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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有几张脸》 作者:雨桦

第15章 打工妹一样当老权

  我的家乡在著名的革命老区沂蒙山的深处,山青水秀生活苦,家家户户靠几亩很薄的坡耕地生活,一年苦熬到头仅够吃喝。

  1993年我考上了县城重点中学,因为是寄宿制,每年要花费2000元钱。我只读完了髙中一年级便辍学回家。

  从学校里走出的那一刻,心情沉重,浑身无力。那种感觉不是眼泪能够表达的。之后,我大病一场。因为我的理想是上清华、北大。

  回到家里,我用捡破烂的几十块钱买了两头小猪。

  一年之后我用卖猪的700块钱做盘缠,准备去上海。我的百万富翁表哥就在上海,我天真地想:他或许会给我一些帮助。谁知,到达上海之后表哥只给我找了一家服装技校,就不肯理我了,我第一次体会到被疏远的滋味。学校开的是速成班,一个星期之内把全部工艺教你,会不会是你自己的事。七天之后,我从技校毕业,什么都不会。再去求表哥,这回他不耐烦地对我说:我最后管你一次。你自己也不小了,别凡事找着我,我这个百万富翁也是自己干出来的。然后把我送到一个正在招工的制衣公司,就走人了。制衣公司是台湾独资公司。老板对我们新进厂的工人训话说:公司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上厕所要请假,而且每次要限时,5分钟,特殊情况不能超过10分钟,否则,罚款20元。学徒期间工资180元,管吃管住,三个月后,各项技术指标都合格者,成为正式工,基本工资300块,另有红包。180元一月,我也不嫌少。我学得极其认真,为的是早出徒,早挣300块,早有红包。尽管每天要加班加点,干十几个小时,我还是很卖力。很快,三个月过去了,只有20人出了徒,我就在那没出徒的80人之中。望眼欲穿的希望化为泡影,心里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既然没出徒,就该问个明白,为什么我负责的工序盖着优良的质检章却不能出徒?先是找到领班,她是东北来的打工妹,对我问的问题表示无法回答,这要问老板。说完,她看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我们,才敢小声对我说:康老板最习惯用这种方法克扣工人工资,叫你有理没处说,干吃哑巴亏。如果你嫌挣的少,他会振振有词地说你这也不合格,那也没按照要求去做,然后还笑眯眯地鼓励你好好学,年轻人,应该干一行,爱一行。如果你真的很优秀,公司是不会埋没人才的。然后,又举出谁谁就是从打工妹提拔起来的管理人员。

  原来,这美好的背后,藏着这么多不为人所知的肮脏。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找康老板问问我为什么不能出徒?康老板正在打电话,我站在他的班台前。等他打完电话,我把事情说出来,他的脸上立即布满了阴云,说他不知道这事。去问生产部经理。生产部经理说这是老板的决定,该去问老板。我得不到答复,只好再次去问老板。老板很生气,对我说:你以为你是大学生还是名门闺秀?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然后不再理我,只顾打电话。一会儿,一个保安进来说我扰乱正常办公,不由分说将我带进了保安室,连骂带训地审问了一番,还狠狠告诫我,不要煽动闹事,否则,他就有权开除我。

  让我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发薪时,别人发180元,而我只发了100元。去问会计,她从鼻孔里冷漠地哼出一句话,你违反公司规定,罚了80元。然后将罚单摔在我跟前。因为这件事,车间女工都躲着我,生怕一接近我,就会传染某种可怕的疾病。我被她们孤立在一边,第一次体会到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滋味。为了保住这份饭碗,我只好忍受大家的孤立,疏远。两个月之后,我在这家公司一再受到打击排挤。无奈之下,我只好辞职。丢掉在上海赖以生存的饭碗,这我的打击很大,因为我又无家可归了,又不能去找表哥。在上海,苦力活都难找,云集上海的外乡人有上百万,如果靠我自己的能力,去找份工作,相当难。我走遍了上海的角角落落,仍没有找到要我的工厂。我伤心难过,心灰意冷。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必须打道回府。准备离开上海的那一刻,说不出是心痛?心酸?腊月二十九那天下午,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我回到了老家棉花村。一进门,父亲就问我拿回多少钱?我本想隐瞒事实,在父亲的追问下,我不得不说出了实情。他大骂我是败家子,700块就这么打水漂了。还把我给他买的新衣摔在我脸上,恶狠狠地说:我没有死!穿哪门子新衣?

