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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欲燃》 作者:映子

第19章 我知道你是谁

  房东是个老实人,却也会做出不老实的事。下午,楼下突然大闹起来,叮叮咣咣的声音震得山响。枫芸走下去,看到房东与房东太太突然化友为敌,势不两立。房东一家的亲戚与崔嫂一家的亲戚分成两派,两军对垒,大张旗鼓,吵吵闹闹。几个泥水匠忙忙碌碌,砖头散了一地,旁边堆着一滩拌好的水泥。

  好端端的房子,要从中间劈开,砌一堵墙,让房子一分为二。

  房东与崔嫂要分家啦!

  枫芸诧异地看着,半天不能明白这对夫妻何故翻脸为仇。看见枫芸,崔嫂一把拉住她,痛哭流涕道:“芸妹妹啊,嫂子对不住你!”枫芸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崔嫂说:“你得搬了!”枫芸面无表情问:“为什么?”崔嫂指着房东狠狠地咒骂:“都是那个天杀的干得好事!”

  事情很快就清楚了。房东这个看上去蛮老实蛮仗义的男人,却搞出了婚外恋,并且搞出了感情,鬼迷心窍与太太离婚。太太离婚不离家,房东要与新人结婚,没房子,只好把这栋房子用水泥砌开,一分为二。枫芸问:“让我搬出去,两层楼你们一人分一层?”崔嫂哭着说:“两层楼虽同为一栋,可上边和下边的价钱肯定不一样!我们从中间劈开,垒一堵墙,楼上楼下,一人一半。”

  枫芸突然有些失控,大声地喘息了一阵,身子有些摇晃。崔嫂慌忙扶住她:“芸妹妹你咋的啦?”枫芸定了定神,推开崔嫂的手:“就是说,现在让我从房子里搬走?”崔嫂说:“没办法呀,你不搬我们就砌不成墙,就分不成了,不过今天就让你搬也太仓促了,缓两天也行,等你找好了新地方再搬。”枫芸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崔嫂说:“这个砌墙分房的方法,是今天议了一上午才议出来的!”枫芸问:“非得这样干?”崔嫂说:“只有这样才能分得公平,分得均匀!除此没别的好办法。”

  枫芸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泪水从眼中涌出,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真是同情你们!你们这么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闹什么呀?你们破坏自己的生活,还要破坏别人的生活,你们太残忍了,你知道吗?” 崔嫂把一把鼻涕甩到墙上,红着眼睛说:“我知道,是生活太残忍了!生活对我很残忍,你没看到吗?”

  枫芸粗重地喘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真让我走?”崔嫂说:“说实话我不想让你走!可你不走我们没法分!”枫芸叹了一口气:“那好吧!等我女儿回来,我跟她商量一下,我得考虑一下她的意见。”

  晚上接回甜甜,枫芸用试探的口吻谈起搬家的事。甜甜立即瞪起圆溜溜的眼睛:“妈妈我们搬哪里啊?”枫芸说:“或许,还有更好的地方,找一个漂亮的小区,有绿地,有喷泉,有花园,有健身房,比这里好!”甜甜问:“那我还能天天和毛毛玩吗?还能天天上这个幼儿园吗?”枫芸说:“那样的话,也许就会换一个幼儿园,与毛毛玩起来也会不太方便了吧。”甜甜眼睛一红,哭起来:“妈妈我不要绿地喷泉和花园健身房,我不搬走!”

  第二天枫芸与房东交涉。她建议房东和崔嫂,将楼上的房子卖掉,这样,卖出来的钱一人一半对分,比打墙分家的方法更简单,更方便,更公平,更均匀。房东和崔嫂都很惊讶:“就是说,把你住的这一层卖掉?”

  “对,卖掉。”枫芸表情平静。

  “这主意好是好,我们也正需要钱用。可是卖给谁?谁愿意花钱买这老房子?”

  “我。”

  “你?”

