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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狂诗曲3》 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

第十三乐章

 第25章 第十三乐章I

人心往往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坚强。
 
*********
 
接下来几个月里,可以说是裴诗人生中名气蹿升最快的一段时光。
自从皇家古典乐之夜之后,主动来找她签约古典唱片公司数不胜数,裴诗再三斟酌,与一家比较权威的公司——EYI Classics签约了,而且,这家公司听说她有意出新的创作专辑,立即按她的乐谱草稿为她量身打造了不下十种推广模式,并且安排了裴诗个人小提琴巡回演奏会,时间就定在与Adonis首次合奏之后。
而在Adonis这一边,本来他只是邀请她与自己合奏巴赫双小提琴协奏曲,但因为在练习期间俩人一起练习过、写过曲,在音乐理念上就有很多共识,于是,这场演奏会最终也仅仅成为了他们此后无数合作的预热开端。在他们表演前夕,在整座城市大街小巷里都能看见一张海报:裴诗和都穿着Adonis正统的小西装,前者黑衣黑发、后者白衣白发,分别站在海报左右两边,各自拿着一把小提琴,中间写着“经典名琴——当Adonis遇见裴诗”。
这段期间,她还把第一次在他家写下的曲子也续写了下去,完成了“夏梦”的第三乐章,并且在他的点评帮助下加以修改调整。这一个乐章是这首D小调乐曲中最震撼的一章,它从头到尾都贯穿了作曲家强大的精神力量,辉煌、自信、大气,且充满了激情。她以此作为协奏曲的最终章,却一直在寻找时机,为交响乐版本写下最后一个截然不同风格的结尾乐章。
当然,这两个相当自负的艺术家也争吵过很多次,最惨烈的一次两个人都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冲过去抓对方的头发。但是,每次吵架过后的结果,都是有更多优秀的作品诞生。
五月中旬,裴诗第二张小提琴曲专辑《诗的随想曲》正式问世。这张含金量极高的专辑收录了她去英国以后所有优秀的创作曲目,封面是她手拿小提琴、穿着一身哥特式黑纱长裙站在飘雪冬季的背影。这一回与《Nox》时期不同了,她轻轻松松就登陆上了同类唱片销售排行榜的顶端。而且,专辑发行后没多久,荷兰“古典回声”就为她颁发了最佳独奏唱片奖,美国IP卫星电台也评定她为“十大杰出艺术青年”之一。她与Adonis从对手转化为知己的话题,也被人们评为古典乐圈的一段佳话。但他们俩的合作,是颜胜娇极不愿意看见的。她三番五次阻挠Adonis与裴诗私下见面未果,竟威胁他要在圈内封杀他。但这一回Adonis却不像以前那么担心了,他早看穿了自己是颜胜娇手下最大的王牌,如果封杀自己,对她而言绝对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所以,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根本无视她的命令,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在这几个月里,裴诗的恋人事业也有了很大的进展。盛夏支付了收购Mori的款额,正式把Mori Japan划于囊中,上演了业内近些年最精彩的一段反转剧。裴诗知道,与夏承司当面完成这笔交易的人是森川光。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如果不看照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几乎都要忘记了他的长相。她所能铭记的,就只有他那烟火一般的笑声和初雪一般的肤色。她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觉得彼此不见面比较妥当。听说森川光再次来访,裴曲反应倒是不小。裴诗费了很大心思,才说服了他不去与森川光见面。自从上次发现裴曲偷偷哭泣,她发现他的情绪总是不稳定,身材日益消瘦,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两条胳膊都像两根粗绳子一样在袖子里晃来荡去。她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时常劝他多吃点饭,但他的胃仿佛被移植成了麻雀胃一样,每顿饭吃下去的米,简直可以用颗来计量。有一天她终于看不下去了,问他是不是打算这样饿死自己。
“姐,我心情不好,只是不想在家里吃饭。”他垂着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碗里的米饭,“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想去欧洲旅游一段时间。”
裴曲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向裴诗要钱,这是第一次。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转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给他。他第二天就消失了。虽然觉得他没有准备就直接出国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细想,只是想要花时间经营一下和夏承司的感情——她最近一直忙着音乐事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超过五个小时了。于是,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准备了牛肉烧烤,邀请夏承司来家里吃饭,然后和他坐在沙发上互相喂食、拥抱、接吻。最后,他把她压倒在沙发上,接吻的意义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含义。他们太久没有这样约会,他的反差比任何一次见面都大。他没时间脱衣裤,连领带都没时间摘,只把它匆匆塞进了衬衫,就和她进行肉体的爱情。在一次又一次身体的重叠中,她感到了越来越多的不安全和爱意,所以哪怕已经抵达了幸福的巅峰,她也不愿意放开他,反倒坐在他身上,用虎牙轻轻地咬他的脖子,就像一个吸血鬼婴儿一样。他望着她饱含水雾的眼,心里想着很可爱,说话却还是带着绝对命令的口吻:“想引诱我?”
