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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住下去》 作者:青衫落拓

第十八部分

 第 52 章  

 
   两个人都不想走远,就到近郊一个农家菜馆。最近各式农家菜突然在本市大热,装修一律故做返朴归真,门口挂大红灯笼,服务员围印花布围裙,餐馆墙上挂一串串老玉米、红辣椒当装饰,摆的全是各种尺寸的仿制老式八仙桌加靠背椅。
  谢楠有点打不起精神,疲倦不可抑制地袭来,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不过于穆成一句话还是让她一下瞪大了眼睛。
  “我看你是太累了,没胃口的话别勉强自己,吃完了回去收拾一下衣服,明天跟我去杭州。”
  “不行啊,我跟中介说了,这几天在家,等他带看房的人过来。他说手头还正好有人求购郁金香苑的房子。”
  “真要卖吗?不如卖给我吧。”
  谢楠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不吭声。
  “哎,你还挑买家吗?”于穆成无可奈何,“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给你省点事。而且在我看,你的心结打开了,房子卖不卖根本不是问题。”
  谢楠放下筷子,微微苦笑:“穆成,我们都不要再和这个房子有瓜葛了好吗?”她下了决心似地说,“我看我把最后一点也坦白完吧,其实我想卖了以后按比例把首付款还给项新阳,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弄得我跟逼供一样了。”于穆成有点吃惊:“你坚持还钱给前男友,可是很侮辱他呀,如果他真爱你的话。”
  “他正闹离婚,我不想再给他任何错觉了。”谢楠迟疑一下,伸手过去握住于穆成的手,“他从此恨我的话,也许对他更好一些。穆成,请你不要介意,我保证,我没别的意思。”
  “我这通醋吃得,算是彻底吓到你了。没事,我不介意。”于穆成摇头,“可是站在男人的立场,我猜他不会喜欢或者接受你这个决定。”
  谢楠一时有些茫然,于穆成叹口气:“傻孩子。”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结帐,“不提这个了,我保证不插手,房子随便你怎么处理。我们只去三天就回来,可以给小刘打电话,让他三天以后再带人来看房。”
  开车回家的路上,谢楠就睡着了,她的头歪靠在椅背上,居然一下睡得很沉。于穆成想了想,把车开到小区湖对面的别墅,先下车开了大门,然后把谢楠抱下车,上了二楼卧室,将她放到床上,给她脱了鞋子,将她放平,可是她几乎马上就一翻身,侧躺成她习惯的那样微微蜷缩的姿势。借着从落地长窗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的脸苍白疲惫,眉头也略皱着。他轻轻抚一下她的眉,但那里也没有舒展开来。
  他猜这几天她一定累坏了。他俯下头,轻轻吻一下她的眉心,拉过薄被给她搭上,走出了房间去洗澡。
  谢楠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莫名其妙的梦。她吓得用手捂住嘴,好在一侧头,看见于穆成躺在身边,睡得正沉。她吁了一口气,撑起身体,看着那张安详的面孔,一下平静了下来。
  才四点不到,她没有了睡意,起身下床,走到风吹拂着微微飘动的纱帘处,发现这是一列落地长窗,窗外夜空高挂着一轮明月,月光如水般将清晖洒下来。她将纱门打开,走上和卧室相连的露台。凭栏望去,眼前是一片静谧而暗沉的湖面,对面灯光勾勒出湖岸的轮廊。夜风吹来,带着湖水的气息和微微的凉意,让人心怀一畅。
  有多久没有如此平静的心情对着这样的月白风清,谢楠问自己,我错过了多少风景,如果一路纠结下去,还将错过什么。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她,于穆成的下巴抵住她的头发,她靠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楠在他怀里转身,靠在栏杆上面朝着他,把玩着他睡衣的纽扣,月光下她微低的脸柔美动人,细密的睫毛在脸上覆出小小阴影:“这是哪里呀?”
  “我姐姐留下的别墅,我这几天都住这里。”于穆成低头,吻她的头发,“对面就是我们住的小区。”
  谢楠回头再看向对岸,是呀,她也曾坐在那边的湖岸边远眺这里:“怎么带我来了这?”
  “你睡得太沉,抱你回家得上四楼,我倒不怕邻居看,就怕弄醒了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睡好?”
  “谁说的,我都睡得跟死人一样。”谢楠说的实话,吃过安眠药后的那种睡法,的确无梦无意识,沉得让她不免破天荒闪过一个神经质的念头,害怕会就此一睡不醒。
  于穆成的手臂恼火地一紧:“还跟我嘴硬。” 然后微微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着,“好吧,我承认,我没睡好,我很想你,刚才伸手在床上摸不到你,也一下就醒了。”
  谢楠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冷吗?”
