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是希望她写得出，还是写不出？”苗VIVI静静说。

　　乔剑身子一定，没有回答。

　　“如果写得出，她会是一个令人尊敬的纪星羽。如果写不出，她也许还有可能是你的纪星羽。”苗VIVI嘴角扬起，却没有笑容。

　　乔剑一怔看她：“VIVI……”

　　“今天晚上来吃饭吗？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喝酒了。”

　　乔剑沉默。

　　苗VIVI终于笑了一下，没有看他，一转身长发飘起，远远走了。

　　舞蹈房内，大玻璃墙中，莫名专心为星羽调整着手指。

　　“记住，要保持一个弧度，手像握着一个鸡蛋，这样……给琴弦和手指都留一些空间……”他低声念着，纠正她的不准确。

　　星羽任他摆弄着指尖，一抬眼帘发现他的呼吸已近在眼前。光线从他灵活的手指健美的胸膛前穿过，那光影在他微垂的睫毛上轻盈落下，浅浅在他高挺得鼻梁旁投下阴影，线条棱角却又柔和的脸颊，发梢微微垂在鼻尖，那轻柔的动作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

　　星羽渐渐觉得脸发烫，手指也发僵不听指挥。

　　莫名发觉到她手指的不自然，皱眉一抬头：“你怎么？”

　　他的目光刹那触到星羽泛红的脸庞，那红晕像白玉上一抹嫣红，羞怯不胜衣，弯弯的薄唇，唇间一点尖尖……

　　他猛然松开她的手退开身子。

　　空荡的练功房内瞬间一室寂静。

　　乔剑转过身，走开。

　　“5531……2275……556…56…4…3……”星羽哼着，放下吉它飞快在曲谱上记录着。

　　苏奇和echo对望一眼，奔驰在去酒店路上的保姆车内星羽心无旁骛。

　　又是一个城市，又是一个舞台，星羽像落不了脚的飞鸟，万水千山化作海市蜃楼，只有在她歌唱得时候，才为这段征途画下一个一个注脚。

　　“……3343……1176……65…6521……”琴弦拂着心弦，她聚精会神。

　　酒店到了，卡萨已经事先等在酒店作了安排。迎接星羽的歌迷们围满了酒店门口，鲜花横幅喊声此起彼伏。星羽终于收起吉它，抹了抹因为睡眠不足而微肿的眼睛，掐掐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照例是激动人心的尖叫，这次星羽的手里还被塞进了一本画册，她向大家微笑着挥挥手，被拥进了电梯。

　　一走进酒店房间，行李刚放下，服务生就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走进来。

　　“您好，这是您的。”他对星羽说。

　　几人疑惑着。苏奇上去接过，道声谢。

　　平日星羽收到歌迷的花是常事，但这么一大束灿烂的红玫瑰看起来相当贵，而且送的方式看来也有所不同。

　　苏奇把花里插着的金色卡片交给星羽，星羽展开一看吃了一惊。上面写着“你在哪里，我的目光就在哪里。演出愉快。——向风”

　　“向风？”星羽把卡片看了又看，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向风？”卡萨到是摸着下巴想了起来，对echo说，“上次送到公司的那一大束玫瑰也是他吧？”

　　Echo打个响指：“对了，是他！”

　　“你们在说什么呀？”星羽不解。

　　卡萨笑她：“你已经写歌写痴了，你难道没发现最近送到公司给你的花越来越多了吗？”

　　星羽看看苏奇，苏奇点头：“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手机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似乎很多人想通过我见到小羽似的。”

　　“上次还有个什么乐信集团的老板……”Echo扳着指头数。

　　“这个向风是南方影业的公子，有钱有势得很。”卡萨整理一下T恤，闲闲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星羽现在据说已经被列为目前富商最想泡的女明星和某些变态富婆最想包的梦中情人了。”

　　星羽、苏奇和echo同时瞠目结舌：“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哦！”卡萨嘻嘻笑，“星羽这么特立独行，实在是钓起了太多人的胃口。上次我在一个饭局上听说，目前圈子里有这么一个说法，再有本事也没用，谁能泡到那个最当红最桀骜难驯的纪星羽，才是真正的高手。”