“没什么。”她用鼻子蹭着他的脸颊,“……只是喜欢你。”
他先敏捷地吻了她,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也是。”
一个晚上的温存根本不够。刚好第二天是周末,他们约好翌日下午去公园散步。他说会提前来接她,但她想要制造一点情侣约会的感觉,所以定好时间和他在公园碰面。然而,当天半夜,她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个人就是夏娜。wWw。xiaoshuotxt。net
“我已经查出来了。”拉开家门的一刹那,夏娜丢了一个档案袋进来,她在两个高大保安的看护下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狂傲,“公开我那个案件的人确实是裴曲。现在就叫他出来。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想把我害到哪一步。”
“小曲去欧洲了。你过两个月再来找他吧。”知道羞辱裴曲的人不是夏娜以后,裴诗对她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强势了。但是,夏娜却没有一点言好的意思。视线迅速捕捉到了沙发上夏承司的领带,她对着那里扬了扬下巴,浅浅笑了:“那是我哥的东西吧。”
“这你自己问他去。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裴诗察觉到了她的不善,打算把她关在门外。
“裴诗,其实有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大好,但我还是感到很好奇啊。”夏娜的脸上充满了厌恶,渐渐变得有些扭曲,“是不是只要是哥哥,不管是亲的还是养的,你都有着有点特殊的爱好?可是,总跟亲人走这么近,还是不大好吧。”
“……什么意思?”裴诗理解了柯泽的部分,却没懂那个亲哥哥的部分。
“少来,别装了。我亲哥也是你亲哥的事,你不知道么?”
“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她的语气依然底气十足,心中却已隐隐开始感到不对劲。
“我二哥,夏承司,也是你的哥哥。”夏娜仿佛认定了她是在装蒜,抱着胳膊,带着一丝轻蔑的口吻说道,“现在,你还要再和他走这么近吗?你还想去勾引他吗?”
“夏娜,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口德。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怎么可能会和夏承司扯上关系?”
“裴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些事我哥都没告诉你?你父亲是去世了,但你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想到和你有血缘关系,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们的母亲?你是说……夏太太?”裴诗想起几个月前郭怡到夏承司家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越来越不吉利的预感将她整个人笼罩。
“对。你不用在意她是否还活着了。当初她既然决定要离开你们,肯定是不愿意再和你们相认的。现在你唯一要注意的事,就是停止引诱你亲哥哥。”
夏娜和她哥一样,说话总是带着命令的语调。但在隐藏情绪上面,她明显比夏承司弱了不止一点。发现裴诗的脸逐渐变得比墙上的石灰还白,她的得意与张狂也收敛了起来。她转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个保镖离开,等他们下去了,她才走近一些,小声说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和我哥已经在一起了?”
裴诗的无动于衷令她的担忧急剧增加,她的嗓音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恐惧压了下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接吻?”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领带,出神了片刻,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颤声说道:“裴诗,告诉我你们没有……你们没有……”
“我需要证据。”裴诗打断她,用最后一丝理性说出这句话。
“不可能的,我哥肯定不可能的。”夏娜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摇了摇头,晃乱了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大卷发,“对,我哥和我是一起知道这件事的,他才不会这么荒唐,对吧?”
“给我证据!”裴诗再也平静不了了,骤然尖锐起来,“没有证据,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你!”