  五月的第一个凌晨,气温是宜人的凉爽。她紧紧捏住那一粒扣子,低声说:“不冷,我只是害怕,穆成,我怕终于有一天,你再也忍受不了我了。”
  “怎么会这样想。”
  “还用说吗?如果我是你,也宁可对着一个洒脱开朗点的女人。”
  于穆成轻轻笑:“半夜起来反省,可真不是个好习惯。我倒宁可你继续跟我别扭下去,不患得患失想太多。而且,你始终不信,我爱你的别扭。”
  “才怪。”谢楠苦笑,抬手摸下他的脸,“我自己有时都讨厌我自己。”
  “好吧,我自虐上瘾,就是被你这个性格吸引住了,这个理由够强了吧。”于穆成凝视着她,“在我说想跟你交往以前,就看到过很多次你独自伤心的样子,可是改天再看到你,你总是若无其事。我从来没有英雄情结,没法拯救一个甘心自溺在自己往事里的人。可是你就是你,我爱你对自己的坚持和勇敢。”
  谢楠抱紧他,仰头吻他,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也想你。”她再吻他的唇,“穆成,真的很想。”她在自己心里继续说:“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更深地吻进他的唇。
  她头次如此主动索取着他的热情,他又怎么需要更多的煽动。他将她压在露台栏杆上,一路吻到她的下颔、喉咙,让她发出低低的喘息。
  他将她抱起,走回卧室,一边吻她的唇,她无言地抱紧他,回吻他。他把她放到床上,一颗颗解着她穿的半袖衬衫纽扣,一点点吻下去,一个个吻烙在她的肌肤上,灼热得有点发痛,仿佛所到之处都点起了小小的火焰。她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喘息着沦陷,心甘情愿。
  他在她耳朵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的缠绵和身体的激烈冲剌让她进退失据,只能将自己彻底交付出去,可是这样的交付同时也意味着占有,他占据填满了所有的空虚。他的呼吸和她同样急促,终于她在他的迸发中呻吟出他的名字,而三个字同时落入对方耳中。
  我爱你。
  所有的疲惫和等待,所有寂寞的时光,所有关于过去的无奈记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两个身体的无限契合,两颗心的无限接近。                                                                          
 
  项新阳番外一
 
  我爱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相信有一见钟情这么回事。那时她读一年级,我念大四了。
  最先注意到她就是在学校的一次联欢活动上,她表演钢琴独奏,纤细修长雪白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秀丽的面孔微微垂着,我的心开始随着她的手指舞动。
  那时的她,跳脱飞扬,明明弹着一首曲调安静柔缓的曲子,可是嘴角笑容绽放得活泼。我不懂音乐,但我为那个明朗得无思无虑的微笑沉醉。她起身谢幕,我拼命鼓掌。她亮晶晶的眼睛向台下一扫,我觉得至少有一刻,我们的视线相接了。
  我开始追求她,她并不矫情,头一次我牵她的手,她的脸红得仿佛着火一样,可也只是由我握着并不缩回去。
  她喜欢连名带姓地叫我:项新阳,项新阳。
  我喜欢她这种孩子气的叫法,那么天真,带着娇嗔。
  在家里,我有兄有姐,都年长我不少,我是最小的一个,一向大家宠着我。以前我觉得家人的宠爱让我有点无奈,可是现在我理解了,去宠爱一个人,原来是件让自己觉得快乐的事情。看她洋溢着快乐的脸,只觉得我的快乐比她来得更多。
  我们的恋爱可能和其他的校园恋情没什么两样,我也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宠着自己女朋友的男生。
  我毕业了,进了家里的公司。其实公司由大哥打理,我还是清闲。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恋爱。大哥某次碰到我们,打个招呼上下打量一眼楠楠,后回公司对我笑着摇头:“希望你恋爱了这一次,体会完了以后可以终身免疫。”
  这叫什么话?如果爱情是种病毒,我愿意感染,我放弃免疫。
  “你一点也不喜欢唐凌林吗?真是可惜,她是独女,如果娶她,我们两家公司有可能合并,市场份额会更大一些,”大哥看到我的脸色,笑了,“算了算了,别这么看我,当我没说。我们家里,你还是有权任性的。”
  任性吗?也许吧。我们的确是在任性地享受初恋。我们拥有了彼此生命中的第一次,那么甜,抱着她听窗外北风呼啸,我在心里发誓要呵护她一生。
  去公司施工现场办事,一眼看中了这个临湖楼盘,改天我带上她过来,她茫然:“这样闹哄哄的,有什么看的呀。而且好冷。”
  我拿户型图给她看:“你看,我最喜欢这个户型了,三房两厅,通透朝阳,带个院子。”
  她还是不解:“你要买房吗?”
