。还是第一次看到工作时的她,很像是那么回事地在那里时而敲打键盘时而翻翻文件夹。她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上,透过玻璃的倒映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盆君子兰幼苗,他忽然觉得安心。定定地看了好久,直到她起身过来接水,不知道为何,不想让她看见,才躲了起来。敬仁眼尖,电梯门一开就发现了他,才不得已现了身。却被她手上的玻璃杯敲醒,那个杯子他认得,并且该死地记得很清楚,他不小心打碎过一个,受清修一顿骂,当时还莫名其妙,却在这一刻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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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笑容依旧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