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试

　　娃娃站在华昊大厦门口不到十秒钟就明白自己绝对错误的估计了当前金融危机造就的残酷就业形势，更错误的估计了眼下大学生的价码连秋后的大白菜都比不过悲壮境况。

　　由于华昊集团员工待遇向来名列业界名列前茅，过往惯于招聘硕士博士当管理实习生的他们这次招聘文员是该集团首次降低对员工的学历要求，也导致在各大高校招聘会上没有施展开拳脚的学子们打破脑袋也要来此一试伸手的疯狂局面。

　　娃娃看看自己周围犹如北京电影学院每年招生的盛况不由暗自由衷感叹，早知道就弄个原子弹模型抱来了，好歹也能证明她是才艺双绝的莘莘学子，不至于淹被没在茫茫求职人潮中。可话又说回来了，不过就是一个文员面试而已，那位四眼仁兄犯得着把吉他都扛来了么？铮铮的声音在秋后的清晨显得分外凄凉，有点像赵本山老师最擅长的国宝乐器……三弦。

　　悲愤的娃娃不得不佩服现在211工程的大学果然是人才济济，刚看完那位把吉他弹成三弦的仁兄，一回头又是位拿着数页华盛顿《独立宣言》用美音大声默诵的姊妹，虽说大学毕业四级是必须滴，六级是应该滴，八级是超常发挥滴，但不用拿山姆大叔的命根子来应聘小小文员吧？

　　这不是架着大炮轰蚊子么。

　　眼看着大厦门口的应聘者越聚越多，华昊内部已经安排工作人员出来引导应聘者去人事部开始面试，只见呼啦啦一群人风卷残云往上涌上去，面对过窄的玻璃大门颇有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的勇猛。侧身，收腹，昂首，扭腰，各路英豪纷纷施展当家绝技，转眼门外等候的应聘者就晃进去大半。

　　娃娃就是这一点小毛病，从小就和囡囡一样，体育是老大难问题。当年纠结跳远总蹦不过160公分的她不得不问老爸怎么才能不用考体育，高瞻远瞩的帅气老爸略略思考一下就坚定的回答，除非你一直跳级上学，肯定免试体育。

　　娃娃傻了吧叽听老爸的话，嗖嗖连跳了几级，可是当她抬头发现连大学都有体育课的时候才彻彻底底的绝望，开始本本分分的从硕士读到博士，再没起什么幺蛾子。

　　大家都夸杨家女儿真聪明，能连续跳级的时候，谁能想象，这个博士居然是为了体育才被逼考出来的呢？

　　于是，在大家蜂拥而上的时候杨娃娃同学顺理成章的被推倒在地，趴在台阶上的她左躲右闪的向前匍匐了几下，怕被踩到的她最后等头顶的人群纷纷迈过去才勉强爬起来，等她好不容易把七扭八歪的裙子和上衣整理好，抬头发现电梯门就要关上，赶紧火烧火燎的往前冲。

　　一并排两个电梯门几乎同时合拢，其中一个还差点夹到她的手，虽然不能为了面试牺牲自己的四肢，但是一想到如果面试不成就没办法靠近她梦寐以求的职位，她说时迟那是块的飞起一脚踹入其中一个电梯门，用脚尖一别，电梯门顺利打开，她点头哈腰的和里面的人打过招呼，赶紧胆战心惊的背过身去以免被里面的人迎面唾弃。

　　电梯门合拢，她心满意足的看了看电梯门旁边闪亮的红色按钮，哦，原来人事部在最顶层。

　　话说，人如果聪明，连电梯都特别照顾。她觉得这边的电梯没那边的拥挤，似乎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几个人，而这几个人，呃，都很喜欢安静……

　　“郎总……”陈秘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郎赫远，想请示对于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女生应该怎么处置。

　　郎赫远冷冷的应了声，而后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陈秘书董事长没发话，自己也不方便做什么，只是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恭敬的站在郎赫远身后。

　　察觉电梯里有点安静过分了，娃娃有点紧张，于是她用嗓子眼哼歌给自己壮胆，“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阿，……”

　　噗嗤，后面似乎有人在笑。

　　娃娃陡然停住哼哼，身子不自然的往门口挪了挪，咳嗽一下压低声音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呵呵。后面笑的人更多了。

　　娃娃决得自己必须要唱一个拿手的才能证明自己的表演能力，最差也不能比那个弹三弦的”211”大学生差，于是她鼓起勇气，清清嗓子：“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忽然身后有人冷冷的问了一句：“这是谁家孩子？”

　　声音像放进冰水里冻上十几个小时一样让人心头发颤。

　　娃娃回头，正对上郎赫远不见笑容的面孔，银灰色的西装衬着眉眼分明很是冷峻夺目，蕴含的低温仿佛能瞬间凝结人心，使得目视着浑身上下隐隐发寒。

　　乖乖，真可怕。她很小声的辩解了一句：“我，是来面试的。”

