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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2万分之一的怀抱》 作者:柳暗花溟

第29章 :狂野骑士之夜

  “她只爱自己吧。”林父微眯起眼睛,“不过,她做流产打掉死胎后,对丰和秀的兴趣也死了。再则,当时CES还处于随时会崩溃的阶段,热情过后,她大概不想嫁到我家过苦日子,所以答应了小野伸二的求婚。接着,我做了第二件大错事。我心疼秀,怕他受不了这打击,就联合丰和所有的知情人,把袁爱的决定说成是为家族牺牲,并非因为移情别恋。我以为这会让秀好过点,总比被背叛好过些,可这傻小子却为情自杀,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才辜负了心上人。真愚蠢哪,我们父子三个。如果我告诉他真相,当时他可能会痛、会受伤,但不至于闹到我差点失去他。很多人都不明白一件事,包括我在内,真相虽然残忍,可掩盖真相往往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其实就算明白,作为一个父亲,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又怎么忍心?好在秀被救过来了,丰告诉了他真相。他觉得自己太傻了,于是独自一人去外国读书,期间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也没要家里一分钱。几年后回来,他已经变得云淡风轻,我以为他彻底恢复了,但从他经常换女友,和任何女人也不深入交往的情况看,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看到这老爷子一脸痛惜和愧疚,我不禁安慰道:“林伯伯,时间会解释事情,也能解决事情的,不要担心,我看他现在好多了,可以坦然面对好多情况。中国有句古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必太担心了。”

  “呵呵,话虽如此,做到却难哪。”他轻笑,眼角的皱纹深刻而风霜,“其实对我而言,你还只是个小姑娘,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话的,可我知道我两个儿子都在意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处理感情事,别让他们受伤害。我唠叨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个。对他们兄弟,我负疚良多,表面上我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一直不安,这也就是我多管你们之间感情事的原因,我不想他们两个再受折磨,也不希望你这样的好姑娘错过我的儿子。”

  他结束这次长长的对话,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知道林氏兄弟非常优秀,但我对他们通通摸不透,对我而言,他们都是经历太丰富的人,我这种小白没办法应付。而且我自己的感情生活还一团糟,哪有能力医治别人?我是兽医,或者小狗情伤,我会治得更得心应手一点。

  但我还是没有学会拒绝,而林老爷子聪明地没要我答应任何事情,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似乎剩下的余韵要我自己来体味似的。他这样,反而让我摆脱不了一个疑问,我爱这对兄弟中的一个吗?他们爱我吗?有多爱?万一和家族利益再次发生冲突,我会不会是被抛弃的一个?豆男怎么办?

  “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别忘记我刚才说过的,感情是最逆反的情绪。”看我沉默不语,林父似乎知道我心中在挣扎什么似的,突然又说了一句。

  “强摘的瓜也不甜呀,得让瓜宝宝自然熟,要不怎么说瓜熟蒂落呢。”我循着他的话,好不容易找出一句来应答。

  林父笑起来,看起来很欢畅,当然还是非常有魅力的,“是呀,我不应该催熟,不过我有眼光,看得出你们这些小家伙不明白的东西。好吧,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别忘记你还有两关要过。”

  “若我不能通过呢?”

  “那证明我活到六十岁,眼光不但没长进,还退化了。”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第二关就是我家里养了些动物,我非常小心了,它们却总是半死不活,其实应该算是死亡率很高,你帮我看看,假如你能治好它们,你的第二关就过了。不过呢,我提前说好,这一关说来简单,但实际上并不好通过,因为我找了好多知名兽医,中外都有,却没有一个解决得了这些问题,我看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行不行?”

  我本来不想过什么关,但听说有动物受罪,我的爱心又泛滥成灾。这不关林家预备儿媳大闯关活动的事,而是上天既然赋予我听懂动物心声的异能,就是要我帮助它们的。

  “有的宠物寿命比较短,比如仓鼠,但它们的繁殖力惊人,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说,“您养的是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不太好说,“总之——很多种——而且是很长寿的那种。”

  “冷血动物?”我比较好奇,这样嚣张帅气的老爷子应该养大型犬科类动物比较可能,不会养乌龟吧。

  “下个月我回中国,你去我家看一下就知道了。”他烦恼地抚抚额头。

  我知道我这第二关肯定是能过的,因为我和动物对话一下就会知道症结之所在,只不知他第三关有什么古怪的测试法,但愿不要折腾人。

  “现在回去睡吧,估计你听我说了半天话,也消食了。”他走过来环住我的肩,让从小缺乏父爱的我,自然地倚在他胸前,感觉很温暖哪。从小到大,我只有我娘,想我那未曾谋面的父亲时,就在我胖胖又滑稽的师父身上寻找点感觉,但每次都很幻灭。

  不得不说,我的师父很二。

  “我晚饭都没吃,哪来食可消?”我不愿回屋,想再享受一下这父亲般的感觉。唉,其实老年人应该像他这样才对嘛,腰杆笔直,昂首阔步,比年轻人只多了岁月的沧桑和男人的魅力,谁说年纪大就代表虚弱?