然而,夏娜非但没听进她的话,反而绷紧了脸部肌肉,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裴诗,我们真不愧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啊,你居然和自己亲哥哥……哈哈哈哈!”她像一个患了精神病的病人一样,跌跌撞撞地转身走了。
但是,裴诗没有追上去。她在原地站了近半个小时,才坐回沙发上。她压住打电话给夏承司的冲动,想着不管夏娜说的是真是假,都要把这个问题留到明天与他见面以后再提出来。只是,认识夏娜这么多年,她们互相讨厌,却也早就开始互相了解。她知道,夏娜是一个把所有想法都写到脸上的人,刚才那番话不可能是说谎,最后的希望,就是期盼夏娜弄错了。她拿起夏承司的领带,在指尖缠绕了几圈,就像之前她恋恋不舍地缠在他身上一样。他们这个晚上一直黏在一起,他存在于她身体里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又强烈,余温久久未散,就好像根本没有离开过。身体像是被活生生地拆成了两部分,下面是炽热的,上面是冰冷的。然而,夜晚觉得这还不够,它化作一壶冷墨,将黑色泥泞生硬地灌入胸口。
第二天下午与夏承司有约会,裴诗却一大早就去了公园。她想呼吸新鲜空气,保持头脑清醒,这样才方便晚些观察夏承司的神色,从他那里套话。但是,自从她在长椅上坐下来,臀部和大腿就像是巨石涂上了502胶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椅面上,再也拔不起来。没过多久,连天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当她意识到快要下雨的时候,脸上已有了湿漉漉的触感。正想站起身去躲雨,她收到了一条夏承司的短信:“好像快下雨了,我来你家接你。”
“不用。”她回复道,“我已经到了,你直接来公园就好。”
打这几个字的短暂时间里,一场急躁的阵雨已经扑面落下,把她从头到尾都淋了个透彻。在这春末夏初的周末早晨,空气还是湿冷的,雨水不仅把天浇成了深黑色,还把她从皮肤到心底都浇成了彻骨的冰寒。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唯有死灰色渲染了草坪,流成一片空旷的大海。雨的腥味覆盖了馥郁的花香。虞美人和孔雀草被雨水不断拍打,就像落魄的侯爵夫人低垂着头。
终于,夏承司的车停在了不远的停车场里。还没等司机下车为他撑开伞,他就已经进入了暴雨中,不顾雨水打湿了西裤与皮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即便隔着厚厚的雨帘,她依然能感觉到他仪表堂堂的优雅。出现在这个无人的公园里,他仿佛是一座盛气凌人的贵族酒店,别着徽章,辉煌万丈,从荒凉的十字街道拔地而起。
这也一直是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哪怕全世界都坍塌为灰烬,他也能保持今日的风度,岿然不动地出现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雨下得太大,只能改天再来了。”他走到她面前,把伞朝她的方向靠了一些,“我们先回家。”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我要在这里?”
“不用问,我知道。”他脱下西装外套,把它搭在她的肩上,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肩,“有事回去再说吧。”
她躲开了他的手:“夏娜都跟你说了?”
想到夏娜前一夜歇斯底里的电话,夏承司又想起了之前与她在楼梯间听见父母吵架的内容……
——“夏明诚,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养情妇就算了,我也忍了,你把他们带回家,就实在太恶心了!你知道孩子会看到吗?你希望你的儿子都和你一样吗?你是想让娜娜再进一次监狱不成?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离婚,让我去死了算了!”
——“让你死?好让你下去陪那个贱男人?想都别想。没错,我是找女人了,但和你比起来算什么?你和贱男人偷情就算了,还想我去照顾你们的野种?夏太太,你才是太他妈可笑了!”
——“是,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希望这个家庭和睦,希望和你不计前嫌好好过日子,都是我的错!”
——“你别装可怜,你说这些话我还不明白么?是因为你根本离不开我。你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然当时又怎么会离开那个贱男人呢?”
——“是,都是我的错。但阿杰、阿司、娜娜、阿逸都是我的孩子,那两个可怜的孤儿难道就不是了吗?裴诗和裴曲,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啊……”
——“那是你和裴绍那个贱男人偷情偷出来的!现在你要和他的孩子相认,就挂上寡妇的名号从夏家滚出去!”