  我连哭的力量和勇气都没有。无颜面对父母。

  我不甘心这样颓废下去,不甘心梦想破碎。正月没出,我又加人打工者的行列。这一次没去上海,而是选择了青岛。在劳务市场里,一位杨姓老板主动同我搭话,说他的服装厂就缺少我这样的技术缝纫工,每月包吃包住600块。600块?我在心里想,这么多啊!比上海高多了。表面不动声色,故意沉默很久,决定到他那里去做工。人在饥饿的时候,是没有挑选食物好坏的资格的。经过七拐八绕之后,才在一个偏僻小区找到他的工厂,是一间闲置多年的仓库改建的,黑暗、潮湿、闷热,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十几台机器挤在一起,模样朴素的打工妹神情疲惫的蹬着缝纫机。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才想起,我答应李老板时,他为什么要去了我的身份证,并以同劳动部门签订合同为由,留下我的身份证。他说签合同是假,怕我跑是真。我向李老板索要身份证,他立即明白我的意思,一改刚才的和善,态度蛮横地对我说,想来也是你,想走也是你,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开的工厂?

  我只好哀求他。他踱着方步,冷笑的目光里充满欲望和挑逗。他说:好办,你让我一次亲个够,我不但给你身份证,还给你200块的小费。几分钟就完事,你很划算!

  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下流语言侮辱我。但是,他的手里有我的身份证,我不能惹怒他。他看出我的心思,更加得寸进尺,顺手关了通向车间的大门,世界顿时黑暗下来,只剩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一把抱住我,把酒气熏天的嘴唇凑过来,说:你顺从我,要什么有什么。再穷,我也不喜欢你的臭钱!心里这么想,边挣扎,边想对策。他的力量很大,我怎么挣扎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制服我,像制服一个小鸡一样轻松。情急、之下,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松开了我,气急败坏地掏出身份证用打火机去烧。没有身份证我就成了黑人。我伸手夺过打火机,立刻软了下来,我说:大哥求你了。他像猫玩老鼠一样,嘿嘿一笑,问我怎么求他,用什么求他?我说:就像做交易一样。

  之后,闭上眼睛,任他乱抓,乱摸。另一只手抓过身份证,但又被他一把抢去。冷笑着说:“你想玩老子?笑话。实话告诉你,你是跑不掉的。”再次死死抱住我。

  我绝望地哭喊着,挣扎着。也许是怕工人听见,几分钟后,他终于松开了我。

  这个工厂没有名字,以加工内衣为主。我因无法拿到身份证不得不留在李老板的地下工厂,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之所以叫地下工厂,是一没有执照,也不用上税。奇怪的是,大家都说李老板是个好人。虽然做工时间长,但工资还可以。我只好把李老板骚扰我的事咽到肚子里。如果我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李老板是个色狼,还以为是我在勾引他。我看出,李老板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尤其是周围没人时,他的目光总在我身上转,很贪婪。我装作看不见,表情冷冰冰的。他在那些打工妹面前,也的确很正人君子,堂堂正正。一见到我,那眼神立即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有一次,趁没人之际,他走到我跟前说:余静,你不要不识抬举,别的打工妹我从不正眼瞧,我喜欢你是真心。

