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梅试图同女儿进行一场关于灵魂的对话。

　　女儿躺在床上，确切地说是躺在床边上，背对着她，安梅知道她没睡，几次，她试图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她都巧妙地移开了。

　　这移开，是对她亲近的拒绝。是对她关心的拒绝。是孩子对母亲的拒绝。

　　安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叹息显得那么悠长！那么辛酸！那么无可奈何！

　　安小惠闭着眼睛，却难以入睡。屋内屋外，万籁无声，所有的争吵都已经过去，窗子开着，秋天夜晚凉爽的空气鱼惯而入，这样，屋子里即使不开空调也不会闷热的。

　　天空中的星星微微眨着眼睛，那么天真纯洁，全然不理会人世间的痛苦和欢乐。

　　此刻的安小惠她在想：他在哪？跟谁睡在一起？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还是另外的一个女人？

　　第二天刚过晚饭，安小惠想回梅苑，她想准备一下到北京用的东西。后天就走。电话里那个温存的男中音，又如期而至。不用问，当然是找安梅的，依旧是安小惠接的，她递给了母亲，母亲还是一句话没说把电话给挂了。

　　安小惠站在母亲的后背想，她一定是和那个男人闹别扭了。

　　于是安小惠说：“干嘛拒绝人家一次次的好意？也许，他是真心喜欢你。”

　　安梅瞪了她一眼，这一瞪眼，就好象是在同女儿急赤白脸的辩解，她是清白的，说出口却是低声的，没有底气的。

　　“我是为工作的事。”她说。

　　“我又没说你是坏女人！”安小惠满不再乎地说。

　　安梅的脸颊突然地热了起来，是那种生生地不自然地热，，好象她真的背着女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着女儿的眼睛慌乱地移开了，她的一慌乱是对她心事的最好泄露。

　　安小惠在家的这几天晚上，那个男人的电话总是如期而至，安梅一次也没出去。

　　安小惠试着问她为什么？安梅说这是大人的事，你不懂的。

　　安小惠紧追不舍：“别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如果你喜欢。就勇敢地去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不要眼看着幸福再次与你擦肩而过。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安梅的脸有点红。安梅说：“你小孩子多什么嘴？跟你说你也不懂的！”

　　安小惠说：“我懂，我什么不懂？男人和女人的事太简单不过了，无非就是爱和不爱。无非是接受和不接受。”

　　安梅瞪着眼睛看着她，找不到合适的话。她真是拿她没办法。

　　“有你这样跟母亲说话的吗？”

　　“我可是为你好。”

　　“好吧，既然说到了这个问题，既然，你对爱情研究得这么透彻，那么，还是跟我研究你的那个他吧，我愿意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你这是将计就计，看来我是中了你的圈套，也好，那我就当一次答记者问吧，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喜欢实话实说，就是你不爱听。”安小惠眼睛看着母亲。

　　几分 钟前气氛还紧张得很呢，现在缓和多了。

　　“嗯……他……对你好吗？”安梅也不知道要问什么？也只好从这点上问起了。

　　“当然，他比父亲还好，有时，更像父亲一样呵护我，否则，我会喜欢上他吗？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有很多男人想占我的便宜，但是，我不理他们，他们有时像苍蝇一样恶心，以为他们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们是谁？”

　　“男人啊？”

　　“是在酒店里的男人吗？”

　　“是的，那你以为是在哪？大街上那些坐公共汽车的男人全是没钱的男人，他们到是想跟女孩子表白，可是他有表白的资格吗？谁又会听他们说？”

　　“那……他……那他没欺骗你吗？”和女儿谈起男人，安梅还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拐扭。她总觉得这不她和18岁女儿谈论的话题。有点为时尚早。

　　她摇摇头，“他是新好男人，绝对的新好男人，你不懂的。”

　　“他是不是年龄很大？”

　　“和你差不多。”

　　安梅已经感觉到这个男人不是青年，而是人到中年，男人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才有让十几岁女孩子着迷的魅力。这就等于说他有老婆，有孩子。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纤丝鸟歌房啊，他人不错。长得也帅，又很有钱。”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拥有很多资产的男人他会真心爱你吗？你不过是为他的灿烂点缀的一朵花而己，而你早晚有一天是要枯萎掉的，你知道不知道？”安梅的声音大了起来。

　　安小惠冷笑一声说：“我知道，我不再乎爱情的朝朝暮暮，我只再乎我是不是曾经拥有，这有什么不好吗？人生是现在时，而不是过去时和将来时！我看重的是现在！我想的跟你不一样，没有爱情还要假装有爱情！我不想活得那么累，那么苦，也不想让自己满面灰尘，已经死去的女作家张爱玲说的对，人要出名，还是趁早。我双手赞成她说的，也正为她的话实践着。”

　　安梅瞠目结舌地看着女儿。小小年纪的她说的话让她难以接受。

　　沉默了很久安梅才抬起脸对安小惠说：“那你是打算和他继续保持下去了？”

　　“如果他还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的话。”

　　“我要你说是还是不是！”安梅的声音充满了命令。

　　“这很重要吗？”

　　“重要！”

　　“可惜，我管不了那么远。我也管不了他是不是喜欢我，我只再意我自己是不是爱过，就足够了！”