  “对,我想买下来。我一直喜欢有院子带花园的房子,可惜现在光靠我自己买不起别墅。”我指着户型图说,“楠楠,以后我们也养条狗,院子角上放个狗屋。”
  “不要,我怕狗。”
  “乖,你不咬它,它不会咬你的。”
  “项新阳你想死呀。”
  我没跟家里说,就去付了首付款。手头只有这么多钱可供我自己支配。拖了她去签合同时,她才反应过来。拉着我跑出售楼部,一直跑到湖边。
  “不要啊,我没钱,也不可能找家里要钱,不要写我的名字。”
  我握她的手:“我们肯定会结婚的对不对。”
  她涨红脸:“可是我才大三呀。”
  “我会等你毕业。到时候我们结婚,一起生活在这里。”我指着湖边刚修好的沿湖景观道,“我们养条边境牧羊犬好不好?这狗很聪明的,训练得好相当于五岁小孩子的智力,可以看家。以后我们可以在这湖边散步。我一手牵你,一手牵狗。”
  “哼,我才不要你牵。”
  “我错了,楠楠别生气,我不牵狗了,只牵你好不好,不要跟可怜的狗狗吃醋嘛。”
  她还是犹疑:“这么贵。”
  “我们家公司是施工方,我拿的内部认购价,很合算,每个月还贷对我的工资来说也不是问题。”
  她咬着嘴唇,我正准备说话,她突然说:“我明年就毕业了,一定找个工作好好挣钱,和你一块还房贷。”
  多好,我心花怒放了。签了合同,以后跑这一片工地格外勤快。有空也会带她来,她对这里的兴致也不下于我了。
  “我想在院子那个角上种一棵梅树,这边种上金银花,我们老家院子里的金银花开了可香啦。”
  “都依你,最好再种点玫瑰,这样以后情人节就不用出去买了,说不定还能卖花发点小财。”
  “你掉钱眼里去了呀项新阳。”
  “钱眼有什么好呀,我只想掉到你的心里去,一辈子待在里面。”
  ……
  放暑假,我找大哥借了车,送她回家,见了她的父母,他们对我们这么早确定婚姻很是诧异,对我们买房更是愕然,可是他们还是宽容接受了我。
  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夏天,每到周末我都会尽量拿到车,开四个小时去她家所在的那个城市。她带我在那个小小的城市游逛,她的父母做好吃的等我们回来吃,知道我爱喝茶,总是给我泡好当地产的毛尖。她家住二楼,楼下是一大片种了金银花的花坛,我爱上了那种清香。
  那时我不知道,美梦这么易碎。
  正准备带她回家见见我的家人,家里的公司突然出了事,大哥为揽工程大胆融资参与垫资竞标,却卷入了一个扯进复杂官司的项目,父母几乎一夜白头,摆在我面前的选择突然简单得让我没办法说不。
  “本来我说过我们家里,你可以任性的。没想到反而是我的任性得让你来收场。”大哥非常难过。
  我能怎么做?从来www.XIAOshuotxt。NET他们为我付出,现在轮到我为他们付出了。我没有选择,可是让我怎么去面对楠楠。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紧紧抱住我,反复说的全是“不要”、“不要”。我狠心挣脱她走掉,想长痛不如短痛吧,再不接她的电话。可是到底放不下心,找到她最好的朋友茹冰,把做好更名的购房合同给她,请她转交。
  “项新阳,你想害死她呀,把个背了房贷的房子给她,她一个才读大四的学生怎么还?”
  “我会每个月把钱打进帐户里面的,不用她操心。”
  “你很快是有老婆的人了好不好?你猜她会接受一个有妇之夫帮她供的房吗?你猜唐凌林会怎么说?”
  提到唐凌林,我和茹冰一样有点寒意。茹冰只知道她是毕业了的学姐,以前是校辩论队的主辩,言辞犀利得让所有人生畏;而我从小认识她,知道她的狠厉,我只是不懂,她有什么理由接受双方家长安排的这个荒唐的婚姻,好吧,我不用懂,我只希望大哥没事就好。
  “帮我拿给她吧,我会想办法早点筹钱把余款还清,不会让别人来伤害她的。”
  茹冰也只好不情不愿接了过去。
  我一直神不守舍,唐凌林终于要和我“好好谈谈”了。太讽剌了,我不知道明明一向性格强势的她,为什么要来配合我做这样只能让双方无奈的选择。我应该感激她给我这个机会,可是看着她,我只觉得无力。
  她头一句话就让我惊呆了:“其实我喜欢你很长时间了。”
  “那对你会更不公平。”我只能这么说。“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她笑了:“但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真喜欢一个人,不会计较公平与否。我只想知道,你和你的前任女友是不是了断彻底了。我想既然谈到结婚了,这样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我只能点头,就算不是尊重彼此,仅为楠楠着想,也只有让她忘了我才是对她最好吧。
  我刚刚控制不住自己去学校见过她,算是最后的告别了。她那么苍白憔悴,根本不看我。
  “我们以后,再不要联系了。”
  “嗯。”
  “忘了我。”
  “放心,我会的。”
  “答应我,你要好好生活,过得比我好。”
  “去死吧,项新阳,别对我做出这么一副深情的样子,我希望你过得不好,不好。”
  那种钝钝的痛,我必须要走出好远才能慢慢感觉到。她果然不会原谅我,可是我需要的其实也不是她的原谅。她若真的祝福我有更好的人生,我反而会更痛苦。
  唐凌林挑眉一笑:“我听另一个学妹说,你们联名买了房。”
  我顿生厌恶:“这个你不用管吧,婚前财产,我想我有支配权。”
  “放心,我没那么小气,”她若无其事笑笑,拿出一张卡,“这卡上有二十万,请你拿过去给她把余款全付了,多余的留给她。她一个学生,家境也说不上多好,不适合背这么重的包袱。然后,我希望她是翻过去的那一页,我们都不用再提起她。”
  我承认我对她刮目相看,不是因为区区二十万,而是她行事的果断:“拿回去吧,她不会要这笔钱的。”
  “我无意用我的钱去侮辱她,不然我自己找她的时候就直接拍给她了。”
  “你去找过她吗?”我大惊。
  “放心,目前我没立场为难她,只是劝她接受现实罢了,而且我看她也很平静了。据我所知,你仍在往还贷帐户里每月打钱,你的钱你支配,我没异议。但我想我们要结婚了,继续这么做对我们三个都没好处。你直接去把提前还贷的手续办了吧,如果心中有介蒂,这笔钱你可以手头方便了再还我。“
  她行事强势,可是很大方,我承认。我拿了卡,去办理提前还贷,可是楠楠已经把还款帐户更换了,手机号码停用了。我只好再找茹冰。
  “我帮不了你,她犯起傻来谁也管不了,本来她连购房合同都不肯接的。她父母来学校看过她了,我劝了又劝,眼前是她家里在帮她还贷。你若真为她好,就从此从她眼前消失吧。”
  她父母只是小城的工薪阶层,我居然给了这么重一个担子他们背,枉他们曾经那样慈爱地接待我。