  “你们开个价,我付现金,一次性付清。”

  为这个买房的事,赵宇辉费了不少口舌。他竭力劝阻枫芸,别买这房子。他拿出国家相关文件,企图让她明白,国家有政策,国家明令禁止农民买卖宅基地住房,尤其禁止城里人购买贩卖农民的房子。为此,赵宇辉还请来一位律师。律师告诉枫芸,购买农民的土地和房子,在政策上是不允许的,属违法行为,违法的合同是无效的,也就是说,你跟他签了这份购房协议,到时候他搬出国家政策,就可以随时把房子收回去,你告到法院,得不到任何法律支持。赵宇辉说这是灵水市十佳律师之一,他说的话你该信了吧?枫芸望着窗台上一盆花,目光沉静,声音平缓:“你们说的话,我都信,但我不会听你们的,我只听我自己的,我在这里住了多年,已经习惯,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家,我很爱我的家,只要他们肯卖,不管多少钱,只要我能拿得出,我就要把它买下来,只要让我住在这里,办完我要办的事,即使有一天这房子被他们收回去,即使我的钱都白花了,也都没关系。”

  送甜甜上学的时候,甜甜忽然说起山上的泉水,说山上的泉水甜,想念山上的泉水了。枫芸立即响应。从幼儿园返回,枫芸便迎着红彤彤的太阳上山了。渔村后面有一座山,山脚下有一眼泉,泉眼一年四季沽沽冒水,清澈甘洌,日夜产生着高质量的纯天然矿泉水。因此也吸引着周围众多热爱自然、注重养生的人。枫芸闻着婉转鸟鸣,踏着崎岖小路,步行二十分钟便可以走到。她拖着小型行李车,车上坐着一只矿泉桶,这桶水可以食用两到三天,用它做饭,米饭格外香,长期饮用,养皮肤,养头发,养眼睛,洗胃,洗肠,洗心,甚至洗脑。看看枫芸母女俩人的个人形象,就会知道这里的泉水多么神奇。

  只要离开黑夜,只要灿烂的清晨扑面而来,只要进入新的一天,她在深夜中的愁郁,都会像花朵在夜间吐出的二氧化碳,随着与阳光的光合作用,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扫而光。只要面对社会,面对生活,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她都竭力不让愁郁流露到脸上。

  灿烂晨光中,她的皮肤洁白细腻,头发漆黑,眼睛明亮,夜晚眼神里的疲惫和忧郁消失了,尽管被残酷的病痛折磨着,但她的身体看上去仍然充满生机。无论生活多重的担子压到她肩上,多大的阴影覆盖到她身上,即使下一分钟就可能失去自由,失去拥有的一切,她都尽最大可能地调节自己,尽可能让不愉快的东西如过眼云烟,让微笑回到自己的脸上。微笑着,是美丽的;微笑着,是自信的;微笑着,是快乐的;微笑着,是聪明的。

  这是她对自己讲的最多的话。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问她的年龄,她会说,我只有五岁。哪怕在夜晚里她感觉自己那颗沧桑多难的心,已经衰老得超过了八十岁,但一旦走在明媚阳光下,她就会立即感觉年轻起来。的确,她随着女儿的来临而重新诞生,与女儿一同成长。这个经历了无数世事的复杂的女人,在生活的很多方面,居然与女儿步调一致,保持着与女儿一样年轻而单纯的心灵。所以她只有五岁。她常常保持着一份五岁的快乐,五岁的心情。

  枫芸打好一桶水装上车,身后已排起了长长的打水队伍,还有不少人开着车远远地跑来,延续着这条喝天然泉水的长龙。有一对脸上长满了老年斑的老年夫妇,看见枫芸就格外亲切,亲热地打招呼,像见了亲人。这是一对非常恩爱的老年夫妇,恩爱得让人羡慕,让人嫉妒。枫芸常常看到他们走在弯弯的山路上,手牵着手,相依相偎。那个老太太的左腿有点跛,走起来一拐一拐,像拴了一块铅。那个老头非没有嫌弃之色,而且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时时刻刻像呵护小孩子那样呵护老伴。老头子是一位军人,穿制服的时候,领口是司令的军衔,老头子总是说,他一辈子在部队,老伴在乡下帮他养了两个女儿,操了一辈子心,受了一辈子苦和累,他现在终于退休回家了,孩子也长大了,该让老伴享享清福了!

  枫芸非常非常地羡慕他们,羡慕极了。每次遇到他们,她都要痴痴地盯着他们,看上好久。她总是想,那个老太太太可敬了,那个老头太可爱了!如果自己老了,成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也能拥有这样自由自在、甜甜蜜蜜、相亲相爱的幸福生活,那该有多好。他们不在乎脸上的褶皱有多少,不在乎体形是否还好看,不在乎衣着打扮多么落伍,可是他们幸福!他们拥有别人没有的幸福!无价的幸福!

