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秋扬眉晚上回到家里以后，还是不放心，很多家长遇到这样的事，往往很粗暴，结果，事情没解决到弄得没法收拾。现在的年轻人特别看重自我，特别有个性。如果不找一个很适合的方法，恐怕连谈话都没法进行。秋扬眉跟安梅说了安小惠的情况后，安梅的脸色就不好。所以，她又给安梅打了一个电话，她是怕安梅对安小惠采取过激行为，如果真的采取过激行为，一切都会适得其反。

　　安梅向她保证不会的。

　　安梅第二天推掉了顾客家做服务的事情，到田甜家去了一趟，和田甜的母亲聊聊两个孩子，这样有利于她和女儿交流。

　　她跟田甜的母亲不熟，通过几次电话，但没见过面。但是，听说是为了小惠的事，很热情地接待了她。田甜的母亲不知道安小惠发生了什么？安梅也不好开口说她女儿为了一个男人逃课。只说女儿成绩下降。想知道她是怎么管教她家田甜的。

　　田母说，田甜的学习几乎不用她们操心，她从小就喜欢学习。不过，有时，挺能花钱的。好在学习好，她花点钱，我们也愿意。

　　安梅不时的点点头。

　　说到孩子平时跟别人的交往时，田母的法则是顺其自然，宁信其无，不信其有。安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等于纵容孩子为所欲为吗？在她们这个年龄里，有时根本就不能明辨是非的。

　　田母说，本来，她们这个年龄就是特殊阶段，刚从父母怀里断奶，又处于青春发育期，对什么事都好奇，初萌情欲，喜欢谈论爱情，把爱情友情看得高于一切，但是，什么是世间最好的爱情，友情，她并不知道。有时根本就是简单的模仿。所有的思想都处于萌芽状态。喜欢和男孩在一起也是正常的，我不认为她和男孩多接触一些就是谈对象，你就说咱们年轻时吧，也有过这种现象，但现在想起来哪是什么早恋，爱情啊？根本就是一种很纯的感情，如果你要是特意对孩子说出来，到是对她的一种提醒。说不定她真的去恋爱了呢。

　　安梅半信半疑。

　　自己年轻时，不就是被刘望富给感动的吗？雄董事长说的没错，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懂得爱情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如果自己年轻时不是轻信刘望富的甜言蜜语，她会过得这样惨吗？看来，她和田甜的母亲是两种教育方法，她不同意田甜母亲的方法，也不会让女儿和那个男人顺其自然。她就是怕女儿重走她的老路。

　　田母夸小惠是个不错的孩子，聪明漂亮，懂事。和田甜在一起很开心，晚上两个人自习回来都会看一个小时的书。

　　安梅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家小惠有时就是任性一点，有时你的话她表面上点头，但根本不按你说的做。”

　　“孩子有孩子的思维方式，我们有我们的，不能简单地说谁对谁错。”

　　“假如说，你女儿现在早恋了，影响了学业，你当母亲的怎么办？”安梅把这个问题踢给了田母。

　　“这件事挺复杂的，如果你说深了，孩子会产生叛逆心里，你越是不让，她越是要谈，相反，我想采取一点温和的态度，会好一些，最关健的是你得懂得她在想什么？如果能和孩子成为朋友式的母女关系一切都好处理，就是遇到这样的事她也愿意和你说。但是，如果平时不注意和孩子进行思想交流，这件事处理起来很难的，就像两军对垒一样。”

　　“你比我懂得很多心里学。”安梅笑了笑说。

　　“不过，我和我女儿真的是那种朋友式的母女关系。她思想上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和我说说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她和某个男孩走得过密。”

　　“跟你一席话，学了这么多东西。”

　　田甜的母亲笑了说：“你是怕她早恋爱？我仔细观察过两个孩子，好象没有。到是有一个男的经常打电话来找小惠的。我背地里问过田甜，是不是跟小惠谈恋爱。你猜田甜怎么说——”

　　安梅瞪大了眼睛看着田甜的母亲。

　　“人家说我们真是老古董，那是第三种友情。”

　　“第三种友情？只听说有第三者的，没听说有第三种友情的。”安梅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看把你吓的？以前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以为她们在胡弄我，是把第三者变相的说法。可你听人家怎么说？那种感情比友情深，比爱情浅！我还是不相信，这些孩子脑袋一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后来，我们家小惠就给我找来一些书给我看，那书上说的就是这种感情，让我们做家长的一定不要鲁莽。否则会适得其反。”