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发现了一切,然后离开自己。但是,心中还是会有几近卑微的期待:她会爱他,如同他爱她,可以不顾一切,放下一切,与所有的是非黑白,与整个世界背道而驰。然而,当他下车初次看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幻想,终究不过只是幻想。
“对,她都跟我说了。阿诗,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感冒。我们回去再说。”他再次伸手去揽她,她却像是被陷阱夹住的野鹿,激烈地打开了他的手。这一下不小心碰到他另一只手里的伞,把它撞了出去。刚好暴风是斜着吹的,立即把伞卷到了咆哮的暴雨中。这下他薄薄的衬衫也被雨彻底淋湿,头发有些狼狈地搭在额头上,但是,他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坚定的,几近冷漠。
“夏娜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她深黑的眼睛已被浇得眯了起来,嘴唇苍白得就像腊做的一样。这一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急不可耐,恨不得替他把否定的答案说出来。见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她走过去,抓住他的袖口,用乞求的姿态说道:“夏承司,告诉我啊……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记忆中的裴诗,一直是个傲慢又自负的女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放弃尊严的模样。他望着她几乎哭出来的脸,终于,低声说道:“是真的。”
像是一个不甘心的垂死之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他的袖子,指尖瑟瑟发抖。她还是没有放弃,抬头抱着微小的希望,轻轻说着:“可是,我妈妈叫高莹莹,她很早之前就在国外去世了……”
“高莹莹是我母亲以前的名字。嫁给我父亲以后,她就改名叫郭怡了。和父亲结婚以后,她曾经出轨和裴绍先生在一起过,生了你和小曲,但因为不想和我父亲离婚,所以就把孩子扔给了裴先生。”
她的手滑了下来。天上落下的雨水就像是一场庞大的悲剧,灌溉了这个无声的灰色世界。她只能听见雨的声音,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从何而来。是因为对母亲人格的失望,还是对自己与夏承司关系的绝望?还是二者皆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她抬起湿润的眼睛,镇定得有些可怕。
“在我们第一次睡觉的第二天。”
迅速回想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他如何也不愿意结婚生子的剖白,他对两个人发生关系一直小心翼翼的措施……她什么都懂了。就在这个瞬间,大脑像是被注入了酒精,眼前的一切都在幻境的驱使下变得摇摇欲坠,就仿佛置身于大西洋海底,望见了深海中悲伤的幽灵。她的声音轻得就像呼吸一样:“你已经验过DNA了?”
“是。”
“所以,你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还是和我在一起了。”
“是。”
“你知道……你是我的哥哥……还……还和我……”这一刻,已经说不出那些令自己反胃的字眼。她们过往所有的热恋与颈项缠绵,都像此时灰色的天空一样,只剩下了压抑与肮脏。
“是。”
“为什么……”她的眼早就湿润了,但这一刻却变成了红红的兔子眼,“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因为你没法接受,所以我要强迫你接受。”
她想起了他曾经试探着问“如果我们是兄妹你会怎么想”,但她的剧烈反应把气氛弄得很糟糕。和好以后,他就没有一丝犹豫地和她上床了。越去深想那天晚上的每个片段,她的脸色越难看。从那以后,每一次和他做爱,她居然都是那么享受,那么忘情。想到前一个晚上的细节,她的脑袋里甚至“嗡”地响了一声。她身体摇了摇,差一点跌倒在地上。察觉到他想扶自己,她像躲瘟疫一样后退了一步。他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不管她退几步,他都会靠近几步,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道:“阿诗,不要太在意。只要我们不生孩子,一样会很幸福。我们可以搬到国外去,没有人会阻止我们在……”
“……恶心。”她打断了他。
他怔了怔,短暂的无言过后,却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上拉去:“我们都已经是这种关系,没有退路了。”
“恶心!”她猛地拨开他的手,嚎啕大哭起来,“我!我从昨天晚上就在想这件事,如果夏娜说的是真的那该怎么办?我能不能接受?事实是,我只要想到和你有血缘关系,就根本没有办法去做假设——只要一想到和你做的那些事,我就……夏承司,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耻?这一切真是太恶心了……”
“我早就猜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还是一脸淡漠,心却像被揉成了碎片,“但你也没有办法后悔。以后你还有办法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么?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啪!!