  “某些人讲的风凉话她已经听得够多了,什么‘12点了,灰姑娘现形了,马车变南瓜了’之类。好在是大学最后一年,大家很快要各奔前程了。”茹冰冷冷地说,“我会劝她收房以后就把房子给卖了,不用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所以,让你未来太太也别再来烦她了。”
  我的确再没来烦她了,回去将卡交还给唐凌林:“我们结婚吧,我会努力好好和你生活,只是,再也别去打扰她,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项新阳番外二
 
  婚后我们去了外地分公司,生活一直平静。我感激唐凌林家伸出援手,将我的家、我的大哥带出了困境。我想专一对待我的婚姻就是最好的报答,我的确是个专一的丈夫,对任何女人都没多余的注意,可是我管不住我的心。
  我给小区物业中介留了手机号码,告诉他们只要这房一挂牌出售就第一时间联系我,可是他们说那房子一直那么空着,既不租也不售,每月物业管理费从没拖欠过。
  每年回家过年,我都会悄悄开车跑去那个小区,看着那个长年荒芜的院子,然后去寒风剌骨的湖边坐上好半天。
  我托人帮我带她家乡产的毛尖,从此我只喝这种茶。
  有空时我会隐身挂一个QQ号,这个号被我删得只有一个好友了,可是那唯一的头像灰了几年,没有任何动静。
  我不会去打扰她了,可是我希望她想到我的时候,我在那里。
  回到本地处理一个工程时,唐凌林长叹:“也许我不该再难为你向你要求热情,我们也能过得很好,毕竟这个婚姻是我求仁得仁。”
  我不理解她的话,但我也没有弄懂的渴望。我们过得不好吗?应该不错吧,我们从不争吵,从来相处融洽。这些年,她变得越来越温文尔雅,成了我家人都喜欢的一份子。
  在机场碰到新婚的茹冰,她对我还是那么冷淡,仍然告诉我不要去打搅楠楠。我为楠楠庆幸有这么一个有义气的好友。
  从其他校友那,我知道了她任职的公司,也知道她在茹冰结婚以后,终于搬去了湖边小区居住。
  想念她,牵挂她,好象成了一种习惯。星期天上午,我登陆QQ,突然发现那唯一一个头像亮了起来,我的心开始狂跳。
  “是你吗,楠楠?”
  “我知道是你,楠楠。”
  “跟我说话呀。”
  “我回来了,很想见见你。”
  她没有回答,那个头像重新灰了下去。我再也坐不住了,抓起钥匙开车直奔小区。
  秋日阳光和煦,院子前停了一辆半新的白色富康,她坐在一把印着广告的大伞下,手里拿着本书,正在打盹。这个依然荒芜的院子,剌痛了我的眼睛和我的心。我盯着她,喉头好象哽住了一样,好久才轻轻唤她:“楠楠,楠楠。”w w w. xiaos huotxt .net
  她猛地睁开眼,书掉到了地上。她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突然用手遮住了眼睛,仿佛想挡住眼前的一切。
  我只能静静站在院门那。
  她终于放下手,起身走过去拉开院门,很客气地招呼我:“进去坐吧。”
  她的房间空旷,只放了最基本的家具,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
  我坐到沙发上,她沏了杯茶端过来,坐到旁边那张沙发上,神情淡漠,好象招待一个并不算太熟的客人,有礼而疏远。
  “楠楠,这几年你还好吧。”
  “还不错,你呢。”
  “老样子,这次我们公司中标了一个大项目,我可能要在这边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听冰冰说了。”
  “院子里应该种点花草,这样空着太可惜了。”
  “我才搬过来,懒得收拾,明年开春再说吧。”她随口应着,
  多么荒谬,隔了六年多时间,我们只能如此礼貌周全客套流利地对答得,仿佛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过往。
  我看着面前的茶杯,艰难地说:“我希望我没打扰到你,楠楠。我只是放心不下,想亲眼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她有点疲惫地回答,“谢谢关心,我猜你应该过得很好,所以倒是从来没有不放心过。”
  这话听来有些讽剌的味道,我苦笑。眼前的她其实没有以前那么锋芒毕露,时间一样给她留下了痕迹,她的肌肤不再是昔日那么娇嫩,眼睛没以前那么灵动,面孔也不复圆润而变得清瘦,倒是保持着秀丽。最大的变化是表情平静得没有波澜,不再是那个在我面前毫无保留、言笑无忌的少女了。
  “那就好。”我无话可说,端起杯子,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家乡产的毛尖,这几年我一直喝这种茶叶,透过玻璃杯看去,汤色碧绿而明亮,喝一口,果然是我早已熟悉的鲜醇而有回甘的味道。我放下杯子,知道自己再不能坐下去了,“我走了。”我仓促地说。
  她送我出去,我再没看她,头也不回上了车,很快发动开走了。
  她不快乐,我负了她,误了她。这个认识快把我逼疯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看着扶方向盘的手,那里的结婚戒指提醒我,我是个可悲的已婚男人,我有一个对我无可挑剔的妻子。
  唐凌林一向敏锐,察觉了我的沉默和焦灼。她很认真和我交谈,不过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疲惫地说:“我们改天再谈吧,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终于,温婉了六年多的她发怒了:“没想到一回来你就开始发作了,我们六年的婚姻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吗?我所有的努力,你都完全漠视吗?”
  我无言以对,只能说:“对不起。”
  “我要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对不起,就是决心要对不起她了,好吧,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我本来毫无打算,可是听了这话,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滋生了:“凌林,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们都还算年轻,现在重新开始,也许对彼此都好一些……”
  她摔了一只花瓶,打断了我的话:“你休想,项新阳。请你扪心自问,你讲的话对得起谁。你把我们的婚姻当什么了?就是权宜之计吗?我付出六年的忍耐换不来你一点感觉吗?”
