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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终年》 作者:墨宝非宝

我的顾先生

    第四十六章 我的顾先生(1)

 
  漫长的暑假过后,她开始了真正的实习生活。
  并非是想象里的样子,不是很忙,但总能看到各种形形□的当事人,或是代理人。
  顾平生的新学生都很可爱。
  她第一次去学校等他下课,就被他们搞到面红耳赤。那个下午,下课铃后,很快就有一群学生走出来,把他众星捧月地围在当中。
  她靠着栏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直到他看到自己,马上做了个鬼脸。
  “顾老师,那个就是我们师母大人吗?”有女生问他。
  他很直接承认后,那些小了她三四岁的学生,就开始起哄。用他听不到的声音,看不到的角度,不停说着师母大人好,师母大人真漂亮什么的……她想起当初在学校里,同班同学也是这样,总是在讲台下,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取笑自己。
  时间相隔一年多,地点相隔一千四百多公里。
  他依旧是顾老师,那个穿着衬衫,让人着迷的顾老师。
  “我记得有人提醒过我,大学老师和医生,是最容易被诱惑的职业。你说,你未来的三十多年,永远要对着十七八岁的学生,回到家看到越来越黄脸婆的我,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动摇?”她坐在沙发上,把脚搭在他的腿上,“而且男人不容易老……”
  顾平生看完她说的一长串话,扬眉笑笑,继续低头翻书。
  竟然没有理她的杞人忧天。
  她本来是开玩笑,看他这么不配合,很不满意地继续用脚蹭他的腿。等到他终于又抬头看自己,才放下手里的司法考试卷子,从自己这侧,挪到他那一侧:“如果有女生,像我一样喜欢上你了呢?”
  他的表情似乎变得认真起来,想了会儿,忽然感叹道:“的确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童言默默地盯着他。
  “这个学校法学院比较大,现在看下来,一个学期应该要接触九个班的学生,如果按顾太太的概率来算,的确很危险。”
  “是啊是啊,只教一个班就拐了个女生……”
  “不过我给每个班上课前,都会告诉他们我已经not availablew w w.x iaoshu otx t.NET了。”
  Not available。
  这是个好说法。她笑得满意:“顾先生,你明天想吃什么?请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他颔首:“让我好好想想,明天中午告诉你。”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童言从法院回到家,准备好晚饭已经近七点半了,他还是没有到家。奶奶的作息一向早,平常都是五六点吃饭,到九点准时休息。她给顾平生发了三个消息,没有任何回应,只好和奶奶说他可能是学校里有事情。
  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安心。
  到八点多的时候,终究是坐不住,和奶奶胡乱编了个借口出来。开始拿电话不停拨过去,出租车开了十分钟,电话忽然就被接起来:“喂,是……嗯,是师母吗?”是个男生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嗯,是我,”童言应了声,深吸口气:“顾老师是不是出事了?”
  她问完,不等那边回答,很快又追问道:“是不是摔倒了?是在学校?还是在医院?”
  “在医院,”那个男学生怕她着急,很快接了话,“我们几个男生送过来的,顾老师刚才醒……”她双耳嗡嗡响着,电话里的声音一会儿远得听不清,一会儿又近得让人想躲。
  大概明白是在哪里,她很快告诉司机转向,直奔那间医院。
  童言走进去的时候,真的有三四个男生围着他的床位,紧张地看着他。一个年纪不算轻的医生拿着张片子,神情有些奇怪:“你以前有没有什么病史?这个片子……”
  她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不在意医生看的是什么片子。
  如果有任何状况,肯定都是那场病遗留下来的。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顾平生说完,看到她走近床边,嘴角上扬地笑了笑。“SARS”医生下意识简化了这个词,恍然去看手里的片子。
  有个男学生,下意识退后一步,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低下了头。
  那个学生站的位置是床尾,童言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对了,心肌缺氧造成的心绞痛。这一个星期阴雨天比较多,又闷热,你这几年应该都是这样吧?闷热潮湿的天气最要警惕,夏天雨水多、湿度大,要尽量减少活动……”医生知道了病史,很快就明白了病因。
  差不多快交待完,又追问了句:“你当初是在哪家医院的?SARS的时候。”
  “是协和医院。”