　　“你知道不知道妾是什么意思？”

　　“你想听听我给你的我解释吗？”安小惠扬着脸不屑一顾地看着她的已经气得脸色发白的母亲。“妾就是小老婆，就是二奶，就是跟原配争夺财产，争取地位的那个人人看不起又人人羡慕的年轻美貌的女孩子。”

　　停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我知道他不会给我婚姻，我也不需要，我只要我们能相爱就足够了，爱情比什么都好。让我们充满甜蜜和快乐。我干嘛要再意别人怎么看我？”

　　“可是你才18岁！你在挥霍青春！”安梅真想冲上去狠狠给她一个耳刮子。但是，她不能，她怕再一次把她打走。

　　“你呢，也别为了我火冒三丈，我总有一天要离开你独立生活的。如果你觉得我给你丢了人，我们一刀二断好了！”

　　说完转过，把挂在墙上的包取下来，她拉开包，一打打暂新的钱捆成捆，齐刷刷地展现在眼前。

　　安梅的眼睛被那么多花花绿绿的钱给刺痛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久，她的眼神才从那堆钱上移开，移到小惠的脸上。

　　安小惠一直盯着她的脸，盯着她表情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突然对着她母亲青紫的脸笑了，双手抱在胸前，拉着长音说：“一定是想起那句话，女人变坏才有钱吧？”

　　安梅说不出话。

　　“他给我的，这是三十万，我拿走其中的二十万，剩下的十万给你们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望富看着那堆钱，喜上眉梢。

　　“你不是喜欢钱吗？我给你送来了。”

　　“那……那我们就要了，何况你给我们也是应该的，我们毕竟养了你一回。”刘望富伸手去拿钱。

　　安梅伸手把他的手给打掉了。

　　“刘望富，亏得你说出口！你还有没有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啊？你还叫不叫男人？你居然……你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

　　刘望富不满地看着安梅。摊着两只手，有些强词夺理。

　　他说：“是我抢的？还是我勒索谁的？如果都不是。我女儿给我的，为什么不要？难道父亲花女儿的钱就是不道德的了？养儿防老吗？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吗？”

　　“刘望富，你比无赖还无赖！”

　　“妈，要我说你也不该这样说他，人吗？谁不想生活得好一点，何况这钱是我的？是我借的！”

　　“小惠，你听着，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要你这来路不明的钱的，哪怕我穷死，饿死！你必需给我送回去！”安梅厉声说。

　　“好啊，还有人嫌钱多了扎手，那我自己花好了。”安小惠伸手去拿那十万块捆好的现钞。刘望富用手挡住了安小惠的手。

　　刘望富讨好地笑着：“你不喜欢我喜欢！她这辈子就是受穷的命！他喜欢受穷谁有办法？”

　　安小惠冷冷地看着刘望富。却转身对她的母亲说：“有人比你想得开，我想拿走人家还不给了呢。”安小惠说完，背着背包往外走去。

　　安梅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了安小惠。

　　“是不是去找他！”

　　“是又怎么样？”安小惠一使劲儿，耸开了安梅的手。再次往门外走去。

　　安梅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和他不合适，我不允许你去找他！”

　　“是吗？你大概还没听到一句话，爱情是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在自己脚上才知道，你又没穿过，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他？”安小惠挑衅地看着她的母亲。

　　“我没见过，我也不用见他，但我知道你们在一起真的不合适！”

　　“爱情就是爱情，她和金钱和年龄和干什么和长相都没关系的！爱情不需要理由，我知道他年龄比我大，大得可以做我的父亲，我知道他有家，有老婆孩子！可是，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他也喜欢我就足够了！”安小惠依旧是刚才那副样子，双手抱在胸前。

　　安梅的表情说不上是瞠目结舌还是因为过份吃惊而变了形。

　　“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你的女儿不假，但我不是你！”

　　“我们不说这些，我要你把钱如数还给人家！”安梅命令道。

　　“你放心，我早对他说过，我会还他的，但不是今天。”

　　“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当然用得着，钱是开创事业的基础。否则，我带着它干嘛？”

　　“那我问你，他每月是不是给你很多钱？然后，你每月往家寄一千块？”

　　“没错，是我干的，我是不想看着你生活得那么惨。我不想让人知道，安小惠的母亲整天给人家擦桌打扫卫生。”

　　安梅无话可说。

　　那么，是她自作多情误会了吉腾飞。

　　安小惠还是要走，安梅死死不让，后来，安梅见留不住女儿，改变了主意，她要跟着她，看看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她也许会和那个男人好好谈谈。如果谈得好了她也许会劝他离开她，这样不是更好吗？

　　安小惠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去了，也好，让母亲跟他见个面，反正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母亲。母亲相中和不相中都不关她的事。要和他谈什么随便。她管不了那么多。再者，按计划她还有一天就要去北京。就是母亲为这事真的跟她闹翻了她也不再乎，眼不见，心不烦。母亲说会长者要把钱还给尤总，安小惠想，还就还，反正尤总是不会要的。

　　安梅坚持三十万全拿着。留下人家十万算怎么回事？咱不能让人家看成是风尘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