  打好水后,枫芸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下山回家。她拉着水来到一个半坡上,找到一片翠绿的野草丛,坐下来,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完全情难自禁,神不由己!无声地控制不住地想哭!她与宁哲彼此间已有了许多陌生。他不能了解现在的她,正如她不能了解如今的他。她与他已经有了太多的距离,他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他的脸完全变了。不是形状与轮廓的改变,主要是神情。记忆中的他是一个害羞、腼腆的男孩,热情洋溢、青春稚气的男孩,现在,他成了一个冷峻甚至冷酷的男人。记得他跟女孩子说一句就会脸红,现在,他的嘴巴是那么油,那么能说会道,能言善辩!还有他眼睛的尖锐、犀利,他眉目间的沧桑以及深深的岁月流痕,不仅让她陌生,令她害怕,而且让她心惊,心颤,心碎。

  他不知道,她心中埋着太多的痛。

  下午,枫芸来到学校,通过与校长的交涉,她上了自己此生的最后一课。她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手指有点抖。当她忍着咽部的巨痛,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念完一段英文课文的时候,眼睛悄悄地湿了,可是她并没有觉察。直到有一个女同学跑上来,递一块雪白的纸帕到讲桌上,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这个罪人!

  在私立学校这个小舞台上,却成功地扮演了一位优秀教师,给全校师生树立了一个美好甚至完美的形象!

  走下讲坛,当她与同学们说完Bye-bye,情不自禁热泪滚滚!

  下午,枫芸按部就班来到幼儿园接孩子。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老师反问她,孩子不是已经回家了吗?被你的朋友接走!枫芸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听错了,急忙问什么时候?被谁接走的。老师说,一个小时前,有个女的说是你的朋友,受你的委托,接走了甜甜。枫芸觉得头晕,站立不稳,天塌地陷,眼冒金星。她质问老师不负责任,万一孩子被坏人拐走怎么办。老师一急,眼泪都出来了,却又为自己辩解说,你们两家的孩子,有时候你接,有时候毛毛家人接,从来没有固定过,再说都是一个村子里,前后几步路,还能丢了?

  枫芸掉头就走。一路小跑,一路喊着女儿的名字。先回了一趟家,房东一家都表示没有看见甜甜回来,枫芸又急匆匆跑出来,到派出所报了案。然后找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跑到马路上去,前后走了几千米,找遍了任何一个被民工偷了盖的古力井。她并不觉得自己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找法很可笑。

  晚上十二点半,枫芸哑着嗓子回到小院,与全部出动四处寻找甜甜的房东、崔嫂两家碰头,赵宇辉也跑前跑后,急得屁股冒烟。吴懈也闻讯赶来。深夜的小院里,灯光与雨光映成一片,细细的雨滴在灯下欢快地舞蹈,亮闪闪的刺着人们的心。派出所那边一点消息没有,枫芸紧紧握着手机,焦急、疼痛地等待着手机铃响,难道,遇上绑架了?可是,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干嘛跟她的孩子过不去?世界雾茫茫的,枫芸的心,也成了一片茫茫的旷野,空荡荡的,乱风狂啸,一片迷朦,找不到方向。

  直到后半夜,吴懈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他整宿未眠。秘密急令大老黑发动全部力量,务必在天亮之前把孩子找到!孩子为什么突然失踪?谁的胆子那么大?突如其来的事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出乎了他的意料,就像一盘下得好好的棋,突然对方一匹马脱了僵,不再按既定路线行走。他不得不改变策略,或者勒住那匹马,甚至杀死它,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棋局顺利往下进行。

  在一瞬间他怀疑过杨梅梅。可看到杨梅梅睡眼朦胧地躺在床上,表情平静,神态安详时,瞬间又否定了。因为幼儿园的老师说,接走甜甜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加之他对自己的老婆太了解了,她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本质上也是个有教养的人,有大脑的人,向来遵纪守法,不会随随便便干出违法犯罪的勾当,尤其这样诱拐人家小孩子的勾当。再者,她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如果干了这样的大事,她不会表现得没事儿人一样,在脸上什么也不流露出来。

  今夜无人入睡。第二天清晨,枫芸感到说话困难,差不多快要发不出声音了。她面色苍白地走到镜前,看到嘴唇四周起了一层亮晃晃的水泡。

  吴懈躲在没人的地方,拔出手机,把大老黑一顿狠训,命令他尽快给出结果!