　　安梅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那你认识那个男人是谁吗？他在哪工作？”

　　“怎么？你想去找人家？”

　　“是的，如果可以，我想跟他谈谈。”

　　“这样不好吧，人家又不是跟你女儿谈恋爱？”田甜的母亲不知道安梅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赞成。

　　“那你是说不用管她们让她们放任自流？”

　　“如果你能确认小惠真的是跟他谈情说爱，可以找他谈，就这件事，我不止一次问过田甜，她说，真的没有，还激烈地反问我是不是一看见她们跟男的在一起就认为是谈恋爱？所以，我想如果你去找他，对小惠不是太好。”

　　安梅还是想知道这个给安小惠打电话的男人，他的其它情况。因为从秋扬眉的说法看，女儿好象是在谈情说爱。

　　“你知道做母亲的心情……”安梅担心地说。

　　“我不认识这个男的，只听田甜说，是小惠的老师，在教她发声，好象开个什么恋歌房，以前是秋川市音乐学院的讲师，辞职经商，挣了不少钱。如果她们真是在谈恋爱，我们家田甜根本不会跟我说起那个老师，这些孩子，我太了解她们了。”

　　“那你说我怎么办？”

　　“孩子和孩子也不一样，但有一点，要给她们很大的空间，要尊重她们的自尊。我们家田甜星期天她要看电视，要去超市我都不管她，她也曾对我说过，我越是管她，她会越来越叛逆。要是我不管她，尊重她的自由，她就会好好学习。这不，前几天，在什么杂志上发了一篇文章，挣了三百块钱稿费，特意请我和她爸吃了顿饭，说是感谢我们对她的充分尊重。”

　　说起田甜，田甜的母亲一脸的满足。

　　安梅不想跟田甜的母亲继续说下去了，她让小惠回家住。

　　从田甜家里出来，一路上安梅都在想田甜的母亲说的第三种感情，比友情深，比爱情浅。这本身就是一种很暧昧的情感。安梅虽然没读过很多书，就从字面的意思理解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她不赞成田甜母亲的观点。她更不会耸勇女儿跟这个男人发展这种比友情深比爱情浅的感情，任何事情都是相互转化的。而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尤其是处于她们这个年龄。

　　有一点事实很清楚，有一个男人经常和安小惠在一起，那么，她的成绩突然下滑就是和这个男人有着直接的关系。

　　安梅下定决心要从女儿的嘴里扣出这个男人是谁？她和他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第二天晚上快十一点时，安小惠回家来了，嘴里哼着歌，胸前抱着书本，很快乐的样子，安梅还没睡，正等她。她的眼睛看似在看电视，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到，她在想怎么和女儿把这场谈论进行到底，进行得彻底而顺利。她要把女儿封闭的心窗打开。否则，她无法对症下药。

　　“妈，什么好电视这么吸引你？是不是琼瑶老伯母的爱情片让你重温往事？”安小惠调皮地说。此时的她还以为母亲真的是被电视上的情节所吸引。

　　安梅从床上站起来关了电视。瞄了小惠一眼。

　　“咦，这么缠绵的电视怎么不看了？”安小惠感觉到母亲有一点说不出来的莫明其妙。

　　“最近功课怎么样？”安梅漫不经心地问。

　　“哎呀，我的老妈，拜托你好好睡觉，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叫独立自主，你就别跟着乱搀和了，我最近有点烦，不想和你谈论这个问题！”

　　“和你一样，我最近也有点烦，所以，就想和你聊聊。”

　　“我知道你为什么烦？是不是有点想那个刘大诗人？你呀，不离婚觉得委曲，真的要离了你又开始想人家？哎，要我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天下好男人有的是，说不定，现在正有一个新好男人在某一处等着你呢。”

　　“小惠，你是不是变了？小小年纪开口爱的，闭口爱的？你是不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这方面了？”安梅的声音有点变了味道。女儿一说这话，她就想起了秋扬眉说的那个天天找她的男人。

　　“哎呀，我的老妈，你不是说你烦吗？我这是跟你谈谈心，了解了解你烦恼的原因，不是说痛苦说出来就减轻了一半吗？”安小惠看见母亲的脸色不好，就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是吗？看来，我真的不该把你当成孩子了。”

　　“这就对了，妈，你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女儿！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吗？那我就做给你看！用不了多久，人们见了你就会点头哈腰的，就会有很多记者采访你，要你回答你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的。”安小惠说起自己的将来，眉飞色舞。