  我知道他说的是谎言,不准备理他。他很有一股执著劲,继续表白:你跟我好,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低着头,冷漠地打断他的话:“你有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不想被人玩够了一脚踢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做那种不是人的事。”他接过话茬说。我说可以,既然你爱我,我不扫你的兴,在一周之内,拿着离婚证来娶我,我知道李老板不会这么做,才激他。果然,他变得唯唯诺诺,说他老婆在温州有办事处,忙得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她不会发现的,就是发现了她也不敢怎么着。我说我有肝炎。他说,就是艾滋病他也不怕。没等他说完,有人过来,他装模作样地说两句就走开了。不知是害怕工人看见,还是我说我有肝炎他心里犯忌讳,总之他很少纠缠我了,即使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车间,他只是看着我。但是,老天有意跟我过不去。干到第七个月时,有一天,我突然昏倒在工作台上,吓坏了李老板,差人立即将我送到医院就走人了。我在医院里躺了二天,医生要我继续治疗观察,因为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我拔掉输液器,重新回到工作台上。这一次,李老板见到我时,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他不再是对我山盟海誓的那个人,谎言不攻自破。突然卸去精神枷锁,如释重负。一个星期之后,我再次昏倒在工作台上。这次我没去医院。可能是劳累过度所致,休息几天即可。

  第四天,我去上班时,遇见李老板。他主动同我搭话,问我身体怎么样。我一边回答,一边想,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往常,李老板除了要亲你的嘴唇之外,从不正眼看你。9点钟之后,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吓得我心怦枰跳,以为他又要像以往那样骚扰我。还没等我坐定,他就把一个红包递给我。然后又从一大把身份证中,找出我的,递给我。我愣了一下,以前,为要身份证,我费尽心机,他死活不给,现在为什么这么慷慨大方?就在我莫名其妙时,他态度极好地对我说:近期工厂效益不好,这是你两个月的工资。原来,他要解雇我。如果效益不好,为什么只解雇我一个?我明白了,他一定是害怕我再次昏倒在工作台上,到时候没有人负担大笔医疗费。

  我接过工资和身份证,二话没说,向李老板点点头,笑着走出那间地下工厂。来到阳光灿烂的大街上,街依旧繁华,对对情人从眼前走过,我的脸上依旧是刚才灿灿烂烂的笑,眼泪却从眼角一串串地流出来。我依在一棵榕树下,无助地哭出声音来。我想起我买过的一本书《北京人在纽约》。想到那些北京的知识精英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为了生存所受的种族歧视、挫折,不同文化冲突。与他们相比,我的苦难不过九牛一毛。他们在美国寻梦,我在自己的祖国寻梦,我比他们忧伤得多,也比他们幸福得多。

  走在美丽的街市中,擦干眼泪,挺起腰杆,孤单地寻找我的梦。既然想做老板,给自己打工,要做的不是叹息流泪、埋怨。成功不相信眼泪,命运不相信眼泪。但是,梦想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像我这样身无分文的打工妹。这期间,我一边寻找合适的工厂,一边想利用自己的技术开间缝纫店。这样挣钱就能很快,但是我手里仅有1000块,其余的钱都给家里寄去了,1000块是不够开店的。半个月之后,我仍然没有找到接收我的工厂。准备自己开店,有一处房子倒很适合开店,房租也不贵,但房主要一年的钱一次交齐,这样我的钱就不够了。任我怎么说都不行。那一刻,心灰意冷,真想跟同村的女孩一样,回到乡下,找个可靠的男人,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过平淡如水的日子。

  这一天我从劳务市场里出来,顺便去了服装批发市场,在一间名为惟美批发城的店里,我看见一个打工妹模样的女孩正接受另一个女人逐个工序的检査。女人检查完所有的工序,拿出其中的两件对女孩说:不合格,重新熨烫。女孩刚想为自己辩解,那个女人说:信誉是最好的广告,如果你不是怀着对顾客负责的信念,你就不要跟我合作。女孩说了一句道歉的话,又接过那二件不合格的衣服,领了700块钱。女人又发给她一些半成品。女孩说,10天之内一定交货,然后走了。

  我立在一边,忽然想起了什么,鼓起勇气对那个女人说:我对服装的所有工序都很熟,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为你加工服装。女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听我一口外地话,就不肯相信我。见她身边有缝纫机,我灵机一动,对她说:如果大姐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当场为你做一件,保准一小时之内是一条合格的西裤。