  果然,六年,她也只是在忍耐我,可怜的凌林,我的确也没有权利这样对待她。也许结束是最好的选择吧。我并不回应她的发怒,我想她有权利发火,而她也只是摔门一走了之。
  在报纸上看到一张不起眼的车祸现场照片,我一下呆住,是楠楠,那么清瘦的侧影,那么单薄的衣着。我没有她的手机号码,直接开车到她公司楼下,查到她的公司总机,再转接财务部。
  她接了电话,还是冷淡:“分手就是分手,无谓还留一点尾巴没什么意思。你走吧项新阳,对不起,我先挂了。”
  可是我发了狂一般想见到她,把车停到地下车库,我叫旁边花店送一束郁金香上去,然后就是在车里静静等着。终于她下班了,看到我明显无奈,只好叫我去绿门等她。我知道我的做法是有些无赖,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她来了,还是一样不看我。
  “七年前我们就是陌路了。”
  “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我不需要原谅你来证明自己宽容,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谅才活得轻松。”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谈话过程她始终保持着理智和冷静,可是出了咖啡馆,她拿车钥匙的手在抖,打火两次才发动车子,我怕她出事,一直跟在她后面。刚开始看,她车开得平稳,没有违规,没有超速,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了她没有开回家的意思,只是完全没有目的在乱转,两次转回同一个路口不说,居然又驶进了一个单行道。
  这样实在是危险,我大急,想要跟过去,却被阻在一个红灯后,变灯后我急忙想强行左转,突然冒出来的交警拦住了我,敬礼之后要我出示驾照,告诉我那边是单行道,不可以逆行。好容易在认错以后被放行,我只能急急驶向另一端的路口。
  一路开着车,我的心怦怦乱跳,每个红灯每个车辆滞行都让我愤怒加慌乱,好容易,绕到了单行道的另一端入口,我放慢速度,生怕错过她的车子。
  终于我看到了那辆白色富康停在路边,我停下,正要下车,却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穿风衣的男人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站在富康边打着电话,同时让他自己的车开走。一会,楠楠从一家小店出来了,她抱住了那个男人,两人亲吻,然后上了车。我颓然靠到椅背上:果然她有了男友。我应该为她高兴,希望这个男人能珍惜她,好好待她。
  回到家里,消失了好几天的唐凌林在等我,手里同样捏着那份报纸。
  “你去找她了吧。”她的声音平静,可眼神愤怒。
  我不想否认:“凌林,对不起,这些年我没能象你期望的那样对你,我太自私,只想着接受你家的帮助让我大哥走出困境,全没想过你做为一个女人对于婚姻应该有很多期待。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可是你还年轻,有权利重新开始过不一样的生活。”
  “真是动听呀,项新阳W W W.XIAO SHUOTXT.net,听起来好象是全然为我考虑一样。”她嘲讽地笑,“如果不是回到此地重新见到旧爱,你会有这样一份自觉,认为在婚姻里你确实亏欠了我吗?”
  “不关她的事,凌林,在回来以前,我已经六年多没和她有任何联系了,你认为我们这六年的婚姻是正常的吗?”
  “这样说的话,我只会加倍恨你,你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够正常,可是你付出过一丁点努力来让它正常吗?我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我们的婚姻是我求仁得仁的选择,怪不了任何人,我爱你,愿意付出真心求得你的真心,可是你居然就这么冷静地看我一个人挣扎努力毫不动容,现在还来给我这么一句话。”
  我怎么说都是错。
  我想如果决定要结束了,何必还多解释呢,就让她恨我好了。我的沉默更激怒了她,她站起来逼到我眼前。
  “你认为你和谢楠的感情如此圣洁永恒吗?放成熟一点吧项新阳,你该长大了。谁没在学生时代恋爱过,有多少人的恋爱修成了正果,又有多少感情能一直保鲜不褪色?你现在所有的不甘心,不过是因为你做一个好梦却没能睡到自然醒,你在情正浓时就被打断了。可是你大哥的困境不是我造成的,你为你们的伟大爱情没敌过这点考验就迁怒于我对不对?”
  唐凌林的口才的确是一流的,她的剖析听得我惊心:“从始至终,我没恨过你,凌林,我对你只有歉意。”
  “歉意歉意,我要你的歉意有什么用呀?”她咬牙说,“想离婚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答应,因为我很倒霉,居然还保留着对你的一点情意,不想看你犯傻犯到家。”她目光移向我的左手,“这么迫不及待,戒指都已经摘掉了吗?是不是去对她表白了你的决心。哈哈,对不起,你若真爱她,就尊重她,别以一个有妇之夫的身份去亵渎她。”
  她还是摔门扬长而去。
 
  项新阳番外三
 
  我处理着公司在本地的项目,她在这边和外地分公司之间飞来飞去,似乎有意避开我,停留在外地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些。我们会在公司碰面,可是只谈公事,至少在人前维持着和平。时间一天天过去,春节来了,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一齐回双方父母家里。在我家,她一直言笑晏晏,和所有人都相谈甚欢,我感激她的大方得体;到了她家,我尽力陪她父母亲戚聊天,连一向不爱的麻将都勉强上场凑数了,不过也不知哪一点触怒了她,回来她突然又爆发了。
  “演技真好呀项新阳,你这么成功扮演了一个肯为兄长牺牲的好弟弟、一个孝顺的女婿、一个忠实于旧爱的情圣。就没一点心情扮演一个好老公给我看看吗?”