  宁哲一下火车手机铃就响了。赵宇辉告诉他,枫芸这里出事了。

  宁哲赶过来,刚好吴懈也赶过来。两个男人第一次近距离地直面对方,枫芸对两人分别作了介绍,称彼此都是自己的朋友。两个男人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睛和气质里,发现了某种咄咄逼人的东西,彼此都通过猎狗般的鼻子和鹰隼般的眼睛,隐约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对手。

  两个男人握手。像两个拳击手开战之前先要握握手那样,彼此用得是棋逢对手、互不相让的犀利的眼神。

  几乎一瞬间,吴懈心中突然惊了一下。他清晰地感觉到,握在自己手里的手,缺一根指头,小拇指!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男人,右手缺了小拇指头!记得有一次,一个小兄弟端着一只托盘,盘子里摆着一段血淋淋的小拇指头,让他过目。他瞟了一眼。小兄弟说,是那个叛徒的,右手!

  几乎一瞬间,宁哲也在心中忽然一惊。他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股杀气,杀气腾腾的寒气!就像多年前追杀过他的那帮人中的某一个,从眼睛深处射出杀气!他慢慢静下来。这股杀气,正好与他的推理合二为一。

  在一个女人面前,两个男人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完全与情感的问题无关。但,在孩子失踪事件面前,两个男人都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份怪异感觉,可他们谁也没有把这种不正常的感觉丢开,彼此都悄悄地抓住这丝感觉,放进心里,并且放在一个比较敏感的位置。两人暗暗的较量都只在心里,表面上的表现十分礼貌而得体。因此旁观者包括枫芸,包括赵宇辉,都没有发现,这两个首次碰面的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将来会有什么发生。

  宁哲向枫芸询问了几个必要的问题。当大家正商量如何分头寻找孩子的时候,宁哲说,不要着急,大家在这里耐心等待,我去去就来!中午时分,两个警察推门而入,宁哲跟后面,手里抱着一个女孩。一进屋,女孩挣脱宁哲的怀抱,向枫芸扑过来。枫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像一场噩梦!她又喜又惊,诧异之极!她把女儿搂在怀里,忍不住哭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围着孩子问长问短。赵宇辉自己找来一块小毛巾,蹲在一旁,蘸着水擦自己裤腿上的泥点。枫芸说,都是找甜甜找的,脱下来我帮你洗吧。赵宇辉说算了,你还是先歇歇吧!你见我水洗过衣服吗?我的衣服从来都是送五星级宾馆的干洗店干洗。吴懈正要与枫芸告别,两名民警经过核实,走向吴懈,问:“请问你是杨梅梅家属吗?”吴懈一愣:“是啊,有什么事?”民警出示了相关证件:“杨梅梅涉嫌诱拐儿童,被拘留了。”

  霎时,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惊异不已,包括吴懈自己。

  宁哲悄悄地站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对室内一切进行快速地扫描。没有任何目的,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枫芸并不知道,他悄悄地跟踪过她,在这个跟踪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跟踪吴懈的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雇人骗走了甜甜。

  宁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扫描到门框上方,突然,双眼仿佛被一根钢针猛刺一下。宁哲心中一颤,浑身每一条神经,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揪住了。

  门框上方拥挤着几条线路,看来都是生活的需要临时拉入的,每一条线上都积着厚厚灰尘,看不出原来面貌。但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隐藏着一枚微型摄像头——圆筒形针孔专业摄像头。完全是无意识地,他发现了它。发现它之后,他的意识突然被刺醒。

  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在“干活”的时候,工作需要,经常利用各种各样的超微摄像头,把它们安装在各种隐蔽处,比如门窥镜,汽车尾视,电梯口,墙壁缝隙,天花板等处,有时常常随身携带,以便随时开展各项工作。有段时间他对这种东西甚至有过专门的研究,因此而格外地敏感,也因此,当他一眼触到那小巧精致的圆圆的小孔,神经立即被触动了。

  这枚摄像头只有圆珠笔那般粗细,体积犹如一粒纽扣,放在门框上方最隐蔽的地方,很难被人察觉。除非像宁哲这样,具备细如发丝的职业性的细心和敏感,具备鹰隼一般犀利而尖锐的双眼。

  这个东西让他一时有点发懵,这一瞬间,他弄不清楚她这里安装这样的东西,其目的和意义何在。

  他只瞟了一眼,不足一秒钟的功夫,便把视线移开。这是他发现摄像头后,第一时间内的第一个身体反应。完全是职业性的。他不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被摄入其中,更不想把自己对这枚摄像头的发现,摄入镜头,然后再被输送出去。他表情平静,装作浑然无觉的样子,与枫芸告辞。走到门口,枫芸追出来,她看了他一眼,说,我用Lancome香水。

  宁哲望了望她,没说话,无声地走了。

  虽然只瞟了一眼,但他已经非常清楚,那是一种功耗甚微的尖端科技产品,无线设备,具有相当高的灵敏度。不仅具有红外线发光管,可以在无光全黑的条件下,把人眼看不见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能够全天候工作,向外输出极标准的视频和音频信号。

  真是奇怪,她这里为什么要安装这种神秘的玩意?她自己装的吗?增添生活情趣?还是别人安的?目的是什么?