  “还装蒜?丰不是带了很多吃的给你吗?”林父敲了一下我的头,“你不吃得饱饱的,怎么会有耐心听我老头子唠叨半天?丰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三十三岁的大男人,堂堂CES的副总,躲到饭厅外面好久,等别人都离开才去偷吃的,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想当年我追他们老妈也没这样过,唉,老子真没眼看了。”他总是在文雅的语气中夹一点粗俗的谚语,这种说话风格真是有趣极了。

  所以我笑出了声,被他带到房间门口,“去吧,明天带着你和那两小子去个好玩的地方,今晚要睡好,不然不漂亮了。”

  “我以可爱取胜。”我开玩笑道,这老爷子虽然长相威严,看着好像不容易接近,但实际上谈起话来很亲切,我很放松,所以把对我师父那套也晾了出来,“您先走,我目送您离开,这是小辈的礼貌。”

  他微笑点头,转向离开了。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景消失在走廊尽头,奇怪的感觉心里放松不少,似乎重担全卸了下来。或者因为他说要顺其自然,这样我就不用选择了,免得怎么选都是错。

  不过,我才要拉开房门,隔壁房间的门却先开了,吓了我一跳。

  “干吗呀你,人吓人,吓死人的。”我瞪了林泽丰一眼,看他精神很好,似乎一直没睡。

  “你不好好睡觉,跑到院子里去做什么?”他问,那神色好像我是他老婆,而且是出墙红杏的那种。

  “我看看月亮不行啊?要你管!”我继续拉门,却给他拦住了。

  “你跟我爸有什么话说,要说这么久?”他直截了当地问。

  我愕然,怀疑从我出门晒月亮开始,他就发现了,但他耳朵肯定没那么长,至少比兔子短,听不到我和他老爸说什么,但我们在房间门口的道别词,他是听到了吧。

  忽然,我产生一股很邪恶的念头,“这个也不要你管,但你爸爸是非常迷人的男人,成熟练达,充满魅力,比你强多了。”

  他呼了一口气,似乎有怒意在聚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拖长了声音,“如果他愿意,我很想当你的——呃——怎么说来着——小妈?后妈?”说完,我在他的魔爪掐到我脖子前,迅速逃进房间里。躺在床上还笑半天,然后睡得格外香甜,居然没有因为地方陌生而失眠,要知道我平时离开自己的枕头都睡不好。

  看来气坏林泽丰是我的恶趣味,如果能成功,我就特别开心。这让我怀疑自己有艾斯艾姆中的施虐倾向,不过这只是对林泽丰罢了。

  第二天一早,我精神饱满地走出房间,才拉开门,又看到林泽丰站在我门口,穿戴整齐,就像要去开国际会议似的。不过,晨光中的他英挺骄傲,阳刚帅气,不得不说,美型得很,只是因为背对阳光,脸色看来有点阴沉。

  “哦,你等等。”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跑回房间,拿出饭盒,塞到他手里,“谢谢晚餐,餐具已经洗好了。”

  “谁要这个,去丢掉。”他把那精美的漆木盒又塞到我手里。

  咦,态度恶劣,大概还记得我说要当他后妈的事,哈哈,我忍。

  “好吧,我觉得感谢是必要的礼貌。想当初,我给你做了七天的饭,也没见你说个谢字,这顿就当你报答我了。”我息事宁人地说,感觉自己很厚道,“话说,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可惜你没吃几天就跑日本来了,那些美食一定会坏掉。”

  “难吃死了。”他送我四个字,一定言不由衷,因为我感觉得出来,所以我不以为意。

  “你这人真是夸张自大。”我耸耸肩,“那你大早上的在我门口站岗有什么事?”

  “我没有等你,在等他。”他说着一指我身后。

  我转头一看,见林泽秀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着装很休闲,不过手里拿着机票。

  “你要走吗?”我和林泽丰几乎同时问。

  林泽秀无奈地一笑,“我不想走,还想带小新好好浏览日本呢。可是公司有事,昨天晚上我折腾到半夜。”

  我说林泽秀的房间内一直黑着灯呢,我还以为他为感情事伤神,没想到是公事。

  “我也订了今天的飞机,你留下,有什么事我来处理。”林泽丰说。

  “我也想。”林泽秀摊开手,“可这事你解决不了的,记得那个把你气得差点跳楼的中东人吗?他那人做起事来不紧不慢,到最后能逼得你把自己的奶奶卖给他,那种人你对付不来。一切都好好的,也只有他跳出来生事。”