  “协和的?”医生回忆着,说,“当初,协和算是治疗最成功的,你被送到那里挺幸运的,住在附近?”顾平生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的力度,说:“我当时是那里的医生。”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个下意识躲开的的小个子男生,眼睛忽闪着望过来。
  医生有一瞬哑然,很快就调整表情,开始和他交流起了当年协和的同仁。顾平生在协和的时间很短,恰好就碰到了SARS,那个医生言谈中提到了自己的同学,就是在那时候去世的,说出名字的时候,顾平生很快颔首说,当初曾和他在一个病房。
  那几个学生比童言小了四五岁的样子,当时年纪小,并不太了解那场远去的灾难。只是听到顾平生曾是医生,有些诧异,更多是和当年沈遥一样的仰慕。
  毕竟医学和法律,听起来相差太远。
  只有那个男生,很认真在听着,认真的有些过分。
  最后因为太晚,顾平生让几个学生都回去了,童言坐在病床边,听两个本不认识的闲聊着。很小的时候,她总是认为医生都是万能的,只要告诉他们哪里不舒服,就会药到病除,甚至只要听诊器往身上一放,就会不咳嗽,马上退烧。
  后来,从高中到大学,越来越多的红包、拒诊。
  似乎新闻能给出的,都是负面的报道。然后再遇到他,尤其是他去做手术的那几个月,频频搜索那段时期的新闻,莫名就有些感慨。遇到大的疫情,医生才被叫做白衣天使,等到疫情过去,又成了白衣屠夫……
  天使能救病治人,却最终还是要死于病痛,救不了自己。
  当晚顾平生没有选择留院,医生亲自把他送到楼下的大堂
  “现在的医生,名声还不如造地沟油的,”那个医生苦笑摇头,“看看你,再看看我那个同学,真觉得不值。”
  他站在比白日安静不少的大厅,不知是笑是叹,回了句:“如果不是身体情况不好,我一定会选择回到医院,你那个同学,应该也是这样的回答。”
  两个人走出大门,童言终于露出了非常担心的表情:“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住院观察观察?”不管是肺部问题引起的心肌缺氧,还是什么,他真的是心绞痛昏倒了。心脏的问题,可大可小……她根本没办法当作小事情。
  顾平生还没有回答,就看向她身后。
  她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没想到那个小男生还在。
  “顾老师,”小男生的普通话不是很好,“我从小就听身边人说非典,广东也是重灾区,所以……”顾平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脑,说:“快回学校,顾老师是有家室的人,如果宿舍关门,是不会负责收留你的。”
  小男生欲言又止,离开的时候,仍旧神情歉疚。
  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多。童言担心他,不肯再分房睡,匆匆洗过澡就进了他的房间。
  他是不喜欢穿睡衣的,她每次抱着他睡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都比自己低。童言躺了会儿,发现他根本没有睡着,索性扭开了台灯:“这几天都是阴雨天,又热,我只要不在空调房间都会觉得胸闷,你要不要和学校请假,休息几天?”
  顾平生眯起眼睛,逆着灯光看她:“好。”
  她想了想,问他:“以前你有时候不去学校,总说家里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就是身体不舒服?”她说话的时候,把手放到他的胸口上,想要试着感觉他的心跳,却找不到方法。慢慢地试着,竟也觉得自己胸口很不舒服,仿佛感同身受。
  顾平生左手压在脑后,就这么笑著,看着她。
  “你教我怎么把脉吧?”她忽然说。
  “等明天你从法院回来,再教你,”他随手拿起床头的表,看着时间,“已经快两点了,要不要先睡觉?”他说完,就要去关灯。  
  她拉住他的手,终于说出了整晚的愧疚:
  “我不是个好老婆,好像什么都不懂,都不会。除了每天给你做饭吃,什么都要你来做。”
  就连他忽然昏倒,入院检查,也是最后一个到。
  没有社会阅历,没有过健全的家庭,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才是个好的妻子,不知道每天关上大门后,一个正常家庭的细碎点滴,究竟是如何的。
  “除了赚钱,我也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老公,而且,赚的也不算多,”顾平生攥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很认真地告诉她,“你现在所有的自我否定,和你本身没有太多关系,根源还是因为我。言言,我其实很自私,知道自己身体非常差,还坚持要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七章 我的顾先生(2)
 
  他的话,在她心里沉淀下来。
  只要闲下来,就会想到顾平生的这句话。 
  按他的逻辑,她明知自己家里有很多问题,却还是把他一起拖下水。如果他身体康健,或许还有力气陪着自己承担这些,可让已如此的他,陪自己面对一切,是不是更自私? 