　　星羽发傻。

　　“不要小瞧男人的征服欲呵。”卡萨诡秘一笑。

　　“天啊！那怎么办？我们小羽连恋爱都没谈过，万一被骗了怎么办？”苏奇顿时跳起来。脑中开始转苦命女主角被骗财骗色的八点档大戏。

　　星羽白她一眼。

　　卡萨上上下下打量了星羽一圈，笑道：“我看你还是继续中性吧，这么唇红齿白，小心惹人犯罪。”

　　星羽七窍生烟，抬脚踢他。

　　大家呵呵笑起来，转身准备演出的事项。

　　卡萨看着星羽不谙世事的单纯笑容，暗暗叹了口气。那些娱乐大鳄、富商老板常常以能上手哪个女星为比拼游乐，猎艳是他们最乐此不疲的游戏。星羽哪里知道这个花花世界的危险。

　　卡萨神色一沉——其实，别人都不必担心，但是如果那个人想得到一个女人的话，谁又敢跟他争？……

　　奇怪，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拿她当朋友、尽心为她设想了？

　　“卡萨，你看，这是我的歌迷作的，好精致！”星羽的笑脸蹦到他面前，递上刚才在酒店门口收到的画册。

　　卡萨忙接过，看着星羽像得了礼物的小孩子般的月牙笑眼，心中一软笑道：“你的歌迷是我见过的最深情的歌迷。”

　　他低头翻看，精致的纸张和装潢，印刷非常有质感，厚厚的一本图册全都是星羽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照片。照片有的经过修整，去除了不相关的人和背景，将星羽的一颦一笑都温柔描摹。虽然他也在被修除的闲杂人等的范围，不过在这浓厚的爱面前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这一系列照片的名字在扉页上用花体写着《你的倾世容颜》。

　　“真是太精致了！”echo羡慕，“他们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星羽将画册抢过来，抱在怀里小小得意，爱不释手。

　　莫名停在一家糖果店的橱窗前，望着橱窗里粉色布景上摆着的一只可爱的兔子头棒棒糖出神。

　　他已经立在那里不少时间，行人走过回头看他，吸着气的店员探头探脑。

　　终于，他抬起脚步走进店里。年轻的店员小姑娘们激动地小声叫。

　　“你好……”迎上去的店员脸都红了，不敢看他俊逸的脸。

　　“那只棒棒糖给我包起来。”莫名没有注意周围的惊艳声，掏出钱。

　　收钱的店员吃了一惊：“这么多……咦？我还没找呢！”

　　店门已经在他身后合上。

　　马路上人来车往，喧嚣热闹。莫名散漫走过，着黑衣，敛容峻俦。

　　这人间于他来说始终是遥远的，即使他天天聊赖其间。目之所及皆是转瞬即逝的事物，千百年来一代一代人在这里演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每个人都认为就此便会海枯石烂，其实却只是一闪即灭的星子。他的冷眼双眸早已麻木了自己的心。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的？”一个被他撞到的妇女大声呵斥着。

　　莫名漠视地走过去，如若未见。那些生动的红尘人事对于他来说其实从来没有鲜活过，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包括生命。所以，也没有什么是可以值得珍惜的。

　　他一直这样以为。

　　无聊地倚在路边的栏杆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带着风扬起他风衣的衣领。好久没有回去花店了，老板的生意不知道怎么样。而他还是这样冷漠而孤独，混迹在人间。

　　莫名思绪飘走——这个时候，她不知道在干什么……

　　身后的小巷里突然传来越来越大的争吵声，那些无礼闯进他耳中的声音让他有些气恼。

　　“好妹妹，你现在有钱有名了，怎么就这么无情了？”一个扎着辫子又高又瘦的年轻男人抓住一个漂亮女孩不放，腆着脸嘻笑。

　　“你放开！我没钱给你！”女孩用劲挣扎着，转过脸。

　　莫名看到她的面孔——是千宁。

　　“他妈的，你给我老实听话！”那男人斜起头用力，“拿钱来！”

