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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逆风去》 作者:未再

第7章 决意逆风去(3)

  江湖也勾了勾嘴唇,竟然也笑了笑,露出她的小虎牙,格外可爱,加上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好像摆在水果摊前头最诱人的红富士,一口下去,一定脆生生,但不巧也可能崩了牙。

  她说:“徐斯——你——你好得意啊!”

  她明明是醉态可掬地讲出这句话,让徐斯却有被崩了牙的愤懑,他本能就往后退了一步。

  江湖往前进了一步,伸出手来。徐斯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她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几下,身体也跟着摇晃了两下。

  徐斯略一迟疑,想,他该不该再抓住她的手?但就上一次抓住她的手的后果来看,那并不是什么好果子。

  这时有一间包房的门打开了,有人走出来唤了一声“江湖”,然后看到了徐斯,便没有近前。他后面唤的一声是“徐董”。

  很巧,出来的这位是任冰,而他的包房就在徐斯的包房隔壁。

  徐斯或在意料之中,正想打个招呼,可还未转身,衣襟一下被身前的摇摇晃晃的醉鬼捉住了。小醉鬼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将腰一躬,就对着他“哇”一声呕吐出来。

  任冰大吃一惊,待上前来,只见徐斯的名牌衬衣,西裤,皮鞋无一幸免都沾上了又酸又臭的呕吐物。而他的脸,因这猝不及防的意外瞬间扭曲得发了青。他头一个反应就是伸手要掰开江湖揪住他领子的手,可江湖不知怎地就是死死揪住不肯放,让一贯仪态翩翩的他低吼起来:“妈的,你给我松手,松手,听到没有。”

  这番一闹,两间包房内的其他人等都惊动了,纷纷赶了出来。

  任冰的这间包房内的人士,徐斯大多都面熟,均是红旗的高层,什么财务总监、财务经理、采购总监、HR总监等等,加上一个任冰,看来江湖是请这群红旗元老吃散伙饭。

  元老们一见江湖的失态,也失了色,财务经理岳杉慌忙赶过来,同任冰一起七手八脚把江湖从徐斯身上拉开了。

  而徐斯一身的狼狈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他抿住唇,额头青筋暴跳,双眼狠狠盯住伏在岳杉肩头似乎已然全醉过去的江湖。

  那边的长辈立刻过来为江湖向徐斯抱歉,服务生七手八脚赶来打扫现场,莫北过来拉了一拉徐斯,讲:“我刚才让这边店长去隔壁百货楼买衬衫了,你先进包房清理清理。”

  徐斯恨恨瞥江湖一眼,她已经被岳杉扶进了他们那边的包房,整个人软软的无知无觉的,让他更觉可恨。

  徐斯在包房内的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番,换下脏臭的衣衫,此间的经理也将买好的上衣下裤送了来,尺寸正好,只能庆幸今日同来的是发小。

  等徐斯整理干净走出卫生间,任冰已经等在他的包房内,是有话要讲的样子。莫北见状便先告辞了。

  任冰叫了一壶茶,给他斟了一杯,问:“徐先生,你没事吧?”

  徐斯只觉得身上还留着呕吐物的脏臭味道,一想起来自己也要作呕。他冷冷地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任冰道:“江湖喝了多了点儿,今天都是看她长大的叔伯阿姨大哥大姐,难免放肆了。”

  徐斯冷着面孔问:“以前江旗胜也放任她喝得这么没轻没重的?”

  任冰附和地笑了笑,然后斟酌字句地半透露半询问:“江湖今天说想重整腾跃,红旗的财务岳经理已经答应加入她的团队了。”

  徐斯听笑了。这小醉鬼请这班元老吃饭,果然是这意思。她竟然这么自信,已然开始招兵买马。徐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竟然想到如果不如江湖的愿,她会如何?但答案来的也更快,她势必不屈不挠,再接再厉。

  但这宗合作是有光明所在的,他徐斯又何必拘泥在此诸多刁难?他可不会像她,醉了一顿呕吐,波及无辜路人。

  徐斯的心情平静下来,抬头看了眼正喝茶的任冰。

  就这位他现在这位下属透的讯息,最后肯陪江湖冒险的旧人只有一个。这帮老狐狸,一个比一个懂得保重身价。他反问任冰:“你觉得怎么样?”

  任冰握着茶杯想了一想,才说:“江湖毕竟是江董的女儿,只是年轻了点,不过因为年轻,才有更多可能。其他的旧同事能看到她成长,也替故老板欣慰。”

  徐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入口冰凉,这才发现错拿了莫北的杯子。果真一个人走茶凉。他讲:“江湖也有心了。”

  这时候任冰的手机响起来,徐斯示意他接一下。

  给任冰打电话的是岳杉,她说:“我把江湖送回去了,徐先生那儿没什么事吧?”