  林泽丰以手抚额,看来真的对那个中东人很伤脑筋,“可是你好不容易有休假的机会,最近公司里的事特别多。”

  “你还不是一样?你比我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呢。放松几天吧,不能为公司真的死而后已。”林泽秀半真半假地说,“这次算我倒霉,正在二子争美的关键时候,我得把这相处的好机会让给你。不过放心,你和小新好好玩,回国后我会奋起直追的,说不定后发而先至哦。”

  “谁要跟他(她)一起玩。”我和林泽丰又同时开口。

  林泽秀挑起大拇指,“很默契。但是哥,你是替我招待小新,我本来答应解决完这边的事,就带她好好游览一番的。现在恐怕要食言了,你要帮我,别让她白跑一趟日本。”

  他这么说,我也不好推辞,林泽丰也不好不答应了。

  “我送你去机场。”林泽丰道。

  “不用。”林泽秀摆摆手,“高管家会送我,你们快去爸那里吧,他说今天还有安排。”

  “为什么我要听他安排?”林泽丰很逆反地说了一句。

  在这一刻,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这男人还真具有两面性。我不理会他,和林泽秀拥抱告别,然后施施然离开,走不到一分钟,他就追了上来。

  “走这边,笨蛋。”他拉我。

  唉,大白天的,我又迷路了。

  跟着他,我们很快到了林伯伯住的地方。日式的大门开着,从回廊就看到他老人家正坐在矮桌前看报,那只狗狗小仔就坐在他身边,看到我来了,立即高兴得摇头摆尾冲了出来。

  林泽丰骤然停住脚步,小仔也同样,我觉得他们互相害怕,都有转头欲走的冲动,但只有小仔这么做了,林泽丰却没有。这男人,还不如一只狗活得自由舒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正等你们吃早餐呢。”林父放下报纸说,看来情绪很好,“吃了早饭后我们就出发到大阪。”

  “为什么要去那里?”林泽丰问,一个劲儿地向我靠近。他当然不是为了向我示好,而是嫌小仔在桌边的其他位子趴过,而我这边是洁净的。

  “我没告诉你吗?”林父一扬眉,那动作和林泽丰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父子,“我这次来日本,一是为了买这个房子,同类的房子我搜寻了好久,一周前才找到这么中意的,话说你们不觉得它体现了日本建筑之美吗?”

  “是很好看。”我点点头,“就是人太少了,显得有点阴森。”

  “还没按我的意思装修呢,下次你再来时会很舒服的,这次绑架事件决定得仓促,只收拾了几个房间,也没找到合适的佣人。”林父道。

  “东京分部的生意出问题,是不是你搞的?”林泽丰突然插嘴。

  林父不回答,给他来个默认,在林泽丰要发作前,才道:“放心,就算你们不来解决,这次的事也不会对公司造成损害的。别忘记,CES可是我的,你现在还是打工仔,嚣张什么!”

  “爸,你这种行为很幼稚,还玩绑架。你怎么知道小新一定会跟来日本呢?”林泽丰一脸严肃,如果他总在这种情绪下吃饭,工作量又那么大,不得胃病才怪。

  林父唇角一扯,“我不知道,我只是赌你们兄弟两个舍不得把小新扔在中国,好让窦先生占了先手。事实证明,我赢了这一把。”

  林泽丰根本是想给他弟弟创造机会,他哪有舍不得我?我心想,但没有说破,因为看他们父子两个吵嘴很有意思。一瞬间,我理解了林泽秀看我和他哥斗来斗去的快感,看来人人心中都有恶劣因子。

  “二是什么?为什么要去大阪?”林泽丰不耐烦地问。

  “这正是我要回日本的第二个原因。前些日子,我一直住在加州,小新去过加州吗?”林父突然转移话题,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那是出产牛肉面的地方,加州牛肉面嘛,中国满街都是。”

  林父笑了起来,连林泽丰面色也柔和不少,“是啊,牛肉面,不过我在那儿听到的消息可不是关于牛肉面的,而是听说在大阪有一个民间的摩托大赛,我是来参加的。”

  参加摩托大赛?!我停住了吃东西。虽然他老人家看起来很年轻,但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是哈雷大赛,奖金没多少,还是后来我赞助的,主要是摩托爱好者的集会。”看到我的神情,林父解释道,“你们一起去吧,一定会很热闹,很好玩。小新你不知道吧,丰的车技不错的,高中时也当过飙车党。”

  飙车党?看不出来!他这样一本正经,随时可能为工作杀人的呆板人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与号称“狂野骑士”的摩托车手联系在一起的。