  “我们一定要在过年的时候吵架吗?”我很疲惫也很无奈。
  “因为你已经决心不跟我谈了,我想吵一吵也许倒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沟通方式。”
  “这样真的很没必要,凌林,我相信这么做你心里并不好受。”
  “那倒是,眼看着你非要在我面前演出全本的《复活》,我真的很不是滋味。幸好谢楠自己还算争气,做着大公司的白领,领着一份不错的薪水,没去玩沦落风尘什么的,不然你恐怕这会杀我的心都有。”
  我苦笑,不想听她这样口不择言地发泄:“我看我还是先出去一下的好。”
  我拿了大衣和车钥匙出门,找间酒店住下,一个人一待就是两天,除了去游泳池游泳,去餐厅吃饭,去酒吧坐坐,根本连门也懒得出,手机也关了。晚上从十六楼酒店房间看底下车来车往的街道,我知道我是任性了,可是倦意实在铺天盖地,再不任性一下,我怕我会发疯。
  大哥找到了我,铁青着脸:“要不是过来招呼客人,看到你的车停这边,已经准备报警了。”
  到底还是得回到尘世,我退房开手机,扑面而来全是短信。我随手删着,突然看到高茹冰发的消息,要我马上和她联络。我吓一跳,连忙打过去。
  “你搞什么鬼呀项新阳,这么大人玩失踪,知不知道你老婆打电话找谢楠要她交你出来。”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凌林会找上谢楠,她一向处事冷静理智,可是再想想她最近的频频动怒,好象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好向茹冰道歉,请她转告楠楠,一定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茹冰叹气:“新阳,你和你老婆都放过楠楠吧,这么多年,她够不容易了。先是在学校听够了风言风语,然后一工作就背着房贷这么大的压力,过的是最俭省的日子,刻薄自己的程度是你不能想象的。现在总算交了个体贴的男朋友,又怎么招惹你们了。”
  我的心酸到说不出话来。放下电话,大哥看着我:“你不能这么回去责怪唐凌林,错在先的是你,如果你没有凭空消失,她不会满处找你。”
  我的确没怪凌林,所有的错都在我:“大哥,我想离婚。我已经很对不起凌林了,再这么下去,只会逼得她越来越象怨妇。”
  “大哥没资格插手你的生活了,”他黯然说道,“可是你要好好想想,你的妻子对你其实足够包容了,如果非要离婚,你的事业怎么办?别跟我说你不在乎,男人到了你这个年龄,还拿爱情说事不是奢侈就是天真。”
  的确,六年多来我专注事业,一心打理着妻子家的公司,说我不在乎,那是假的。可是我想,我必须得放弃了,不管是为了凌林,还是为了自己。
  凌林的反应是冷笑:“离婚吗?可以,你净身出户好了,你家持有的公司股份全部过户到我名下。”
  我有点无语,我个人净身出户当然没关系,我认了,可是两家公司基本相互注资交叉持股了,我怎么能当得了那个家。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情人节那天,我看公司秘书收到男朋友的玫瑰时笑得那么灿烂,心中一动,记起读书时我做得最招摇的那一次,开了大哥的车,装了一后备箱的玫瑰跑过楠楠宿舍楼下,喊她下来,她开心得搂住我吻我,周围的同学尖叫着。后来她悄悄跟我说:不要再那样了,有同学说风凉话了。她并不在乎,可也不想再剌激人家。就是那个夜晚,下着小小的雪,她头次留在了我的公寓里。从此以后,情人节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么静,都可以听到雪落的声音。”
  “乱讲,雪花这样轻飘飘落下来会有声音吗?”
  “有,你听。”
  “我只听到了你的心跳声,不要推我嘛。”
  ……
  我们的确挥霍了爱情,可是如果预先知道结局,我想我会更加挥霍一点,才能多一点记忆。我打电话给花店,订了一束郁金香,请他们帮忙送去楠楠的公司。晚上,下着冷冷的小雨,我开车无目的乱转着,还是有双双对对不畏寒冷的小情人在街上逛着。看他们甜蜜的调笑,我有隔世之感。
  不知不觉,我竟然把车开到了她住的小区。犹豫一下,我还是报了她的房号给保安,登记以后驶了进去。她的车停在院子前,她的客厅透着灯光,窗纱拉了一半。她一个人在家,我站在雨中的院门外,可以看到她窝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出神,我送的那束郁金香摆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这样一个日子,她男朋友居然没有陪她,由着她一个人守着个空空的房子听冷雨敲窗。过了一会,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门前,看着自己家那个杂草丛生的院子,我站在黑暗中,离她那么近。我心痛她的孤单,但我想我不应该打扰她。
  转眼到了早春时节,我又去了一趟,院子仍然荒芜着,我再没法忍下去了。找了一家庭院园艺公司,给他们下了订单。可是周六晚上楠楠就打来了电话约我出来,坚持要把钱付给我。
  “我有男朋友了,新阳。”
  “他爱你吗?”
