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牟森造访 (1)

　　一招手，出租车靠边停了。“我走了啊。”赵娜依依惜别。这离愁别绪搅得萌萌忽然想哭，她捂住嘴，眼泪开始打转了。“以后在家待烦了就过来找我们玩啊。”昭君则觉得这分别竟有点像《红楼梦》里的探春远嫁，自有一番惆怅在心头。赵娜上车了，萌萌和昭君不忘挥手，小车启动了，尾部的红灯一闪一闪，又灭了，萌萌盯着那车看，可很快，她就看不清哪个是赵娜坐的车了。茫茫人海，一代一代，谁不是在重复过去的生活呢？大都的树叶开始泛黄的时候，乃武回来了。他是从大都转的车，萌萌去火车站见他。远远的，萌萌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提着个老式光面皮包，一身夹克哐当哐当的，有点放荡不羁的味道。

　　“叔叔怎么样了？”萌萌问。

　　“你真是灵丹妙药！”乃武笑着说，虽然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可他的声音却是雀跃的。

　　“又胡说。”

　　“真的，自从你去了之后，我爸的病就开始一天一天好转，现在他饭也能吃了，每天还能坚持出去散步，真谢谢你萌萌。”乃武用手去摸萌萌的头。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萌萌笑着说。再见面，两人之间竟有一种拘谨，要说“对不起”，“谢谢你”。

　　“我马上也要来大都找工作了。”

　　“嗯？找工作？还是来工作？你的意思是你要辞职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萌萌问。

　　“我以前不是答应过你要来大都跟你团聚吗？现在我下定决心了，我这次回石城就是去办辞职手续的。”乃武一脸笃定。

　　“我没有逼你啊，你千万别说为了我。”萌萌忙解释道。

　　“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把握好的，等我来大都安顿下来了，我们就可以考虑婚礼的事了。”

　　过了几周，乃武真的把工作辞了，一身轻松地来到萌萌在大都的小家。昭君不在，萌萌请乃武进了门。

　　“真辞了？”萌萌问。

　　“真辞了。”

　　“希望你不是为了我，我担待不起。”萌萌给乃武倒脉动。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

　　“别说我们，我希望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我怕你以后会怨我。”

　　“怎么会！”乃武申辩道。

　　“那你住在哪儿？”萌萌说。

　　“要不先住旅馆喽，不过就是怕小旅馆上网不方便，没法儿投简历。”

　　“你的意思是想住我们这儿？”萌萌试探着问。

　　“我没这个意思，住你们这儿不好，我怕给你添麻烦。”

　　萌萌本来是不想乃武住在她们这儿，可听乃武这一说，她反倒可怜起乃武来，又说：“实在不行就先住我们这儿吧，等缓过这段时间再说。”

　　“真的啊？”乃武喜出望外。

　　昭君回来的时候，萌萌把乃武要借宿的事儿简单地提了一句，昭君当然说没问题，还打趣说：“你们俩是不是要住一屋？”这又让她想起了老庞在的时候，她们俩的恋爱仿佛始终没有单独进行。

　　“什么一屋，他睡沙发。”萌萌说。

　　“杨先生这么高大，睡沙发尺寸首先就不合适啊。”昭君替乃武叫屈。

　　“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稍微弯一点睡啊，人是最有伸缩度的动物。”

　　“行，我不管，反正是你男朋友，你说行就行。”昭君打了个哈欠，索性不管了。

　　于是，昭君和萌萌又开始了三人生活。乃武有个特点，如果住自己家，他什么都不想收拾，那家要被他住个几天，保准乱得跟被洗劫过似的，可一旦住别人家，他就立刻变得特别勤快，早起，买菜，做饭，打扫房间，样样精通。昭君打趣说乃武真是比保姆还好用——又会干事，又贴心。早晨，她们一起床就能吃到早饭，晚上，她们一回家就能吃到晚饭，家里更是整洁干净得像狗舔过似的。某日，昭君洗完澡忽然大叫，萌萌赶紧跑去厕所，昭君一把将她拉过去，关好门，指着滚筒洗衣机说：“他都给洗了？全是内衣啊。”

　　“洗了就洗了呗。”萌萌不以为然。

　　“那可都是内衣，有的可能还有点儿……小颜色……”

　　“那有什么，乃武什么没见过，都多大了，还讲究这些，我当什么事儿呢，在家你别总大惊小怪的啊。”萌萌说完立刻闪人。

　　昭君从厕所走出来，看见乃武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打招呼：“嗨！”可是脸已经僵了。

　　不过没关系，昭君适应能力强，没过几次，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家有男保姆、事事不用愁的生活。

　　除了面试需要出门，乃武日日待在家里，成了大龄宅男。

　　“咚，咚，咚。”有人敲门。

　　乃武去开门，只见一个皮肤略黑、中等身材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这男人先开了口：“你是？”

　　乃武憨笑着说：“我是丁萌萌的未婚夫，请问你是？”

　　“我叫牟森。”敲门的男人说。

　　其实这天牟森是想来看看萌萌的，有段日子没见她了，忽然有点挂念，同时，他也想找机会再向萌萌表白一次，可听开门的男人这么一说，他的心像是立刻沉到了海底。为什么自己每次总是迟到，为什么总是有男人比他捷足先登呢。

