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圣老坐在池边，将双手并放在膝上，口中喃喃念上咒语。

　　“喂，圣老啊，你说话怎能只说一半？除非什么？大家都等着呢！只要有办法，我们都愿意去救日寒和小美啊！”老古董已经按捺不住，着急地开口。

　　“是啊是啊，圣老，到底有什么办法？”

　　黑恤认真地注视着圣老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问道：“老圣，难道突破结界的唯一办法只有眼泪？”

　　“眼泪？！”周围的古董们异口同声惊问，用眼泪怎么救啊？

　　圣老回望黑恤，不意外他能第一个想到这个答案，他知道黑恤外表看起来虽没个正经的样子，但他敏锐的观察力与非比常人的资质却让人不容小觑。

　　黑恤说得没错！只有眼泪——而且必须是真心的眼泪，只有真心的眼泪才是打破结界的唯一办法，可是谁都知道眼泪一旦流出，也将摧毁大家赖以生存的异度空间……

　　看到圣老的默认，大家又纷纷议论起来。

　　“唉！为什么偏偏是眼泪！……”

　　“眼泪的杀伤力太大啦，泪水一出，咱们都会灰飞烟灭……”

　　“如果是眼泪才能破结界，那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是啊，如果只有这个办法，那还真是为难哪……”

　　“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个办法？圣老，结界是你布的，你应当别有办法才是！”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圣老停住口中的咒语，摇摇头，叹道：“正因为结界是我所布，我才最清楚。救人此等大事，我岂会玩笑？”

　　“眼泪会让这个空间消失，到时候我们还没救出什么他们，自己就完蛋啦！所以，用眼泪，我反对到底！”反对声最强烈的是朱厚照。

　　“是啊，不能为了他们两个，牺牲我们这么多啊！”当下有七八个古董点头附和。

　　乾隆推开他们走到最前面，看了看大家，严肃地说道：“大家别激动，别激动！其实呢，我在想在异度空间从来都无痛无死亡，所以就算黑日寒和小美被龙后抓住，也不代表他们就会死掉！我们还是先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也对，他们的安全应该暂时不用担心吧！我们应该慢慢想，也许真有其他办法。”唐太宗李世民也教为理智。

　　圣老叹道：“唉！此话虽没错，但日寒和小美跟我们不同，我们是本就没有生命的磁身，而他们都是有生命的人类……他们若失去生命，没有巧遇天地机缘，能否保留磁身谁都不知道……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异度空间若消失，对他们而言才是一线生机。”

　　“老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奶奶的，这么说他们必死无疑了？”黑恤烦躁地搔搔脑袋，这会他可是想念极了小美丫头的调皮，连寒小子的阴沉冷漠也变得可爱起来。

　　“我只是告诉大家事实而已！如果异度空间消失了，你们五人说不定可以平安回到原来的地方。好了，废话不多说，大家往这看吧！”

　　圣老拿起身边权杖往水池一点，只见一道白光从权杖处发出，形成一道白色水光划过池面，众人立刻围绕散发着神秘之光的池子站了开来，一个个睁大眼睛等待池子背后的玄机。

　　“此池是通往冰海雪原的终结入口，而现在能让你们看到水池镜面上的景象，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圣老说完，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如镜般的水面上。

　　黑恤动动眉头，站在圣老旁边，等待着池子的变化。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大家只觉得眼前逐渐明亮起来，池子里的水泛着银光，如一面平镜般，镜子里渐渐显示出一面雪白，然后是人的影象——是他们——冰川雪原上的黑日寒和小美，他们什么时候擦出了爱的火花？

　　有个丑陋恐怖的龙后在旁虎视眈眈，他们竟然可以全心投入地拥吻哦，真让人佩服！

　　龙后张开大嘴，怒吼咆哮，那声音仿佛透出镜面，让围观的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太吓人了！

