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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惜艳阳年》 作者:自由行走

第一部分

 ☆、(一)

  苏洛正在拿着参会名单认真地进行最后的校对,电话又响了。她皱着眉,瞄了一眼屏幕,任它继续响着,并不打算接。
  小秦在旁边怪叫:“我的天啊,求你接一下吧,哪怕是猪八戒,看在他打你这么多个电话的份上,你也接一下吧。我听得都烦死了!”
  “他要是猪八戒倒好了?”
  “不然是谁,唐僧?沙和尚?还是牛魔王?”
  “玉皇大帝!胡总,今天答应把藏品兜底买走的那一个。”
  “什么是兜底买走?”
  “就是如果没人要,他就按底价出钱。”
  “哇塞,那还不接?让他直接点化你成仙,就不必做这份苦工了,晚上七点还饿着肚子在加班。”
  苏洛笑笑:“少吃点,可以减肥!”
  正说着,手机停了,小秦伤感地说:“玉皇大帝伤心了,今晚估计得下雨。”
  谁知不出两分钟,喻秘书长举着电话冲进办公室:“苏洛,胡总打你很多电话你都不接,他有要紧事找你,快接快接!”
  说完,把电话递到了苏洛手边。
  苏洛摆手示意不及,话筒里已经传来胡总宏亮的声音:“小苏啊!不给我面子?打你这么多电话你都不接!”
  “对不起,胡总,我今天开会时,把电话调成静音,忘了调回来,对不起!对不起!”苏洛临时想借口,倒还从容。
  小秦在旁赞赏地竖起大拇指。
  “我和一帮朋友在这边吃饭,你赶快来介绍一下你们的活动,你介绍得好的话,明天他们都会来举牌。”
  “可是,我这边太忙了,走不开啊!”苏洛继续找借口。
  喻秘在旁,表情里有些不赞成。
  “再忙?有我这个重要吗?如果明天没人来买,你这拍卖会也不必开了。”胡总威胁道。
  “有您支持,我们还是有信心的!”苏洛对着电话赔笑脸。
  “你说得好听,电话也不接,我可没信心了!”话中有不满。老总们最爱在酒桌上调女人,如果一个电话就来,那是最有面子的。
  “那好,我马上过来,您在哪里?”苏洛听出来,赶紧转口风。
  喻秘的表情变成赞许。
  小秦在旁同情地翻翻白眼。
  听完地址,苏洛把电话还给喻秘,拎上包就往外走。
  喻秘跟上来交代:“你请胡总明天务必早点到。”
  “好。”
  “你辛苦去一趟,如果能多争取几个捐款人,明天的拍卖可能成果更明显!”
  “好。”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什么事可以给你打电话?”苏洛反问一句。
  喻秘被她问倒,哼哼唧唧半天,答:“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就好。参会名单都核过了吧?”
  “没核完。”
  “那……”喻秘欲言又止。
  “我待会儿回来再做。”苏洛答,她知道他要这句话。
  果然,喻秘立马欣慰:“那就辛苦你了。搞完活动,好好休息两天。”
  苏洛没答,心想,工作已排到年底,哪来时间休息?
  她走进电梯,电梯迅速下降,格外地快。
  苏洛在心光基金会工作,主要的职责是募款,为了保证每年有足够的经费支持那些慈善项目,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陪捐款人吃饭喝酒。那些暴发户,拿出一点塞牙缝的钱,就提各种要求,不仅要求有社会回报,还要有女色回报。作为基金会唯一的年轻女性,苏洛时常承担了“出卖色相、陪吃陪喝”的繁重工作。
  来到大门口,正是春天的傍晚,大楼前坪都是饭后散步的人,摇摆着踉跄前行的孩子,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大人,热恋的情侣坐在台阶上,旁若无人地亲吻,有一个角落里,有人围出一片空地,拿着破烂的音箱放着乐曲,三三两两的中年妇女在里面旋转舞蹈。
  苏洛快步穿过这拥挤的尘世,坐上出租,赶往胡总所在的酒店。
  走进包厢时,苏洛只觉得乌烟瘴气。桌上已经一片狼籍,
  胡总面对包厢门坐着。回头看见苏洛,大声说:“美女啊,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呢?”苏洛被安排在胡总身边坐下,有人殷勤地给她端上干净餐具,并把她面前的酒杯倒满了白酒。白酒看似透明,但在杯中显得格外粘稠和香冽。
  “胡总,我不能喝酒,今晚还要加班,明天活动的事情还没完全准备好。”苏洛照例做着无谓的抗争。
  “不喝多,不喝多,你只把这一杯喝完。”胡总信誓旦旦:“主要是要拿出诚意,让这些老板们明天去参加你们的拍卖会,多筹点钱嘛!”
  周遭的人都在点头,坐在苏洛另一边的年轻人问道:“你们明天拍卖什么?”
  “有一位老领导把他的藏品捐给我们,多数是国内大家的字画,也有一些瓷器。”苏洛答。
  “捐给你们干嘛?”
  “他想在湘西捐建几所学校。”
  “不是有希望工程吗?你们还搞什么?”