　　他不是不想抢、不敢抢，可萌萌对他那冷淡的态度，实在让他鼓不起勇气来，现在，他彻底灰心了。

　　“好像听小李说过你，你是来找小李的吗？她还没回来，快进来坐，估计她也快回来了。”

　　“哦，不了，也怪我没事先跟她约好，您贵姓？”牟森强颜欢笑道。

　　“我姓杨。”

　　“哦，杨先生，那打扰您了，我再和昭君联系吧，我先走了啊。”牟森和乃武告别，转身下了楼梯。

　　他下了楼，忽然又不想走了，他希望萌萌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好让他碰见她，他一定跟好好跟她谈谈，向她表白，让她知道他的心、心疼他的心。可是，等了40分钟，他依旧没能听见萌萌的脚步声。他不甘心，看了看手表，又在墙根下站了一会儿，抬眼朝萌萌和昭君家的窗户望了望，还是走开了。

　　晚上吃饭，3个人围坐在小桌子旁，聊着聊着，乃武突然插了一句：“对了，小李，下午有人来找你。”

　　“找我？男的女的？”昭君放下汤碗。

　　“男的。”乃武说。

　　“你看，又找上门来了。”萌萌口气俏皮。

　　“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昭君问。

　　“姓牟，中等个子，有点儿黑。”

　　“牟森啊！”昭君笑了，又说，“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他老干这事儿，搞突然袭击。”

　　萌萌不说话了。乃武说：“还是李小姐魅力大。”萌萌狠狠瞪了乃武一眼，乃武只顾着吃饭、说话，根本没注意到。

　　“这牟森有一下没一下的，还真有点意思，萌萌，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北戴河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怪。”

　　“是有点，你不是说他对你有意思么？”萌萌说。

　　“我是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可后来不是回来了嘛，我们也见过几次，但他一直没什么表示。”

　　“这不是来表示了嘛。”乃武插话说。

　　“要你多嘴！”萌萌喝道。乃武的头立即缩了回去。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现在的男人心眼多着呢，只能由他去了。”昭君把碗里的菌王汤一饮而尽，称赞道：“老杨的厨艺可了不得了，以后你们结婚了也不许搬走啊，剩我一个人可怎么办，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不搬走，不搬走。”乃武连连说。萌萌又瞪了他一眼，这下乃武看到了，立即不说话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的光景，乃武面试了不少单位，其中有好几家都对他有意，而他却只是口头答应，与各类公司周旋着，小心挑选合适的降落点。再过几年就40了，乃武不能不小心。

　　树叶落尽的时候，萌萌又陪乃武回了趟老家，乃武父亲的病似乎有了很大好转。精神头好了，脸上开始长肉了，时不时他还能跟路口的老头下几盘象棋，乃武妈都说是萌萌的功劳。

　　在乃武家的小院子里，阳光懒懒的，萌萌在帮乃武妈摘豆角。

　　“孩子。”乃武妈口气温和。

　　“嗯？”萌萌抬起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你和乃武的事，要不趁他爸身体还不错，赶紧办了吧。”

　　萌萌愣了一下，这个提议太突然，也太直接，虽然她对和乃武结婚这件事有心理准备，可当它忽然又被提上日程，她又不敢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萌萌冲乃武妈笑了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心里有点不太舒畅。

　　“我知道，这有点委屈你，但阿姨也是实在没办法。”说完，乃武妈又开始抹眼泪。

　　一看乃武妈哭了，萌萌也没了主意，赶忙安慰道：“阿姨您不要这样，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克服好吗？阿姨……您先别哭啊。”

　　“我不哭，我不哭。”乃武妈吸溜了一下鼻子，用手掌抹了一下脸，又捋了捋头发，继续说：“孩子，在你这儿，我真是什么都不隐瞒，乃武对你是什么心你也能看到，乃武也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说特别喜欢你，就想跟你过一辈子，他现在辞职去了大都，也都是为了靠近你。乃武也提过结婚的事，我说行，哪知道后来又出了乃武爸的病，我就想等乃武爸的病好一点了再给你们办婚事，到时候我们把老家的这个院子卖了，给你们在大都买房，哪怕给一个首付也行，我们在老家，怎么都能凑合下去……哪知道，哪知道乃武爸的病一直不好……”说着说着，乃武妈又哭了，萌萌用手去给乃武妈擦泪。

　　哭了一阵，乃武妈接着说：“乃武爸爸的病你也知道……”

　　“伯父不是在好转吗？吃饭也好了，也开始锻炼了，不是没有机会治好的。”萌萌赶紧说道。

　　“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医生说……医生说他这可能是回光返照，说乃武爸爸活不过半年，除非……除非是出现奇迹。”

　　“奇迹……”萌萌喃喃地说。

　　“所以，我希望你和乃武能早点结婚，好借你们的喜事，给乃武爸冲冲喜，这样有点委屈你，但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算阿姨求你，阿姨求你啊。”说着，乃武妈就要往地上跪。

　　“阿姨您不要这样，阿姨……”

　　“阿姨求你，你答应阿姨好不好？”

　　望着乃武妈可怜巴巴的眼神，萌萌又心软了，一边是爱神的召唤，一边是死神的摧残，恻隐之心，萌萌只能先选择救人。

　　“好好好，阿姨您先起来……”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乃武妈泪流不断。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萌萌几乎抓狂。

　　“好孩子……”乃武妈跳起来死死地抱住萌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