  可怜的楠楠,被问住了,脸上的表情带点仓惶。她一向诚实,我知道她并不确定,那么我还是可以争取的,只要我恢复了自由身,我可以来照顾她,补偿她这些年的寂寞孤单,她不必非得接受一段不确定的感情。
  回家后我联系了凌林,告诉她:“我个人名下的财产,我可以完全放弃,涉及到公司的部分,希望你理智一点,我们夫妻一场,没必要弄得那么僵。”
  “这么说你下了决心了吧,大概又去见了谢楠了吧,难道她没告诉你,她现在有了男朋友,从相貌到条件都很不错的。”凌林慢条斯理地说。
  “这些我知道,不过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我关心她嘛,毕竟我亲HTTP://WWW.XIAOSHUOTxt.net爱的丈夫关心了她这么多年。我只奇怪这种情况下你还要谈离婚,难道真是厌恶我们的婚姻,到了连个名份都不能容忍的地步了吗?那好,和我的律师去谈吧,我预先告诉你,他很会谈条件,我给他的底线就是寸土不让锱铢必较。我愿意放你自由,看你一无所有,然后再去和另一个条件够好的男人去争夺你宝贵的初恋,我猜应该很有看头。”
  我心底升起寒意,并不是为了她描绘的我离婚后将面临的困窘,而是看着凌林有点扭曲的面孔,我感到难受,我问自己:我居然会把我的妻子逼到这个地步吗?
  “我们不妨赌一下吧,看看她会不会陪你一块为真爱不顾一切。”她丢下这句话,准备转身走掉,脸上却突然出现痛苦的表情,用手抵住了胃,我连忙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她一向有慢性胃炎,恐怕这段时间又发作了。我倒来热牛奶递给她,她慢慢喝着。但疼痛并没明显缓解,我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抱她去了医院,医生让她留院检查,我陪在旁边照顾她。好在检查结果出来,并无大碍。
  她吃着我买来的粥,一边摇头:“新阳,你一直善良,除了对我们的婚姻残忍,你大概对谁都狠不下心来。可我一向是个狠女人,别指望我改变决定。我肯定不会配合你演祝福你有新的人生这种戏码。”
  “你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吧,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我不会开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怎么可能开心?可是只要你一意孤行,我只能这样了。”她抬手摸摸我的脸,“如果你改主意了,我愿意给你机会我们从头来过。”
  可以吗?这样百孔千疮的关系,你对我实在太宽大了。我苦笑。
  “你不会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你的。”她靠到枕头上,半闭上眼睛,“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她的声音低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迟疑一下,拂开她额头的乱发,她握住我的手,紧紧贴在她脸上。
  接下来,只要一提到离婚,她就很客气但坚决地要我或者我的家人去跟她的律师谈,但抛开这件事,她对我、对我的家人仍然很好,无可挑剔的好。她不再和我争吵,我晚归,她不再长时间出差,在家的话会做好饭等我回。
  我的父母兄姐通通不赞成我的决定,轮番来劝说、威胁或者哀求我,我只能勉力支撑着,反过来唐凌林倒会来安慰我,我不得不承认,我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了。
  突然,我接到那边物业中介的电话,通知我楠楠已经准备挂牌出售了。打电话的是个姓刘的小伙子。
  “项先生你好,我查到您留了电话这边,一直关注郁金香苑这个单位,现在业主决定转手了,您看您还有没兴趣过来看一下。”
  她怎么会突然决定卖掉这套房子,我有强烈的不安感:“我有兴趣,业主什么时候在。”
  “5月4日起,业主在家,您过来的话来物业找我,我领您过去。”
  5月4日上午,天气晴好,阳光炽烈。我开车去了郁金香苑。停好车,我站在院门外,那个小小的院子已经是姹紫嫣红开遍,楠楠正站在院中,拿了喷壶给盆栽浇水。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人字拖,神情恬静,嘴角微微含笑,看到我,她有点诧异,但还是马上放下喷壶来开了院门。
  “新阳,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准备卖房,我来看看。”
  她垂下眼帘静默了一会,然后看着我:“对不起,新阳,我的确想把这里卖掉。我和男朋友,打算近期结婚了。”
  “他待你好吗?”天知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的脸一下红了,可是踌躇一下,她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而清晰地说:“很好,他很好,
  我点头:“那就好。”回头看一眼长出无数蓓蕾的金银花,“我祝你幸福,楠楠。”
  “你也一样。”她轻声说。
  我仍然点头,再不需要说什么了,我没有说再见,出门上车而去。很奇怪,我没有任何失落的感觉,我用我全部青春爱过的那个女孩终于站在阳光下用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告诉我,她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我想我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于穆成番外
 
  “宝贝,该醒醒了。”
  她不理我,把头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到时间该起床了。”我凑她耳边轻声说。
  “放假呀,求求你,我好不容易有睡懒觉的感觉。”
  “我知道怎么治你的失眠了,保证接下来都让你天天想睡懒觉。”
  她一下瞪大眼睛,脸轰地一下烧得通红:“你……讨厌。”
  我亲她的耳朵:“每次你脸红,这里一定红得发烫;每次看你发红的耳朵,我都想亲。”
  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是:难怪你这么喜欢招惹我。
  我凑近她:“是呀,你看你弄得我变态了,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她只好没有招架之功地往被子里缩。
  我大笑:“得得,不逗你了,真的得起床了,我们要赶飞机呀。”
  她起床洗漱,回小区收拾简单的行李,上车开到了机场,一直都有点梦游的表情。我看得暗暗好笑,知道她那莫名其妙的紧张恐怕是又发作了,只安抚地牵住她的手办登机手续。
  飞机起飞了,我替她解开安全带:“好啦,现在走不掉了,告诉我,紧张什么?”
  “那个,你父母知道你要带我过去吗?”