  “希望工程也不可能帮助所有的失学孩子。”
  “拍卖得来的钱怎么用?谁能搞得清?”这个人的发问越来越尖锐,苏洛依稀记得他姓肖。年纪并不大,长相也还周正,但姿态却格外有些跋扈。
  “我们每年会给捐款人详细的报告,如果捐款人需要,也可以现场去督查。”苏洛赶紧解释。
  “我听说用不完的钱,你们年底就发奖金了吧?”胡总忽然在旁边说,桌上的人爆发出笑声。
  “不可能,这是不允许的!”苏洛正色否认,准备继续解释,这厢,胡总哪容得她真的谈正事,赶忙把酒杯递到苏洛面前:“小苏,不用说这些,拿出你的诚意来,把酒干了。”
  “我真的还要回去加班。不能喝!”苏洛再次拒绝。
  胡总脸色有些尴尬,他扯着嘴角说:“加班加得再久,也得有人买才行啊!”
  这话中有话,让苏洛感到不爽,她最不喜欢被人威胁。
  于是,她端起杯,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
  桌上一片欢腾。
  胡总满意地将手搭在苏洛肩头
  苏洛示意服务员将酒杯倒满,然后她起身,趁机卸了胡总那只手。“胡总,感谢你对贫困山区孩子的支持,明天的活动,还请你务必大力支持。”说完,她将酒杯与胡总的酒杯轻碰一下,一口又干完了。
  这架势,可将胡总吓到了。一般的女人,在酒桌上,都是半推半就,娇嗔做态,苏洛这样的,让人没底。苏洛端着空杯,微笑地看着他,旁人竟也无人帮腔。
  直到旁边姓肖的带一句:“胡总,要帮忙吗?”
  胡总方才醒悟过来,连连摆手:“这杯酒,美女敬的,我无论如何要喝下去!”
  苏洛心里暗笑,今晚你惹我,那可不止这一杯。
  一个小时后,胡总被人抬上了车,他醉得像团烂泥,嘴里却还叫嚷:“小苏,你不要只敬我嘛!还有这么多人,大家都要喝得高兴!”
  苏洛跟在旁边,微笑着和其他人告别。
  她的脸有些热,头有些晕,但清醒仍在。
  “你怎么样?需要我送你吗?”姓肖的年轻人问。
  “我挺好的。不用送!”
  “你还挺能喝的,真的还要回去加班?”他挑着眉毛问
  “真的还要回去。”
  “不至于吧,不就是卖个花瓶什么的?”
  “会有很多省市领导来,所以挺正式的活动。”苏洛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这种轻视,表现很从容。
  那男人大概是见她如此平和,再说无趣,开始做结语:“那就祝你明天活动成功。”
  “您如果能参加就更好,我们很荣幸。”
  他连忙拒绝:“我不行,我其实挺穷的,比不上胡总。不过,胡总都醉成这样了,明天早上也不知醒不醒得来?”
  “是明晚,他可以睡很久。”苏洛更正。
  那人笑,此时苏洛的手机响起来,他便借机转身走开。
  苏洛将手伸进包包里摸了很久,终于摸到,放在耳边,答:“喂。”
  “苏洛,你在忙吧?”那头,是个熟悉的声音。
  “是啊,好忙。”她大声地回答,生怕那人听不见。
  “明天的活动准备得怎么样?”
  “你放心,一切都很好!你呢,你在干嘛?”苏洛拿着电话,在路边找了个水泥台阶坐下来。
  “我刚刚看完作业,准备去查一下房。”
  “你要注意休息。”wWw。xiaoshuotxt。net
  “没办法,那两个支教的学生回去了,只剩我一个人。”
  “我来帮你吧?”
  “别傻了,你在城里的工作也很重要,还靠你筹钱呢!”
  “我不想干了,那些有钱人都是畜生!”
  “怎么了?”
  “没事!你什么时候回城里?”
  “下个月我要带一个孩子过来治眼睛。”
  “我来接你。”
  “好!我挂了!”
  “杨锐……”苏洛又说。
  “什么?”
  “你……有空多联系!需要什么我给你寄。”
  “好,一定!”
  电话挂断了。
  苏洛只觉得酒意更浓,渐渐要消散她的意志。
  此时,路边有车鸣笛。
  她抬起头,一辆车从她旁边驶过,车灯闪了闪,应该是刚才离开的那个“穷人”,她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表示,车子已经驶远了。
  坐得低,会闻到汽车尾气中干燥的焦味。苏洛望着前方,拿手捂着口鼻。
  她有些怀念大山里的日子,那里的空气是清甜甘冽的,远比酒更醉人。她想象着此刻的杨锐,正在孩子们的寝室里蹑手蹑脚,轻轻穿过。
  
 
☆、(二)
  第二天的活动如期举行。
  夜幕降临后,在一个昂贵豪华的新会所前,铺上红地毯,照上聚光灯,来了很多当地的所谓名流,每人在签到台领一朵胸花,拿一份纪念品,然后走过红地毯,到另一端的大喷绘前煞有其事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小秦负责发放纪念品,她一边发一边对苏洛念叨:“怎么来这么多人?这些人是不是只来看热闹?发了这么多纪念品,会不会亏本?……”
  苏洛笑道:“有人来,就已经是好事。怕就怕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我刚才凑过去一看,这些人的签名,可真难看。这么大一块布,到时我们往哪放?”