　　“是吗？就怕你不是出人头地，而是胡作非为！”

　　“你这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是非分辨不清？”

　　安小惠不明白母亲今晚是怎么了？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她洗完了脸，又洗了脚，把水倒倒，准备上床。但是看看母亲铁青着脸，又把鞋穿上了，站在地中央，双手插在兜里。

　　“是啊，我没说你是小孩子，你是什么事都懂。比我还懂！”

　　安梅发觉，跟女儿这场谈论，从一开始就很艰难。她的思想根本就跟不上女儿的思想，她不知道能不能在和平的气氛中把这场谈话进行到底。她尽量克制自己，尽量不去用尖酸刻溥的话伤害女儿的自尊。她想像田甜的母亲说的那样去对待女儿，让她安全渡过青春期。

　　她爱女儿，胜过爱她自己。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哪点让你生气了？还是小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了？”

　　安小惠看见母亲的脸色不好，又说了这么多莫明其妙的话，就知道母亲话中有话。

　　她一直注意观察着母亲，她每月都寄钱给她，她依旧去做家政服务，说白了，就是有钱人家的奶妈子，她才不希望母亲天天给人家干那种低三下四的活呢？有一次，她竟然做到她们同学家里去了，那个男生第二天就在班级里说出来，气得安小惠差一点找人撕了他的嘴，不过，那个男生知道安小惠要找人揍他以后，已经在同学面前给她道歉了，这就等于向全班做同学广告：安小惠的母亲没文化，到处给人做奶妈子。但是，谁也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半点轻视之意，都怕安小惠那张嘴巴。

　　母亲的手伸出来就跟干树皮一样。

　　安小惠还发现，她给母亲买的衣服化妆品都没了。至于钱她也没发现，因为以往家里有多少钱，在哪放着，她都一清二楚。家里的生活一点改变也没有，从来没有有肉，更别说鱼，前些日子，她试探母亲，她说她想要一台电脑，大概要五千多块。母亲说，等到她考上大学后，再给她买，安小惠说早买也是买，晚买也是买。为什么不是现在买？母亲说，现在没钱，她慢慢攒。

　　那么她把钱弄哪去了？衣服呢？卖了还是……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以为你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安梅尽量克制着自己。她不想在问题没弄清楚之前和女儿发火。可是，一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她就没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哎呀，我的老妈，是不是你的老情人惹你生气了，你就看我不顺眼？你的漂亮衣服都弄哪去了？”

　　安小惠一看母亲拉了脸，赶紧缓和气氛，她可不想让母亲为她生气，自从母亲和父亲闹离婚以后，安小惠从不惹母亲生气。她觉得母亲这一辈子活得是太痛苦了，做为女儿，她要是再跟着雪上加霜，母亲简直就没活路了。所以，就溜了话题。

　　安梅不想跟她说那套衣服的事，她觉得安小惠还是孩子，她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也不想让她知道。目前，她只想知道她为什么逃课？是不是真的像秋扬眉说的那样，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今晚，安小惠必需回答她，她一刻也不想等下去。这对她比什么都重要。

　　安小惠盯着母亲的脸。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同学家补功课吗？”

　　安小惠不冷不热的扔给她一句话。然后，扭身往床上一坐，大概是一坐间，她看见了床上的那张名片，顿时，惊慌从她脸上掠过，是不是母亲看到这张名片了？如果不是，这张名片怎么会在床上？母亲又怎么会对她横眉冷对？

　　惊慌之中，去拿起那张名片，安梅的一只手先她伸过去，拿了起来。

　　“什么破东西？我看看？”安小惠开始伪装自己。

　　可是她的伪装还是被安梅看个清清楚楚。她盯着女儿的脸，不肯放过她——女儿和这张名片有什么关系？难道……

　　安小惠伸着手，想把名片夺回来。安梅不肯放手，她又想起了名片上的那句话：如果你的夜晚很寂寞，很空虚，请来纤丝鸟听听歌，喝喝茶。甜咪小姐会陪您渡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然后，又把目光紧紧盯住安小惠的脸。如果不是她和男人去纤丝鸟她怎么会有这一张名片呢？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安梅索性直截了当说出来。

　　“和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安小惠愣了好一会儿，反问道。

　　“你不用装不明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老师来过了。”

　　“她来过就能说明我有问题？说明……”安小惠激烈的反驳道。

　　“还说不是。这张名片不是你带回来的吗？”

　　“是的，有什么不好吗？”安小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

　　“那么，就是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我和谁在一起？你说说我和谁在一起？你不要见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说我们是谈情说爱！好不好？”