  “上午去监狱,感觉如何?”另外一个实习生,把微波炉打开,打开饭盒的盖子,放进去,“我第一次去之前,觉得肯定很恐怖,可是真去了,就还好。”
  “和想象里的不一样,”童言叼住勺子,把热好的饭菜放到餐桌上,含糊说,“我去的是女监,碰到犯人,很多都会对着你叫‘政府,政府’……”
  想象里的监狱,本来该和电视剧相似,有太过寂静的涌道,还有阴沉的气氛。里边的犯人应该也是形形□,看着你的眼神,有很多的故事。  
  或许真的背后有很多故事,可是真看到你的时候,都表现的像是小学学生,拼命邀功示好,争取减刑。这是她以前没听人描述过的,学校里毕业的师兄师姐,大多数去了外资律所做法律咨询,每天最多的事情就是电话会议,邮件和咨询报告。
  所以讲起工作也是写字楼、加班之类的,和这里天差地别。
  草草吃过午饭,她下楼去拿律师交的资料,大厅里有两个脸黝黑的老伯跟在律师身后,其中一个正指着余下那个,不停说着都是你的错,闹到两家要打官司……童言走过去,说要拿资料,无论是凶神恶煞,还是憋屈不敢回骂的当事人,都马上对她友善笑著。
  好像只要是从楼里走下来的人,都能为他们做主似的。 
  她不太能适应被人误解身份,想要转身离开,忽然就看到似曾相识的脸。在记忆里搜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近她,笑著招呼:“童小姐,还记得我吗?上次机场我去接董主任的代理商。”
  她噢了声:“记起来了,你是来?”
  “我是来替我朋友送东西,”代理商笑容热络,“你是在这里工作?刚毕业?”
  有没有工作过,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她很快解释:“还没毕业,只是在这里实习。”
  “好工作,这种地方就适合小女孩,不累,也不用求人,”中年男人很自然把话题转到了董长亭身上,“上次急着接董主任去研讨会,没来得及和你男朋友认识,他也和董主任一样,是医生?”
  童言摇头:“他是大学老师。”
  “噢,不错啊。他和董主任是亲戚?照年纪来看,应该是叔侄关系?”
  童言不想说出他们的关系,可又下意识,不愿意否认他们的关系。
  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明明是正正经经的父子,却不能承认。顾平生不愿接触,是他的选择,可那个男人作为父亲,不该不承担如此的义务。 
  或许做医疗代理的都很会寒暄,她不知不觉就w w w/xiao shu Otx t.Net和那个人说了很久。很多闲聊的话拼凑在一起,渐渐勾画出了顾平生父亲的形象,是某个医院肾内科副主任,业内很有些名气,有个同为医生的老婆,是同个医院心内科的主任。除了没有孩子,任何方面都令人羡慕。 
  晚上北三环忽然很堵了一阵子车,她从公交车站走到小区门口,正好看到顾平生边等她,边在鲜果店门口挑水果。
  鲜果店的老板娘非常喜欢他,每次都会给他捡最新鲜的,却并非那些看起来最光鲜唬人的。她走到他身后的时候,看到鲜果店老板娘在有模有样,教他怎么挑火龙果和山竹。
  童言拉住他空闲的左手,顾平生知道是她,没回头,继续看老板娘说话。  
  最后老板娘秤好斤两,他终于肯看她了。
  “我不爱吃火龙果,每次都感觉没味道……”童言马上说出中心思想,“买芒果吧?”