  “不必放。直接让清洁工拿走。”
  “那还签它干嘛?”
  “是这么个流程,不然让人失望。”
  “环境污染!”小秦撇嘴,作为财务人员,她经常参加国外机构的培训,论调比较国际化。
  “小苏,昨晚你可把我害惨了,心狠手辣啊!”身后突然传来高声,苏洛一回头,是昨晚的手下败将,今天的大慈善家胡总,他一脸红光,看不出曾烂醉如泥。而且见到苏洛,完全没有不悦,相反,还格外亲密地上来搂她:
  “胡总!您快过来签到,把胸花戴上,今晚您是主角!”苏洛热情地转身过去,挑了朵最鲜艳的胸花,插在他西装领口。
  胡总被她一躲,没搂上,手在虚空中停了一会儿,不知所措。
  此时,喻秘带着一丛记者,拥了上来:“这就是胡大山先生,新生代慈善家!”
  胡总提了一下裤子,调整了一下笑容,往红地毯走去。闪光灯哗啦啦,令人满足。
  “新生代慈善家?喻秘这是想的什么新名词啊?哪有这么肥沃的新生代?”小秦又在哼哼。
  苏洛作状敲她的头:“别瞎扯!人家可是今年的杰出青年企业家。”
  “妈呀!他还算青年?那我岂不是童工?”
  “你如果再不努力长高点,就真的成童工了。”
  “苏洛。”小秦咬牙切齿:“你还不嫁出去,就成老处女了!”
  小秦已嫁作人妇,但一直苦恼于自己个矮,苏洛高挑,却始终未动红鸾星。这是两人相互攻击的主要目标。
  “老处女又怎么样?以后物以稀为贵,会升值!”苏洛嘴硬。
  有人突然在旁边搭话:“什么会升值?我买下来。”
  苏洛一转头,是昨天那个“穷人”。
  “你不是很穷吗?”她反问。
  那人挠挠头:“如果不是很贵的话,我可以抛点股票,反正现在股票也不嫌钱。”
  小秦憋不住,在旁“嗤”地笑出声。
  “你怎么过来了?”苏洛怕他继续问什么能升值,赶紧找话题。
  “我住在附近,而且我担心胡总买得太多,过来帮他搬!”
  这话可不吉利,胡总买得越多,证明竞价的人越少,苏洛马上反驳:“那倒不会,搞不好他一件都拼不到呢!”
  “是吗?你们生意这么好?那我今天正好也来看热闹。”那人话里总有藐视的意味。
  苏洛决定结束对话,她指着签到台:“请在这边签到吧,可以领纪念品!”
  那人龙飞凤舞签下大名,直接从旁边的小路绕向会场。
  “怎么不上红地毯?”小秦奇怪地问。
  “他是来凑热闹的。”www.XIAOshuotxt。NET
  “谁啊?长得挺帅的,莫不是又一位新生代慈善家?”小秦看着签到簿,念他的名字:“肖—见—诚……”
  “他?……他不够肥沃!”苏洛撇撇嘴,说道。
  “哦……我们又亏本了!他买不起那些宝贝,好歹把你买去也行啊!你看,你比股票升值快,而且我们心光也少了个不稳定因素!”小秦想到刚才的对话,大笑起来了。
  “谁说的?我稳定得很!”
  “你倒是稳定,你让多少男人不稳定啊?!祸水!”
  突然灯火暗下来,音乐高扬,拍卖会开场了。
  基金会有一个短片,短片里列举了他们所执行的项目,其中拍摄心光小学时,前面是一个年轻的老师在作介绍,后面隐约可以看杨锐的背影。
  苏洛站在远远地看着那短片,突然当个好消息告诉小秦:“杨锐说下个月要回来,带学生看眼睛。”
  “他最好也老老实实呆在乡下,那也是个不稳定因素。”小秦似乎没啥兴奋,只答。
  苏洛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看着前方主席台上那些拍卖品,满怀希望地说:“如果这次卖得好,他那里的教学楼就可以如期动工了。”
  拍卖进行得还算顺利。每个藏品都顺利成交,高出底价不少。
  胡总有些坐不住了,走出来找到苏洛:“你说让我来兜底,这些东西又不贵,如果都被买走了,我买什么?”
  苏洛忙安慰他:“待会儿有个青花瓷瓶,底价比较高,您可以重点关注一下。”
  “我不需要关注,我只是问你,什么东西没人要,我可以来买。”
  “青花瓷瓶非您莫属。”
  “好!到时让别人别瞎举牌!”胡总雄赳赳地回到座位上。他坐第一排,灯光下格外显得体态臃肿。
  不一会儿,一对青花瓷瓶端了上来,在聚光灯下晶莹剔透。
  这是本场拍卖最后也是最值钱的一件拍品。举牌的人不少,胡总自然手扬得高高的。
  待喊价超过五十万,大部分买家安静了。
  待喊价超过一百万,只剩两人个买主,一个是胡总,另一个,苏洛放眼望去,有个人在人群的最后挤着,伸出一个手高举牌子。居然就是那个来看热闹的肖见诚。
  “125万!”
  “130万!”