　　她杨娃娃是长的是小了点没错，但这位大叔也不能这么羞辱人阿，难道这年头貌美如花，青春四溢也是错么？

　　“面试的？你面试什么职位？”郎赫远眼睛微眯，口气不善：“陈秘书，什么时候咱们华昊开始安排高中学生实习了？

　　陈秘书对娃娃的回答也摸不着头脑，皱眉仔细想想：“郎总，没有安排高中生实习过，好像今天人事部是要面试行政部文员的。”

　　“我就是面试行政部文员的。”娃娃根据他们的对话很明显就能察觉眼前这人绝对非等闲之辈，至少是中高层管理人员，甚至可能是直接控制人事部的高层。不想则已，一想到这儿，她的小心脏开始怦怦乱跳，不会倒霉到得罪他直接把她三震出局吧。果然，那位大叔开始不悦皱眉，她心底顿时哀嚎，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今天被飞的理由这么无厘头，刚刚那一脚哪是临时抽射的世界波，简直就是踢开鬼门关的无影脚，她惨兮兮的想。

　　如果就因为电梯事件导致无法应聘文员的话，她只能认命去研究所了，话说常年对着那些光头伯伯也许也可以深度挖掘一下电灯的起源以及最佳功效问题……

　　朗赫远发誓他第一次发现一个小女生居然敢于与自己对视几秒钟还不转转眼珠的，他和她大眼瞪小眼看了三秒钟，还没等开口呵斥电梯门突然打开，门外站着规规矩矩的全特助正向里观望。

　　郎赫远立即瞥开视线，直接对全特助沉声说：“这个是面试的，你送人事部去。”

　　娃娃眼看着门那位很漂亮的姐姐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走来，而身后几个人已然越过自己头不回的离去，她只能视死如归的再随人坐电梯下去，她老老实实的靠在电梯角落里小心翼翼的问：“敢问这位漂亮姐姐，刚刚那位帅帅的大叔是？”

　　全特助回头瞥了她一眼，娃娃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弱她没听清，赶紧又重复一遍问题，可全特助的表情依然不变，还在深情的凝望自己，看了能有三秒，突然噗的笑出声来，而后什么都没说又用最缓慢的动作转过身去。

　　娃娃顿时愕然，而后才茅塞顿开，哦，敢情华昊集团这么大的企业慈善也做的不赖，聘用特殊人群的福利保障做的还是很完善的。

　　果然是为富有仁阿，娃娃点点头，并对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暗自叫好……

　　娃娃面试上一贯战无不胜，其面试上东方不败的战绩可以向前追溯到幼儿园入园考试。

　　那年，她和囡囡一起面试，当囡囡还在卖力的七扭八歪完成老师规定的《采蘑菇的小姑娘》舞蹈动作时，娃娃已经颠颠跑到几位年纪颇大的幼儿园主考老师面前，搂住一位坐在最中间的面相慈爱的奶奶大声叫了一声：“阿姨，你好漂亮，你比妈妈还年轻漂亮。”然后大大的亲了一口。

　　刹那间，除了还在继续卖力傻乎乎转圈采蘑菇的囡囡，所有的人全部当场石化，那位奶奶更是眼含热泪，用力揉搓娃娃的后背连声赞叹，“这孩子实在太，太聪明了”。

　　于是杨娃娃同学顺利晋级，娃娃妈满脸无奈的带着刚采完蘑菇的囡囡也同时受惠。

　　话说，那年娃娃妈二十六岁，那位园长阿姨，呃……五十九岁。

　　另一次面试是小学升初中，由于跳级导致娃娃在一群应届毕业生里面看起来特别瘦小，老师在黑板上刷刷点点一道四元一次方程组做摸底考题，那天娃娃头很痛，想要提前回家睡觉，于是没等老师说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做题，就直接写好答案送上去再出门打车回家，以上动作一口气完成，回到家窝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而后就接到了录取电话，居然还是少年大学代培强化班的录取通知，纠其原因是，娃娃用了线性代数齐次方程的通解来算题，并指出如果老师变动原题还可以用非齐次方程来解……

　　当囡囡满脸茫然的问娃娃究竟什么东西叫齐次的时候，娃娃语重心长的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就因为它，我连皮筋都不能跳了，多么悲惨……”

　　对了，还有一次。

　　那是娃娃为了老爸许诺的高额奖金在全国奥林匹克化学赛上拿了个什么倒霉的第一名，好死不死的就被少年大学看中，于是被迫和一群自诩少年天才的人同场面试，争取跨入少年大学的机会，面试的主考官是未来即将带他们完成从本科到博士的导师兼保姆——一个长相雷同龟仙人的老头，娃娃看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龙珠和超级赛亚人，如何备答都忘到爪哇国去了。当轮到她上台时，那个龟仙人，不，那名导师捋了捋下颌上花白的胡子，慈祥的问：“这位同学，如果你是制造核武器的科学家，面临即将发生的世界核战争你将会怎么做？”