  “为此我还给你买了身俗称‘摩托小妞’的衣服,就在你衣柜里,看到了吗?到时候让丰骑摩托带你去兜风,感觉很不错,不是坐在汽车里能比的。”林父继续说。

  他说得我有点期待和兴奋,我这辈子还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呢,就算内心很想犯规、脱轨和冒险犯难,但现实中也没做过。而他说的那件衣服我也看到了,但我昨晚并不知道那是何时才穿的。

  衣服是旗袍式,不过是上下两截的,上衣紧身,小小的高领,可爱的斜襟,优雅精致的盘扣,长短仅到腰部,下面是一条侧开衩的迷你裙,开衩的地方垂着中国京剧服装中那种巴掌宽的、绣云纹的、带流苏的带子,走路的时候双腿若隐若现。

  整套衣服是湖水蓝的上等丝绸制成,样式是走性感一路,但衣服的质地却高雅华贵,很沉郁的感觉。再加上冷冷的色调却搭配着极鲜艳的垂带、黑色花纹丝袜和未及膝的红色靴子,整套衣服给人的感觉又贞洁又堕落,好像大家闺秀被引诱的感觉,别样的性感,有罪恶的气息,所以很勾人。

  真正的荡妇都带着禁欲的气息。

  虽然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不太合适,但我相信身材还不错的我穿上那套衣服,一定能令很多男人大流口水。其实我想迷倒的是林泽丰,倒不是为了让他爱上我,只是想看他惊艳的眼神。他一直不屑地视我为透明,或是以不耐烦的眼光把我看成小强,所以我特别渴望让他承认,我也是美丽的。

  男人是视觉动物,那就包装得漂漂亮亮给他们看好了。至于包装下的灵魂,只有真正心灵丰盛的男人才看得到,我不知道丰和秀,或者豆男是不是这样的好男人。

  “我不去。”林泽丰说出三个字,打断了我美好的想象。

  我以为林父会劝解他,或者以家长意志逼迫他,可是这老爷子没这样做,只是无所谓地道:“好吧,随你,可是小新似乎很有兴趣,那我们去好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着就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道,“我领你先看看我的车,待会儿我们就出发了。”

  我被拉着走过回廊,绕到后院去,赫然看到一辆帅呆了的超大摩托停在院子内。

  天哪,我没办法形容!一般来说,爱车的人中大部分是男人,但真正漂亮的东西,女人也会爱的。那车实在是太拉风了,不愧是名车,车型一流,车把,油箱,车头和车尾还装饰着骷髅头,或者魔鬼角、地狱铁链之类的小东西。

  “这是我的骑手服。”林父打开一个房间门,让我看他挂在木架上的衣服。

  到处是金属扣子及拉链的皮夹克和腰带,质地极好的瘦腿皮裤,装饰着华丽裸女扣子和马刺的皮靴及手套,还有一件像是鹿皮又非鹿皮的长风衣,GUUCI的墨镜。

  一句话,搭上那辆帅到极致的车,还有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头发梳成马尾,脖子上挂着戒指,耳朵上戴着十字架耳环的林总裁,简直酷毙了!

  “应该再配一个象征魔鬼撒旦的戒指。”我兴奋地提议。

  “有啊。”林老爷子答,然后不经意地一回头,“丰,你来干什么,我说过,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现在想去看看这个破比赛了。”林泽丰别扭地答道。

  我别过头去,肚子里却暗笑。

  果然姜是老的辣,这招激将法用得真好。他老人家一直拉着我的手,我又满脸崇拜地看着他,林泽丰同学一定觉得我成为他后妈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等不及,要来棒打老夫少妻。哈,这老爷子很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也明白自己的魅力。这样一来,小丰丰还敢不跟去?由不得他呀!

  就这样,我们一起去了大阪。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朋克党汇集在一起,场面何奇地壮观哪!我怀着和参加庙会差不多的心情四处浏览,感觉新奇而兴奋。

  眼看着好多牛气哄哄的摩托党招摇过市,风驰电掣,个个都是长发披肩、超大墨镜、皮衣皮裤,虽说这时候的日本早晚比较冷了,但是这么穿还是很雷的。

  至于那些摩托小妞,也就是骑手们的女友,有相当一部分年纪不轻了,说实话,身材很烂,还穿着紧身超短衣,看起来活像香肠,但她们还是很快乐,享受着速度与激情。

  最后比赛的结果我都不知道,完全是看热闹,不过却是最近一段日子里最高兴的一天。

  “无聊。”正当我兴高采烈地抱着电话,给我妈讲完摩托比赛的情况时,林泽丰在一边冷哼道。

  此时我们是坐在大阪最好酒店的最好套间中,通过落地玻璃窗看着无敌夜景。

  我不理会他的打击,反正我开心就行了,“不知道林副总觉得什么东西有聊?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很无趣吗?只有工作,没有娱乐,没有女人。”

