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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江山》 作者:楚妆

第57章 明志

  无情崖陶花来过多次,往日在落霞山时便常来此处练功,没想到再来之时竟是如此心境。她只觉举步如有千斤一般,每登上一步,便想起摔下去时,也是要多摔这一步之高。

  崖上风景还是一如旧日,虽说曾有人在此坠崖,看起来却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无论怎样的惨剧,等事情过去,在外人看来仍旧一切如常,只有在那些当事人的心里留下重创罢了。

  陶花在月光下往崖边望过去,万丈深渊,不见有底。她又拾起一颗石子扔下去,竟然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到,想是实在太深了。她曾听落霞山的弟兄们讲过,这底下怪石嶙峋,跌落下去决无生还之机。

  陶花抿住嘴唇,就在崖边坐下来。

  秦梧在旁边却紧张得很,似乎生怕她一纵身也跃下去。

  陶花静坐了半个时辰,微微叹息起身,却在站起的瞬间看见旁边有金光在月色照耀下一闪。她走过去,在地上捡起了一枚小小金环。

  她觉得面熟,想了一刻才想起来——

  一次两人亲近的时候他被她怀中断箭硌痛了。她一向粗心,断箭一直在衣袋里,都没想到刻意扔掉。当时他可是大发了脾气,连着撒泼耍赖,把她那半支断箭给扔了,又问她讨要一件东西当作定情之物。她被他磨得不胜其烦,气着说:“这天下万物都是你的,你还要什么?”

  他也不生气,笑着俯到她耳边去,以唇舌取下了这只金环,跟她说:“这金环正好是一对,一人一只。”

  陶花却哪里当真,一对耳环缺了一只便不能再戴,她早已不记得另一只被扔到哪里去了。

  如今,这只金环他终于也放下了,那自然是断情之意。她却顾不得如何伤痛,细心把这只金环收在怀中,在月光中与秦梧下山。

  到得山脚下,正在路边看见一座观音庙。陶花不由想起旧事,就顺路拐了进去。她进到那庙里却有些奇怪了,只觉看起来熟悉之至,连那观音的模样都似曾相识。

  陶花不由说一句:“原来中土供奉的观音跟契丹是一模一样的。”

  秦梧笑道:“一听就知道你不常来,这尊观音是从契丹请来的呢。好象是皇上还做徽王的时候,派人去契丹请来这尊观音,据说还经过火灾,又重新漆画好的。你在这落霞山上居住,竟然不知道山下起了观音庙?听京城里的小姐夫人们说,很灵呢。”

  陶花听得心内愈发酸楚,她走到那观音像前,双膝跪地伏拜下去喃喃祷祝:“观音娘娘,求你保佑我夫君平安,就算是已到了黄泉路上,也请你让他先等一等我,等我料理好了江山幼子,自然是要与他——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秦梧在旁边听见也觉心酸,正要过去安慰她,却见陶花突地自地上跳起往门外疾奔而去,她赶紧追了出去。陶花站在门外举目四顾,看见秦梧出来便焦急问她:“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声叹息?”秦梧摇头。

  陶花顿足说:“我明明听到了,是恒岳的声音!”

  秦梧走近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陶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

  陶花轻咬嘴唇:“真的是我听错了?”

  陶花与秦梧两人回到京郊军营地,却是还未进营门先听到哀嚎声阵阵。两人大惊对望,莫非是有人偷袭?她们疾奔进门,看见连哨兵都坐在地下捂着肚子呻吟,倒并未看见敌人。

  林景云一脸焦急,看见陶花回营立刻皱眉上前:“小商河竟然被下了毒,等我喝水的时候才发觉。今晚我营士兵全都中毒,并不致命,却要人腹泻一晚,明晨定然无力。看来他是要明日来袭了。”

  陶花和秦梧一起惊在当地,没想到秦文连如此阴狠的招数都不吝使出。正无措之时,有飞马快使来到,忙得顾不上看满营呻吟,跪到中军帐前:“契丹大军突然南下,已近乌由城!”

  陶花握刀握得指节发白:“幽州军全军出动,北防空虚,竟是一点后路也不留,秦文你可真是够绝!”当年他曾经跟她说过调大军南下取汴京城之意,那时还只是说分兵一半,如今,他是全都不顾了,一意要先取这大周天下。

  陶花沉思半晌,转向林景云下令:“今夜京郊军北行,赶赴乌由。等赶到时,自然也就恢复气力了,契丹军曾大败于我国,也不敢急于求战。”

  林景云迟疑着问:“那,京城怎么办?”