　　圣老白须飞扬起来，他全神贯注地将心中念力全部灌输到池子之中，围观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靠坐在石壁上的两个年轻人已悠然醒转。冰月听到大家的惊叹之声，目录支撑起自己来到池子边，她费力地扒开人群，目光一落在镜面上两个难舍难分的人影上，当即如被雷劈半天不能动弹，一阵天旋地转突袭而来，满嘴满心都蔓延着无法抑制的苦涩。

　　“冰月……”一双大手轻轻地落在她脆弱的肩头，一回头，仍是那双永远充满温暖的深邃黑眸，她抖了抖双唇，感觉更加复杂起来。

　　龙后一飞冲天，翻腾擦过地面时，宽大的龙爪已将黑日寒抓紧，来不及反抗，黑日寒发现自己成为了老鹰爪中的小鸡。

　　“黑日寒……黑日寒……寒！……”骤然失去温暖的怀抱，眼前一片漆黑的小美惊慌地大喊起来，她无助地伸出双手，四处摸索，除了一片清冷的空气，啥都没有摸到。

　　“寒……你怎么了？你哪去了？”她摸索了一阵，得不到回答，无力地趴在冰面上，她的眼睛看不到了！

　　前一秒她还被心爱的男人抱在怀中无限深情地拥吻，仿佛那是世界末日带着最深的爱恋，下一秒他竟然消失地无影无踪，让她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耳边回荡着野兽带着狂怒的厉吼，她猛然从对黑日寒的想念中回过神来。

　　“龙后，是你带走了他么？……你在哪？寒，你回答啊？”小美朝天用尽力气大吼，“龙后，你出来！你出来啊……”

　　“呵……嘶……”龙后见状，笑得张狂，她的身子腾在十余丈之外的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将小美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黑日寒的心焦灼起来，他张大嘴巴使劲喊，可是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该死的！他现在竟然无法说话，这个该死的龙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让他的喉龙刹那如火中烧，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最后，他就这样被爪子半吊在空中，紧抿着唇关切地注视下面的情况。

　　“龙后，你在哪？出来！寒，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小美一直重复着这几句，除了越来越带着得意和阴森的吼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你……要……救……他……跟……我……来……”

　　龙后艰难地一字一字吐出来，声音如魔音刺激着小美的耳膜，她想捂住耳朵拒绝这可怕的声音又惟恐漏听了任何一个字，她只能张大着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辨别着声音的方向。

　　“……你要带他去哪？……龙后！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黑日寒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他是黑子帝国的少主，是那么厉害，龙后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连声音都没有了？

　　每多想一点，她的心就多揪紧一分，深层的恐惧紧紧地笼罩过来，小美觉得眼眶发起热来。

　　她想哭！

　　女人多愁善感无可厚非，小美本就是情感充沛之人，这会真有种想哭的冲动，恐惧、孤独、无措一齐压过来，呜……她的心快要塌啦！如果说之前还留有一丝好奇心和追求刺激的想法，那么这刻都已经被消失怠尽了。

　　不行，她怎么能哭？泪水的事情可不是儿戏，一颗泪珠那么大的威力，就是死她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异度空间的千古罪人。

　　可是寒……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龙后是不是把你……浑身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她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害怕。不！慕容美，你忍能如此屈服？看不见又如何，你还有耳朵！不能流泪那就忍住，呼吸——深呼吸——她悄悄地做着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冰月、夜宸和黑恤大叔，甚至她背后站着整个异度空间的人……

　　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换成冰月，她一定会冷静地想办法了吧？如果是冰月，她一定可以无畏地对着龙后发出进攻了吧！为什么她没有冰月那等本领？

　　小美，你不能丧气，在这个冰川雪原，没有冰月没有夜宸也没有大叔，能救黑日寒的只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勇敢、要坚强、绝不放弃！

　　寒，你放心！龙后很可怕，但是只要可以，我愿换取一切去救你！

　　“你……跟……我……来……！”龙后忍受不了她的沉默，声音便更强烈了几分。

　　这个愚蠢的人类女人，她一定要让她尝到天底下最痛苦的滋味！

　　冰月一直睁大眼睛密切地关注着画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小美的眼睛怎么了？龙后到底有什么阴谋，她那阴险的邪笑让人立刻毛骨悚然，黑日寒怎么连声音都没有了？该死的龙后！

