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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南望》 作者:夜幽梦

第19章 迎宾

  湛湛蓝天剔透如水,在微熏的阳光下折射出水晶般流转的光彩。凉风轻拂,浮云淡薄。

  极东国的大队人马排列整齐,秩序井然。队伍中敲锣打鼓,彩带飘扬,鲜花肆意泼洒,美人歌舞嬉戏,热闹非凡。

  凌悠扬坐在队伍中间最大的那顶轿子里,看不见人影,但轿子四周却有美人环伺,当然也有卫兵的严密把守。

  弦歌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这壮观的队伍,沉默无语。

  “呵呵,这阵仗可真够拉风的。”白潜笑眯眯地走上台阶,向她靠近,“没想到符城主今天会来观望,你看上去不像喜欢凑热闹的人。”

  弦歌瞥他一眼,淡淡道:“朝中各位大臣,基本上都到齐了,我虽然没去下面迎接,至少也得到这城门上来做做样子。符家树大招风,我不希望自己的失礼给整个家族带来不便。”

  白潜抿唇笑笑,也没在这话题上多加废话。他慢吞吞地走到弦歌身旁,似乎斟酌了很久才试探道:“昨日符城主和长公主聊了什么吗?”

  弦歌慢悠悠地转过头,似笑非笑,“白大人很关心?”

  白潜笑得含蓄,“只是随便问问。”

  弦歌浅笑道:“我和长公主也只是随便聊聊,女孩儿家的话,白大人应该不爱听。”不等白潜接口,她又继续道,“说起来,陆务惜的案子也该定了,白大人有什么见解?”

  白潜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叹道:“符城主,虽然证据和证言都搜集到了,但若再回头仔细审这案子,很多细节都有问题。”顿了顿,他问道,“你坚持要判死刑?”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城楼下的大队伍,“何况最近又是喜庆的日子,犯杀忌啊。”

  弦歌摇头,“白大人,一开始你帮着陆务惜是因为想拿他来牵制我们符家,如今他很明显没有东山再起的实力了,你又何苦因他而得罪符家呢?”

  白潜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吃力不讨好。”顿了顿,他的目光转为深沉,“可是,陆务惜权倾朝野多年,这其中有坏事也自然有好事。他若继续活着,他以前的党羽至少还有点儿顾忌,那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化解这股势力。若直接判他死刑,那他的党羽马上四分五裂,朝中会不安稳。符城主,你也是明事之人,希望你顾全大局。”

  弦歌不动声色,“乱臣贼子,岂能姑且?白大人言重了。”她望着下面的队伍,看着极东国的人似乎都进城了,她跨步离开,向下走去,“我的立场不会改变,白大人可以再想想。”

  白潜望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又想到杨丽凝的身影,烦恼地叹气,喃喃自语:“真想直接辞官算了,麻烦啊。”他想过的是那种山清水秀衣食无忧的闲人生活,怎么就偏偏生在白家?白潜嘀咕,下辈子一定不能投错胎。他瞥了眼凌悠扬坐的那顶轿子,满眼艳羡,“人家做皇子都能做得那么潇洒,唉,难道还是性格问题?”

  城门之下,雀南国的诸位官员都站成一列,迎接这位邻邦贵客。每个人都态度恭敬。一则是礼仪问题,在场的人自然不敢失礼。二则是因为这位凌七皇子是出了名的无理取闹,他们也不敢让对方有话柄。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极东国的总体实力明显处于优势地位,得罪不得啊。

  凌悠扬态度傲慢地从轿子里跨下来,锦衣华服,漆黑的长发束着白色玉冠。他懒懒散散地向四周望去,向前走了几步,身后跟着一绝色美人,正是皇甫容。

  有雀南国的官员上前道:“七殿下初临京都,恐怕不胜疲倦,不如先去休憩一会儿,晚上有专为您设立的洗尘宴。”

  弦歌站在远处观望,并未靠近,看着凌悠扬很不耐烦地和那官员说了几句话,然后大队人马簇拥着他们向皇宫行进,马匹人流绝尘而去。

  弦歌低叹一声,看来今天晚上又不得安宁了,京都这种多是非之地,她还是快快把陆务惜的案子解决了,然后赶回歧阳城过她的惬意生活吧。

  朱漆白宇,金碧辉煌。

  今夜是满月,澄黄透亮的月光铺洒在每一个角落。宫中欢歌载舞,笑声宴宴。

  身穿绫罗绸缎的纤美女子们在厅中翩翩起舞,姿容艳丽。宛如绝世白玉般的无暇肌肤,腰肢如蒲柳般柔嫩无骨,眼神勾魂摄魄,裙裾翻转,笑若风铃。那领舞的女子风情妖娆,在最后一个转身跳跃后,随着乐声的结束,所有舞女都伏在地上,香汗淋漓。

  惠临帝大叫一声,“好,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

  弦歌坐在白潜身旁,对眼前的表演始终提不起兴致,意兴阑珊地喝着闷酒。白潜笑望她一眼,“有这么无聊吗?”