  “我女人多的是。”他摆出那副经常性的、不屑我的神情。

  “可是没有真心相爱的。”我刺激他,“人这一辈子是享受人生的,不是做奴隶的,工作当然重要,可是也不能总这么紧张啊。晚上林伯伯要带我去兜风,你去不去?他还说带我去狂野骑士们聚集的酒吧去看看呢。”

  “不许去!那种地方很危险。你现在还是我的员工,出了事谁负责?”他立即反对。

  “我自己负责好了,要不我给你签免责书?”我说,“我想去,是因为没去过,我要见识一下。”

  “不行!”他继续反对,“就算你想去,也不能让我爸去,你应该明白,他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

  “别小看我,我至少还能让女人快乐,不像你这无趣的小子。”正说着,林父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还是龙行虎步的,但脸上确实有点疲态。

  看到他,我忽然觉得也许我真不应该出去兜风,至少不能在他老人家“比赛”了一天之后。可我还没说话,林泽丰却道:“你已经折腾一整天了,烟酒、速度,没有一样落下的,现在你要休息,不然想犯心脏病吗?”

  林父走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肩膀,“我已经答应小新了,做男人的首要原则就是不能食言。”

  我很想说不去也可以,但林父放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我立即明白他是让我别开口。这老爷子,又耍花样,而且是耍自己的儿子。

  “不行,你年纪一把,不能这么任性!”

  “这是承诺,小子,是承诺,对女人的承诺一定要做到,这才是个好男人。”林父道,“要不,你带小新去?父债子偿嘛。”

  原来这就是老爷子的目的啊,给我和他大儿子制造机会,所以想尽办法逼林泽丰。不过我并不介意这种机会,反正我和林泽丰不来电,倒是有这样的保镖带着我去兜风和闯酒吧,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好。只此一次。”最终,林泽丰愤愤不平地说,听起来不像是出去玩,倒像是上刑场。

  一小时后,我们在客厅集合。

  林泽丰看到我穿的衣服,还有我特意化的晚妆,眼神里出现了我渴盼已久的惊艳,但那神色马上又变得怒气冲冲,“穿得这么暴露干什么?立即回去换。”

  “这哪里暴露了?”我不服气,该包裹的地方一点没露,只不过上衣紧身点,裙子又短了点。可这是什么年代了,满大街小吊带配热裤,我这身衣服不过是设计巧妙,有些诱惑的感觉罢了。

  “我不觉得暴露呀,反而恰到好处。”林老爷子已经换上了便服,此时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酒,“再说,小新长年进行体育锻炼,身材结实又漂亮,不展示给人看有多可惜。”

  “可是她这衣服让人看了——”他停顿了一下,“觉得冷——现在晚上的气温很低了。”

  “到我房间,拿我的长风衣去。”林父不以为意地举了举杯,“小新这身衣服外套一件长款的男式风衣,一定拉风得很。”

  我欢欢喜喜去拿风衣,根本不理会林泽丰的意见。不过当我们在电梯里时,我好奇地问林泽丰,“我穿这衣服,真让人觉得冷吗?”

  他半转过身,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我,有点儿火大,有点儿恶意地笑,还有点儿火焰,“会让人看到就想给扒下来。”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这么说。这这这——这人不是太色情了吗?人家穿衣服是为了漂亮,他却想给脱光,真是衣冠禽兽!

  “就知道你这虚荣的女人喜欢招蜂引蝶,如果真惹出点什么麻烦,你可别怪我不管你。”他学人家撂狠话,扔下我就走。

  我愣了几秒后努力追上他的脚步,心里有些甜蜜的感觉。这么说,我现在在他眼里很有吸引力,很性感咯?如果是在中国,如果周围都是我认识的人,我未必敢这么穿,可我现在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是谁,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自由和随意。

  我二十九岁了,人生中虽然也犯过小错误,但却算是乖孩子,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如果我活得够长,应该说是循规蹈矩地过了三分之一的人生了。但这不证明我不想做点什么狂野的事,不过是被人生规则和道德所束缚罢了,便连青春期的时候,我都没闹出大事件。

  可是今天我有一个机会可以尝尝前卫先锋的感觉,体验出轨淘气的心情,做点冒险犯难的事。比如穿得性感惹火,和一个男人驾着酷毙了的摩托兜风,到嘈杂混乱的酒吧去逛逛,再做点其他发疯的事等等。我相信每个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想象时刻,不过我比较幸运,有机会实现它。

  其实,林泽丰今天的打扮也与平时不同。之前我每次见到他,他就算穿着休闲装,也显得很正式,言行举止总是一板一眼,高贵威严,却也严肃刻板。虽然帅得很,但总缺乏了一点活力,少了点烟火气。