　　怎么做？这么没营养没建设的问题还能怎么做？？！！被问题雷到风中凌乱的娃娃只好转转眼睛，表面很淡定的回答：“可以实施赛亚人营救计划，先请赛亚人组织各国峰会，而后再将核武器进行良性废除，最后由各国培养新一代的赛亚人，并由每年的世界小姐选美改为每年的赛亚人比拼，获得超级赛亚人称号的国家可以轮值联合国，最终达到全球共同发展，共同进步的目的。”

　　随着主考席上端坐的龟仙人张开嘴的幅度开始逐渐增加，台下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娃娃明白龟仙人只是被雷劈后的正常反应，她估计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像神棍一样，跟那个要在喜马拉雅山开隧道，在珠穆朗玛峰跑电梯的哥们儿一样令人震撼。

　　正当娃娃实在惭愧不该站在这里恶心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满脸通红、神色激动，双手不住的颤抖、嘴不停的嚅动，娃娃大叫一声不好，该不是刚刚的回答太异想天开导致龟仙人脑血栓了吧，于是她做好准备，争取在龟仙人飞升之际瞬间移行幻影的时候，龟仙人突然用力拍了桌子大声感慨：“这计划太不靠谱，太不着四六，太无厘头了！可天知道，我们理科生是多么需要不靠谱，不着四六，无厘头的泛宇宙想象力啊！那位小姑娘，我，收定你了！！”

　　不是吧，这也行？

　　娃娃同学当场变成亿万年化石，眼含热泪，久久伫立。

　　所以这次面试娃娃也想来个出其不意突然制胜，至于具体实施方案还在有待敲定中，正打算更深一步的理论实践，却被电梯门打开时那人山人海的拥挤场面直接迎头打懵，扭头求助全特助，她倒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开路，娃娃见状赶紧低头一路小跑跟上去，刚走到一半，全特助突然想到什么般停住脚步，回头问了一句：“你叫？”

　　“杨娃娃。”娃娃毕恭毕敬的说。

　　“洋娃娃？那你八十岁的时候怎么办？”全特助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娃娃囧了，只能呵呵干笑了两声：“那就当一个八十岁的洋娃娃。”

　　全特助也理所当然的囧在当场，不过训练有素的她迅速恢复状态，带着娃娃绕过众多应聘者，直接进入面试的会议室。

　　娃娃兴奋雀跃的随她进入，兴奋雀跃的看着五个面试官集体向她们行注目礼，然后再兴奋雀跃的听全特助严肃的说：“这是郎总交待过来面试的杨小姐。”

　　接下来的一切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会议室里面几位面试官起先是坐着的，听完这句话纷纷站起，身后的椅子更是接连跌倒，其中主面试官面带微笑的朝娃娃上下打量一下，满意的点头：“郎总果然是慧眼独具，这位杨小姐非常适合我们这个岗位，不仅反应机敏，还答对得体，是所有应聘者中的最佳人选，你们觉得呢？”

　　其余几人恨不能用这辈子最快的点头速度来表示自己正不甘人后的表达对郎总用人眼光的夸赞，于是娃娃满头黑线的成为了华昊第一个没说半个字就面试成功的，击败了拿着吉他弹三弦的，击败了拿着《独立宣言》练朗诵的，击败了所有腰好伸手也好的应聘者们的传奇人物。

　　所有华昊的员工都因此风传娃娃是郎总的私生女，可望望天花板，掐指算算年纪似乎又不像，莫不是那个叫娃娃的LOLI是郎总父亲的私生女，郎总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要知道在复杂的豪门恩怨中这种是最常见的戏码，也是最有可能上演的戏码。至于为什么安排她做文员？刚刚提出疑问的小职员立即被顶头上司用杂志卷拍了个满眼金星，废话！这就是郎总聪明之处，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也一定是恨得咬牙切齿，可碍于父亲的面子又必须安排进入华昊，那还有什么比文员更没有威胁，更山高皇帝远的职务呢？这个杨小姐未来想要进入华昊高层议政的可能性将微乎其微，这就是传说中的远逐……

　　于是当洋娃娃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为一个可怜孤女，母亲含辛茹苦养大后将她交还给郎家，却被狠心善妒的郎总排挤，准备用最小最差的职位来折磨她，直到她坚持不住，悲惨离开父亲的关爱。

　　于是杨娃娃开始发现，所有的女同事面对她都是热泪盈眶，犹如看见希望小学的孩子般怜悯，所有的男同事则对她保持远距离观望，生怕和自己扯上关系影响仕途。

　　虽然这样有利于对自己博士学历的保密，但娃娃很快就悲伤的发现，那个她心仪很久的办公室八卦似乎也离她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