  “不。”弦歌又喝了一杯,“只觉得这种粉饰太平太过虚伪。”她转头望着白潜,嘴角挂着兴味,调侃道,“是否因为长公主没有出席,所以白大人也是这般无精打采?”

  白潜面上一红,撇开脑袋,“符城主这玩笑过了。”

  弦歌笑而不语。

  惠临帝笑容满面,望着凌悠扬微眯的双眼,开口问道:“不知七皇子感觉如何?今日是为你洗尘,还望七皇子玩得尽兴。”

  凌悠扬举杯笑道:“哪里哪里,贵国风景柔和优美,美人如繁花般耀眼,在下乐不思蜀。”

  “呵呵,”惠临帝听后满意地点头,“七皇子若是喜欢,可在这些舞女中选上几个,长夜漫漫,也可消磨时光。”

  凌悠扬笑着瞥上几眼,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弦歌身上溜了圈,拒绝道:“皇上客气,悠扬心领。”

  弦歌头皮一阵发麻,戒备地望着那只演戏演得正愉快的狐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惠临帝道:“不知这次七皇子来访京都,主要是为何而来?”

  凌悠扬笑着扬眉,“我代表极东国向贵国表示我们的友好,对于前段时间的偷袭行为来道歉弥补,还望皇上多多包涵。此行还带上诸多赔礼,望请笑纳。”

  “呵呵,客气了。”惠临帝笑得很开心,“朕本就没放在心上,极东和雀南如此靠近,本就难免有些摩擦,普通百姓邻居间都会时而吵架,更何况是两个国家。”

  凌悠扬嘴角噙着笑,“皇上能体谅自然最好,除却表示友好外,还希望皇上能将冷立归还给鄙国。对于冷立的错误,悠扬在此为他赔罪。”

  这种事情嘴上赔罪就能解决吗?弦歌心里冷冷地想,毫无意外看到同席的白潜也露出不赞同的目光。想想也是,犯着同样的罪,陆务惜可是要拿命来抵,你凌悠扬作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将所有人都耍玩了一把,如今曲终人散,你却拍拍手说结束了,还把冷立给要了回去,这未免过于护短了吧?

  惠临帝眼睛眯了眯,沉默片刻后,道:“符弦歌。”

  “微臣在。”弦歌应声而起,“皇上有何吩咐?”

  “明日你将冷立从牢中带出,给七皇子送去。”

  弦歌低头,不用看都可以感觉到那只狐狸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应道:“臣领旨。”

  惠临帝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凌悠扬,“虽然冷立可放,但在此之前还要让我们审问一番,以备底案。”

  “那是当然。其实我明日和这位符大人一起去牢里接人即可,也不好太过麻烦。”凌悠扬笑得收敛,语气是相当地识大体,他恭敬地低头,“其实,这次在下千里赶来,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为求婚。”

  求婚?全场俱惊!

  凌悠扬抬头,微敛双眸,风华绝代,“希望皇上能将长公主杨丽凝赐婚于在下。”

  话音一落,白潜立刻白了脸,眼珠子都快要瞪出去了。弦歌拿在手上的酒杯一个不稳就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打破整个宴席的诡异寂静。她迎上凌悠扬望过来的眼神,似乎看到他挑衅地笑了笑,转瞬即逝。弦歌的眉头都快拢成山丘了,这唱的是哪出戏啊?

  惠临帝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神情中看不出喜怒,“七皇子希望迎娶丽凝?”

  凌悠扬点头,“我是诚心来提亲的,希望可以和贵国联姻,以示友好。”顿了顿,他勾唇笑道,“若皇上同意这门亲事,凌悠扬发誓此生永远只得长公主一个妻子,不离不弃。”

  听到这句话,弦歌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侧过脑袋,看见邻座的白潜快把手中的杯子给捏碎了,指节上青筋毕露。

  “呵呵,”惠临帝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笑容满面,“联姻是件好事,不知众卿家有什么看法?”