  “芒果会上火,”老板娘乐不可支,“刚才我也说你喜欢吃芒果,你老公不让买。”
  “那就买那种小的……”
  “这星期你吃过芒果了,”顾平生回答的直截了当,“下个星期给你买。”
  她还想垂死挣扎几句,顾平生已经递出钱,拉着她往小区里走,彻底断了念想。
  后来,那天她听到的那些关于他父亲的事,童言经过再三考虑,也没和他提起。倒是大半个月后,顾平生忽然和她提到了工作的事。
  他和平凡都是法律出身,自然有很多这个领域的朋友。
  据他说,当时回国,最好的工作机会就是某个外资所。但因为他选择了大学,自然就拒绝了,而那位对他最有兴趣的partner,更是他同校毕业的校友,自他之后,就没找到更合适的人选,职位终空缺到现在。  
  “你不想在大学了吗?”童言拿着电熨斗,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想法。
  “应该还会继续留在大学,”顾平生好像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话,“大学课程并不算太紧张,所以如果有别的机会,还是有时间的。”
  童言低头,把衬衫铺好,熨烫着衬衫的折痕。
  处理好两只袖子后,抬头继续问他:“可是我觉得你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会量力而行。”  
  他身后是落地玻璃窗,二十楼望出去,万家灯火,已汇成海。  
  童言继续低头,熨烫着他的衬衫。
  约莫猜到了他一些想法。
  他工作的时间不长,房子和稍许积蓄,都是曾经过世的母亲所留。
  如果他身体健康,又是知名的医学院出身,应该会过得轻松惬意。即便是如今不能再拿手术刀,若没有自己和未来不可预估的生活,想要过得舒服,也不算太难。
  可眼下,这些都是假设。
  普通的两个人在一起,都要有觉悟,去应付所有未可知的起伏跌宕。而他们本身,就有太多无法解决的麻烦。对于股骨头坏死,他一定还要手术,而那些后遗症也会陆陆续续地显现,还有奶奶年纪越来越大,这些都需要挨个解决,做好万全准备。
  上次事情发生后,她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童言余光里看到他始终没动,抬起头,微微皱了下鼻子:“好吧,先放你出去闯荡。等我十年,十年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种草种花。”
  顾平生讶然而笑,抿起一侧嘴角。
  童言扬了扬手里的熨斗:“小心烫到你。”
  他却根本不在乎,脸很快凑近,慢悠悠地凑了过来,倒是把她吓得高举右手,让手里的危险物品避开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很不享受地和他亲吻着。  
  后来她把七八件衬衫都一一挂起,关上衣柜时,模糊地想起了以前。
  陆北总是不好好读书,留级、打架,叛逆的让人无可奈何。她有时候气急了会指着陆北的鼻子说,你现在不学好,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每到她说这种话,陆北总是笑嘻嘻地低头亲她,说既然这么断定,那你去学法律好了,以后我出事你就替我打官司。她被他说得啼笑皆非,可认真想想,不论陆北如何,她恐怕都会陪到底的…… 
  那时候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如果真是爱了,那就尽自己所能。
  顾平生是绝对的行动派。
  清晨起来,她站在洗手间刷牙,透过半敞开的卧室门,看到他低头,极为专心地系着衬衫左手边的袖扣,看不到脸,却能看到手,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很好看。
  衬衫穿完,是西装外套。
  最后是口袋巾。他从衣柜里的抽屉里,拿出与领带同色的手帕,对角折叠,再错开顶端的尖角,放入外套口袋。
  平整妥帖。完美的无懈可击。
  所有这些做完,她甚至有些不认识他。
  “顾先生,你让我想到一个电影,”童言捧起一把水,将嘴里的泡沫洗干净,继续道,“《罗马假日》,你让我想起罗马假日,只不过那里混入人间的奥黛丽赫本是个公主,而你是男人。你原来在国王学院毕业后,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当时我留在那里,或是回国后没有进学校,的确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说话的时候,靠在洗手间的门边,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白色泡沫。 
  顾平生,顾先生,何曾有过如此美色?
  她侧过头,取笑他:“我是不是马上就做阔太太了,最好买五六个大狗,天天遛狗养花什么的?”
  “这种要求,很容易满足,”他若有所思,嘴角压着笑意:“一定程度上,这个职业可以生活的很好。举个简单的例子,我有个同学在08年经济危机时,因为没有项目,被公司强制休了一年带薪长假,休假期间,公司会支付五十万美金的年薪。”
  童言听得发愣:“没有生意,每年还有五十万美金,如果是正常工作……”她想到自己在法院每月一千六百元的实习工资,默默地觉得,相比外资所的法律咨询,自己还真是廉价工种。
  等他离开家,童言也已经装好中午吃的饭菜,出了家门。
  外边下着中雨,公交车站的站台下挤了很多人。她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收起伞,车就开进了站。加长的公交车上也是人挨着人,很多人看到这情景都放弃这辆车,童言却不敢耽搁,怕堵车迟到,硬着头皮就往车门处跑。
  岂料刚才挤进去,就被人猛地握住手腕,从人群里扯了出来。
  她惊叫声,吓得回头看时,陆北已经伸出手,用外衣给她挡住了雨:“我有话问你。”
 
    第四十八章 我的顾先生(3)
 
  她被他拉出去,措手不及。
  在很多人拼命前拥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是反向的。“我还要上班,”童言听着身边人嘟囔抱怨,想要挣脱却不能,“有事晚上说好不好?”