  ……
  两人僵持在哪里,报价越来越高,胡总脸色又难看起来。
  苏洛不想让肖见诚闯祸,只好想办法用眼神示意他放弃。
  肖好像完全没看见,依旧把牌子举得高高的。
  拍卖师一脸亢奋地吟唱着新的数字。
  正当胡总望望身后,准备放弃时,肖见诚的牌子终于放下了。
  胡总以190万的高价最终买走了那对青花瓷瓶。
  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胡总起立,咧着嘴挥手致意,苏洛想,这一刻,他一定忘了那190万,堆在桌上有多高?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晚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苏洛开心不已。
 
☆、(三)(小修)
  苏洛掏出手机,走得离人群远一点,想给杨锐打个电话。
  号码按到一半,她改了主意,编了个短信发过去,只有简单两句话:“活动成功,工程可以按期开工。”
  不知为何,在杨锐面前,她总是这样,越得意的事,越发故作平淡。
  短信遥遥地飞向远方的大山。
  身后,有人开腔:“看你要怎么谢我?”
  苏洛吓一跳,转身的同时,下意识地把手机背向身后。
  肖见诚忙举手做发誓状:“我没看到你的短信。”
  苏洛被他这一说,脸上挂不住,忙否认:“看到也没关系。”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发短信给谁?说的什么?”肖见诚转得快。
  “凭什么给你看!”苏洛有些脸红,侧身走开。
  肖见诚跟着她:“你得感谢我!”
  “为什么要感谢你?你又没买东西!”
  “不是我在后面顶胡大山,你能多得这一百来万?”
  “你要没顶住?是不是准备自己出这一百多万?”
  “那我可出不起!”
  “就是啊!我还没怪你差点闯祸呢!”
  正说着,胡大山迎面走来:“小苏,那两个花瓶呢?”
  “拍卖公司统一保管起来了。”
  “为什么?那是我的啊!”
  “拍卖公司会直接送到您的府上。”苏洛答得格外殷勤。
  胡总这时看见旁边的肖见诚,马上大声抱怨:“肖总,你今天是故意为难我!”
  “不敢不敢,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甘拜下风!”肖做拱手状。
  “哈哈哈!”胡大山很得意:“多谢肖老板承让!”
  喻秘书长此时又带着那帮记者拥过来,将胡大山围到中间。
  苏洛喜欢这气氛,捐了钱还能高高兴兴的,这才是慈善的本意。
  此时,苏洛手里的电话响起来,是杨锐。她忙走到旁边去接。
  “苏洛,拍卖结束了?”杨洛在那边问,信道不好,话筒里滋滋啦啦的,显得格外遥远。
  “嗯,是的。”
  “很成功吧?”
  “还不错!”
  “这边的学校……”声音弱下去,听不清。
  “什么?你说什么?”苏洛提高嗓门问。
  “我说!我打算暑假时……开工……应该没问题吧?”杨锐的声音时断时续。
  “你跟村上说,可以开工,没问题!”苏洛大声答。
  “太好了……你……休息……”
  “什么?听不清……”
  “谢谢……你们!”声音越来越隐约,终于断了。
  苏洛有些焦急,她不喜欢这样,话还没说上两句,就不明不白地结束。
  她微皱着眉,站在那里,不停地回拨,却始终无法接通。
  山里的信道不好,有时杨锐为了打个电话,得爬上一个很高的山坡,才可以找到信号。不知道杨锐现在是不是正在那个山顶上,苏洛曾经在杨锐的陪伴下,爬上过那个山顶,在夜里,月亮的清辉洒下来,脚下一弯银色的溪水绕着山峰,绕着村庄,恋恋地不肯离去。在那一刻,世界变得格外小,小到只剩下那个村庄和那座山。
  苏洛的思绪,有些走远了,手机里的女人,仍在抱歉地说着:“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移动的信号有时确实不稳定。”突然有人打断她的想象。
  她定睛一看,居然又是肖见诚。
  肖见诚望着她,一脸诚恳地建议道:“你可以捐钱在那边建个基站,那就不会出现这情况了。”
  “肖老板,第一,我是个穷光蛋,没钱捐,第二,活动结束了,您可以早点回家休息。”苏洛觉得他话中讽刺,也没好气。
  肖不介意,说道:“留个电话给我,你放心,我的手机信道好得很。”
  “留给你干什么?”www.xiaoshuotxT.NET
  “我下次如果想捐钱呢?”
  “打114,找我们办公室。”
  “我如果想被灌醉呢?”
  “到酒店,找陪酒小姐。”
  “我如果想先被基金会的募款经理灌醉,然后再花一百九十万买两个瓶子呢?”
  “没机会了。瓶子卖完了!”
  “真可惜,不过下次卖个茶杯碟子什么的,说不定我买得起,你还是告诉我电话吧?省得我又绕个圈,去找胡大山。”肖某摆明了非要不可,你不告诉我,我找别人去要。
  苏洛有时觉得莫名地厌倦,为什么总有这样无聊的男人,在身边纠缠。
  她知躲不过,随口报出了电话号码。
  肖见诚低头去记,她赶紧走了。
  走不到两步,手机又响,她一接,肖见诚的声音传出来:“这是我的电话,记得存下来!”
  “遵命,老板!”苏洛道。
  挂了电话,她看见小秦手里抱着一大捧资料,赶紧去接。
  小秦费力地递给她:“这些没良心的人,把纪念品都拿走了,画册就随手扔掉,要扔也回去再扔嘛,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扔在这里也挺好,下次还可以用,省得我们再出钱去印。”苏洛安慰她。
  “那倒也是!你先放车上去!”