  任冰稍稍掩了手机说:“没事,放心吧!”

  “没影响就好。”岳杉把手机挂上。

  她扭头看着车后座歪在车窗口吹风的江湖,无奈道:“你这丫头,何必跟人争这个闲气呢!”

  江湖愣愣地趴在车窗口,风呼呼地吹着她整张面孔都发了凉,她才缩了回来。

  “他们这种人,专门落井下石发战争财。今天任冰不是讲了,过几天这位徐斯先生就要去北京,趁他们的竞争对手出事情去享渔人之利了。”

  岳杉叹息,明白她的恨来自感同身受,所以才会去恶作剧报复徐斯。这就是江湖,有冤必伸张。她劝慰:“但也不要借醉装疯,得罪了他,影响了腾跃的事情就不好了。”

  江湖同岳杉在后视镜中相视一笑,她诚挚而感激地讲道:“岳阿姨,谢谢你关心我,帮助我。爸爸讲过,你是可以信赖的朋友。这一次我要麻烦你了,本来你都可以退休了。”

  岳杉在后视镜内,久久凝视了江湖一阵。

  江湖认真专注的神情,是极像江旗胜的,尤其是请求别人帮助的时候,眼内仿佛又一线光芒透出,或许是希望之光。她(他)会让你以为,你对她(他)的帮助一定能抵达她(他)所期望的成功。于是,这样的帮助就会变得更加有价值更有回报了。

  岳杉说:“我相信你会是个好老板。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一起努力。”

  岳杉今年已经五十三了,应当退休回去享受清福。江湖请她出山,用了眼泪攻势,还有父亲的旧语。

  一切原因无他,是江湖午夜梦回,看父亲旧照片的发现。父母在自由马第一个专柜前的合影后方,有岳杉的半个身影。她剪了齐耳的短发,穿的确凉的衬衫,手臂上戴着藏青色的袖套。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看向了父亲的背影,而眉间有淡淡哀愁。

  这是一瞬间的永恒。

  江湖却在二十年后的现在才发现,竟然也电光火石,明白了这么多的旧人之中,能陪她于深渊处立起来的,也许只有岳杉。

  江湖仰面瘫软下去,酒醉的脑壳逐渐逐渐在清醒。

  她想,她还是借了父亲的光。其实没有父亲,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可能连岳杉都不会在身边。

  但是,从今日起,她要站起来,保持轻健的身体和清爽的头脑,用事实来证明她的成与败,对与错。

  江湖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

  第二节

  江湖在这天夜里睡的异常踏实,也许酒精帮助了睡眠,让她沾上了枕头就进入黑甜乡之中。

  手机是在清晨五点的时候响起来的,江湖翻个身,挣扎着醒过来,伸手够到了手机。

  不知道对方是在哪里打的电话,只听见背景音的一片嘈杂,江湖迷迷糊糊习惯性地“喂”了一声。

  对方先笑了一声,然后说:“江湖,我在一个月后的这个时间会回上海,我们进一步沟通。”

  江湖的脑袋空白了几秒,人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不能辨别出电话那头的是哪个人,于是就问了一声:“哪位?”

  对方也停顿了一两秒,才简洁地答:“徐斯。”

  江湖木讷地再答:“哦。”

  没有下文,对方挂机,空余一串“嘟嘟”声。

  江湖翻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到太阳高高挂起来,她才真正完全清醒过来。

  江湖下床后第一个动作是翻了手机的来电显示,最后一个电话接自五点半,正是徐斯来电。她才确定早上不是自己做的一个白日梦。

  她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话,才肯定下来,他明确表明她的计划在他考虑的范畴内了。一颗一直悬浮跌宕的心安了下来。

  只是可气他在这种时间来电,不太厚道,顺手把手机电话簿内徐斯的名字改成了“败类”二字。

  不过,有这一个月足够江湖做很多事情。

  江湖先去把工辞了,再同岳杉一块儿把父亲留下的几处物业抛售,这样加上头先的支票,流动资金更加充裕了。

  她是最后才同舅舅把腾跃的事情从头到尾地沟通了一遍。

  裴志远压根不知道江湖在腾跃上打了这么大的主意,竟然还基本搞定了徐斯。来龙去脉他没心思细究,只听还有增加投资的可能就让一贯缺钱的他无任欢迎了。

  江湖则想,舅舅虽不成器,但好在想法一贯实惠,这是有利于她的行动的。

  不过裴志远到底是江湖的舅舅,也有亲戚的体贴心,提醒她说:“你现在搞这么多花头,到最后人家不跟你玩儿了,小心吃力不讨好。”