  “我开车来的,送你上班,路上说。”
  他伸出手臂,挡开身侧两个要上车的男人。
  “诶?大早上的碰上神经病了,不上车干什么呢——”其中一个被他挡的火大,回头骂了句,堪堪就被他的目光骇住。童言怕他惹事,很快反手扯住他的胳膊:“人家都是上班的,是我们不对。”陆北没吭声,随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
  他的车停在车站不远处路边,她走出人流,很快他的衣服从头上拿下来,撑起伞。陆北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童言摇头:“就这里说吧,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现在找我?”
  陆北料到她的坚持,也没勉强她。
  确切说,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勉强她。
  “那天,我听见鲜果店的人叫你顾太太。你和那个人结婚了?”
  童言嗯了声。wW w.Xia oshuotxT.Net
  “他是你大学的老师,”陆北并不是在问,只是在陈述,“我记得去年圣诞节,我在上海见过他。”
  她仍旧嗯了声。
  “你就这样和老师在一起,会影响毕业吗?”
  “还有一年,实习过后就毕业了。”
  “你和他就住在这个小区?和奶奶住在一起?”
  “对,是他买的房子。”
  陆北问的问题,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她不管他问什么的,都是认认真真地回答,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最后陆北已经问不下去了,又不肯上车,站在车门边沉默着,她就撑着伞陪着他。很多年前,两个人偶尔吵架的时候,陆北也是别扭地站在大雪里,不肯回家也不肯认错,她也是这么站在他面前,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和手套,沉默赌气。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少年时代,对她最掏心掏肺的人。
  不管是在一起,还是之后的分开,他从没做过任何对她不好的事。
  所以她早就有决心,倘若有一天陆北问起自己的事,她绝对不会隐瞒,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他。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早晨,有人穿着雨披,在自行车道上穿梭而行,有人开车赶路,却因大雨而堵在路上,而他们两个却和年少时一样,面对面沉默着,和周围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入。
  “差不多了,”她抿唇笑了笑,“我真要迟到了。”
  “他是不是听不见?”陆北忽然又开口说,“听不见人说话?任何声音都听不见?”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意料。
  童言没有立刻回答。
  然后就听见他说:“有天晚上我来签购房合约,看见他在鲜果店挑水果,本来想要和他打招呼,却发现他根本听不到我说话。后来,你就回来了。”
  有天晚上。
  其实这个夏天,最热的那两个月,恰好是暑假。顾平生几乎多半时间都在家休息,每次她路上堵车,或是下班晚了,他都会溜达到楼下鲜果店等自己。所以陆北所说的“有天晚上”,只是过去两个月最常见的画面:“他生过一场病,后来就影响了听力。”
  “所以你知道他听不到,还要和他一起?”
  “我当然知道他听不见,他第一天来上课就知道了,”童言语气轻松,“除了这一点,他任何地方都很优秀,对我也很好,非常好。”
  陆北没吭声,曾几何时,他在童言眼里也是这个样子。任何缺点都不重要,她只会说陆北很好,对我非常好……
  “你真的要住这个小区?”童言反问他,“你觉得这样好吗?”
  他沉默了会儿,告诉她:“这是方芸芸买的房子,我不会住在这里,你放心。”
  那天她运气很好,想要走时,刚好就有出租车停靠在身边。副驾驶上的乘客刚才推开前门,她已经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车开出老远后,连司机都看出了一些端倪,笑著问小姑娘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么狠心,自己打车走了?
  童言笑著说不是,只是老同学。 
  到法院时,带她实习的书记员姐姐刚才结束两个庭审,看她狼狈不堪地擦着裤子上的水,倒是奇怪了,问她怎么忽然这么大雨,裤子全湿了?童言又不好说是因为自己站在雨里太久,基本是被风和溅起的雨水弄湿的,只是含糊嗯了声:“挺大的。”
  “秋雨寒气可重,我柜子里有运动裤,你拿去换上吧,”书记员姐姐笑著拍她的肩膀,“反正也迟到了,就脸皮厚到底,请假算了。”
  “不行啊,”童言用扯了几张餐巾纸擦裤子,“运动裤是不能换的,在办公室太难看了,请假也是不行的,我还要好的实习成绩,方便以后赚钱养家呢。”
  通常能进这些法院实习的,没有一个不是托关系的,书记员权当她是说笑,给她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让她去洗手间吹吹干,把需要她整理的笔记放到了桌上。
  自从开始外资所的工作,顾平生在家里的时间就短了。
  她有时候从法院下班早,就坐着公交车去学校,或是办公楼等他回家。渐渐法院带她的那些人知道了,都忍不住笑著说她真是新时代的好老婆,别人家,年轻些的都是男朋友开车来接,年岁长些结婚的,下了班都是匆匆去接孩子放学。
  惟有她,倒成了“奇葩”似的存在。
  进入十一月后,所有实习生都在讨论着司法考试的成绩。
  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忐忑的要命。以她的资质,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去外资所,那司法考试就是必须要过的一道坎。
  快到查分数的那个周六,顾平生恰好被邀请参加研讨会,是在京郊的一个渡假村。
  童言走前反复确认他回来的时间,研讨会的时间安排,大概什么时候他会发言,什么时候他会休息。周六那天早早起来,边研究怎么做牛奶布丁,边计算着时间,揣测他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忽然身体不舒服。
  上午试验了几次,成功的,不成功的都被她和奶奶消灭了。
  等到吃完晚饭,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他一个小时后到家的时候,童言开始重新做布丁。所有步骤下来,最后淡奶油倒入模具,放入烤箱。
  快到家了吗?
