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爱恶俗广告 (1)

　　一直都有看小报新闻听恶俗广告的癖好，觉得最能从中窥到一般人的喜好和烦恼。近日在J市的晚报，看到一整版的关于某种妇用保健品的广告。一行行地看下去，觉得真是快乐无比。拿朋友晨的话说，看这样被记者的生花妙笔，吹得如不老仙丹一样的“好药”广告，简直是要笑折了腰的。

　　标题很是吸引如我一样小市民的眼球，比如《为人妻的女人，竟然成了N个小伙子的追求对象》；中间又有一则，说，《56岁阿姨，雨中疯狂闯某某药店》。角落处还有几则满腹委屈的小事例，诸如被造假者利用名声牟利，当家人大怒；卖药服务员被蜂拥抢购的女人们踩伤了脚，万般无奈，等等等等。一路看下来，像是在观一个有意思的喜剧，而且情节跌宕，细节引人；里面的女子们也是由幽怨渐渐得意，恨不得告诉天下所有姐妹们，只要服用了此药丸，保你能将包括老公在内的N多男人一网打尽。不排除此药真的有排毒养颜、让女人年轻十岁的可能，但如此大张旗鼓地夸大宣传，而且言词里，处处是女人因男人而起的烦乱和小心，却是让如我之类的爱发牢骚者，不免对新时代女人们的快乐的本质，生出怀疑和猜忌。

　　古有封火戏诸侯，千金难买美人笑之类的故事，但看上去似乎女人还是相当自信的，需要男人花大心思，才肯微微将唇角上扬。但现在充斥了电视广播报纸和网络的，全是女人怎样美丽，才能更蛊惑男人吸引异性的广告。丰胸，美容，吸脂，养颜，瘦身，每一招看上去，都会对男人有致命的诱惑。事实上也确实有许多的女人，为此不惜代价，将大把的钱，交给商家。而后将因此少得可怜的美丽，呈现给男人们看。女为悦己者容，但为什么那个悦己的人，非得是男人？女人们完全可以为了镜中的自己，而妩媚妖娆；而且，若是把希望与快乐，建立在异性认同和欣赏的基础上，那么，真正的情况常常是，快乐来的很慢，很少，其中夹杂的，亦大多是疼痛与苦闷。

　　丰胸的广告首先从电视中淡出，应该能够给女人们一个清醒的机会。女人的事情女人办，女人的快乐，当然也要自己寻找，而不是在男人的回头里，才肯自信，从而略略迟疑地认可自己。其实女人的美，可以很简单，甚至不需要花费分文。只要你记得自信，自立，自足；喜好简单生活，知道健康、微笑和感恩，其实是最重要的心态。而当你真的为自己而崇尚纯净的生活，那么，你自会在远离丰胸美体的清新空气里，有一种由内而外的优雅与美好。

　　丰胸广告被封杀，我这类平胸的小女子，倒并没有因此觉得快慰，反而略略怅惘，有些可惜，失去了一个可以让我无限快乐地恶评一番的基石。但幸好还有小报上各式各样的征婚广告，可以在这些给婚姻加注了各色条件的男女里，窥见当下两性之间，小心翼翼又局促尴尬的情爱。所以不管广告如何地遭人厌恶，如何地让爱美的女人们趋之若骛，如何地让商家心疼大笔的费用，我都很八卦地狂爱它们的恶俗，且认定这是一个如此迅捷有趣的方式，让人在一片热闹喧哗里，嘻笑，且远远地反思我们又爱又恨的俗世生活。

　　但是如果我的姐妹们，能从这种狂热的追求里，冷静下来，或者再不为各种的药品生出自卑，或是冲天的“志向”，那么，我的自私的小乐趣，倒是不要也罢。尽管，会有如减肥拉皮划眼一样的疼痛，在心底升起。

　　我爸他不认识人家周杰伦。上个世纪的90年代，我爸也曾和我一样，是个狂热的追星族。我那时候读中学，是个不务正业的丫头片子，常常偷了老爸的私房钱，去买明星的粘贴画。回来后贴得满卧室都是，什么周慧敏、四大天王、翁美玲、赵雅芝、黎明、小虎队，只要是小铺子里有卖的，电视里出现过的，我都会将他们全部搬回我缤纷的小屋里来。老爸那时候最喜欢来我“狗窝”里游逛，看见有他无法忍受的新潮巨星，就直接恶狠狠地没收掉。后来我又潜到他老人家书房里去偷钱，才发现那些被他怒斥过的明星，竟是全都被他像藏钱一样，小心翼翼夹在了字典和书本里。至此我们父女两个，便背着老妈达成一个协议，由他拨专款，我做外务大臣，全权负责明星粘贴画的购买与共享。