  苏洛捧着资料往车上走,电话又响。
  她想应该是杨锐,快跑两步,把资料放在车上,赶紧拿出电话。
  陌生的一串数字让她有些失望:“你好!”
  “是我!”
  “谁?”
  “刚让你存下我的号码,看来没存?”又是肖见诚。
  “确实没存!”这人太无聊,苏洛已没耐心敷衍。
  “为什么不存?”肖问。
  “对你完全没兴趣!”她直接答。
  这话一出,那边再无回应,然后,电话挂断了。
  小胜利,苏洛得意地露出笑容。
  第二天休息,苏洛本想睡久一点,但一早就被吵闹声惊醒。
  母亲在家门口摆了个早餐摊子,有时会被城管驱赶,或者也有暴燥的客人寻衅闹事。
  苏洛赶紧爬起来,披上衣服冲到门口。
  只见母亲手里抓着勺,凶悍地站在煮粉的大锅前,拦住一个人的去路:“你别到这里来瞎吵,没有人会理你!”
  “我来找女儿,怎么是瞎吵?”那一个人是苏洛的父亲。
  “哪个是你的女儿,这里没人是你的女儿!”
  “我找小洛!”
  “你找她干什么?输光了?又找她要钱?她自己还养不活,哪有钱给你?”
  “我病了,要治病!”
  “你有什么病,前几天还看到你在河边上和老太太跳舞,跳得不知道多起劲!”
  “我这几天头痛得厉害……”
  苏洛的父亲哭丧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当年下海发了点财,找了个第三者,就和母亲离了婚,把苏洛姐弟俩都丢给了母亲。可惜后来时运不济,家财散光,女人也跑了。现在,他靠退休金租了间房单住,时不时会回来找苏洛要钱花,苏洛看他可怜,有时会给一些,母亲和弟弟却非常反对。
  母亲抓着勺犹在大声喝骂:“苏建国,你给我滚远点!我还要做生意,别在这里碍我的事,小心我把苏杰叫回来!”
  旁边的食客大口地扒拉着粉,都是邻舍,这种场面见得多,大家早已习惯,眼皮都不抬,也没人劝说。
  父亲见形势不好,只好口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转身离开了。
  母亲回头继续做生意。
  苏洛在门边站了会儿,又走回床上倒下。
  不一会儿,苏杰闯进来,现在还是四月,他却只穿着件背心,露出胳膊上华丽的刺青。
  “那老家伙来了?”他凶狠地问。
  “嗯。”
  “他来干什么?”
  “要钱,说是病了。”
  “病了?直接去死不更痛快!”
  “行了,小杰,别这样说!”苏洛把头埋进被子里,呻吟道。
  “怎么不能说?他这辈子反正也快活够了,可以死了!我跟你说,他别被我碰到,被我碰到,不死也得死!”苏杰的眼里却是格外晶亮地闪着光,仇恨的光。
  父母离婚时,苏洛已经六岁,多少对父亲有些感情,而苏杰只有两岁,在他的成长中,对父亲的记忆,全部来自于母亲的诅咒和抱怨,所以,恨父亲,是他表达对母亲的爱的最好方式。
  母亲也在这时走了进来,她接着苏杰的话说:“下次他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这老东西,真无耻,居然还敢来要钱!他不想想当年,我们一家三口没钱没粮,差点饿死!小洛,你不准给他一分钱,听到没?听到没?听到没?”
  “听到了。”苏洛弱弱地答。
  母亲满意地向屋外走去。苏杰跟着,亲热地搂着母亲的肩,说:“妈,我昨晚又赢了钱。”
  “你也是不争气,只知道打架赌钱!”母亲吼他,话里却是疼爱。
  “你不知道……打架赌钱也能发财……”弟弟赖赖地答。
  “发得了什么财?好好过日子才行!……”
  “好啦好啦!……”
  苏洛拿被子蒙住头,只希望把这混乱的人世隔绝开来。温暖的黑暗里,她想再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她居然又睡着了,而且在做梦。
  自己一个人正在爬山,陡峭的山路泥泞不堪,脚下总是打滑,走得格外艰难,两旁生着灌木丛,疲累时想伸手拉着树枝借力,结果全是倒刺,扎得手生疼。
  其实苏洛心里明白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经常会回到这个梦里来,但是,即使知道在做梦,却也醒不过来,只能不停地往上走,往上走,一抬眼,无尽的山路蜿蜒不绝。
  手机铃声闷闷地响,越来越强大,终于把苏洛从梦中唤醒,她一掀被子坐起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不管是谁打来,她衷心地感谢那个人。
 
☆、(四)
  苏洛拿过手机,打电话来的是胡总。
  “小苏啊!那两个花瓶我不能要了!”胡总劈头就说。
  “什么?”苏洛以为自己没睡醒。
  “我说,我想来想去,那两个花瓶我拿着没用,你们看是不是可以找别人处理一下。”
  “那怎么行?您已经买了,我们不能再卖给别人了!”
