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暄日王朝，帝京，皇宫，暄日宫】

　　秦玄阳已经在龙榻之上昏迷五天了。

　　房间外跪着满地那日随他出城的紫卫三军，统领冷翼更是深埋着头，这是紫卫永远无法抹去的失败和痛心。

　　戴蓉雅看了一眼门外的紫卫，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秦玄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冤孽啊！

　　她醒来之时听到宫女禀告：皇上重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深宫内院，武功又是极高的玄阳怎么可能会被伤到。可当她赶到暄日宫，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法不接受事实，阳儿真的重伤在身。

　　最让戴蓉雅痛心的是，阳儿的外伤乃前几日出嫁冥月的秦合钰所赐，那些毒着五日早就被太医导出了体内，可他心中的伤，还有复原的一日吗？

　　戴蓉雅想起冷翼的话：贵妃娘娘为保护皇上，身中毒针死亡后坠入悬崖。

　　戴蓉雅坐到床边，轻轻握起秦玄阳的手，“阳儿，也许这就是命，同样的脸，一个杀你，一个救你，不要害怕醒来面对现实，你是暄日的君，天下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母后也需要你。”

　　目前，冥月已经屯兵三十万在滇域十三州，意欲讨伐暄日对其国威的侮辱，数次出尔反尔用婚嫁之事戏弄冥月。

　　“阳儿，醒醒吧。”

　　古太医端着一碗药汁进来，五天来的药全部由他亲自抓煎送，为的就是害怕有丝毫的闪失。

　　“奴才参加太后娘娘，皇上该吃药了。”

　　“拿过来给本宫吧。”

　　戴蓉雅接过翠玉碗，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入秦玄阳的口中。

　　就在药碗要见底的时候，秦玄阳猛的一咳，将喝下的药全部吐了出来，接着连咳数次，口口见血。

　　“阳儿……”戴蓉雅惊惶大喊。

　　“皇上……”

　　“皇上……”

　　一时，暄日宫惊慌一片，古太医急忙跪到秦玄阳的床边，准备为他号脉。

　　“滚……开！”

　　秦玄阳凤眸打开，用力推开古太医，掀开锦被，翻身而起，欲朝宫外奔，口中念念有词，“曦儿……曦儿在哪？……曦儿……”

　　“皇上，您不能下床啊。”

　　李晋山顾不得尊卑一把拉住秦玄阳，另一边是戴蓉雅抓住他的手臂。

　　“阳儿，躺下。”

　　秦玄阳凤眸充血，薄锐的唇苍白干裂，纤眉紧缩，用力摔开李晋山和戴蓉雅，“放开朕！朕要去找曦儿！”

　　见自己拦不住秦玄阳，戴蓉雅大喝一声，“紫卫，抓住皇上。”

　　冷翼和一众紫卫抬头看着秦玄阳，却无人上前，他们的一生只听命秦玄阳一人，就算是太后，也无权调配他们。

　　戴蓉雅眼见秦玄阳要走出房间，恼怒道，“紫卫居心何在？皇上龙体这般不堪，如何能奔波寻人？何况还是已死之人，你们护主之心何在？”

　　冷翼一听，起身拉住秦玄阳，“拉住皇上！”

　　数名紫卫跟着起身，架起秦玄阳，将他朝龙床上抬。

　　“放开朕！冷翼！你想造反？”

　　“皇上，请恕冷翼冒犯了！”

　　紫卫将秦玄阳用力摁在床上，每个人都很清楚，秦玄阳根本不敢相信贵妃娘娘已经死了，他眼中是绝望之后存下的一点点希翼，他以为他不清醒，那个残酷的事实就不存在。

　　秦玄阳拒绝承认安曦死亡的眼神，让每一个人都格外心痛。

　　“放开朕！曦儿在等朕！”

　　秦玄阳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强大的内劲震飞几名紫卫，再次起身朝门外走。

　　“皇上！”众人大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房间里响起。

　　戴蓉雅看着秦玄阳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叱道，“秦玄阳，你听着，玄贵妃已经死了！她真的彻底的死了！在你怀中就已经死了！你可以不信，但是你永远都无法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秦玄阳，你是暄日的帝王！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撇下天下万民吗？”