  白潜啪的一声放下手中酒杯,第一个站了起来,义正词严,“微臣反对。”

  弦歌在旁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杯子,就知道他会反对,却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凌悠扬,无论你有心还是无心,这一手倒真是帮到我了。

  惠临帝“哦”了一声,“为什么?”

  白潜深深地吸一口气,正色道:“回禀皇上,极东国和雀南国的气候环境决然不同,公主娇生惯养,恐怕不能习惯。”

  惠临帝挑眉,“照你说来,朕的每个女儿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岂不是都嫁不出去了?”

  白潜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弦歌怡然自得地喝了口酒,笑得畅快,还道白潜能想出什么借口,原来说出口的都是废话。平日里看他侃侃而谈,出口成章,真到了这种时候却是词穷。

  白潜垂眸,“皇上至少该为公主的幸福着想。”

  凌悠扬笑得格外无辜,“这位大人是在暗示在下并非公主良配吗?”

  白潜简直想出口骂人,要不是他姓白,他早就捋起袖子一拳揍过去,这种到处惹情债的浑蛋也敢来求婚?对丽凝的事情他已经够烦了,他们就这么想考验自己的忍耐力吗?

  “七皇子,在下绝无此意。”白潜深深地呼吸,冷静,冷静,要把愤怒和烦躁压下去。

  “皇上,您至少要征求一下公主的意见。”

  这酒真是香啊,清润滑口,浓而不烈。轻抿一口,弦歌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望着白潜的目光微有同情,我说你也挺可怜的,说出口的话越来越没条理。枉你平时那么聪明,在感情面前也就是一笨蛋。你以为杨丽凝会反对?即使她真的反对了你也不见得有希望!

  惠临帝沉默片刻,尔后颔首,“也是。来人,把长公主给请出来。”

  这洗尘宴是为凌悠扬而办的,本来是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弦歌虽然觉得无聊却也相安无事。粉饰太平虽然不怎么让人愉快,毕竟也差强人意。不过,凌悠扬明显不这么想,由昨日宴会上的表现看来,他很擅长活络气氛,只用一句话就给众人来了个平地惊雷。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弦歌脑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只狐狸怎么看怎么碍眼的笑容和白潜怎么看怎么铁青的面容。

  杨丽凝仪态万千地出现,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话:“七皇子的错爱令丽凝受宠若惊,但婚姻大事,望父皇容女儿再好好想想。”

  很好,虽然有惊却也有喜。忽略掉心头那一点点细微的小疙瘩,弦歌很平静地想,退一万步来讲,无论结果如何,这事与符家的干系不大。虽然那只狐狸的真正目的还要再仔细考虑,不过,照这状况来说,陆务惜的案子很快就能摆平。

  风和日丽,阳光灿烂。

  弦歌亲自驾着马车去迎接凌悠扬,结果看到那厮衣衫半搭,嘴角噙笑,异常妖娆地瞅着自己。皇甫容看到她也没露出杀气,嗯,忽略掉那只狐狸,这算是个好兆头。

  “辛苦符城主了。”

  弦歌客套地笑笑,“哪里,说不定过几天七皇子就是鄙国的驸马了,在下岂敢失礼。”

  凌悠扬黑眸一亮,靠近道:“你很介意?吃醋了?”

  弦歌笑眯眯地望着他,“我很惊奇。你把这出戏越唱越大,涉及的人也越来越广,你就不担心到时候收不了场?”

  凌悠扬坐上马车,放下帘子时望她一眼,“我很认真。”认真地下每一步棋,认真地步每一个局。虽然有时候局势会有些微的失控,不过他似乎还有点儿享受这种感觉。他不心急,只要在最后他是赢家就可以了。

  认真?弦歌不自觉地蹙眉,甩了甩脑袋,驾的一声,赶着马车前往刑部的监牢。

  皇甫容坐在凌悠扬身边,对自己的主人有点儿不理解,他压低声音:“殿下,您是真的想做这雀南国的驸马?真的想迎娶杨丽凝?”

  “有何不可?”凌悠扬笑问,“你不觉得笨一点儿的女人比较好骗吗?”

  皇甫容垂眸,“你觉得符弦歌那女人太聪明?”

  “关她什么事?”凌悠扬诧异道。

  “殿下您不是喜欢她吗?”皇甫容诧异地反问。

  凌悠扬一怔,好半晌都没反应,呆呆地望着皇甫容,“啊?”他困惑地皱眉,“有吗?”