  “总之,我不要了,钱我也不付了,你们再想想办法吧!”胡总说着,把电话挂断了。
  苏洛拿着手机,半晌不知该做什么。
  赖账遇得多,但赖的是这么大一笔账,还是头一次。
  虽然胡总拍卖前放了10万的押金,可以名正言顺地没收,青花瓷瓶可以再次拍卖,但是,10万和190万,差距有多大?再次拍卖,组织协调和准备又谈何容易?
  苏洛想来想去,只好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喻秘书长报告。
  报告的直接恶果,就是所有人在星期六的中午被召回了办公室。
  小秦最惨,她正在发廊坐着,准备烫个卷发,被急电催来,满头乱发迎风飘舞。
  “我的苏奶奶,你不会忍过周末再报告?”她望着苏洛,从牙齿缝里狠狠地吐词。
  “我想着事关重大。”苏洛抱歉地说。
  “能有多重大?没人买,那两个花瓶会死吗?”
  “我怎么知道他会把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召来?”
  “如果不召来,谁来看他周末为事业呕心沥血?”
  正说着,那边喻秘脸色铁青地从办公室走回来。
  形势不妙,苏洛低头假装喝水。
  “胡总说,他认为我们找托,故意抬他的价。”喻秘说。
  “不可能啊!”苏洛和小秦同时说。
  “我也说不可能,但他就咬定了有托。”
  苏洛回忆了一下:“开始还有几个人,后来只剩下那个姓肖的和他抬价,但姓肖的还是他介绍我认识的,难道他认为姓肖的是托?”
  “他没有指明是谁,只是不肯再付钱。他放了押金吗?”
  “只放了10万。”苏洛答。www.xiaoshuotxt.net
  “果然亏本了!”小秦在旁呻吟。
  苏洛皱着眉想了想,决定给肖见诚打个电话,请他出面澄清一下。
  她拿出电话翻找到来电号码,打了过去。
  那边没人接。
  再打。
  还是没人接。
  苏洛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话,有些后悔。得罪了人,早晚要撞到那人手里。
  “只能当面再去做做工作。”喻秘在旁坚决地说:“苏洛,胡总在办公室,你去一趟。”
  “我?我一个人?”苏洛难以置信地说。
  “这事情是你负责的,当然你去。”
  “我去没用啊!他不是怀疑我找托嘛!”
  “你要用你的诚意,证明没有找托。”喻秘昂头交待:“我们在办公室等你的回音。”
  喻秘永远是这样,遇事只知往后躲,从来不愿担责任。
  苏洛坐着,不说话,也不挪窝,和昂着头的喻秘僵持着。
  所有的同事都在沉默。
  终于,小秦开口打破沉默:“好啦!好啦!苏洛,我陪你一起去!”说完,她把苏洛连扯带拽地拉出办公室。
  “凭什么又让我去?”苏洛恨恨地在电梯里发火:“我偏不去!不捐就算了,到时把料报给媒体,说他诈捐,凭什么要去求他!”
  “好了,你就去一趟,当面问一次,他不肯,你回来交差不就完了!”
  “我是受不了喻秘那态度,遇事就躲,只知道把手下的往外推!”
  “唉……你看开些,他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在机关里混不下去,跑这儿来?”
  “跑这儿混,我干嘛要顺着他?我不去,我回家!”电梯到了一楼,苏洛打定主意回家。
  小秦拉住她:“行了行了,杨锐还在等着这笔钱开工呢!”
  说到杨锐,苏洛的理智恢复了一些:“那……把花瓶拿回来,再卖给别人不就完了!”
  “卖给谁?你以为像胡大山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吗?”
  “但是……”
  “别但是了,走吧,怕啥?有我这个女疯子给你当保镖,大不了你当面骂他一顿,再回来!”
  小秦说是这样说,但到了胡总的办公室外,她却借口自己形象恶劣,死活也不肯进去。
  来都来了,苏洛也想通了,她敲门,里面有人在大声谈笑。
  她再敲,胡大山大声应:“进来!”
  苏洛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胡大山叨着雪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旁边的沙发上也有几个男男女女。
  “胡总,我想和您再谈一下。”苏洛站在门口,恭敬地说。
  “小苏啊,不必谈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胡大山倨傲地拒绝,甚至都没有请她坐的意思。
  “如果您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解释。”
  “没什么误会,昨晚是我头脑不清醒!”
  “昨晚我们绝没有任何安排,您应该相信我们,一切都是公开透明的。”
  “是吗?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
  “那您听到的消息是什么?是谁告诉您的!”
  胡大山将视线投向另一个人,说道:“肖少爷,我可不想出卖你!”
  苏洛转头望过去,竟见到肖见诚坐在沙发那里,他怀里搂着个小姑娘,嘴里也挂着一根雪茄,眯着眼,得意地看着她。
  “肖总,您的消息是什么?”苏洛将脸转向他,正色问。
  肖见诚双手一摊:“美女,你跟我说的话,我可没乱说,主要是胡总太聪明了,他猜出来了!”