  陶花不答,反问他:“扬州守将张闾现在何处?”

  “他深得皇上赏识,已官升至右卫将军,如今就在京郊军中。”陶花心中暗叹:自己是到用人的时候才想起来,赵恒岳却是草灰蛇线、伏笔千里了。

  “速传他来见我。京郊军即刻拔营,不必再留。”

  张闾很快传到,他却未见中毒之状,林景云不免问了一句:“你未饮水?”

  张闾躬身答道:“末将自从扬州之围后,食量水量都变得远小于往常。”

  陶花走到他跟前一礼:“张将军,扬州围城一役,陶花至今想来还觉钦佩异常。”

  张闾急忙还礼:“围城苦守之志,不若皇上与陶姑娘在城下那一声退兵之令,才真叫人心服。”

  陶花一愣:“怎么,你听到我发令了?”

  他微笑点头:“是,我当时正冲下来救助百姓,就在左近。陶姑娘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后来与皇上闲谈时还曾提起过。”

  陶花忽然有那么一点脸红,很快却又意识到今日之势,忙正色对张闾一揖:“如今汴梁空虚,还请张将军协助守城。当年怎么守的扬州,咱们今日就怎么守汴梁!必战至一人一卒方休。”

  张闾似有犹豫之态,并未接令。

  陶花微微皱眉:“怎么?张将军是怕再吃那份苦了么?”

  张闾抬头:“枢密使此言差矣,我张闾自亲手杀死幼子之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愿报效国家,辅佐一个体恤苍生疾苦的君主。”

  陶花轻轻低首:“张将军,我也曾亲手杀死我十一岁的弟弟,时局战乱,那是没有办法。”

  张闾徐徐点头:“不错。只是汴梁之守……”他抬头看了看旁边,见只有林景云和秦梧,便开口续下去,“皇上去无情崖之前,曾经到过京郊军营……”

  三人一齐跟进一步:“什么?”

  “皇上找到我,对我说,十日之内,会有大军来攻汴京。他说,若是陶姑娘在敌军中,那我们就要准备苦战;若是陶姑娘在我军中,那就要看陶姑娘的应对。陶姑娘要降,那就请我……请我……”他忽然看住陶花不语。

  陶花抿唇:“你说下去!”

  “若是你要降,皇上命我立斩你于军前!留下了尚方宝剑在此,嘱我们以扬州之志死守汴梁。”说着张闾解下佩剑,众人一看,正是赵恒岳之物。他又接下去:“如果陶姑娘要战,皇上却说,命我们献城投降,不可恋战。如今,既然陶姑娘要战,我张闾听命于皇上,想要献城。”

  林景云听到此皱眉:“献城?那岂不是把大周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张闾看了三人一眼:“我也这么问过。皇上说,不到万不得已,大周军队不可自相残杀。他还说,吴越王必然也是这么想的,必会想方设法避开两军正面交锋。我当时听这些话还不是很明白,现在看到竟是吴越王兵临城下,才明白皇上的意思。”

  秦梧和林景云各自沉思,又一起看向陶花。

  陶花轻轻吐语:“既然是他的旨意,咱们就听吧。快马到对岸营中,告诉敌军明早开城。”

  张闾又说:“皇上交待,不要告诉百姓有了兵变,免得人心恐慌离乱,只说是阅兵即可。”

  陶花点头:“让信使跟敌营说明白,允了这些咱们才开城。”

  张闾这才躬身:“多谢枢密使大人顾全圣上一番心意。”陶花回礼,却是面色沉沉,一片哀色。

  四人计议停当各自回帐休息。陶花刚刚走出两步,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响,她一回头,见是张闾跟了上来。他到近前垂首说:“陶姑娘,有句话我刚刚怕动摇军心,没有对大家说。皇上本来是给了我尚方宝剑、可以上斩公侯大臣的,可是他临去之时又说,若是你果真要降,也就放你去吧,还是别杀了。”

  陶花咬牙:“要我性命,尽管开口便是,何必吩咐你们!”