  皇甫容望着他,轻声道:“您没注意到?即使不是喜欢,殿下您对她的兴趣也有些过头。您从没有将这么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位女性身上过。”

  凌悠扬面无表情,安静地坐着,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纤长的手指挑开窗帘,他轻轻一叹,“你多虑了。”

  “那么,”皇甫容继续问道,“如果您不介意,能否允许属下杀了她?想到这世上又多出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就无法容忍。”

  凌悠扬面如冠玉的脸庞上飞快地滑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垂下眸,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立刻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对皇甫容笑道:“别动她,符家有很多聪明人,我不希望因为她而影响我的计划,符家不好惹。”

  “……是。”

  “虽然我在雀南国安排的探子已经很多了,不过,现在不宜动手。若要让父皇改立太子,我还需要雀南国做我的后盾,联姻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凌悠扬笑了笑,“迎娶杨丽凝还能对白家造成一定的影响,那我以后得到这个国家也会更容易些。”

  皇甫容点头,“殿下曾跟属下提过,雀南国最难棘手的两个家族就是白家和符家。今次您来这里,对这两个家族都有了应对之策吗?”

  “呵呵,皇甫,你怎么比我还心急?”凌悠扬斜倚在窗边,似笑非笑,“别担心,用不了多久的,我要的一定会凭自己的实力得到,别人欠我的,我一定会一一讨回来。你的仇我也一定给你机会去报,是你的逃不掉。”

  皇甫容精美绝伦的脸庞上染上一丝仇恨,“是,属下一直相信殿下。”顿了顿,他问道,“殿下,你确定现在要帮冷立?他若官复原职,不一定就会改站你这边……”

  “我没让他现在站到我这边,我也没打算现在就让他官复原职。”凌悠扬微微一笑,“我只要他对我心怀感激就行了。他若想复职,至少得等我登上皇位。所以,我才说现在不宜对雀南国下手。我会好好教冷立,他要效忠的不是凌靳朔,而是极东国。”凌悠扬自信地合上眼,我尊贵的皇兄,冷立这员大将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栽培。

  来到刑部大牢,弦歌领着他们二人往里走去。此时,刑部尚书孔仪已经亲自等候在此。弦歌向他颔首,“孔大人,该审的已经都审过了?”

  孔仪点头,“是,你们尽管把人带走。”说罢,他示意狱卒,“来人,把冷立带出来。”

  冷立身子和脸上看上去都很脏,却未受什么刑罚。他不卑不亢地从牢中走来,毫无意外地看到弦歌,视线一转,看到凌悠扬和皇甫容时却是一怔,不敢置信道:“七……七殿下?”

  凌悠扬不羁一笑,“冷将军看到本王怎么像看到鬼一样?”

  弦歌心中暗道,鬼?骂你是鬼还便宜你了。明明是你亲手害他的,现在却装成恩人的样子来作怪。

  冷立急忙行礼,“罪臣见过七殿下。”

  凌悠扬摆摆手,“免了免了,虽然你在朝中的案子还未平息,不过,我还是得把你带回去。我当初跟着你一起出征,冷将军的性子我很了解,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为了复命,我得把你带回去见父皇。不过冷将军放心,本王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这件案子发生以后,他无容身之地,连太子殿下都劝他出去避一避风头。迫于无奈,他无计可施之下才来找符弦歌。现在,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相信他,而且还是皇族,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来得让人感恩。冷立跪地伏礼,他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这位风流皇子,如今却心怀感激,“谢七殿下。”

  弦歌看得叹为观止,做人做到凌悠扬这份上也真神了,脸皮厚得可筑墙,心思埋得比海深。看看冷立这样子,被害者向凶手致谢,这凶手还满不在乎地接受。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是个好人,不,跟那狐狸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圣人。

  冷立的目光又转向弦歌,似乎想问那密函的事。可看到在场这么多人,他知道这明显不是一个好场合,只得作罢。

  凌悠扬笑眯眯地凑到弦歌身旁,“符城主要和我们一起去用午膳吗?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我想好好致谢。”

  “客气。”弦歌皮笑肉不笑,“我已与人有约,只能辜负七皇子的美意了。”

  凌悠扬挑眉,“真是可惜。”

  弦歌淡淡一笑,转向刑部尚书孔仪,“孔大人,外头有马车,你派个人送这些贵客回去,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说。”孔仪道。

  京都的确繁华,不过,金窝银窝没有自家的草窝好,弦歌的性子从某方面来说也挺护短的,虽然承认这地方不错,但始终觉得是歧阳城更胜一筹。她走到约定的酒楼里,四下望了几眼,很快就看到白潜了。