  她把消息发出去,过了会儿,收进了他的消息。
  是渡假村详细的地址,甚至详细到房间号码,如果他的号码,更像是垃圾短信。
  她用□秒的时间,读了两遍短信,没明白他的意思。幸好第二条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刚才是渡假村地址,顾太太有三十分钟时间梳妆打扮,带上一日夜的衣服和必需品,来和顾先生渡假。TK
  语气倒是轻松。
  她问他:
  那么,家里的老人家怎么办?
  平凡需要安静的地方备考,这两天会住在我们家。顾太太,你还有二十九分钟。TK
  看起来是早就安排好的。
  认真算起来,自从她考试回来,两个人就没有一起离开过家,尤其没在外过夜,绝对称得上是史上最宅的模范夫妻……顾平生这么突然的一个安排,倒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只是一日夜,她拿出双肩包收拾东西,嘱咐奶奶有人会来照顾她,匆匆自家门而出。
  临走临走,仍不忘给他做的牛奶布丁。
  渡假村并不是太近,路上差不多用了五十多分钟。
  因为都是单独的别墅群,工作人员看到她手机上的地址,马上安排了接驳车送她过去。接驳车上大多是来渡假的人,与她一同上车的就是对小情侣,始终嘀嘀咕咕的,男孩拿着各种宣传册找能钓鱼的地方,女孩倒是不停说让我看看瑜伽的课程表。最后两个人险些因为几本小册子翻脸,男孩忙作揖赔礼,把各种动物叫声学得惟妙惟肖,足足五六分钟后,女孩终于轻哼声,笑起来。  
  淡淡的温情,整个车上都是这样的味道。
  等到车停在顾平生住的地方,她跳下来,看着灯火点点的小别墅,轻吸了口气。  
  刚才听工作人员介绍,一幢别墅会有四个单独的套房。
  每四十幢配一组客服人员,24小时电话,随时恭候调遣。  
  顾平生的房间是在一楼,她沿着蜿蜒的碎石路走过去,正对着房间号,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确认没错后,给他发了个消息:今夜月色不错,真适合私奔。
  发送出去,房间仍旧是安安静静。
  童言凑上前,耳朵贴着房门,听着里边的声响。真的没有任何走动的声音,也没有水声,可是看门下缝隙露出的灯光,应该是有人才对。只这么想着,所有的兴奋和期待,开始渐渐淡下去,不安悄然蔓延开来,再抑制不住。
  她大脑空白了几秒,马上就把双肩包拿下来,翻出七八本折页和宣传册,打开找客服中心的电话。
  光线太暗,只能按下手机的解锁,就着屏幕光线拼命找号码。
  第一页没有,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折页没有,手册也没有。
  全是各种各样的活动介绍,繁多的让人抓狂,越想看仔细,越是慌,根本不知道自己漏掉了什么。心跳重得像是坠了铅,砸得胸口生疼生疼的,到最后腿软得站不劳了,就这么无力靠在门上,让自己冷静,然后再手指发抖着,翻回到第一份介绍手册……
  她咬着嘴唇,不断告诉自己镇定,童言镇定。
  忽然,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她的眼睛被一只手捂住。
  “是我。刚才想走出去接你,走错了小路,”顾平生的声音贴在她耳边上,仍旧有些喘息,从伸后搂住她,说,“我没事,任何事都没有,不要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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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放火念念不想忘一生一世,美人骨至此终年轻易靠近很想很想你突然想要地老天荒一厘米的阳光永安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