  “我打算给他们意外惊喜呢。”我一本正经地说,“想想看,他们催我结婚都已经基本不抱指望了。”
  她也以不抱什么指望的眼神看我,然后索性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休息。
  哪能这么放过她,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很累吗?我是说昨晚。”
  被我嘴唇轻轻触到的那只耳朵骤然温度升高。她偏开头避开我,一边紧张而飞快地看下四周,希望没人注意到她的狼狈。五一假期的上午,飞机差不多满员,幸好坐的公务舱,相对空得多。她松口气,伸手过来狠狠掐我一把,不过我并没退却的意思,由得她掐。她只掐了一下,转而揉揉掐的地方,这个总也狠不起来的女人。
  “你今天气色好很多了,不信照下镜子。”
  她斜睨我,她从不知道她这样斜睨一眼总能让我心里一荡。
  过一会,她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你父母对你的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我大乐,同时摆出严肃的面孔认真思索:“肯定有,而且很多。”
  她眼巴巴看着我:“比如?”
  “要娴淑,持家有道。”
  她点头,仿佛在心里暗自思量自己是否合乎这一标准。
  “要大方,斯文有礼,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那个……”
  “还要个性好,能包容,温柔体贴。”
  她没什么底气地咬着嘴唇不吭声了。空姐走过来送饮料,她也没反应,我帮她要了杯橙汁,自己要了杯咖啡
  “他们很讲道理的,要求好象也不算过份。”
  她又点头:“倒也是。”
  “那你愁什么?”
  “我……”她嗫嚅一下,“会不会要求我做顿饭给他们看。”
  居然担心的是这,我有点不可思议。
  “茹冰就是呀。我刚才上www.xiaoshuotxt.net飞机前给她打电话,她跟我说第一次去,郭明的妈妈就要求她做饭,说以后用不用她做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一回事,一定要有做饭的诚意。”
  “不好说呀,不过我爸妈都是山东人,偏好面食。定居南方时间久了,这里的菜系他们也喜欢。”
  她的表情真是变幻不定,肯定在想这样南北交融的口味应该是什么样的,我翻报纸,勉强忍笑。
  “难怪你拖到现在也没结婚。”她冷不丁下了这么个结论。
  我摸下巴,本来还在担心逗她逗得太狠了会让这爱纠结的女人心事更重,没想到居然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你恶趣味发作时的典型表情就是这么忍着笑。”她一手按下报纸,盯着我。
  完了,居然被她看透了,还怎么混。我放下报纸:“不紧张了吧。”
  “不紧张,大不了就是不讨你父母喜欢喽。”轮到她好整以暇了。
  我哑然失笑,停了一会,握住她的手:“他们没任何理由不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
  果然还是这样的坦白对她能无往不利,她的脸马上又红了,几乎嗫嚅着说:“我……你跟你爸妈说,我会学着做饭的。”
  呵,这傻孩子。
  我喜欢的,父母怎么可能不喜欢。而且来之前就给他们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就是我的选择了。
  老爷子一听她是注会,做财务工作的,马上两眼放光:“正好把家里的财务好好管管。”
  妈妈也跟着起哄:“是呀,阿成是需要有人好好管管了。”
  居然从钱到人,他们都愿意交给她管。回房间后,我说:“你够厉害呀,不开口就把我爹妈收服了。”
  她算是不紧张了,歪头看着我:“没办法,谁让我长了一张贤惠媳妇脸,上次姻缘大会上,尽是老先生老太太代表儿子跟我搭讪。”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影射我的品味吗?”
  她笑咪咪不说话。
  好吧,被她打败了。可是眼前的她这个样子带着狡黠笑意斜睨着人,怎么看也不是一张“贤惠媳妇脸”。
  把她拖我腿上坐着:“来,说说看,你打算怎么管我来着。”
  “管你吃管你喝管花你的钱,可以了吧。”
  “唉,你多少也来一点精神层面的好不好?”
  她把手按到我胸口:“要管你的心吗?”
  我将手覆到她的手上:“那当然,相应的,我也要管住你的心。我很公平的,以后不许说我控制欲强。”
  她笑得伏倒在我怀里:“好,给你管,你不要有嫌烦的那一天才好。”
  嫌烦吗?抚摸她的头发,我猜要等来那一天,我们得先一齐变老。
  她这样一个女人,纠结别扭的同时也勇敢。
  我问她:“你连睡衣都不肯放我这边,卖了房子打算住哪?”
  她眨下眼睛,认真地说:“我打算去市区交通便利的位置买套小房子。房子到手之前嘛,我先去租房,把车卖掉,可以省好多。”
  “这就是你说的最坏打算喽?”
  没等我拉下脸来,她抱住我,下巴抵住我胸前:“当然啦,如果你肯收留我,我就不用租房了。”
  玩我,哼,我居然被玩得很开心,我果然是没救了:“我不随便收留人的,不然怕以后没女孩子肯嫁给我了。”
  “也是呀,被你收留了,我猜我以后哪怕去见丧偶副处长都没资格了。”果然她心情一放松就很调皮了。
  “我早说过嘛,我比丧偶副处长总要多点吸引力。”
  她把玩着我的衬衫纽扣:“听说控制欲强的男人不高兴被别人抢台词的,我给你机会哦。”
  “那我决定收敛一下我的控制欲了,试一下被你控制是什么感觉。”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和我结婚吧,穆成,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我以为她会按老习惯说得吱吱唔唔语焉不详,哪知道这么直截了当。她说得对,我不该让她抢我台词,只能重重吻她找补回来,这么拧的女人,肯主动说出结婚,让我不感动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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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年华你的青梅,她的竹马被遗忘的时光我的名字,你的姓氏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灯火阑珊处一路繁花相送和你一起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