  可现在他穿的是皮夹克和牛仔裤,大概借的是他父亲的衣服,神情比较随意,再加上他本来头发就比较短,模特一样的身架,走路时一定走在路中间,带着别人都要给他让路似的感觉,都增加了他身上的酷烈傲慢的气质,迷死一众女人是轻松的事。

  不幸的是,包括我在内。

  “车是借林伯伯的吗?”我踩着三寸高的高跟皮靴,一溜儿小跑地跟在他后面。

  “废话,我哪有这种东西。”他头也不回。

  “那林伯伯说你高中时代混过古惑仔,学人家飙车,是不是真的啊?”我继续狗腿地问。

  “忘记了。”

  “那我们去哪儿兜风?”

  他蓦然停下来,害我撞到他背上,“小姐,我只是替我父亲完成承诺,所以你要兜风,我就带你去实实在在逛一圈。你要去酒吧,我们路过某个酒馆的时候就进去,反正大阪所有大大小小的酒馆可能都被这些所谓‘狂野’骑士挤满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东问西?”

  我沉默两秒,用力深呼吸,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

  这回轮到他追我了,“你要去哪儿?”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不和态度恶劣的人在一起,那样玩起来也不会开心。”我气鼓鼓地说。

  “你想要怎样?”他问我,看起来有点敌意。

  奇怪了,我们是一起出去玩,干吗把我当敌人一样戒备,难道我会吃了他吗?还是我会占他便宜?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开心一点,现在我不愿意答理摆着臭脸的大少爷。”我想甩开他的手,不过没有成功。这死男人,别的不行,力气倒大,以后和他发生肢体冲突,一定不能被他抓到。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仰着头,“你要么别答应替林伯伯带我出来玩,要么就认真负责地完成。现在算怎么回事?明明答应了,却一身怨气,八百个不愿意、不甘心,别别扭扭的,好像我欠了你钱。或者,我杀了你老婆孩子?你干吗一直阴着脸对我,守着你这样的瘟神,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我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本小姐不奉陪了,反正你也是说话不算的,答应了林伯伯带我过一个快乐的夜晚都做不到,答应了秀要带我游玩也做不到,既然你这么言而无信,我干吗要委屈自己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委屈?”他一挑眉,显得难以置信。

  好像在说,我一个堂堂CES的副总,长得又高大又帅气,身家几十亿,身边美女无数,每一分钟都值个万八千的,多少人想和我说话我都不理,现在陪你一个相貌普通的小女子上街,没封我个圣人我就够不计较了,你还来给我挑三拣四?

  “可不是吗?”我不示弱地瞪回去,“你是一个情绪污染者,我才不要和你出去受罪呢。”

  我说着又挣了一下,但还是没能如愿。我以为他得发脾气,吼我两声,或者硬拉我往外走,没想到他绷了几秒后,忽然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并轻声道:“好吧,是我不好,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为很幼稚。”

  “快乐就行,为什么一定要每时每刻都成熟?”他态度软化,我好不习惯,心里怦怦乱跳。

  他点点头,没有放开我,但改抓着我的手臂为握着我的手,“现在可以走了吧,把风衣扣好,车开起来会很冷的。”他的手大而温暖,稳定有力,掌心有几颗粗糙的茧子刺痛着我的手指。

  可是,他这样忽冷忽热,时好时坏是什么意思嘛!害人家心乱如麻,随时得适应他的情绪。

  “你要是一开始就这样态度温和,我干吗找你麻烦呀。大家高高兴兴玩一晚,多好。”我胡乱说着,其实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对我凶时,我应付自如,他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知所措。真是变态的反应!

  手心中像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沿臂而上,直达头顶,片刻我的脑袋就像塞进了热棉花,一直满着,可又一直空白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想不起来,直到我坐在那辆超大的摩托车后座,抱着他的腰,慢慢驶上了公路,才渐渐恢复头脑的灵活,而当速度达到极致时,我不由得尖叫一声。

  从没有飙过车,从没有体会过这样刺激的速度,我既兴奋又感到害怕,忍不住惊叫连连。那些快速映入眼帘,又在我还没看清时就快速倒向身后的景物,晃得我觉得世界不真实,真的感觉我们比风还快。

  开始时,我挺担心他会摔到我,但经过起初的生涩后,他的动作很快熟练起来。林伯伯没有骗我,他确实曾经是个中高手,坐在他身后,似乎是滑行在海浪上,优雅顺畅,起伏轻柔,令人心情瞬间大好,有一种力量从我胸中涌动着,非要扯开喉咙喊出来才舒服。