  吴懈的背影,吴懈闪着寒气的眼睛,在宁哲大脑里频频闪现,不可遏制。

  杨梅梅早上来到公司,不一会儿,两名警察仿佛一对天兵,从天而降。她根本就想不到,如今的警察太不能小瞧了,速度太快,神速得令她措手不及。杨梅梅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在同事们大眼瞪小眼吃惊不已的注视中,她被警察请走。然后,民警从杨梅梅一个网友的“窝穴”里,把甜甜“解救”出来。这位网友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因为受了杨梅梅的骗,以为是杨梅梅亲戚的孩子,愿意暂时代管。民警对其进行讯问之后释放。

  吴懈暗暗骂道,女人真他妈祸水,什么事坏就坏在女人手里,你他妈拐人家小孩子干什么?大人间的事与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小孩子有什么过错?疯子!他太了解她了,太信任她了,万万想不到她会干出这样混账的事儿,这样没大脑的事,可她就偏偏干出来了!她的大胆举动令他吃惊,看来他不得不对自己的老婆另眼相看、重新认识了!同时不得不相信,嫉妒真是可怕的玩意,它能使女人变得愚蠢,因为愚蠢而变得疯狂。

  不管发生什么事,夫妻还是夫妻。几年的共同生活,早已使两人疼痛相牵,不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有一种割舍不断的相依之感。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的杨梅梅,住在冷冰冰的看守所里,与一群素不相识并且都有违法犯罪行为的女人,被冷冰冰的高墙圈着,像圈着一群牲口。她披头散发,表情沮丧之极。一看见吴懈就开始哭,哭着让他赶快想办法把她弄出去。说实话她这个样子吴懈十分心疼,她是一个依赖性很强的女人,自从跟了吴懈,一天都不愿离开他,因为她根本就离不开他。可此时不得不被迫分开,就像一只小狗因为不小心犯了错误你把它关了禁闭,让它无法守在主人身边,她的表情就是这个样子,无可奈何,焦躁万状,又可怜巴巴。可他无法代她受过。吴懈问她后不后悔,她对他这个简单的问题避而不答。相反,她反复向他问一句话:“那个孩子到底是你什么人?是不是婚前私生女?”

  吴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杨梅梅反复问道,警察为什么那么快就找到了我?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还没有来得及去问问孩子!还没有找到事实答案!你快点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我要继续办我的事情!吴懈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杨梅梅说,不干什么,唯一的目的就是弄清楚吴懈和那女人的关系,吴懈和那孩子的关系。吴懈说,我说过了,我是清白的。杨梅梅说,不要企图让我相信你的谎言。吴懈眉头拧了起来说,我是你的丈夫!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地一定要把屎盆子往你丈夫身上扣?杨梅梅说,平白无故?我平白无故会去拐人家小孩子?我神经病啊?我之所以这么干,唯一的目的就是想从小孩子嘴里掏一句实话,因为你们这些人,太虚伪了!太可怕了!在这种问题上太爱撒谎了!而小孩子没有受污染,不会说瞎话,懂吗?

  吴懈道:“你有没有长大脑?干出这种没大脑的事还不思悔过!!你知道绑架诱拐小孩要判多少年吗?”杨梅梅道:“请原谅类人猿的大脑里没有法律这一概念,让你见笑!”吴懈起身欲走:“那好吧!你就呆在这里好好进化吧,什么时候进化成人了,警察自然会放你出去!”杨梅梅戴着手铐咆哮起来:“你要救我!事情因你而起,是男人的话你就不能撒手不管!”吴懈说:“你的问题需要警察来解决,我想救也救不了你!类人猿!”