她使尽了全力,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他的半边脸立刻泛起红色的五指印。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她哭得太厉害,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令她睁不开眼睛。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折磨着她,她连身子都站不直,只能弯着背不断咳嗽。在转身离开前,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夏承司……再见了。”
 
 
 
 
第26章 第十三乐章II
这场雨之后,裴诗又病倒了。晚上手机几乎一直没有停止震动,她却连拿起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仔细想过以后,她也不能怪他。毕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在他们俩有过亲密接触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种事情就像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绝对的男同性恋一样,是无可奈何的,是比婚外恋还要绝望且不可饶恕的感情。高烧像是一场熊熊烈火,在身躯的草原上杀死了所有生命的源头。到午夜的时候,他不再打电话,转而发了几条消息给她。她只隐约看见短信前几个字“对不起”以及“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在浑浑噩噩中删除了这些短信,关掉手机休息去了。
这场病比她想的严重。和上一回在英国一样,她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心态却非常消极,不愿意去看医生。直到唱片公司发现了她的情况,才拍经纪人到她家里,把半死不活的她拖到了医院。医生看过她的病,态度一点也不客气,说她再这样拖下去恐怕抢救都无效了,然后把她送到病房输液。在医院里,夏承司也没有停止联系她。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是把所有电话都直接挂断,示意自己没有出事。
只是,人心往往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坚强。无数个被病魔折磨的夜晚,看见手机上闪烁的“夏承司”,她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有多少次她想接起电话对他说“我想你”,已经记不清了。然而,她都转而照看她的助理或护士求助。最后一次发消息给他,她说的却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来纠缠我。祝你幸福。”
从那以后,夏承司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十天后,她的病稍微好了一些,她发了一条微信给裴曲,告诉他自己在医院,家里没人,让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如果回来提前告诉她。裴曲担心得不得了,说他正在罗马尼亚,一个星期之后就回来,让她在医院多休息一段时间。
一个月以后她要在全国十三个城市举办《诗的随想曲》巡回演奏会。因为生病,她又有十天没练琴,迫于压力,第二天就申请出院了。这一天下着伤感的浅浅细雨,助理送她到家楼下,收起了伞,几滴雨落在水泥地上,一如浸在宣纸上的墨一样。她爬上楼梯,回到空落落的家,竟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惆怅。不过十天而已,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居所,写满了陈旧的回忆。
看见家门,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WWw。xiaoshuotxt.neT听见门铃,就冲到这里拉开门,抱住了进来的夏承司。她搂住他的脖子,他却很不安分地伸手去摸她的胸,她拍掉他的手,他却又会转摸屁股。她终于生气了,严肃地说别乱来,他却理直气壮地扔了四个字给她:“条件反射。”
看见厨房,她就想起曾经在里面做菜的场景——她透过橱柜上的镜子看见夏承司,他在客厅认真工作的样子让她有淡淡的失落感,于是,她一直拍桌子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又低头工作。她又拍了几下椅子。他又抬起头,有点鄙夷地笑了一下:“太无聊了?如果想要我,直接说出来。”
看见沙发,就想起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亲昵蹭他脸颊的记忆;看见桌子,就想起自己把所有不爱吃的蔬菜全部扔到他碗里的记忆;看见衣架,就想起他怎么都没法在上面衣服里找到她手机被她乱打一通的记忆;就连看见茶杯,都会想到他低头喝水的样子……原来,分手的痛苦,比告白失败痛苦多了。如果不曾得到,就不会熟悉。如果不曾熟悉,就不会有这些像包袱一样的记忆。
那个曾经是恋人,哪怕是分手了,你也是如此了解他的一切。
然而,最令裴诗难过的,还是她在沙发上又一次看见了夏承司的领带。她的身体依然很虚,当更多清晰的回忆涌入脑海,她却连咳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沙哑地喘了几口气,坐在了沙发上。已经没法在有这么多回忆的房子里住下去。看来,真的得考虑搬家了。
这时,她听见了自己屋子里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刹那间,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绷紧了。难道家里有小偷?她面色苍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里拿了一个扫把。然后,她重新回到自己房门前,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然而,里面的人却令她吃了一惊——那竟然是弟弟的背影。他似乎没有听见她回来了,正在忙着翻她的保险柜,从里面拿了一叠钞票,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小曲?”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裴曲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脚下有点踉跄:“我、我什么都没做!姐,你怎么回来了……”
看见他的脸,裴诗手里的扫把倒在了地上。如何都不会想到,才这么点时间没见,裴曲就已经瘦得双眼和脸颊都萎靡成了坑,眼球和嘴唇外凸,就像三个肉球挂在了脸上。插在口袋里露出了一小节的胳膊,更是细得像是只剩了皮包骨头。他和裴诗一样,本来就是属于骨架纤细的人,现在瘦成这样,简直像是活死人一样令人感到可怕。
“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裴诗跑过去捧着裴曲无精打采的脸,手足无措地问道,“小曲,快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我没有,就是出去玩得太累了。”他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侧过头去。
就在他扭头的时候,裴诗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那股味道她似乎在哪里闻过,有点像烟味,令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她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却很机警地在整个家里转了一圈。然而,不管是在哪里,都没有找到他的行李箱。这时裴曲已经回到客厅了,他没有换鞋,拉开门就想出去。裴诗过去挡在家门前,阻止他的去路:“你的行李呢?”