　　“那你给我解释，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名片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想让我说真话的，那我循规蹈矩地告诉你，我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不过没有你想像的那样，我们是在一起学习，甜咪不是别人，而是我！我现在在纤丝鸟唱歌！”

　　“我没说你有什么不好，你去纤丝鸟唱歌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知道你想当歌星，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问题是，你想想，有多少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想当歌星？想像赵薇那样生活？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歌星，影星，如果你成了不歌星，又没读大学，你将来怎么生活？还像我一样吗？整天满面灰尘？四处奔波？弄得家不像家，人不像人？”

　　“我不可能走你的老路！”

　　“是，想像都很美好，现实是现实！可是你想没想过选择名星的路会有怎么样 的曲折和艰巨？万一有一天，你承受不住这样的艰难，你的一生不也就荒废了吗？妈是为你好，每一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难道我希望你坏吗？你根本就不理解妈的一片良苦用心！你是孩子，你的思想随时都有在变，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才会明白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你好！”

　　“谢谢你的好意！可你这样固执，我还能有所作为吗？人生不闯怎么能有希望？如果成功很容易的话，人人都当总统了！谁也不当农民，谁都不会受穷了。”

　　总之，安梅不希望女儿去唱歌，如果她实在要唱歌的话，可以去考艺术院校。

　　“你说得轻巧，钱呢？如果我上艺术院校，一年读下来差不多需要两万块钱，你拿什么让我上？”

　　“钱不用你管，你只管上学！”

　　“我不想连累你，我已经18岁了，我可以独立生活，我有能力自己解决自己的困难，你是我的母亲不假，但我不希望你来干涉我的未来！你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安小惠，我不能纵容你这种思想，你还是个孩子。”

　　安不惠见母亲这样哆哆逼人，也不想继续瞒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跟她坦白好了，她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她都要到纤丝鸟去唱歌！

　　“……，……”

　　“你是我的女儿，在理想选择的这条路上，你必需听我的，”

　　“我要是说不呢？”

　　有好大一会儿，安梅惊得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女儿。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知道我一直喜欢唱歌的，天天晚上到纤丝鸟唱歌，找找做名星的感觉。要是我事先跟你说，你也不会同意的，还不如自己直接去了好！”

　　“安小惠，你不愧是我的女儿，你做得很好，很让我心服口服。我是你的母亲，天天与你朝夕相伴，却不知你在干什么？你去唱歌也就罢了，我可以视而不见，我可以容忍你荒废学业，去实现你的歌星梦，但是，你不能背着我谈情说爱，背着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才多大，啊？你还不满18岁，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了形。然后，大叫道：“那是坐台小姐呆的地方。坐台小姐！你懂吗？”

　　安梅说着把那张名片摔到了女儿的脸上，她不允许女儿小小年纪就到这种场合和一些松松垮垮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他们很清白，她也不希望！

　　这是对女儿的一种保护！

　　她现在还是个孩子，根本看不清社会的真面目，她自以为是的成熟不过是她那个年龄带有孩子式的成熟。

　　那不是成熟！

　　安小惠站在床前，脸上的惊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母亲居然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为什么不能听她把事情的原委说一下？为什么不能从她的角度考虑一下事情？为什么要因为这点破事和她大吵大叫？她去唱歌有什么不好吗？她是在为她分担生活！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寻找幸福，她有什么错吗？

　　如果说有错的话，那是因为她们是两代人，她们的人生观，理想观，世界观不一样。选择和追求也就不一样。所以造成两个人之间巨大的鸿沟，不可逾越。

　　在这样的气氛面前，安小惠的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安梅也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和时间的，她气疯了，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足以平息自己的愤怒。

　　她紧紧地盯着女儿，安梅想：她就是用身上这套干净的校服来蒙蔽我的眼睛的，她背着她都做了一些什么？她还有脸回来？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冰清玉洁的女儿和那个极尽张扬，疯狂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安梅的目光中有疑惑，有愤怒，有绝望，更有怒不可揭。她想等女儿对她亲口告诉她，那一切不是真的，但是，在她和女儿对峙的过程中，女儿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而且居然对她说：

　　“当年你不也是不顾姥姥的反对跟了我那个十分让你失望的老爸了吗？”