  长辈的顾虑,不是没有根据。

  徐斯在商业上头的行为,总让她有隐隐的不安。

  就拿她最近自媒体以及自己的耳目从徐风处得来的讯息来看,她就看得很心惊。

  华北那间饮料集团的股权纷争终于闹上了媒体,而他们北方的市场也被徐风吞了三分之一。

  这是明面上的,暗面上头,这间集团在港的股票因为闹上台面的管理权纷争而直线下挫,自然有人会趁低吸纳,照江湖所知,幕后乘火打劫的绝对少不了徐斯。

  她闻之是心惊胆战的。徐斯信息搜集之快,运筹帷幄之干练倒是其次,只那份张狂的野心令人恐惧。

  这在这个月最后的几天,逐渐变成了她心底的隐忧。

  徐斯在一个月后准时来找的她,也是在清晨时分,江湖睡的正熟,忽而手机铃声大作,惊得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

  手机蓝屏上,跳动着两个字——“败类”。

  这次江湖醒来时就带着十二万分的警醒,她抚了抚胸口,深深吸了口气,才把手机接起来,一接通,口气就不怎么好,讲:“徐老板,现在才五点半。”

  徐斯在那头笑了,声音懒洋洋的,讲:“我是昨晚回沪的,现在在佘山。这里山明水秀,我们正好沟通你的计划。”

  江湖的眉毛又想要竖起来,山明水秀和沟通她的计划,根本成立不了因果关系。而他的语调透着的少年得意却掩饰不住,他在北方首战告捷,真以为是横扫千军的帝王,势必要人人臣服了。

  这口气她是憋不牢的,可是,这口气在胸口来回滚了好几圈,她咽了下去。

  不管他是不是帝王,总之,是她要去求他。

  她只好妥协,答:“在哪里等您?”

  徐斯把这个“您”受落下来,报了一个地址,还是在佘山高尔夫别墅区的,看来他一回上海就落脚在佘山的自家别墅,现在要等着她去觐见了。

  江湖问:“几点?”

  徐斯说:“七点。”

  江湖一看闹钟,由此地至佘山别墅区少说三十公里,他大少爷要求太过严苛。江湖刚想反驳,徐斯优哉游哉加了一句:“我对你的保时捷有信心。”

  讲完以后又挂上了电话。

  江湖坐在床上生了好半天的气,才勉励强迫自己去卫生间好好梳洗一番。

  其后,她在慢慢将内衣长筒袜小西装和套裙穿戴整齐的时候,忽而觉着,这样好像是临战的战士给自己裸露的身躯加了层层的盔甲,好面对外间的风剑霜刀。

  然后她给自己打气,自己已经离开江旗胜王国给她垒筑的一个天空之城,面对强敌环伺的现实,她要加倍用心加倍艰辛,才能生存。

  江湖出门的时候在镜子前给了一个相当像父亲的微笑。

  好在出门出的早,往佘山方向的高架并不拥堵,一路很顺畅。

  江湖希望今天能够很顺畅。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她记起自己曾来过此地。这里的别墅区在年前楼市低迷时候挂牌最低三千五百万,最高一个亿。父亲带她来看过房,她最喜欢自带游泳池和小型高尔夫球道,上下三层坐北朝南可以看见朝阳升起的那几栋。当时父亲讲,等她结婚就送一栋作嫁妆。

  言犹在耳,物在面前,却是人已逝去。

  徐家的别墅正是坐北朝南,可以看见朝阳。所以不是很难就找到。她下车摁了门铃,家政服务员来到门口迎接。

  江湖跟着家政服务员走进徐家的别墅,进门有个小小的花园,正是枝繁叶茂青翠时,分花拂叶进去之后,便是一座私人游泳池。

  在这初夏未至,还有些微春寒的清晨,有人在游泳池内矫若游龙,来回游了两圈,从水里湿淋淋地站了起来。

  江湖是头一回在白天看到徐斯裸露的上身,按照他们这一类公子哥的修身习性,一定不会有赘肉,皮肤也一定会保养得宜。

  她站在花丛之外,泳池之前,尴尬地把目光从他赤裸的上身移开,同时腹诽了一句:“暴露狂。”

  家政服务员拿了一条宽大的黑色丝质浴替他披好。江湖一看那款式,就知道是范思哲的。

  徐斯自己动手扎好腰带,一路大步流星走过来。经过花园这边的矮树丛,飘飘然的浴袍下摆被树枝扯到,他也不以为意,倒是江湖为这件质地一流裁剪出色价值不菲的浴袍稍微心疼了一下。