“回来的路上弄丢了。”
“不对。你是不是把它卖了?”裴诗盯着他的双眼,惶恐地发现他不仅身材瘦得畸形,连瞳孔也扩大得不像正常人。她再一次拽住他的领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慢慢抬起头:“小曲……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裴曲锁着眉,神情专注地在自己袖子上闻了一下:“哪有,我什么都闻不到。”
“我闻到了海洛因的味道。”她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别骗我。这个味道我在阿姆斯特丹闻到过。”
像是想再次确认一样,她又凑过去在他身上闻,他却像被电棒打中一样猛地推开了她,和她保持了很大的距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跳动着,比什么时候都急躁。这种仿佛只会发生在别人生活里的可怕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的小曲身上。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可是,裴曲现在这种可怕的样子,又是铁铮铮的证据。她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而裴曲已经抢在她前面把她推到沙发上,打开门跑了出去。
“……小曲!”她想要站起来去追他,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只能蜷缩在沙发上,吃力地大口呼吸。
当天起,她就完全找不到裴曲了。手机一直关机,问他的朋友,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找到他辅导钢琴的学生,家长说他不是都好几个月没来了么,以后也不用来了。 于是,裴诗开始给他发短信。先是威胁他,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报案,然后逮到你,送你去戒毒所。然后暴躁地说,你这样到处乱跑、不负责任,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最后变成哀求他,说小曲,你快点回来,姐真的害怕你会出事……最后,所有短信都石沉大海了。裴诗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去报案。
就在警方出动人员寻找他的第十三天,裴曲回家了。之前在裴诗房间里找到的现金根本不够支撑他的开销,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来,跪在姐姐面前向她要钱。他的状态看上去比上次还要糟糕,脸部泛青,嘴唇哆嗦,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很显然这段时间用量过度了:“求求你,只给我一点点钱就好,我保证过了这一次再也不吸了。救救我,再这样下去会死掉,真的会死掉……姐,我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忍心看我死掉吗?”
无论他怎么哀求,她至始至终只能投以他冰冷的眼神。他用力拽着她的裤腿,说着毫无尊严的话,差一点就在地上给她磕头,她也没有一点动摇。真正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他抓她裤腿时露出的手臂——那里青筋绷起,上面有许多结痂的针孔。这一刻,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情绪完全崩溃了,抓着他的手腕就想对他破口大骂。但当真正抓住那皮包骨的触感的时候,她却倏地收回了手,呆了一下,然后,眼泪立刻流出来:“小曲,你才想让我死掉,对不对……”她用力捂着胸口,拼命压住汹涌而来的咳嗽。
“你是我最爱的姐姐,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掉呢。只要你给我一点点零用钱,我会对你比以前还要好的。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不然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此时的裴曲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病痛,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他觉得很甜蜜的话。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萌神”小曲。那个可爱柔顺的大男孩早已灰飞烟灭。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撒娇的僵尸,又可怖,又可笑。
泪水平滑地从她脸上滚落,她凄声说道:“跟我说说,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想不开去做傻事?最穷最无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啊,现在我有能力挣钱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正准备考虑搬到市中心一点的地方,找一套好房子住,把你推荐到最好的交响乐团里去,为什么你反而要这样?” 
裴曲却突然陷入了沉默。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不知道目光聚焦在哪里,瞳孔还是呈现出畸形的巨大:“可能姐姐觉得很幸福吧,我一点也不幸福。”
“为什么?”
“你什么都有,我却什么都没有。你看你,不管是事业还是恋爱都好顺利,我什么都不顺利。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她甚至很厌恶我。我是你和爸爸的亲人,却只能在酒店里打工,当孩子的家教,到处受气。不是不能吃这样的苦,但前提是……姐姐要和我一样才可以啊。可是你却越来越厉害了,成为闻名世界的小提琴家,被最优秀的男人爱着……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我并不想生活在你的光环下?”