  离开看守所,吴懈就找到枫芸,将近来发生在家里的事情,与枫芸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长谈。枫芸是何等聪明之人,就在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枫芸以德报怨,带着甜甜反反复复往相关部门跑,进行解释、作证、说情等一系列工作。有关警察反复询问甜甜,有没有挨饿,挨打,受虐等。甜甜如实说,大阿姨和小阿姨(杨梅梅与网友)都待她很好,给她买玩具和好吃的,陪她看动画片,讲故事等。考虑到此事因家庭情感纠纷而起,情节不恶劣,手段不残忍,不以贩卖赢利为目的,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有关部门免予追究杨梅梅刑事责任,拘留十五天,进行批评教育,赔偿受害人两千元精神损失,到此为止,孩子失踪风波才算基本平息。杨梅梅所在的外资企业为了表示尊重法律,清洁自身,坚决不让队伍里有坏蛋混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杨梅梅除名。

  丢掉工作从主观上对杨梅梅并没造成什么影响,工作于她就像可以陪伴走路的鞋子,不合适丢掉再换一双,市场上各式各样的鞋子多得很,关键就看你的脚能不能与之匹配。杨梅梅从来都对自己美丽的大脚充满自信,可以适宜于市场上随便一双高档漂亮的鞋子。因此被公司除名她并不在乎,她相信自己真材实料,对前途充满信心。

  从看守所里出来,她觉得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要不的话,自己输得可就太惨。利用巧妙的谎言把小甜甜骗到手后,因为时间关系,她没能在网友那儿久留,她打算在接下来的两天,利用业余时间,先与甜甜套上关系,取得信任之后,再进行主题询问。谁知刚刚拉开序幕,第一个步骤还没有施完,小甜甜就被警察弄走。这场高风险的战斗中,杨梅梅不仅没有任何战果可言,而且出师未捷身先死,赔了夫人又折兵,十五天牢狱折磨,精神损失谁来赔偿?

  其实事情仍在火辣辣的进行之中,根本就没有结束,只是从暗处转到了明处。任何战争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都是迂回曲折,艰苦卓绝的,有躲闪,有隐藏,一招一式都会根据战情的变化而随时变化,当然避免不了正面出击,必要的时候还会出现惨烈壮观的肉博战。

  因此杨梅梅自然而然也从幕后走向前台,背后跟踪戏开始变成面对面的交锋戏。起初她并不想暴露自己走上表演舞台,可当事情的发展非逼她上台的时候,她并不怯场,也不会扭捏作态。她还是原本的性格习惯,自然流露,率直,容易口吐实话,暴露真实思想。她就是这样的人,本性使然,就是上台表演,也是表演自己。

  正当枫芸打算找杨梅梅进行一场必要的勾通,把所有的误会解释清楚时,杨梅梅自己找上门来。枫芸请她入座,杨梅梅说:“不,我站着罢了,没几句话。”

  杨梅梅就那样站在枫芸面前,仔仔细细将对方打量一遍。她发现她确实是一个漂亮女人,有风度的女人,有韵味的女人,不寻常的女人,杨梅梅一双犀利的眼睛以及女人的直觉,同时也让她发现,这是一个心理复杂的女人。因为杨梅梅从她的眼睛里,根本就无法找到她的心情。杨梅梅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并不像常人那样,折射心灵的光芒,而是恰恰相反,像一层挡风屏幕,把她的心灵掩盖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她打量枫芸的过程中,枫芸至始自终微笑着,神态从容自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或难为情的表情。

  杨梅梅告诉自己,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深不可测,非常阴险。杨梅梅也想让自己变得阴险一点,以毒攻毒,但她天生就不是阴险的人,一上场,嘴唇一动,就先把自己暴露无遗。她对枫芸说:“我从来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首先,我来谢谢你,谢谢你不仅不记仇,还替我说了情。”

  两人照面,只一眼,直感便告诉枫芸,这是一个单纯的女性,虽然与她差不多年龄,但社会经验以及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与自己显然差得太远。枫芸声音平和,微笑着:“不,我记仇。只是,在关于你和吴先生的情感问题上,他与我进行了推心置腹地谈话,这场谈话让我理解了你的愚蠢行为,同为女人,我原谅了你。”

  愚蠢行为?从枫芸的语气里找不到一丝嘲讽之意,她的语调相当诚恳。杨梅梅没想到对方会使用如此直白的谈话语言,不过枫芸的坦率,一瞬间就让杨梅梅的看法有了转变。是的,一个虚伪的人,阴险的人,不可能使用这样直接的语言,因为这样的语言太容易激怒对方。枫芸的话确实达到了一定效果,因为这一瞬间,杨梅梅在心里对吴懈产生了莫名的感激,心想果真是自己冤枉了丈夫?