  徐斯走到她面前,用一个毫不掩饰的诧异表情说:“没想到你只迟到了十分钟。”

  江湖不卑不亢答:“很不好意思,我已经尽量赶了。不过现在看来,我得等您整理完毕?您慢来,我可以等。”

  徐斯双手插在浴袍的口袋里,趁着早上七点多的太阳光,可以把她明确地打量了一遍。

  她的气色很不错,衣着很职场,表情很严谨,口气很专业,就是和说出来的话不太匹配。

  他本来以为按照她大小姐的大牌个性,大约起码会迟到一个钟点。

  这点上,她是有劣迹的。还是两年前同他和江旗胜都有合作的沈贵办的一个房产商的PARTY,江湖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一到就对江旗胜撒娇耍赖,借口路太远。当然,现场内也不会有人怪罪这位千金的姗姗来迟。

  正因为有这段往事的经验,徐斯才会这么早去骚扰她之余,同时又笃笃悠悠游一个晨泳。结果却是如今的江湖面对再遥远的路程、再紧急的时间,都能够迅速准时赶到。徐斯却有大跌眼镜之感。

  徐斯在打量江湖的时候,江湖也在打量徐斯,不禁心生气恼。这厮忒小看了人!他的态度分明就是料准了自己一定会迟到,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肆无忌惮地游泳。

  这不能说他给予她十足的尊重的,而且此刻他是穿着浴袍在自家别墅游泳池前面前花园后面会见她这位异性。

  太轻慢了,江湖想着,面容益发严肃起来。

  徐斯根本不当一回事,且是这么解释的:“有一批上等牛菲力和鹅肝昨晚到货,正好给端午节做个罗西尼粽子。今天邀了几个朋友一起来试试菜,你也是吃中行家,一块儿提点意见。”

  江湖先是诧异:“试菜?”

  徐斯笑答:“CEE CLUB下个月换菜单,希望朋友们捧场。”

  江湖把他的话消化了一下,才反应出来,敢情CEE CLUB是他们家开的?

  徐斯说:“你也晓得开餐厅现金流来的快,往往可以解燃眉之急。我们没有实力做连锁,就开一家试试水。”

  江湖想,这位大少爷的手伸的真够长的,表面上头笑着客套道:“这样特别的粽子倒是值得一尝。”

  徐斯说:“那么你等我三十分钟,我们可以在朋友们抵达之前,把你的计划讨论一遍。”

  江湖问:“他们几点到?”

  “下午一点。”

  那么时间是足够的,但徐斯将时间压得也真够紧张的。

  江湖不知怎地,就有一种想法,同徐斯的合作,压力会不小。

  的确,在她坐到徐家别墅一楼的附加会议室内,同徐斯沟通营销计划的时候,切身体会到徐斯所施加的无形的压力。

  徐家别墅在一楼的宴客厅旁边竟然附设了会议室,根本就是说明这栋别墅的作用就是商务的,就如他们开的CEE CLUB。这一家人在商言商的专业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这么个环境内洽谈合作,气氛不会比在“徐风大厦”内更轻松。

  但一转念,这何尝不是反映出了徐斯的重视?

  江湖安心坐下来,拿出笔记本电脑。家政服务员送进来一壶茶,并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安装好投影仪,调试正常之后,徐斯一身西装革履地进来了。

  他坐在主人位,等家政服务员为自己倒了茶之后,示意江湖可以开始。

  江湖清了清嗓子。

  徐斯在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听到了一份出色的报告讲演。报告的框架清晰,巨细靡遗,把报告人的意志阐述得淋漓尽致。而且绝大部分内容,已经属于商业机密范畴,报告人完全可以保留。

  徐斯没有想到江湖会一点点私货都不保留。

  而江湖,用一副满不在乎又格外认真的神态,把她的计划,她的步骤,一条一条讲得很慢很清晰,她还用精确的财务公式测算过的成本和回报。

  徐斯有点较量的心思了,看来这一个月自己做了很多事,江湖做的也不少。在今天,她把属于她江湖的王国的蓝图展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可以用什么方式帮助他赚钱。而他根据他的经验和眼光,判断下来的结果是,这样的方式也许真的可以赚钱,说不定会是很多很多钱。

  在这个过程中,徐斯时而凝神细细思量,时而侧耳专注倾听,让江湖很满意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这样的态度使得她更加充满了信心。

  在把一系列的计划陈述完毕后,她用最真诚的语气对住徐斯说:“徐先生,我期待可以得到您的帮助。”

  江湖从来不求人,徐斯是知道的。她以前也不需要求人,但是她现在在求他。

  江湖从来不求人,她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她今天必须要低头,因为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

