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转眼到了元宵节。京城的隆冬，寒冷外又充满了暖暖的春意。瑞雪在临近新年前飘了几天，到了腊月十五，屋脊上依旧积着皑皑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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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雍武皇帝龙体欠安，诸百官小心低调地过年，京城里的士族百姓议论纷纷，偶只能听见零星的爆竹声，这年就在冷清和猜忌中渡过。十四那日丞相等几名高官照例前去请安，跟随天子的老内侍说，早晨起来，皇上一直在钟鼎广场漫步，正感叹这年过得不爽，没有与民同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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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等到暮霭四合，晚霞浮金之时，整个京城乐声四起，灯影纵横，千家万户燃起了烟花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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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天犹豫不决地站在宋府后院，那道小院门紧闭，透过高墙往里面看，楼台上隐约有烛火在映闪，他知道殷雪玫肯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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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雪玫的居所，永远是静谧的，惟有凤竹带着呜咽之声在风里响动，一点烟花在远处破空而出，一刹那映亮了小院，在夜色里寥落了孤寂的颜色。凝天叹了口气，轻轻叩响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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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门忽然开了，这丫头这般耐不住性子，凝天轻轻一笑。抬眼，满天月华刹时如白袍笼身，夜色下，他的眼前盛开了一朵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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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殷小姐？”他诧异地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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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来找香巧吗？”雪玫看定他，一副沉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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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是……香巧呢？”凝天口吃着，一颗心怦然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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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她回家过节了。”她的脸上素淡干净，清浅的语气穿透他凝视的眼，“外面一定很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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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仁裕街上有灯会，听说皇家也有人出来赏灯，我估摸庆陵王爷也会出来。”凝天说到这里，恨不得猛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在她面前，说话总是这样笨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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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玫半低着头，看不到她眼里有亮光闪烁，片刻，声音幽幽道：“你能陪我出去逛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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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天惊喜交集，连忙答道：“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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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玫颈间围起了柔软的棉帛，只露出一双柔媚如水的眼睛。凝天心神荡漾了，眼看明净的月光洒在她清幽的背影，拖起一道细长的影子，一路逶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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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寒风吹亮了天边摇摇欲坠的月亮，月色积水空明。入夜，京城始掌千帐灯，家家户户软烛香灯曳动。待到宫漏声起，皇宫内始放烟花百余架，街道上行人接踵来往，宝马雕车香满路，每个人抬起喜气洋洋的脸，始看人世这一夜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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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衡携着凝月的手，在大排宫廷侍卫的簇拥下，行走在热闹喧哗的街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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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被烟花燃映得通红，一会儿千树繁花绽开，一会儿吹落如雨星星……看得凝月眼花缭乱，漫天的流光溢彩照得她更加明丽动人，眼波流转，舍不得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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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那边！”身边的肖衡兴奋地叫，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金龙出现，咻的一飞冲天，在半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菊花，布满了整个天空，接着散成无数闪着亮点的蝴蝶，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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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人们的惊呼声、喝彩声，凝月也跟着大笑，一对俊男美女在众人称羡的目光中穿梭其间，看那烟花，漫天的都是幸福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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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初春的京城之夜，满城飞花如雪，如酥的花朝月夕湿了多少女子的丝履？殷雪玫也行走在缤纷五彩的烟花下，凤萧声动，繁光缀满天空，鱼龙飞舞，阵阵清风阔大而光滑，滑过她纤柔的腰肢，眼里依然是寂寞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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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谁，比她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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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浩荡，正是大翼国最繁盛的时节，锦里开芳宴，丝弦满天扬，而她的心却始终等在一个难以预知的未来，很多日子过去了，她依然以一种寂寞的姿势，等待着她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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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天的烟花如同她零落的心事，风吹了，烟散了，而她等待的爱人究竟在哪里？她像一只飘来荡去的风筝，睁着迷惘的眼睛，在街道上寻觅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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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那，庆陵王爷和他的王妃过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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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长矛的侍卫吆喝着过来，人们纷纷往两边让道，翘首看着道路中央的光景，交头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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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老儿这场大病来得凶猛，看来非立储君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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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焜是大儿子，在文官堆里很有亲和力，又儒雅大度，储君的位置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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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说，没看肖衡的势头已经盖过肖焜了吗？一旦兵权在手，天下就是他了。你们看，肖衡和他的王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殷大人定笑得合不拢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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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玫恍恍惚惚听着，脚步丝毫没有停歇地，后面猛然有双大手抓住了她，她回头，凝天焦灼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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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小姐，你别过去，小心暴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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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雪玫近似凶狠地甩掉了凝天的手，穿过一茬又一茬绰动的人群，她终于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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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等待是那样渺茫的事，而真见到了又是那样凿心的折磨。这个叫肖衡的男子，在灯影烟光下，手牵着跟她同样面貌的女子。他正低头和她说着什么，眉目间是温柔的笑意，双眼饱含款款深情，他们旁若无人地脉脉相对，这世界仿佛就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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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衡说：“知道吗，我很想亲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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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月脸上立刻凝起娇羞的笑靥：“别人都看着咱们呢，你是万众瞩目的庆陵王爷，想闹出什么笑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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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衡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管别人干嘛？我就是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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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攥紧她的手，想拉她更近。凝月咯咯笑起来，挣脱他的手掌，调皮地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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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看我不抓住你！”肖衡也笑着跑向她，他们跑得轻快，掠过看热闹的人群，从脸色苍白的雪玫面前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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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衡并不知道，他刚跑了几丈远，后面爆竹声下传来一片惊呼，一名围裹着棉帛的女子缓缓倒地，人群让开了一团空地，一名年轻的后生抱起了她，棉帛散开，女子苍白如雪的嘴角边，是一缕樱红色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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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生抱着女子飞奔而去，后面看的人流涌上来，街道上又恢复了喧嚣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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