  杨梅梅又道:“有件事我想弄弄清楚,解开我心中的疑团。”

  “你想知道,吴先生与我的女儿到底什么关系?”

  枫芸的直白,使杨梅梅又怔了一下。不过,杨梅梅偏偏就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直奔主题,特别简单。杨梅梅说:“你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复杂和可怕,所以这件事上,你能坦率地告诉我真相,对吗?”

  “我只能告诉你,事实的真相,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复杂和可怕。但关于吴先生与我女儿甜甜的关系,我不能你告诉你什么。”

  “这太令我失望了。”

  “我没有办法满足你的愿望,因为,我也不知道。吴先生与我女儿的真正关系,我确实说不准。”

  “你跟我丈夫是什么关系?”杨梅梅问。

  “你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开阔心胸,增强自我控制力,摆脱‘多疑’这个魔鬼。否则,你对丈夫没有信任,心中没有安全感,受苦的是你自己,受害的也是你!这种扭曲的心态,如若不加控制任其发展,一天到晚在苦苦猜疑的泥滩中越陷越深,不仅害己还会害人!你的猜疑已经严重影响了你的身心健康与事业发展,已经让你丢了工作,现在也许又开始侵蚀你丈夫的身心健康与事业发展,你懂不懂?猜疑已经使你乱了心智,混淆敌友,难道,你希望你们的生活永远陷在猜疑的煎熬之中吗?”

  “你是老师不假,但你不是我的老师!别跟我讲大道理!说说你跟我丈夫的关系!”

  “你误会了,我与吴先生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回事,我们只是有点特殊关系的朋友而已。”

  “特殊关系?”

  “对,因为我曾经怀疑他是我女儿的父亲。”

  “你怀疑他是你女儿的父亲?怀疑?你女儿的父亲是谁你自己不清楚吗?我无法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的事,请允许我讲清楚。我的女儿原是一个弃婴……”就像吴懈跟她谈与妻子的感情一样,枫芸将与女儿的感情对杨梅梅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长谈,“后来,我的生活突然出了一点问题,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我继续抚养女儿,我想给女儿找个归宿,就在这个时候,我和女儿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这个人就是吴先生,他的某些表现,让我怀疑他是我女儿的父亲。”

  “现在呢?你还怀疑吗?”杨梅梅已经坐了下来,眼睛中对枫芸的敌视已经不知不觉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泪。

  “吴先生给我讲了甜甜父母的故事。”枫芸将故事对杨梅梅重复一遍。

  杨梅梅显然与枫芸一样,对如此离奇的事情将信将疑。她说,那么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讲过?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原谅他的!我真的会原谅他的!枫芸说,也许,不愉快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愿让你知道,他很爱你!

  “你相信他讲的故事吗?”杨梅梅问。

  “我愿意相信。不过,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我也一样,有一点疑虑。不过,打消这一疑虑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两个女人心有灵犀,竟然对这件事都怀着不信任的态度,而且,两个人的想法又是那样相似,都怀疑甜甜是吴懈的私生女。

  枫芸再三叮嘱杨梅梅,吴先生是一个对生活对家庭尤其对你们的爱情非常负责的男人,在我认识他之前我不敢说什么,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讲,他确实是一个很难得的好男人,他很爱你,假设甜甜真是他婚前私生女,那可能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所以你没有必要纠缠他过去的感情生活,你要理解他,体谅他,毕竟你们之间还有最宝贵的感情,不知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应该是你人生最大的财富,你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所以,在DNA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妙巧,最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行,不要让他发觉,更不要强迫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既不伤害他的自尊,也不伤害你们的感情,如果结果证明我们的猜测有误,我们也有台阶可下,收起场来也容易。

  “放心!”杨梅梅道,“这件事由我来做,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两个化敌为友的女人促膝交谈。杨梅梅离开的时候,枫芸望着她的背影暗自感慨,人生这么短,你们能够自由自在、相亲相爱地活着,多么幸福啊,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

  深夜,宁哲在渔村的小路上徘徊,直到那盏灯灭了,才怀着伤感的心情离开。

  第二天,他约枫芸在一个咖啡厅见面。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枫芸说,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宁哲说,你不用着急,我耐心等待。枫芸笑了笑,气氛和谐愉快。聊了一会儿,宁哲似乎想起什么,随意问她家里有没有摄像机之类的东西。枫芸说,有啊,这是必不可缺的,给孩子录些生活片断,记录成长轨迹,增添生活乐趣。宁哲愣了一下。问她,天天录吗?枫芸一笑,哪有那个时间?宁哲说,有一种装在墙上的,随时都可以录,方便得很,不需要费什么时间,不是有人把摄像头直接联入电脑,把生活内容二十四小时往网上发送嘛,那样应该蛮有趣儿。枫芸笑道,我又不是专业摄像的,哪想得那么周到啊,传到网上,我更没那个雅兴啦!我们家的摄像机挺笨重的,老式的那种,效果也不太好,平常出去玩都不愿带,只有逢年过节的,孩子生日什么的,才背着出去录一番。