  徐斯不会不商人,他用戏谑的态度,问出了他想问的一个关键问题:“江小姐,我以为你会从上一次的散伙饭上拉几个人。”

  他正中要害了。

  江湖完美的计划需要合适的人选来完成,而这也是她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在这一个月中,江湖并不像徐斯那么所向披靡,她面临了第一轮的失败。

  有一个词叫“人走茶凉”,还有一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两句注定了徐斯的“以为”在江湖实施起来会产生的必然结局。

  江湖心里会有暗伤,只能强自装个表面样子,略歪一歪头,睁大眼睛做无辜装,还带娇嗔口吻摊手讲:“可我喝醉了,错过了好时机。”

  一时间,徐斯竟发觉自己很吃江湖装糊涂可爱的这一套,还能笑着同她玩笑:“是错过了好时机,喝多了会误事,也会坏事。”

  都是聪明的人,一点即透便反击。

  江湖于是在心内嘟囔,这样讲话真累。她坦率说:“我只能说,我想尽力调配资源,让他们人尽其才。”

  徐斯扫了一眼江湖所谓的“人尽其才”。她列出的团队中,只有岳杉是这行内响当当的人物,其他的——这让他怎么说呢?

  可江湖是想好了说辞的,她一位位举荐出来:

  “我的舅舅从业经验二十余年,资源丰富,未尝不能兼任HR。腾跃的生产科长兼管销售是个老伙计,手艺很出名的,叫刘军,五十多岁了。刘军有个徒弟叫张盛,有把好手艺,不过是个瘸子。所以我想请两个设计师过来一同和张盛做产品研发。”

  她把设计师的简历也递了过来,一位是以前服务过红旗的国内名师,还有一位是刚自米兰学成的海归。她对这两人开列的薪水当然不菲。

  徐斯把手臂支到桌面上头,身子往前稍稍探了一探。他把眉毛挑高了,嘴唇微微撇着。他的表情证明了他的疑虑尚存。

  没有关系,这些反应都在江湖的意料之中。如果要让凯旋而归正得意的徐斯用心衡量,那就必须把条件讲清楚,让他去盘算。

  江湖继续说了下去:

  “刘军手里经销商资源算是比较丰富。张盛在二十五岁就得了全市的劳模,技术是出名的出众。两位设计师有作品在这里,一位还参加过欧洲的比赛拿过奖。”

  说完以后,江湖抿了一抿唇,。

  徐斯还是没有说话,让她有些气急:“总的来说,他们的行业经验总比外行丰富。”讲完即刻后悔,惭愧自己的自制力差,又冲动了。

  徐斯都看在眼内,笑了起来:“如果你是我的总经理,你需要为我负责,你的部门经理必须为你负责。你能完全信任他们吗?”

  其实这个问题,在这一个月内,江湖反复问了自己不下百遍。

  腾跃鞋厂内的情况,她了解了个彻底。流程可以再造,但人心的确无法确知。她有她的不确定,也并不隐瞒徐斯:“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前,用生不如用熟。”

  徐斯把江湖面前的电脑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再度将她的计划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页一页,浏览的速度很慢。

  这确实是一份相当出色的营销计划,对品牌的提炼和推广都很精准,传播模式也很新颖。

  这是一份他看了就会想做一做的计划。

  江湖真不愧是服装大王江旗胜的女儿,从小浸淫在这个环境中,拥有得天独厚的伶俐和创造力,还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勇气。

  徐斯在这一刻蓦地产生两个念头:他是把她请来参加自己的项目,还是直接把这份计划交给任冰参考?

  怀着这两个念头的他,一抬头,触到江湖的目光。

  她的目光盈盈,正正看牢他,告诉他,她需要他的帮助。

  是的,江湖是全身心地传达着这个讯息。

  诚然,她还是骄傲的,背脊挺得像陡峭山陵一样直。

  徐斯想,她会很累。她这么累,他还生出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卑鄙了一点?

  江湖是真的很累。

  在漫长的被拒绝和争取的过程中,这几个月仿佛就是她的一生。而命运的裁判就在前面。

  她的口很渴,连续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没有顾得上喝水。

  在徐斯自己看报告的时候,她捧起了眼前的杯子。

  茶水虽冷,但茶香依旧。她知道是极好的碧螺春。青翠茶叶漂在茶水面,杯中茶水虽只是个小小水世界,茶叶左漂右荡,寻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抿了一口,不够解渴,干脆全部喝光了。

  茶叶终于尘埃落定。

  这才爽气。

  徐斯应该把报告看完了。

  江湖又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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