　　“小美的眼睛怎么了？黑日寒为什么没有声音……谁来告诉我？”冰月抓住夜宸胸口的衣襟，眼神带着慌乱。

　　“冰月，冷静点！”夜宸的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他蹙着眉心疼地看着陷入痛苦的人儿，将她拥入怀中。画面上显示的一切对所有人都是个焦虑的意外，每个人都因那可怕的场面而忧心忡忡，冰月的所有反应他都了解，正因为这种了解，他好心疼。他紧了紧手臂附下头道：“看情形，小美应该是患了雪盲，黑日寒一定被龙后控制了……”

　　冰月的手指无意识地纂紧了起来，她死咬着唇直到出现了一排血印。小美，虽然我的心好痛，可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

　　黑恤道：“大家快想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折磨？那个龙后真是头不折不扣的畜生，她要敢害死寒小子和小美，我定用尽一切办法冲破结界找她算帐！”

　　“圣老。”亲眼看到镜中残酷的画面，心软的人开始动容了。

　　“圣老？”

　　“圣老……”

　　冰月突然起身，提着不稳的脚步来到圣老面前，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求圣老告知前去冰川雪原的方法！”

　　众人依然将希望寄托于圣老身上，一齐屏住呼吸等待圣老的答案。

　　面对冰月坚定的恳求，面对大家的忧心，圣老被眉毛微微敷住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复杂，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仿佛没听到大家的恳求，专注地盯向池子。

　　唉！此是天意，他无法开口跟大家说出另一样事实，那就是终极结界布定之后，冰川雪原再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平静，原本空气和温度都是冻结的空间会逐渐恢复它该的冰度，也许跟地球的南极一样冰寒，别说是人类就算是龙后也未必能熬上多久；那里也会开始跟地球一样有痛苦、有死亡……

　　然而，结界已定，他是这个空间的掌管者，很多时候，大局为重，就算有所牺牲实在是情非得已，无可奈何哪！

　　冰川雪原——

　　“哈……哈……哈……”龙后张牙舞爪地狂笑，那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冰川上空，她盯着黑日寒隐忍暴怒的俊美面孔，继续狞笑：“你……是……我……的……我……的……哈……哈……”

　　黑日寒愣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听到的没错，这只恶心的妖兽竟然看上了他？天啦，这绝对是噩梦！如此一来，小美不就更加危险了！心胸狭窄阴险毒辣的龙后怎么可能放过她？该死的！他真后悔刚刚不顾一切吻了她！

　　这里空无一人，想奢望圣老他们来救已是不大可能，能靠的只有自己而已！即使他和小美最后横竖都是死，他也希望能死得痛快些！

　　额头冒出条条青筋，黑日寒一个深呼吸之后屏住杂念，全身仅有的能量全往一个中心冲去。

　　“啪！啪！啪！”连续几声重响，龙后的腹部受到重重地攻击，她忍不住剧烈翻腾起来，口中全是震耳欲聋的嘶吼，抓住黑日寒的爪子却擢得更紧了！

　　“寒，寒……发生什么事了？寒……”

　　小美听到龙后痛楚的叫声，仰起脸大声呼喊，一定是寒！寒在跟龙后打斗吗？可是为什么他一点声音都没有？

　　“寒！你回答我啊……寒……”

　　黑日寒的喉咙几乎要被人掐得窒息，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眼底的痛楚看得人直发酸，这个笨女人！她不知道她越这样在乎他，龙后就会越发狂吗？他根本斗不过龙后，龙后身上蕴涵着几千年储存下来的能量，就算义父黑恤未练成十级功力前，也未必是龙后的对手。

　　龙后鼻里喷着愤怒的热气，她突然低空飞腾，巨尾故意狠狠扫过小美娇小的身躯，她立刻如落叶一般被横扫出去，在坚硬的冰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小美……”黑日寒在心里急喊。