这番话令裴诗心惊。和裴曲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这是她头一次知道,自己竟从来没有了解过弟弟。她一直觉得他听话、胆小、可爱,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孩子…… 她喃喃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夏承司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
“理由我不能告诉你。反正我们分了。”
“是因为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你……都知道?”裴诗再一次被他的话吓到。这孩子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我知道,她婚礼那天我发消息说我爱她,她就告诉了我这件事,让我滚蛋。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和夏娜也有血缘关系,可我还是喜欢她。”
“什么,你……你真的喜欢夏娜?!”裴诗晃晃脑袋,“为什么会喜欢她?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我那么讨厌她,是因为她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之前在伦敦,她被柯泽拒绝的第一个晚上喝得烂醉,抓着我就夺走了我的童贞,第二天却像避艾滋一样跑了。”他无视了越来越诧异的姐姐,颓废地说道,“原本以为把我关起来的人是她,我就想,既然无法和她成为恋人,那就成为仇人吧。可事实是,我猜错了。她只是鄙视我而已,根本不会动心机去折磨我。最后,她还心安理得地嫁给其他人了……”
裴诗睁大眼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曲歪着头,憔悴地笑了一下:“所以,你有必要难过吗?你和夏先生就算不能在一起,他还是爱你的。可是,我和夏娜既不能在一起,也无法相爱。我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没法和她相爱。那一个晚上过后,她燃起了我的希望,我写情书给她,把她喜欢的茉莉花别在信纸上,但她把花揉碎了,原封不动地退还给我,还讽刺我,说:‘如果你姐姐不再拉小提琴,我可以考虑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姐,我真的相信她了啊……我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却出尔反尔,逃得更远了……”
他干燥的眼眶里被泪水填满,就像是有一场雨降落在了两块小小的沙漠里。但裴诗却懵了:“你……满足了她的愿望?”
等了半天,看见他还是在哭,她脑海里却响起了和森川光最后的对话……
——“如果我说,是有人拜托我弄断你的手,才会完成和我的交易,你相信么?”
——“哦,那个人一定很不希望我拉小提琴。”
——“对。而且,这个人你并不陌生。”
——“是什么人?……不,别告诉我。你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我不会相信你的。”
——“不知道也比较好。如果知道是谁,你肯定会受不了。”
有生以来,裴诗第一次感到了浸泡入骨的恐惧。她提起一口气,握住发抖的双拳,颤声问道:“小曲,拜托森川组弄断我手臂的人……是你?”
“姐,我不喜欢你拉小提琴,不光是因为夏娜,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回答我的话!”
“对。”他毫不犹豫地答道,“把皇家古典乐之夜寄来的信藏起来的人,也是我。”
全然的死寂占据了所有的空气。窗外正逢夕阳西下,太阳的光微弱至极,仿佛是个快入棺材的守财奴,把最后一点黄金藏在自己的怀中。一列火车从边界的轨道开过,车轮撞击着轨道,金属声是这个无声世界里唯一的伴奏。红光像血一样染上裴诗的脸颊,她眼眶通红,四肢的血肉却像与筋骨分离了,冰凉地刺痛着骨头。几次深呼吸过后,她终于站起来,指着门口,冷冷地说道:“滚吧。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裴曲顿了一下,笑得没了眼睛:“要我滚可以,把最后的零花钱给我吧。”
裴诗觉得自己真心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把裴曲撵走后的当晚,她病得连药都拿不动,从床上滚了下来,半夜又去医院输了两瓶药水。第二天她康复了一些,不过整个人虚弱,身体素质像是再也好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巡回音乐会肯定会泡汤。现在生活里一切都搞砸了,这件事一定不能再放弃,所以,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市中心的新房子,先搬了一部分东西到那边去,打算换个环境调整心情,专心练琴。
眼见离音乐会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一个晚上,她正在拉一首快节奏的练习曲,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短信箱里有一条裴曲发来的消息:“姐姐,我觉得自己真是你的包袱。如果爸爸妈妈没有生我就好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连个道歉都没有,还在自怨自艾。他知道她有多心寒吗?自己真是太娇惯他了!她生气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继续练琴。
但又拉了几下,她的弓子停在了弦上面。维持着这个动作七八秒过后,她猛地把琴扔在了沙发上,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在睡衣上,换了鞋就冲下楼去,打车直奔旧居。
一切都和她预感的完全一样。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裴曲。他头发湿透,像是颈骨被拆了一样垂下脑袋。他半睁着眼睛,像是毒瘾发作,又像是垂死前夕。客厅里一片狼藉,浴室里的水被带到了客厅,电视机柜下面的医药箱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快要喝完的矿泉水,身侧的沙发上摆着堆积如山的药盒和胶囊盒——全部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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