  大概是受了我大呼小叫的影响,林泽丰也渐渐放松下来。他宽阔的肩背不再僵直,当我凑到他耳边问些白痴问题时,他也很轻快地回答我,没有不耐烦。而且我敢肯定,从这风驰电掣的感觉中得到快乐的不只是我,他从大学毕业后就接手家族事业,这样轻松自由的瞬间,他可能很久没有体味过了,甚至已经遗忘。

  日行一善,看来我到了日本也没忘记拯救可怜的有钱人,而此刻我也明白为什么林伯伯费尽心机要林泽丰带我出来了。他固然是找机会让我们相处,但其实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儿子可以放松一下,不要为了公司而一直紧绷着情绪。

  而现在,林老爷子达到了目的,因为林泽丰的身心已经完全放轻松了。我们穿行在大大小小的公路上,开始速度还不算很快,但后来他把车开到偏僻的路段,速度就像飞一样。我和林同学都很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再度回到繁华地段,林泽丰把车缓缓停在一间门口停满摩托车的酒吧前。

  “怎么样?”他问我,眼睛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亮闪闪的,久违的感觉让他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一样。

  “说实话,我不太站得起来。”我伸出手老实地道,不知道腿软和无力是因为速度还是惊吓。

  他笑了,想象不到地开朗和好看,而他扶我的姿势更像是把我拥在怀里,我们就这副样子走进了酒吧。

  几杯低度甜酒下肚,我感觉热了起来,想脱掉长风衣,他却坚决阻止我,那样子咬牙切齿,害得我不敢违背他,只解开了衣扣。唉,可惜了我这身装扮,只有他和林伯伯看过,没有颠倒众生,哪怕是一次呢。

  让所有男人都对自己大流口水,不是每个女人潜意识里都希望的吗?

  其实我这么老实听他的话,也是因为坐稳当了之后,发现这间酒吧气场不对。这里正如林泽丰所料,塞满了从世界各地来的骑手,肤色有黑有白有黄,彪形大汉居多,粗野狂放者更是不少,而且,因为都喝得有点高了,再加上激烈疯狂的音乐,彼此间显得不太友好,似乎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着。

  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危险。六个字:危险一触即发。

  我从电影中看过酒吧中打架的情形,只要有两个人打起来,在酒精的刺激下,最后会变成全酒吧的人混战,分不清是谁挑的头了。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今天玩得很开心了。”身为乖宝宝的我问他,不过因为酒吧中嘈杂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他没有听清,只疑惑地望着我。然后,我惊恐地发现他在我偷眼观察所有人的时候放松得过了头,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不少烈性酒,虽然没醉,但从眼神可以看出,他也有点兴奋过头了。

  从来,他都是沉着冷静的,所有情绪和感情习惯于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表露,更不发泄。难道正是因为他压抑太久,今晚有点一发而不可收拾了?骨子里的好战和野性全激发出来了?

  “我说我们回去吧?”我大声喊道。虽然还坐在吧椅上,上身却几乎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没回话,只冲我笑了笑,居然很魅惑,让我这种没经历的雏儿一下子就心跳过速。而他的一只手更是搂在了我的腰上。

  他要醉了!我吓得身子僵直,要知道这种亲昵的动作,他从不曾对我主动做过。而且,喝醉的男人是很可怕,很具侵略性的。

  “我累了,我们快走吧!”我再度请求,感觉自己真是古怪。当初出来玩,是我要来的,现在他正在兴头上,我又嚷嚷着要走了。看来我真是个令人扫兴的女人,不过虽然我想找点刺激,但现在感觉出这里有危险,当然会害怕了。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我,而我也没再问,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全被一声刺耳的响声吸引了。

  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大胡子不知为什么扭打在一起,不知是谁掷出的酒瓶,打中了一个金发的、看起来像吃过生牛肉一样强壮的摩托小妞的头,致使她额角出血。所以,她的男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酒瓶飞出的方向扑了去,只要觉得可能伤害了他女友的人,他仗着酒劲,挥拳就打。

  终于,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演了。只不过十几秒,整个酒吧乱成一团。音乐没停,尖叫声加倍,灯光闪烁,简直是一幅群魔乱舞的场面。人们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也不知对手是谁,反正逮到人就打,根本是发泄胸中以酒精积郁的力量嘛。

  这一切在电影上看还挺好玩的,真正置身其中就怕了。我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林泽丰,希望他快带我走。他站起身,护着我,冷静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拉着我溜着边儿,向卫生间的方向走,那边有一个后门没上锁,刚才我去补妆的时候看到过。

  眼着着我们都要胜利突围了,这时候,一个面目都被长发遮挡了的混蛋放着架不打,却冲过来拧我的屁股。

  这下林泽丰火了,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怒气瞬间弥漫在他的眼角眉梢,或者平时他不会这样,可他喝了太多的酒,受了太多气氛的影响、速度的刺激,所以一下暴怒起来。