  第二天一早汴梁四门大开,秦文仍是一袭白衣,带着黑压压的铁骑精兵进城。幽州军过了小商河驻到原来京郊军的营地,而京郊军早已北进拒敌。

  陶花素甲素裙站在宫门口,身后是朝中大臣、宫内眷属,她身边站着四岁的太子赵榕,赵松则抱在宁致静怀中。

  秦文本来对她有些怒气,却是一看见赵榕就全都忘了。他飞身下马,过来一把抱起赵榕,四年未见过一面,他望着自己的孩子只觉万千情谊。不想赵榕却不这么想,一下子大哭起来连声叫唤“妈妈”。

  陶花接过赵榕,秦文侧头向她母子一笑,又柔声问她:“怎么你穿着一身白裙?还是红色好看些。”

  陶花冷冷答道:“败军之人,焉敢穿红?”

  秦文皱了皱眉,随即轻声笑说:“你想打胜仗么?该早告诉我,我陪你练兵便是。”说着探手去捉陶花的手腕。

  陶花即刻向后一闪:“群臣在此,请王爷自重。”

  他点点头,说了一句“你要名分,我会给你”,便起步进了宫门。

  金銮殿上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有人颤抖时身上环佩碰撞的声音。武将夺宫,人人都有些自危。

  秦文走上御阶,在金銮椅四周走了一圈,忽一转身,殿下立刻跪了几个文臣下去,陶花轻斥一声“软骨头”。他望望陶花,一脸温柔神气问她:“累了?要不你先回家去。”

  陶花朗声答道:“国破家亡,无家可归。”

  他一笑,下去抱起赵榕,不顾他挣扎扭动将他放在金銮椅上,而后对阶下众人说:“自今日起,太子登基为帝。我为摄政王,辅助新皇理政。枢密使陶花原本就是我的妻子,以后便是摄政王妃。”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陶花踏前一步:“秦文,我并不是你的妻子,也不会做这摄政王妃。”

  秦文仍是和和气气地答言:“你是想要我明媒正娶么?那咱们挑个日子行礼吧。”

  陶花仰头凝视他:“我已嫁为他人妇,再也不能做你的妻子了。”

  他轻轻一笑:“你我的婚约在先。”

  陶花低头踏前两步,走到御阶之下跪了下去。

  “秦文,我知道你我曾有断箭之盟、阳关之约,我也知道这朝中沸沸扬扬有许多关于你我的传言,今日我便是要在人前说清楚:我对你前情已断,心里只有恒岳一人。当初是他拆散你我,可是,我却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喜欢了他,只是自己没有察觉。仪熙殿中是你拒婚,征伐契丹时我又知道了家仇之事,对你的心就已经淡了,他昼夜陪在我身旁安慰,我亲近于他却是并不自知。后来知道你为我舍命刺耶律德昌,我……我怎敢负你、怎能负你?竟是一直自欺欺人、误承了你的深情。”

  “我不知如何求你放手,今日跪在你面前的,不是周国枢密使、不是陶花铁箭,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求你宽容。你若肯退兵,将天下还给赵氏,我陶花甘愿与你余生相伴,近身服侍,也不要这什么王妃名号,只是还我欠你的深情;你若不肯退兵,立意要让榕儿即位、你来做这摄政王,那,咱们可就从此是深仇大恨,我陶花手刃你也不会犹豫!江山陶花,你只能选一,请你三思!”

  说罢陶花伏头在地,久久不起。

  秦文站在御阶之上,气得几欲晕眩,双手死死握住金銮椅的扶手才勉力站稳。若是这番话在两人之间说出,或许还好些;如今朝中大臣都在,他这么心气高傲的一个人是被气得险险失态。陶花立意要在众人之前撇清两人关系,也是要让他当着这许多人做出选择,免得他将来食言。

  他一手按到佩剑上去,剑鞘碰到铁甲轻声一响,虽是轻声,在此时静寂的大殿上却是明显。赵榕就在他身边,被他身上的凛冽怒气与杀气所摄,又看见阶下跪着的是自己母亲,立时便惊吓万分,哭叫“爹爹”。

  他叫“爹爹”本意是呼唤赵恒岳来解救母亲,然而听在秦文耳中却似叫自己一般,他那一时暴起的怒气顿时被压了下去,双手离开佩剑和金銮椅的扶手,缓缓调匀呼吸。

  他在激怒时伸手去按佩剑是武将本能,赵榕却以为他要斩杀自己的母亲,立刻对他痛恨入骨。

  大殿中仍如死一般寂静。

  陶花仍是跪伏在地。

  静了有半柱香的功夫,秦文淡淡开口:“先皇已逝,太子登基是顺理成章。太子幼小,还有人比我更适合这摄政王之位么?”说完他冷冷一笑,轻轻摇了摇手指,立刻有几个亲兵过来,他指指阶下:“把王妃带回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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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写他,右手写爱潋滟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