  旁人爆笑。
  苏洛明白了,是他在捣鬼,那么,任何解释都没必要了。
  她转向胡大山,最后说道:“胡总,新闻都已经发出去了,如果这事没有合作成,对您的企业影响也不好。”
  “我不过是个包工头,和我做生意的人,哪个会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能得多少回扣!”胡总一脸无赖。
  “那好,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您捐给我们10万元。”苏洛转身想走。
  “谁说要给你们10万?”胡大山得意地反问:“我的律师说,你们在拍卖中弄虚作假,我一分钱都可以不付。明天请你们把10万块给我付回来。”
  苏洛听得此话,发飚了。
  她冲到胡总的桌前,质问道:“谁说我们弄虚作假?谁说的?你拿出证据来。”
  “肖大老板说的。”
  “肖大老板是谁?是谁?让他出来跟我对质!我跟他说过什么?”苏洛对着肖见诚坐的方向,怒道。
  肖见诚看着她,伸出手,慢悠悠地说:“是我!昨晚,你让我,跟胡总,抬,价。”
  “有证据吗?有录音吗?有视频吗?”
  “我是,证,人!”肖见诚答。
  “我前天在胡总的饭局上认识你,昨天说了不到十句话,我的手机里连你的电话都没存,如果要找托,我也该找个熟人,怎么会找到你!”苏洛质问道。
  不等肖见诚答,她转回头对胡大山说:“胡总,你捐不捐款是你的自由,你出不起那190万我们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和朋友串通,连10万定金都想赖回来,这就有些过分了!10万块我们是不会退的!这种赖账官司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到时法院见!”
  胡大山拍案而起:“谁说我出不起?1900万我都出得起!”
  “关我屁事!”苏洛望着他,最后甩一句,气冲冲地推门而出。
  小秦见她出来,忙跟上她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大楼,站在马路边,小秦才问:“刚才骂得很爽吧?”
  “你怎么知道?”
  “瞧你那母老虎的表情!”
  “太爽了,我早说想骂这些人了!”苏洛深吸一口气,欣慰地大声说。
  “看来这两个花瓶是卖不掉了。”
  “卖不掉有什么关系,就像你说的,花瓶又不会死!”
  “苏洛……”小秦斜眼瞄她:“平时见你募款时那么殷勤,现在又是这付嘴脸。我估计,你一定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不够,我恨不得是变形金钢,把那些不要脸的有钱人都扔到天上去。”苏洛豪迈地抬头,望向天空。
  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间,灰色的天空支离破碎,有一架飞机,高高地掠过,像鸟儿一样。
 
☆、(五)
  周一上班,苏洛走进办公室,看见喻秘沉着脸站在房间里。
  “喻秘,早!”对他的脸色,她早已见怪不怪。
  “我让你去给胡总做工作,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做工作啦!”
  “你听到的是你去撒泼了!”
  “哪有这回事?我求他来着,我出卖色相来着,但他看不上我!”苏洛一边答,一边把包扔进柜子里,开始扫地搞卫生。
  “苏洛!你认真点!”喻秘严厉地说。
  苏洛直起腰,将扫帚扔回到门后:“喻秘,他存心赖账,我有什么办法?”
  “现在不是他赖账的问题,现在是捐这批藏品的老领导说要收回捐品!”
  这倒是出乎苏洛意料:“为什么?怎么可以收回!”
  “老领导听说我们在拍卖中弄虚作假,按原来的合同中规定,他可以收回捐品!”喻秘说着,把一张传真纸扔到苏洛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苏洛把传真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心光基金会:本人于3月16日捐给你会藏品一批,约定公开拍卖并捐建心光小学。现获知你会在拍卖中弄虚作假,已违反协议第七条第二款之规定,我决定根据协议第九条之规定,收回捐赠品,另行处理。捐赠人:唐如松。”
  苏洛急了:“我们根本没有弄虚作假啊?唐老怎么能随便相信别人!”
  “那我怎么知道?前天让你好好去解释,你怎么解释的?”
  “胡大山和那个姓肖的一唱一和,摆明了是故意要赖掉这笔钱,我没法解释。”
  “不解释,也不必把别人骂一顿吧!”
  “我……没骂啊!”
  “还没骂,小秦说你都要打人了!”
  苏洛转头看对头办公室的小秦,只见小秦埋着头躲在办公桌后,假装在算账。
  她回头扬声说:“是骂了又怎么样?如果唐老这样糊涂,我们可以和他打官司!”
  “打官司打官司!你以为打官司这么容易吗?而且,动不动就和这个人打官司,和那个人打官司,谁还敢捐钱给我们?!”喻秘声调也高起来。
  “已经这样了,您是领导,您拿主意吧!”苏洛索性坐下来。
  “苏洛啊苏洛!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臭脾气,早晚把我们都害死!”喻秘拿手指着她,恨恨地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此时,桌上的电话响,苏洛接起来,那边居然是杨锐。
  “苏洛,上班了?”
  “是啊!”
  “这两天辛苦你们了,代为问候大家!”杨锐今天的电话清晰,苏洛甚至能听见他说话时的呼吸声。他让她代为问候,可见他只与她通过话。
  “没关系,你更辛苦。”苏洛答,语调尽量地轻松愉快。
  “我今天在县里,刚才和主管教育的县长聊了一下,他提出要先签个意向协议。”
  “是吗?”
  “是的,签了前期协议后,县里面就可以着手办理前期的手续。”
  杨锐在电话里情绪很好,苏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气盛,得罪了某人,搞砸了这次拍卖。
  “苏洛,听得见吗?”杨锐在那头,见没有回应,以为电话效果不好。
  “哦……听得见!”