  “躲在这儿。”他推我蹲在吧台安全的角落里,又顺手扯过一张歪倒的桌子挡在我面前,然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日本柔道还是中国功夫,慌乱之中我无法分辨,只看那个角度,我的天,那死老外犯贱的毛爪子完全被拧翻了,就算不断也会严重扭伤。以至于在这么混乱的环境下,我都能听到杀猪般的惨叫声。

  他真狠,那回在黑屋外的停车场,他一定被打得措手不及,不然也不会惨成那样子。怪不得他不带保镖,那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整天被人跟着,而是他觉得可以自保。

  不过在这种混战中,人人都是别人的帮手,也是别人的敌人,就见那老外哭号着弯身,身边又冲过来四五个人来,林泽丰来不及撤身,立即陷入了混战。

  酒吧内的灯光还晃个不停,早就晃花了我的眼,只见拳头翻飞,身影交错,林泽丰虽然很高大,但在这一群彪形大汉中却根本没有身材优势。不过,他很会打,暂时还没有被撂倒,不过时间长了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酒吧内黑拳黑瓶经常会冒出来,未必是针对他的,可误伤几率好大。

  而我并不是娇弱女子,咱是正式接受过二十年武术训练的,算不上武林高手,好歹也是身手不凡,哪能看伙伴打架而袖手旁观的?

  其实,我是想尽快拉他出战圈,因为我耳朵尖,在酒吧混战开始的一刻,我已经听到酒保报警了,估计这会儿警察快到了。我可不想被抓,听说外国警方歧视中国人的,回头再有冤狱什么的,我可惨了。

  再说,林泽丰一向重视公司形象,CES副总因在酒吧群殴而被捕,怎么说也不好听。就算他隐瞒,时代和城园也会大肆炒作此事。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警察来临前离开这里。

  左右一看,我找不到传说中七种武器之首,携带方便、打人趁手,平时还可以坐在上面以隐藏杀气的折凳。但是,面前有一段被砸成两段的桌腿,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左右抄起,大喝一声,也冲入战团。

  中国功夫,那不是乱盖的,不过几下,我就深入到林泽丰所在的地方,用中文跟他大喊大叫,说警察要来了。

  果然,“警察”两字对良民有着无限大的力量,尽管林泽丰打得开心,但听到此二字也如醍醐灌顶,立即就响应我的号召,一路撤退到战场边缘,然后向卫生间方向移动。

  那些老外哪里肯放我们走,我拿桌腿当飞镖,打退了两人,但林泽丰还是挨了几下。正胶着中,像是回应我的召唤,警车尖啸而来。而我们趁敌人们一愣神的工夫,慌忙从后门逃出来。

  也顾不得摩托车还在前门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儿远往哪儿跑,哪儿黑往哪儿跑,根本不辨东西南北,期间还与一辆增援的警车迎头相遇。幸好我够机灵,本来一直拉着林泽丰的,紧急改为反身拥抱,似一对情侣情到浓时,当街蜜语般。

  等警车一过,我拉着他继续跑,直跑到筋疲力尽,停在一个窄小而黑暗的小街中,不停地咳嗽,然后想想又觉得特别刺激,一辈子也没这么好玩过,好像犯了错、作了弊而逃脱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也一样。

  然后——也不知怎么——或者是我兴奋过头了,又或者是我体内的酒精开始折磨我,反正我突然跳起来,攀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吧唧一吻。

  再然后,我让自己吓着了,僵在那儿不动,手放了下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动弹不得,这才发现我的双脚悬空,整个身子都被他抱着。

  “是你勾我的。”他哑着嗓子说,眼神有点怕人,似乎有一种比火还要热烈的东西,大概像是射线什么的,要不就是妖术,反正牢牢盯住了我,让我感觉从心底开始融化,像火苗过大的蜡烛。

  “啊?”我只能发出单音节,想错开目光,可是给锁住了。

  “是你勾我的!”他恶狠狠地重复。

  “啊?”冤枉啊!我无意的,完全无意。

  可是我再无法辨别出声,因为他突然就吻了上来,速度非常快,只啄了一下,离开,之后又一下,再一下,一下比一下在我唇上停留的时间长,显得无比地眷恋和缠绵。

  “上次之后——我一直想再继续——忍了好久。”他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听起来不像是他说的,而是从他心底发出的。

  我命令自己抵抗,可是没有用,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夺走。而他似乎站立不稳似的,抱着我东倒西歪的,先是我的背撞到了墙,然后他似乎是怕撞疼了我,反过身,自己倚着墙壁,让我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他的吻那样激烈,像要生吃了我似的,而我以为自己在推他,可是双手却紧抱着他的脖子。直到他的手臂、我的手臂,他的心跳、我的心跳,纠缠在一起,无法分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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