　　“我没有！”千宁尖叫。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她脸上，千宁跌倒在地，胳膊上的包被粗暴地夺去，东西倒了一地。

　　“没有？这是什么？！”男人从她钱包里把钞票都拿出来，将包狠狠摔在她身上，“别以为你哥哥是好打发的，有了钱别忘本！”

　　说完，他把钱揣进兜里，骂了一句，吊儿郎当地拐走了。

　　半晌，没有动静。

　　千宁坐在地上，头发披散衣衫不整，慢慢地，开始默默将洒了一地的东西拾回包里。

　　莫名看了她一眼——终于安静了。

　　“小姐，你没事吧？”有路人发现她狼狈的样子，上前询问。

　　千宁摇摇头，晃晃悠悠站起来，失魂落魄往前走。

　　前面是车辆飞驰的马路，她没有在意，摇摇欲坠走到马路中央。

　　“嘀！——”一声刺耳的鸣笛声突然响起，伴着尖锐的刹车声，千宁的神经被震醒。

　　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一刹那，一个高大的人影将她裹在怀里，天旋地转，她被抱着滚倒，擦出了车轮边。

　　马路上刹车鸣笛声响成一片，差点撞到她的吉普车停下，车主大吼：“你不要命了？”

　　千宁愣愣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路边，那个刚刚救了她的人转身便不再理会她，急切地似乎在马路上寻找着什么。

　　还好没有碎！莫名松了口气，将那只兔子头棒棒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拭去灰尘轻轻放到口袋里。

　　“莫老师？”千宁吃了一惊，看着他冷冷的背影径直从奔驰的车辆中间穿过，疾风杨起他得衣角，他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般视一切为无物。

　　千宁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车辆间隙跑过了马路，跟在莫名后面。

　　“莫老师！”她快步跟上，却发现他步子大的很，“谢谢你！”

　　她跑到他前面：“你怎么在这里？”

　　莫名目不斜视。

　　“你刚才看到了？对不起，他其实是我哥哥，我参加比赛出名后他和我爸就来北京找我了……”

　　莫名将棒棒糖从口袋里掏出来。温热的手握得太久，糖会化的。他将棒棒糖放进了休闲风衣的内袋里。她如果看到一只融化的兔子，会不会笑得东倒西歪？

　　他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千宁不明所以，继续说：“我哥哥他从小就很无赖的，他……”

　　“对不起！”莫名猛地刹住脚步，冰冷目光扫了她一眼，“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千宁僵住。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啰嗦？他想起一桩痛苦的记忆，一个中年女人死后见到他时，涕泪交流，抓住他不放哭诉一生，足足过了24小时才乖乖将灵魂重回生命之花。那次可以说是他工作史上最惨痛的经历，曾被老板嘲笑了300年。

　　很少有人能活得潇洒的。

　　很少有人能言语不多却情义相知，淡泊云天。

　　他擦肩将她抛到身后，心中浮现一张微笑却略略忧伤的脸庞。

　　千宁怔了片刻，心里一动，远远跟着他。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衣衫褴褛，趴在人行道旁哀求乞讨着。她看到他毫不在意地走过去，忽然停了停，又转了回来。

　　他这是怎么了？莫名苦笑，换了以前他怎么可能理会这些事，可是现在……

　　他忽然想起了星羽第一次认识他时的情景，那在他卖艺的帽子里放下的薄薄的钱，还有那小鹿一般急着躲开的眼睛。

　　他俯身在那老人的碗里放下一张大钞。

　　老人和千宁都看呆了，一抬头，莫名已经走远。

　　但是，他毕竟跟她是不同的。抄在口袋里的手突然一攥，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同时，一声巨响爆起，千宁吓得忙回头看。十字路口上两辆车很严重地撞在了一起，人们的惊叫声瞬间响起。车撞得很严重，应该有人会死吧！千宁目睹这一幕脸色刹那苍白。

　　再回头，莫名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