　　戴蓉雅手指窗外，厉声在在，“宫内跪着的是随你出生入死的紫卫六军，宫外是你的文武百官，天下是等待你造福的百姓，滇域十三州的百姓等着你去救他们出火海，你却在这发疯，你的担当何在？你的责任何在？你的雄心何在？”

　　“玄贵妃也会看不起你！”

　　曦儿会看不起他？

　　曦儿会看不起他吗？

　　曦儿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死了吗？真的死了吗？

　　秦玄阳站立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原本有些迷蒙的凤眸渐渐清晰，悲伤浮满，眉宇锁成一个川字，让人心痛的无以复加。

　　“曦儿……”

　　秦玄阳唤了一声，一口鲜血再次喷了出来。

　　“皇上！”

　　“快，扶到床上去。”戴蓉雅凤冠摇晃，脸上心痛不已，阳儿，你该是多爱那名女子啊。

　　看着又一次陷入昏迷的秦玄阳，戴蓉雅叹息到心碎，阳儿，恐怕，这一世，那个死去女子才是你心尖的挚爱和独一无二的真心吧，醒来这么久，你可曾想起另一名女子……

　　三天之后

　　秦玄阳再次转醒，安静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门外是列队严密的紫卫，紧的一只蚂蚁都爬不进暄日宫。

　　“皇上，您醒了？”

　　李晋山弯腰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深怕是幻觉，又爬秦玄阳再次出现三天前疯狂要出宫寻安曦的场景。

　　“李晋山，派人去千峰峡找曦儿。”秦玄阳轻声道，嗓音听不出悲伤，脸上看不出痛苦。

　　“回皇上，已经派人过去了。”

　　“再加派人手。”

　　“是。”

　　第二次醒来的秦玄阳既不发疯的想出宫找安曦，也不表露心中的难过，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却让李晋山心疼的直捶胸口。

　　皇上这样是将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心底啊！

　　如果不痛苦，他就不会不许司天官选日子操办安曦的丧事了。

　　丧事，不办；安曦，不死。

　　他不许她死，哪怕是记忆里的死，他不许，定是不许。

　　秦玄阳连着几天几夜不说话，只听着搜寻进度，每次用膳都只是提着筷箸，看着菜肴良久，未吃一口，最后又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

　　日子已过半月，安曦的搜寻依旧无果。

　　李晋山执着净鞭走入御书房，准备提醒秦玄阳该用午膳了，看着他眼神失焦般盯着奏折，眼不眨，唇不语，甚至可见颚下的青碴，俊脸已不复往昔的丰采。

　　“唉……”

　　皇上的心，还能回来吗？

　　从来没见皇上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这么执着，玄贵妃的死对他打击真的太大了。大到远远超过当年柳苳儿的死亡，那时的他虽然脾气变得暴躁，却鲜活，而如今，他的灵魂好似都随着那个女子而去……

　　“启禀皇上，已午膳时分了。”李晋山声音极轻，怕扰了秦玄阳的思绪。

　　片刻，秦玄阳悠悠道，“曦儿吃了吗？”

　　说完，李晋山一怔，抬头看着秦玄阳，禁不住老泪在眼眶打转。

　　“皇上……”

　　秦玄阳抬眼，了然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抿抿薄唇，低声道，“去锦膳殿吧。”

　　“哎，是！”李晋山转身，轻轻揩掉眼角的泪珠，高声道，“皇上摆驾锦膳殿。”

　　【锦膳殿】

　　看着秦玄阳又是呆呆望着眼前的碗筷，李晋山终是忍不住了。

　　“皇上，你或多或少吃点吧，要是……要是贵妃娘娘知道你几日未吃东西，该多担心啊。”

　　曦儿……

　　秦玄阳的眼珠终于动了动。

　　——“阿阳你也不乖哦，肯定日夜兼程，对吧，没有吃东西吧？”

　　——“等你回宫喂我。”

　　秦玄阳嘴角颤动了几下，强自忍下眼中的湿润。

　　曦儿，我会很乖的。

　　会很乖的吃东西，会很乖的等你回来，你快点回来。

　　李晋山看着秦玄阳拿起碗筷，食不知味的将饭菜送进口中，再也忍不住的转背过去，抹开流出眼眶的泪水。

　　突然，秦玄阳开口道，“李晋山，宣将军王梁子寒御书房觐见。”

　　李晋山一愣，瞬间明白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