  “你很忙吗?”
  “没有。”
  “我是想问一下,协议里要约定第一笔款的付款期限,你看什么时间比较好?”
  “这个……”苏洛答不上来。
  “怎么?是不是定不下来?出了什么问题吗?”杨锐很敏感,马上问。
  “没有没有!”苏洛马上说:“还像原来定的,四月底付第一笔款一百万。”
  “没问题吗?”杨锐犹在问。
  “没问题,刚才是有人和我说别的事情。”苏洛找了个借口。
  “那好!我这就跟他们说。”
  “嗯!就这样说!”
  “谢谢你,苏洛!幸亏有你!”杨锐欣慰地说道。
  苏洛的眼圈,忽然有些发热。
  挂断电话后,她冲进喻秘的办公室,喻秘正在焦急地打着电话。
  “喻秘,怎么样?”
  “唐老家的电话没人接,唐老秘书的电话也是忙音,我联系不上。”
  “那我们去一次?”苏洛建议道。
  喻秘看着她,思量了一下,道:“要么你先去走一趟,我这边再联系?”
  又是如此,苏洛心想。但此时她斗志正浓,满口答应道:“行,我先去!”
  苏洛背着包,直奔唐老家。
  唐老家在城郊的小镇上,家中无人,苏洛找到左邻右舍,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唐老早已住进医院。
  苏洛又返头奔到医院,唐老人事不知地睡在高干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身边只有个一问三不知的护工。
  苏洛只好在病房里等着,她没吃中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等到傍晚,主治医生来查房,这才告诉他,唐老失去知觉已经有一个多星期。
  “那唐老的事情,现在是由秘书在打理吗?”
  “秘书?那秘书见唐老靠不住了,正到处跑官要官呢,哪有时间到这儿来。”
  “可是,我们今天还接到以唐老的名义发来的传真,会是谁呢?”
  “也许是他家里人吧,他还有个外孙,有时会过来问一下情况。”
  “他外孙?是谁?叫什么?有他电话吗?”苏洛一股脑地问道。
  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有个声音说:“你管我叫什么?!”
  苏洛一回头,真是邪了门了,居然又是那个肖见诚。
  “对!就是他!”医生指着他:“你找他聊吧!”
  苏洛一时楞了。
  肖见诚态度倨傲,没搭理苏洛,径直往病房那边去。
  苏洛站在走廊里,悔到吐血,早知他是这身份,应该主动示好才是。
  过了一会儿,见到肖见诚返回来,苏洛硬着头皮迎上去:“肖总,可不可以聊一下?”
  “聊什么?我们又不熟!”肖眼皮都没抬,大步往外走。
  苏洛亦步亦趋:“对不起,是我以前态度不好!不管有什么误会,还请你原谅!”
  “没什么误会!我们话都没说上十句,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肖见诚把她的话都还了回来。
  苏洛盯着他的后胸勺,心想,他必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这世上,越是小人,越惹不起。
  她横下心,快走两步,拦在肖见诚面前,头一仰:“我们俩也别绕来绕去,我得罪了你,对不起!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消气?”
  肖被逼停在走廊里,他环顾四周,又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真的?我说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
  苏洛被他问得心里发毛,嘴里强硬地答:“是!”
  “不是对我没兴趣吗?”
  “现在有兴趣了。”
  “不是跟我不熟吗?”
  “现在熟了。”
  肖见诚突然放声大笑:“哈哈,这件事是教训你,做人不能太势利!”
  他居然说她势利,苏洛心中不服,嘴上却只说:“教训得好!以后不势利了!”
  “明白了就行!”肖抬脚,绕过她,继续前行。
  “接下来怎么办?”苏洛朝他的背影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肖答。
  听到这话,苏洛不敢罢休,又追上他:“你不能这样!”
  “我凭什么不能这样?我外公老糊涂了,拿我家的传家宝去捐,居然还捐给你们这样的人!我要拿回来,怎么不行?”
  苏洛瞪着他,怒火中烧。
  “又要发飚了?”肖见她如此,挑起眉,问道。www.xiaoshuotxt.net
  “不敢!”苏洛答:“我只想求你!”
  “这可不像求我的样子!”
  “怎么才像?”
  “女人求我的时候,一般都脱光了衣服!”肖见诚的眼里,有戏谑的表情。
  苏洛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肖见诚作状看看四周,说道:“在这种地方,你这样激动,不太合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无耻!”苏洛已过极限,她吐出两个字,甩头就走。
  “喂……你也太没诚意了!”肖见诚在她身后说。
  “流氓!”苏洛回一句。
  “给你两个选择。”肖见诚高声说:“第一,明天把赠品统统给我送回来!第二,今天晚上……”
  苏洛大踏步往前走,心想,这第二一定是让她今晚陪他,没门!
  结果,她听到的却是:“今天晚上跟我喝酒,如果我喝不过你,这事情就到此结束!”
  苏洛刹住脚步,她回头,远远地,迎向肖见诚的目光,昂首问道:“你说话算数?”
  肖见诚答:“当然说话算数!”
  此时,有一阵风吹过来,四月里的黄昏,风中带着温润的气息,拂过苏洛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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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惜艳阳年第三种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