  她表情自然,坦率,甚至恢复了少女时代的纯真,包括她的双眼,根本没有想隐瞒什么的意图。用宁哲这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来看,不像是表演出来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安装了那个东西,偷拍一个单身女人的私生活?吴懈吗?这个男人的背影,魔鬼一样纠缠着宁哲,并且愈缠愈紧,让他无论如何都丢不开。吴懈为什么要这么干?他对枫芸究竟有什么企图?

  事情实在蹊跷得很。他隐隐感到有一种类似阴谋的雾气,在枫芸身边慢慢聚扰,而枫芸与阴谋有没有关系,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宁哲说,看得出你身体不如以前好了,有什么不舒服吗?枫芸笑了笑,当然了,随着年龄增长,肯定不能跟青春年少的时候相比。不过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慢性咽炎,除此没有大碍。宁哲心里发酸。他说,病不能这样耽误着,为了你女儿,你也应该去医院看一看。枫芸说,去看了,没大问题,况且我一直用着药,感觉良好,难道一点小病,还要住在医院不成?没这个必要!

  她声音柔和,语气坚决,你没有办法扭转她的想法。

  杨梅梅一反常态变得温顺起来,待吴懈出奇地好,在吴懈面前闭口不再谈不愉快的话题。究竟是什么灵水妙药治好了她的臆想症?不过不闹了就好,男人只有后方安稳了,前线才能安心干事。直到周末杨梅梅软磨硬泡拉吴懈逛街,在街头遇到挂着大型条幅的义务献血车,杨梅梅又软磨硬泡拉着他与她一起献血,吴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她臆想症不治自愈,而是图谋另辟蹊径,暗算丈夫。不足为怪,华容道的走法本来就有好多种。

  看着杨梅梅甜言蜜语,使出了浑身解数,请求他与她一起献血,吴懈觉得可笑至极。献血是一件好事,莫说献一次,就是献个十次八次,只要能够帮别人解除痛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若换成别的事,为了夫妻间的安宁,吴懈一定会佯装糊涂,满足妻子的小小愿望。但如今事情的确特别。他必须向她表明他的立场,他的态度。

  吴懈坚决拒绝了杨梅梅的献血建议。吴懈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定:“你去献吧,我等你。”“献出一滴血,就有可能让一条生命重新站起,这是一件高尚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一点点血液对你这具健康的身体来讲,如此重要?重要得超过一个可怜病人的生命?”

  “该站起来的人,没有我的血一样能够站起来。这件高尚的事,还是留给你,留给与你一样高尚的人来做。你去吧,我等你。”吴懈望着妻子,眼里闪着不可琢磨的笑意。

  杨梅梅计划泡汤。她通过朋友的朋友,为了取得吴懈的血样,好不容易买通了采血的医务人员,提前采点,做足了准备,可是现在吴懈一句话,让她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绝不被她牵着鼻子走,这就是吴懈的立场和态度。

  回到家,杨梅梅沮丧地躺在床上,她愈加怀疑吴懈与甜甜的暧昧关系。她几乎可以肯定,甜甜是吴懈的私生女。她甚至思虑着,趁他夜里熟睡之机,一针扎下,取到她梦寐以求的血液。

  正想着,吴懈走进来,手里举着一次性地注射器。

  杨梅梅从床上弹起来,吃惊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吴懈刷地脱掉外套,撸起袖子,用橡皮管勒住胳膊,一针扎进去,暗红的血迅速流进针管。

  杨梅梅惊呆了:“你这是干什么?”

  吴懈把针管递到她手上:“你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不就是这个吗?给你!”

  杨梅梅脸红了。

  可是,她没有放弃。

  杨梅梅经过煎熬的等待,结果出来了!

  通过对血液成分的精密对比,吴懈与甜甜,在遗传基因方面,没有任何相通之处。也就是说,最科学最权威的DNA亲子鉴定表明,吴懈与甜甜之间不具备血缘关系。

  这个结果,让枫芸和杨梅梅都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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