　　龙后再次俯冲下来，前爪抓紧黑日寒，后爪将小美提了起来。

　　“啊……”小美大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双脚已离开了地面，天啦！耳边有了呼呼的风声，很冰冷让人浑身冒上疙瘩，除了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在空中飞舞着双手，口里的声音逐渐有了痛楚，“寒……寒，你在哪里……寒”

　　黑日寒奋力挣扎，他和她相隔不过数尺，他却无法出声告诉她！

　　可恶！黑日寒发了狠，再次朝龙后的腹部狠狠攻去。

　　“嘶……”

　　一声刺耳的长吼，龙后将小美重重地摔下。

　　“咯嚓”一声细微的声响从小美体内传了出来。

　　腿好痛！

　　痛死了！

　　整个身子都痛，从胸腔开始蔓延到全身，尤其是腿，她怎么无法动弹了？

　　是谁说异度空间痛苦会减小到极致的，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痛！无力地趴在地面上，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黑日寒，你到底怎么了？

　　“寒！”这个字用了她全身的力气，呜，她的心已经哭了，真的好痛啊！

　　“啊……你……来……救……他……在……这……里……”

　　“在……哪里？”小美的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了，她自冰地上抬起脸，以蚊子般的声音再次问道，“在……哪里？”

　　“这……里……你……若……过……来……我……就……放……了……他……”

　　黑日寒拼命地摇着头，别过来，笨女人，龙后的话不可以相信！小美你听到了吗？你别过来！

　　小美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没有焦距，她咬着牙齿，点头的样子带着无比的决心，黑日寒，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死了，我也安心！。

　　一寸又一寸，一只胳膊起来了！

　　再一寸又一寸，令一只胳膊也撑起来了！

　　她的腿好痛……无法动弹……断了么？痛得快没有知觉了！可是这算什么？寒都不能说话了，他一定在忍受更大的痛苦，只有她能救他了！

　　小美干脆闭上眼睛，完全凭着听力辨别方向。

　　“快……来……救……他……在……这……里……”龙后狡猾里眼里透露着算计，有时候打斗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肉体的伤害才算不了什么，只有埋藏在内心的痛楚才是连时间都无法平息的，这一切——她都经历过！

　　黑日寒，慕容美，你们等着瞧！

　　哈哈，龙后的嘴里又开始滴过绿色的稠液。

　　小美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动着身躯，她不知道，那双她最喜欢的最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怜惜，那个她想尽一切能力去救助的男人正万分痛楚而无奈地盯着她。

　　她每挪动一寸，他的心便被多撕裂一分！

　　蠢女人，笨女人！为什么要来！

　　他一直那样对她，从在黑子帝国抓到她，到来到异度空间，他都未曾给过她好脸色，他嘲笑她，蔑视她，他霸道地想夺走她的一切，想控制她永远听自己的！……他甚至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仔细想来连一件让她微笑的事情都没有去做过，可是……她为什么还会爱上他？

　　他好怀念她永不服输的笑脸，好怀念她精力充沛的样子，好怀念……

　　黑日寒震住了，心底深处某样柔软的东西在涌动。小美和冰月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女人，在冰月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小美身上他却看到了自己永远不可能达到的一面！所以，他讨厌她！

　　曾经无数次，他想断绝小美的幸福笑脸，想掐灭她对人和事所怀有的乐观希望……

　　此刻，看到这个又傻又笨的女人为了自己慌乱无措，泫然欲泣又拼命忍住掉泪的模样，他的心被狠狠震撼了！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知道被一个人用生命去无怨无悔地爱着是如此地幸福！

　　眼角好热！

　　他这样一个男人从来不知道流泪的滋味，在这个绝对不能流泪的空间，他却感动地想掉泪。

　　他想，他在幸福、心疼与震撼的同时，他的心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爱！如果他们还有将来，他一定尽其所能地回报她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