　　那时候我爸超级喜欢赵雅芝，说那简直是他最理想的梦中情人，哪像我妈，没人家漂亮不说，连点温柔也没有，吃饭从来都是站在书房门口，双手叉腰，二目圆睁，村头大喇叭似的高喝：王大傻，你还给我吃不吃饭？！只这一句，我爸就觉得足够他在梦里“背叛”我妈千万次了。热播《新白娘子传奇》那会儿，我爸简直是比看世界杯还要兴奋和痴迷，只要时针一指到8上，他即便是明天就要被老板开除了，或者当晚要被我妈蹬下床去睡地板，他也全不介意。我爸真是赵的忠实粉丝，我精心挑选来的贴画，全被他独吞了去。被我妈撞见了，就说刚从丫头那里没收的。我妈一直没见过我爸对着赵的玉照，神魂颠倒的模样，所以就任他从我手里抢了贴画，一脸严肃地回书房去“研究”。倒是我，抓住了他的软肋，他一要在我面前摆威风，就立马得意洋洋地“恐吓”他：小心我去老妈那里，告你“金屋藏娇”！我爸立刻在这句话里举手投降，外加牺牲一点买零食的小费给我。

　　我爸一直忠心耿耿地喜欢着白娘子，不像我，起初着迷黎天王，后来看《上海滩》，一眼瞥见跟我爸偶像做搭档的周润发，立马丢了黎天王，满世界寻找许文强的身影。但时日依然不长久，帅哥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我的粘贴本上，也是喜新厌旧地，换了又换。等到我要去读大学那一年的暑假，我收拾废纸旧书卖，竟是发现我的明星收藏本，摞起来比课本还要高。里面记录的明星们的逸闻趣事，比所有的课堂笔记还要详细和丰富。这笔无价之宝，怕被老妈私自焚书，全都交给老爸管理。记得交接仪式完毕后，我还专门请老爸去吃了羊肉串，两个人在露天的马路旁，边热火朝天地吃吃喝喝，边谈着各自偶像的星运历程，那样的美好和酣畅，真希望做中学老师的刻板老妈，能品尝到点滴。

　　进大学后常写信与我爸互通有无，知道他没了我的接应就消息闭塞，便常常把各处收罗来的明星新闻，唠唠叨叨地讲给他听。但老爸自从知道赵雅芝息影后，便难过万分，不管我讲什么，似乎都心不在焉。我试图培养他新的偶像，但皆未成功。直到有一天，他老人家一声叹息，道：丫头，怎么现在的明星们，好像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啊，不是绯闻就是写真，要么就隆胸整容的，干嘛这么瞎折腾？你看人家当年黎天王，穿着现在卖西瓜的小贩们常穿的束腰夹克，在花丛边上一脸灿烂，不也一样招人喜欢嘛！我知道老爸一定又在翻我留给他的那些“家产”了，看见那些朴实的明星，留下的青春的丽影，便一瞬间感慨万千，想起和自己丫头疯狂追星的激情岁月。我不知道怎么劝说老爸，这是一个靠炒作一夜成名的年代，如果明星们都像以前，那么敬业地只出演好的电视剧给他看，怕是青春还没有过完，便被人完全忘记。

　　我曾在我爸面前力荐超女和Rain之类的明星，但他一直萎靡不振。后来想起上世纪他老人家特喜欢霍元甲，就将唱电影《霍元甲》主体曲的周杰伦推荐给他。我以为他在电影和广告的狂轰烂炸里，至少会将周董混个脸熟吧，没曾想，给他恶补了N节课之后，他看到电视上一脸痞相的周董，照例推推老花镜，皱眉说道：这个患有咬字不清症的小P孩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不是他也整容，把微笑肌给捣鼓坏了，否则怎么从来没个笑脸啊。一旁正在备课的老妈，白他一眼，道：还没到60呢，就赶不上潮流了，连周杰伦都不知道，白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