  白潜也注意到她,招了招手。

  弦歌走近,拉开椅子,笑着坐下去,“白大人果然守时。”

  “白家没有让女性等候的规矩。”白潜回之一笑,“符城主约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

  弦歌笑了笑,摸了摸肚子,无意回答他的问题,“我饿了。”

  白潜的定力显然上乘,点头,“是我疏忽了。”他伸手招来小二,点上几碗菜。不多时,精致的菜肴便端上来,白潜不再问她问题,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吃饭。说起来这两人都没什么官架子,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两人有很多共同点,也有不同的地方。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弦歌比白潜更无私。在弦歌眼里,符家的利益至高无上,在白潜看来却不是这样。

  吃饱喝足后,弦歌满足地放下筷子。她单手托着脑袋,颇有兴致,“白大人是反对这桩婚事的吧?凌悠扬和长公主的婚事。”

  白潜被她的话差点儿噎住,慢悠悠地抬眸,“符城主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弦歌笑道:“本来长公主还不一定会接受这联姻,不过,昨晚似乎被白大人给搞砸了。”

  白潜目光幽深,沉默片刻,“你看到了?”

  弦歌笑眯眯地点头,坦白承认,“看到了。”

  昨日散宴之后,弦歌本想去探探杨丽凝的口风,找来找去,却在漆黑的御花园中看到白潜和她在一起,两人似乎正在激烈地争吵。偷听有违君子之道,但弦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所以就坦荡荡地找了个好位子,将那两人的对话一句不漏地听在耳中。

  杨丽凝板着一张脸,“我身为公主,本就该对这个国家负责,联姻有什么不对?”

  “你不爱他!凌悠扬的名声那么差你还敢嫁?”白潜气急败坏,一把拽住她的手,“你爱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杨丽凝血气上冲,“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爱过你?”

  白潜平时的温文气质消失殆尽,脸色难看地要命,他用力搂过她,低头便强吻上去,双手制住杨丽凝的所有挣扎,一开始很强硬,渐渐地,他的动作温柔起来,心思沉迷于这个吻。

  白潜稍稍放松了力道,杨丽凝就挣脱开,眼角含泪,面色绯红,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不要脸!”

  白潜顾不得去捂脸,急忙拉住她,“你若真想让我死心,立刻去告诉皇上我的所作所为,你说什么我承认什么,刚才的举动足以毁掉我的一切。”

  杨丽凝停下要离去的脚步,愤恨地盯住他,“白潜,我若真跟你有过什么,那也早就结束了。你这种男人,整天对我用心计。从认识以来,你骗我的次数还算少吗?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白潜满脸焦急和愧疚,“丽凝,我承认我骗过你,可是我已经改了。”

  “哼,”杨丽凝冷笑,“狗改不了吃屎!我要嫁谁是我的自由。”

  酒楼里,人声沸腾,弦歌和白潜对坐着。一个笑容满面,一个面无表情。

  弦歌调侃道:“白大人,你觉得很棘手吧?昨日温香软玉的感觉怎么样?脸上挨的巴掌还痛吗?”

  白潜眯眼,“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虽然不敢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不过,至少可以让这婚礼无法举行。”弦歌笑容可掬,“不过,陆务惜的案子你要按我的意思办。”

  白潜神色不善,“我帮你如何?不帮又如何?”

  “那也没什么,陆务惜的案子我还是会坚持己见。”弦歌笑意不减,“但是,凌悠扬和长公主的联姻我一定会让它成功。”

  白潜半晌不说话,淡淡道:“这是要挟。”

  “嗯。”弦歌承认地很快,“这是要挟。”

  气氛有些凝固,白潜叹道:“陆务惜确实有错,可他的罪名中也有你造假的成分,若把那些证据细细追究,符城主,你也吃不了兜着走。”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各退一步吧,我不追究那些证据,你也留陆务惜一条活路,等我把他在朝中的势力都和平化解后,那家伙就随你处置,你即使要他死我也不阻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弦歌淡淡一笑。当她笨蛋啊,你白潜本来就没追究证据的意思,以前和你谈的时候你就差不多是这意思,现在还是这意思?况且,她做的事情滴水不漏,你即使想查那些伪证,恐怕也是无功而返。

  “白大人,看来你是等着喝长公主的喜酒了。”

  白潜撇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小二,结账。”他缓缓站起身,把碎银放在桌上,在弦歌身旁静静站了许久,最后长长一叹,“陆务惜的事,你爱怎样就怎样。”

  所以说,有时候威胁真的是很有效的一种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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