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就像她的心，忽然变得很静，很静。

　　九月的时候，学校的石榴树上都结了果，火红的九月，果然每年都是一样。

　　何剪烛打开衣柜，里面那件红色的连衣裙已经很多年没穿了，颜色还鲜艳的和从前一样，只是，人，却已非昨。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穿这样鲜红颜色的年龄，可是，她今天却很想穿着出去走一走，有时候，只是为了回忆的心情，为了感觉青春流逝的痕迹。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她这辈子居然还会遇到这个人——展木桐。

　　当急切的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时，她惊了一跳，急速回眸，竟发现从车里伸出头来的人是展木桐。

　　“嗨！剪烛，很久不见了！”他下车和她打招呼。

　　她微微一笑，展木桐这个人总是给她修养良好的感觉，“你好，展大哥。”

　　“我看着就觉得像你，开始还不敢认呢！”展木桐笑了，开着玩笑，“大哥？这个称呼我喜欢！我曾经还真以为会成为你的大哥呢！可惜我们家小展终是没有这个福气！”

　　她低了头，不置可否地笑，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想多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名字的事情，“展木蓝……他还好吗？欣霖和他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呢？”

　　展木桐愕然了，“孩子？他和欣霖？你在说什么？”

　　何剪烛心头被他愕然的神情重重一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不是……展木蓝和钟欣霖结婚了吗？他们还有了孩子？”

　　展木桐好笑地拍拍脑门，“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欣霖最近飞去了美国，小展则全身心地扑在公司业务上。欣霖倒是想嫁给小展，可是小展不愿意呢，欣霖老爸便从公司撤资了，这不，我正赶着回去助小展一臂之力呢！”

　　“是吗？那你怎么会来这里？”她机械地问着，思绪早已经不知跑去了哪里。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钟欣霖根本就没有过孩子！而即使她退出，展木蓝也终究没有娶钟欣霖，什么求婚，什么呕吐，都是钟欣霖一个人的独角戏……

　　“听说这儿是最大的木材基地，我回去途经这里，先小展一步来考察啊，没想到会遇上你！怎么了？”展木桐也觉察到了异样。

　　“没事！没事！”何剪烛一颗心乱糟糟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展木桐若有所思……

　　接连几天，她的心都是乱的，终日捧着那个尾数为34520的手机，心中惶然一片。曾经害怕这个手机会响起而始终关机，而今开了机盼着它响，它却偏偏不再响。

　　脑子里会胡思乱想，展木桐会把她的话告诉展木蓝吗？展木蓝会知道她离开他的真相吗？展木桐在这里考察究竟要多久？什么时候才会把话转给展木蓝的呢？

　　天呐！她的思维全部成跳跃式的了……

　　很多次，她想主动打展木蓝的电话，或者是给他发信息，可是，始终下不了决心按下去，她已经说得那么决绝了，谁知道展木蓝心里怎么想呢？如果他心里果真将她放下了，那她又何必呢？

　　那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中午，一点征兆也没有，她躺在床上午休，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里一下。她有些神经质地一看，果然是展木蓝的短信……

　　“老师，我哥告诉我钟欣霖做的一切，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正在前来寻你的路上，我心不变，不管你怎么想，我再也不放过你！”

　　那一刻，整个世界在何剪烛眼里都明媚了，她寻思着该怎么回复这条短信，展木蓝，其实我是爱你的？不，这太直白！展木蓝，我一直在等你？这太不矜持了……

　　她的手，因紧张而发抖……

　　不……不对，她发现不仅她的手在抖，桌子，椅子都在微微抖动……

　　她脑中轰然一响，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来不及回信息，随便按了个键，便握着手机往外跑。她必须去学生宿舍，把孩子们都疏散！

　　学校已经乱成一团，操场上集中了很多孩子，她一路跑一路问，“还有谁在宿舍？还有谁？”

　　孩子们都惊慌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学校大楼已经开始坍塌……

　　老师们有的在操场维持次序，有的和何剪烛一起冲进宿舍寻找未逃出来的孩子……

　　何剪烛在一间寝室里发现四个抱成一团吓傻了的孩子，急忙将他们一推，“还不快走。”

　　他们刚刚走到门边，何剪烛看见头顶塌下来的天花板……

　　“快走——”她奋力将他们一推，自己再迈步外逃时，却陷入无边的黑暗……

　　痛……

　　她醒来的时候，全身只有这一个感觉。

　　可是，她很欣喜地发现自己终于是醒过来了，只是下身被压着，一动也不能动。

　　展木蓝……

　　她脑中第一个闪进的词就是这三个字。他来了吗？他安全吗？他没有像她一样被压着吧？

　　下意识地寻找手机，再度惊喜……

　　她昏迷前竟然一直紧抓着手机，如救命草一般的护着它，它居然没有被摔坏，也没有被压到……

　　此时，她想告诉展木蓝，她爱他，再也不会动摇！

　　灵感忽来，她写下一条信息：何当共剪西窗，却话木兰花开时。然后笃定地按了发送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发送失败？

　　猛然想到，地震之后，通讯定然是全部中断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疯了一般用手指不停地按着确定确定确定……

　　可是，回复她的永远是“发送失败”……

　　展木蓝给她的短信在脑中清清楚楚闪现：我正在前来寻你的路上，我心不变，不管你怎么想，我再也不放过你！

　　这句话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相信展木蓝，因为他给她的承诺，从来就没有失信过！所以，他说过的，他再也不会放过她，那么就一定能找到她！

　　展木蓝，你要快一点找到我，我怕我支持不下去了……她流着泪自言自语。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深埋了多久，连时间流逝的快慢都无从对比，只有痛和累一点一滴吞噬着她的身体和生命。

　　她决定不哭了，因为她很渴，她怕流泪会消耗自己身体的水份，那她是不是就会死得更快一些？

　　她很饿，没有吃的，唯有靠回忆来填饱自己的肚子，那些和展木蓝纠结的日子，是鼓励她支撑下去的唯一力量。

　　她记得，展木蓝说过，他会和不良青年断绝来往，他就真的断绝了来往；

　　他答应过她，月考不负她所望，他果真便考了优异的成绩；

　　他答应过她，在美国好好念书，他学成归来，果真便是天之骄子；

　　他答应过她，会成为她的骄傲，他却不知道，他一直都是她的骄傲；

　　他还说过，会爱她一辈子……

　　是的，回忆她这一辈子，只有展木蓝真正地爱过她……

　　她缓缓闭上眼睛，唇角溢满甜美的微笑，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抽离，展木蓝，我信你……

　　耳边若有如无地回荡起那首老歌：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