  也许是我的虔诚打动了女人,她不相信地扔给我一条裁好的西裤。就在惟美批发城,当着所有顾客的面,一小时之内,一条做工精致的西裤交到女人手里。她惊讶了,问我是不是服装学校毕业的。我诚实的回答,不是,但我一直在服装厂做工。她当即答应我可以给她加工服装。我乐得像个拣了金子的乞丐,租了一间简易的临时房,四处透风漏雨,每月只有100块,一个月一交。创业是艰难的,仅仅是一台缝纫机就把我难住了。商店里的太贵,买不起,旧的又不知去哪里买?而我又不能把我这种情况说给女老板,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如果她知道我连台缝纫机都买不起,说不定就不让我给她加工了呢。

  第二天,在一个老者的指导下,我去了旧货市场,那里果然有旧缝纫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连同码边机,以600块的价格成交。店就这样开起来了。屋子又暗又潮,像工地民工住的工棚。我已经很知足了。心中那个已经碎去的老板梦又一点点地清晰起来。为什么我不能像给我活的女老板那样成为老板?生活贫穷不是过错,但是当你离开人世时,还两手空空,那就是你的悲哀。我渴望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每天早晨把做好的衣服背到批发城,为省下三块钱的车费,我要扛着大包走一个小时。身材瘦小的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晚上,还要步行几十分钟去拿半成品。为了挣到一笔可观的加工费,洗刷我的贫穷,我几乎通宵达旦,累得精疲力尽。由于我加工的服装质量明显优于其他人的,女老板很信任我,所有活计先给我做。她的生意很好,我一个人做不过来,只好招了几个外地妹。这样’半年下来,我挣了8000块。拿着那些汗水钱,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安慰。

  一年后的一天,女老板上门找到我,她要成立自己的服装加工厂,想请我去负责服装厂的事情。她没有时间,我又懂所有工序,对质量要求也严,这是她请我去的主要原因。这个决定对我很突然。见我没有立即回答,她说,薪水你不用担心,每年两万,根据利润多少还有296的提成。她让我想几天,然后再回答她。经过权衡利弊,我决定到她那里去干。我当然想拥有自己的服装厂,但是,我没有资金,用开店挣的那点钱扩大资本积累很难成大气候。最主要的是在女老板那里我可以熟悉整个服装行业,了解市场动态。多经风雨,多锤炼自己,使自己更成熟。一个星期之后,我们签订了合同。因为我们的做工好,除了满足惟美批发城外,还有另外三家批发商也找到我们,为他们加工半成品,仅这一项一年就可有50万的利润。

  经历了这些,我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踏不平的坎坷,没有走不出的困境。要敢于经历失败,没有失败,就不可能有成功。

  我叫李永南,是山东省沂水县杨庄镇人。我的父亲是镇里有名的木工,他的手艺是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我髙中毕业后,跟父亲学得一手好手艺,一直在镇木工厂工作。因为亏损,发不出工资,1999年过完春节,我离开了木工厂,来到青岛打工。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通过一家职业介绍所给介绍的,是一家木器厂,可没多久就丢了工作,不得不重新去找。因为是木工,所以,我只能在木工厂或者是搞装修的公司找差事。就在我天天奔波在大街小巷的时候,报纸上的一份招聘启事让我的眼睛一亮。一家装修公司招聘经理,需懂木工技术,月薪一万元。我按照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小姐接的,也没问我其它情况,让我明天下午去面试。第二天,怀着一份忐忑不安的心去了这家装修公司,一场戏剧性的相遇开始了。面试我的老板汪洋是我多年前在部队的一个战友,我们同在大西北的张掖当兵,想不到,十年不见,他早已成了大老板。那天,应聘的人不少,但是,我因为是他的战友,自然而然地当上了装修公司的经理。这一切对我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既然汪洋会慷慨地把这个职务给我,说明他是很看重我们之间的战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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