　　安小惠的话让安梅一直窝在肚子里的火突然窜了出来。

　　“是吗？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我那时是在参加工作以后，是在法律允许的年龄，而你呢？你居然是在学校，你才18岁，还是个孩子，居然为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天天逃课？居然去纤丝鸟那种地方！你以为你很光荣？很前卫是不是？我告诉你，前天，你的班主任秋扬眉已经找到门上来了，你小小年纪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安小惠有好大一会儿是沉默的。

　　她在沉默中想着怎么和母亲谈判这件事。平息这件事。

　　“妈妈，我做这一切有什么错吗？我是为你的将来着想，为我的将来着想，你为什么一说起我唱歌这件事就这样愤怒？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好好谈谈？你不是说你一直想成为我最好的妈妈吗？我希望我们能心平气和的谈谈这件事！”

　　安小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

　　“妈妈，我能和你好好谈谈吗？”安小惠仰着脸，几乎是乞求了。

　　“你还有脸跟我谈？你居然满不再乎！不以为然！你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你还有没有一点自尊？我怎么……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下贱的女儿？” 安梅气得脸色发青，突然对着女儿气极败坏地大叫道。

　　她这句话彻底的把安小惠的自尊给撕碎了。安小惠不明白她的母亲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话来评论她？

　　她真的没做什么。她真的很清白。她真的很想成为一名歌星，她真的太爱唱歌了。她真的想为妈妈分担一点生活的痛苦！她那么爱她的妈妈，而妈妈却用这样的话伤害了她。

　　难道，她和母亲真的就不能有一点沟通吗？难道母亲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吗？难道她和母亲之间非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吗？

　　安小惠无法平息母亲的愤怒，她脱口而出：

　　“我下贱？好啊，你说我下贱我就下贱！但是，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你带来的后果？要不是你执意嫁给一个穷酸诗人，我会被人嘲笑吗？我会连一台电脑也买不起吗？我会连交校服的钱也没有吗？我会中午只吃一个馒头吗？我这叫自实其力，我有什么错吗？”

　　安小惠的倔脾气上来了，眼睛看着别处。

　　“可是你这是在出卖你自己！你在做贱你自己！做贱你的人格！”安梅转身，从地上拣起那张名片，再次摔到女儿的脸上。

　　安小惠从脸上抓过名片连看也没看，就把这张名片狠狠地给撕了，然后往空中一抛，天女散花样。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满不再乎的样儿：

　　“不就是去了纤丝鸟了吗？就算纤丝鸟是妓院！我也去定了！”

　　此时的安梅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恼怒的情绪从肚子里忽忽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秋扬眉告诉她不要采取过激行为，她早就忘到脑后了。一想到女儿荒废学业去唱歌，然后又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安梅她无法容忍！她不能容忍！女儿是在堕落。

　　她伸手在女儿的脸上掴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她真是气疯了。一边掴她的耳光一边歇斯底里地叫道：“叫你去唱歌！叫你下贱！叫你跟一些里男人混在一起！”

　　安小惠一动不动，她不躲闪，也不还手，而是怒目圆睁地看着她的母亲。

　　“你打死我好了！妈！你要是真打死我，我就不用在这世界上受穷了！不看别人对我的嘲笑了！”

　　“你还有脸叫我妈！”

　　“我去挣钱难道有什么错吗？”

　　是的，她去挣钱！是想帮母亲摆脱生活的困境。

　　她要挣钱，给母亲买一座像样的房子！而不是年复一年地住在史家胡同这样又矮又窄的亭子间里，夏天闷热，冬天寒冷！

　　她再也不想让母亲去给人家看孩子，做家政，不想母亲四处求人找工作。

　　她亲眼看过母亲低三下四的求人，亲眼看见母亲到菜市场拣那些别人扔下的菜叶。

　　母亲才四十岁，正值女人的第二青春期，她理应和其它女人一样，穿着质地很好的衣服，做一份适合自己或者自己喜欢的工作，一脸的从容和满足，她应该优雅，她应该微笑。她应该感觉到生活是如此美好。

　　可是，她的母亲呢？

　　看看她住的房子！看看她满面灰尘的样子，看看她脸上的疲惫！看看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做为女儿，她为母亲感到命运的不公平！

　　母亲居然为这事打了她。居然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她。

　　“打死你，就当我没你这么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

　　“这是你说的！我给你伤风败俗！我给你丢人！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妈妈！从此我们一刀二断！”

　　说完安小惠转身，夺门而逃，冲出了家门，冲进了夜色！

　　她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为这点小事对她大动肝火。她要离开母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要让她为今晚的行为后悔，她相信，她不但会成为歌手，还会成为大陆最好的歌星！她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